第114章第一百一十四回

遇仙阁坐落在汴河岸边,周围除了秦楼楚馆这些文人骚客消遣之地,离闻名遐迩的开宝寺也不远,因地势较高,那高耸至云霄的阁楼犹如众星拱月般矗立着,在里面坐上一坐,当真能体验把九霄仙人的滋味。

此地乃富商粱氏所有,素来只招待亲朋好友,故而被邀请的多数年轻公子和闺秀尚未来过,连赵怀信这种对汴梁城各处销金窟了若指掌的人,在这里吃酒的次数也是不多。

赵怀信牵头做东,少不了提前在遇仙阁恭候宾客,便没有特意去顾府接顾青竹。

比约定的时辰稍早一会儿,顾青竹和顾明宏、程瑶到了,大门前正巧种着一株桂花树,比寻常桂树开花晚些,眼下正是花蕊漫枝头。

“顾兄,嫂子,你们来了。”赵怀信一袭青衣长身玉立的站在树下,眼尾微微上挑,说完侧脸对顾青竹和煦道:“抱歉,没去接你。”

讨女人欢心之于他来说,便像是吃饭喝水那么自然,那话语中透着关心,眸子深的仿佛一潭秋水,令旁观的程瑶都忍不住怀疑,自家小姑子确实鸿运当头,让这名满汴梁的风流公子浪子回头了。

顾青竹见识过他与朱凤珊、董媛交往时的姿态,朱凤珊倒还罢了,但对于董媛,赵怀信当时神态举止流露出的体贴遮都遮不住,是以并未将这话太过放在心上,略微顿了下,摇头道:“我和四哥来挺方便,不用麻烦赵公子。”

赵怀信并不介意她的客气,笑了笑:“回去还是要送的,先上楼,茶点已经备好了。”

遇仙阁顶层的雅间只有一套,花厅内设有能足足坐下十八人的檀木圆桌,另外一侧是供喝茶游艺的暖阁,墙角摆着半人高的玉雕,十分应景的刻着八仙过海图,矮塌边上铺着块狐狸毛的方毯,虽有杂色,但能制出如此大的毛毯,也得费几十只狐狸,粱氏多金程度可想而知。

田桡想来遇仙阁不是一两天了,上次过来还是年前的事儿,家中长辈过寿,来这开了开眼界,眼下好容易逮到机会,大清早就赶来享受一番,午膳点了些小菜,立誓不畅玩一宿绝不罢休。

“可来了,你们还真沉得住气!”田桡歪坐在椅子上,抿了口花雕酒,啧啧道:“他们几个都下楼去河边儿挑蟹了。”

这遇仙阁的后门直通汴河岸,运来的闸蟹要想养的好,装上笼子沉在河中,比小池子里头鲜味更甚,既然打着蟹宴的招牌,从头到尾自己挑选更多几分趣味。

顾明宏还没听过这种吃法,微微惊奇道:“自己选?”

赵怀信颔首,解释道:“若是想钓,岸边也有杆子,顾兄有兴趣的话,可以带着嫂子去试试。”这一口一个嫂子叫的亲切,虽说顾明宏年长于他,但直接叫嫂子,不用想也是随着顾青竹辈分喊的。

“你们俩去么?”顾明宏看着程瑶问。

正直新婚甜蜜,程瑶对顾明宏的感情愈加深厚,什么都比不过和自家郎君呆着好,于是腼腆笑道:“夫君拿主意罢。”

顾青竹观了一眼,琢磨着下楼钓蟹的大都还是姑娘家,四哥恐怕不会真去,所以先开口道:“不然嫂嫂和四哥在这等着,我下去瞧瞧就行。”

如此说完,顾明宏也未反对,赵怀信陪着顾青竹到了岸边,要来竿子,和唐蔓她们坐着钓蟹,刚呆没多久,有丫鬟禀告说人来了,赵怀信便又去忙着招待客人。

他来去匆匆的忙碌,顾青竹倒暗暗松了口气,心道装样子这种事儿,赵怀信是个中高手,可她却委实难办。

赵怀信在酒宴上头费不少心思,请的客人除了当日在百日宴那些,就是至交好友,被邀请的闺秀俱是与他没有任何瓜葛,且连心仪都谈不上的,防止有那心怀记恨之人,说什么不好言语让顾青竹犯堵。

唐蔓坐半天只钓出一只上来,见顾青竹刚下杆子不久,就有了收货,赶紧凑过来取取经,而她也不藏私,指点两下还真让唐蔓手到擒来了一把,高兴的她抚掌道:“名师出高徒,我这晚膳总算有着落了。”

见她乐得合不拢嘴,顾青竹心中烦闷也稍稍褪去,抬手甩了杆子出去,附和道:“楼上还有那么多张嘴等着,咱们多钓点儿才是。”

唐蔓总结心得,顺手不少,便不再苦大仇深的盯着钓竿,转头笑眯眯道:“说起来,咱们上回在程家玩投壶的时候,哪儿料到那一屋子人,居然成了三对儿璧人!顾四公子和程姐姐,你与赵三公子,还有刘姐姐跟宋公子,这就叫千里因缘一线牵,比月老还灵验呢。”

顾青竹想了想,除了自己和赵怀信的关系有水分,其他确实颇为巧合,刘、宋两家也是前段日子定亲的,不过有赵怀信这珠玉在前,其他人想抢过他的风头怕是不可能。

“那赶明儿谁要问起来,也不要去月老庙了。”她巧妙的避开唐蔓的话题,引到别处去,打趣道:“问我嫂子要来那日的投壶给你,将来若遇见心上人,拉着玩几局兴许能成。”

唐蔓眼睛一亮:“待会儿我就找程姐姐要去!”

在场的几位姑娘多是活泼性子,钓蟹还钓出乐趣来了,顾青竹技术过硬,到得晚,完成任务却最早,于是站起身直了直腰,打算走动下舒展腿脚。

这时,从西边来了队人马,快到跟前,为首青年轻轻喊了声顾青竹的名字。

她闻声扭过脸,只见傅长泽正从马上下来,额头布了些细汗,身后跟着不少腰间挂刀的侍卫,个个凶神恶煞的,和傅长泽以往出门带的家仆很是不同。

“长泽...”她下意识的想喊长泽哥,可突然想起周围那些闺秀,傅长泽马上和李珠成亲,两人从前又是那样的关系,实在令人遐思,临到舌尖的话硬收回来,改叫道:“傅公子。”

傅长泽眉峰蹙了下,随即露出一惯温和的笑容:“前段去府上探望老祖宗他们,你去庄子上住,也没见着,吃的可收到了?”

顾青竹想起祖母那儿送来的果脯党梅,知道是他送的,便说:“祖母分下了好多,单明卓自己就拿了两大袋子,味道挺好。”

傅长泽嗯了声:“我去襄县办公务,顺路带了些。”说完,使了个眼色,让她借一步说话。

两人从小认识,默契比旁人要多,顾青竹瞬间明了,随口找了理由道:“我们在遇仙阁吃酒,这会儿钓蟹呢,傅大哥若是不急,我叫人装上一篓,带回去给伯父伯母尝尝。”

傅长泽自然应下,吩咐身后侍卫跟着丫鬟去挑蟹,见近处没了人,方才动了动唇,语气颇为严厉道:“你和赵三公子的婚事怎么回事?”

顾青竹隐约猜到他有这么一问,真听见,还是思忖良久,只道出明面儿上的原因:“上次金明池你也见了,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嫁入皇室的,家里也不会愿意,相比起来,选他要比五皇子好的多。”

道理虽说得通,但傅长泽不会轻易信她,沉吟道:“当真?”

顾青竹几乎没在他面前撒过谎,犹疑了下,重重点了点头。

“青竹,你说谎时就会避开问题。”傅长泽叹了口气道:“如果真是因为这个,怕就理直气壮的说是了。”

傍晚起风,裙摆被风吹的荡起来,顾青竹抬手捏住裙摆,抿唇道:“也算,还有点儿别的缘由罢。”

傅长泽正色道:“沈大公子那边可有说什么?”

“怎的突然提起他。”顾青竹微微睁大眼睛。

傅长泽抬眼看着她,摇头道:“具体怎么知道的你就别问了,你和沈大公子的情状我清楚些,他既然对你有心,如何会同意这种荒唐事儿?我知道你性子执拗,但不该拿自己婚事开玩笑。”

说话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温柔,但顾青竹却知道,傅长泽素来待人包容,鲜少这么直接说过她,这话相当于责骂了。

顾青竹撇开眼,神色也肃穆起来:“我心里有数,傅大哥不用太担心。”

半晌,他嘴边露出抹苦笑,不赞同道:“你就是主意太大了,凡遇见大事,都要自己做主,其实换种方法未尝就不好,沈大公子想必也有成算。就像当初你我的婚事,若你不开那口退亲,便是再难,我也能坚持的。”

去年此时,傅长泽无官无爵,硬是无视六公主的倾慕,以婚约为由扛着圣意,傅家官爵不显赫,族中长辈不少对他颇有微词,毕竟得罪了皇家,他们一族如何都熬不出头了。其中他族中叔父也曾到顾府来找过顾青竹,她便是听过后,才知晓傅家压力甚重,思考后,首先提出解了亲事。

春夏秋冬不过四季,白驹过隙,两人如今面对面站着,再提起当初的事儿,好似早已时过境迁了。

顾青竹张了张嘴,找不到合适的话,那时年少不识情滋味,换做沈昙的话,她定不会放手。

“我也并非旧事重提,只想劝劝你,若是还有别的想法,趁早和老祖宗她们说,也许还有回转余地。”傅长泽怅然道:“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有问题,遇事不坚,当初你家说取消婚事,虽然难过的很,可竟然有种松气之感,每每想起都会心中有愧,不过沈大公子却与我不同,好自为之,莫要错过了。”

顾青竹侧身走了半步,汴河水滚滚东去,两岸秋色正浓,脑中不由想起扔在城郊守灵的沈昙,竟想什么都不顾的寻过去,许久才坚定的回了他的话:“我会的。”

此处并非长谈的地方,侍卫收好竹笼,傅长泽欲继续赶路,可辞别的话还未说出口,更意想不到的人却挤着赶到了一块。

奢华的马车雕工精美,顶檐挂着串铜铃,随风叮铃作响,车厢正前处刻着象征的皇室的牡丹花纹,一直坐着钓蟹的闺秀们也起身望去,车缓缓停下,侍女小心的掀起织锦帘子,瑞和县主一身华服的从车内俯身而出,斜睨着岸边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顾青竹和傅长泽身上,微微一笑。

“真是个好日子,没想到出门遇见这么多熟人。”

作者有话要说:(⊙v⊙)来来来,搞事情。

第115章第一百一十五回

汴河岸边的这条路连通着内城与开宝寺,旁的小巷也不是没有,但若骑马赶车,唯有此处最为平坦顺畅,是以去寺中烧香遇见,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稀罕事儿。

而瑞和县主,便更是有意为之。

赵怀信眼下风头正劲,京师的八卦传闻十有八/九围着他转的,只肖稍微打听下,不难探听出他今日在遇仙阁宴请好友。

李淑凭借皇家身份,光临遇仙阁的次数与赵怀信不相上下,秋季正是蟹肥菊黄的时候,这儿的老传统就是沿河钓蟹,她有心在开宝寺多呆了两个时辰,用罢素斋,在随从前去报信儿后,才不紧不慢的乘车而至。

原本冲着顾青竹一人去的,没成想又有意外收获,傅长泽居然不甚避讳的和她伫立攀谈,瑞和县主的细眉扬了起来,神情透着些许愉悦。

唐蔓她们好几位闺秀,在重阳登高时,都和瑞和县主打过照面,顾青竹不动声色的随着众人上前行礼,姑娘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话,场面十分热络,她话少夹在中间却不显突兀。

但李淑独独盯着她呢,舌尖儿一动便引了话题,笑看着傅长泽道:“没几日就是傅公子大喜之日,怎么今儿还有空闲出门?”

说完,目光落在顾青竹身上,唇边笑容怎么看都有些意味深长。

公主下嫁仪式繁琐,宫里的教养姑姑早在八月就开始教导六公主规矩,皇后想借此让她收敛脾性,而作为驸马的傅长泽,每日也要在资历深厚的司礼监那儿接受指导,除此之外,傅府诸多事宜如今由他一手操办,可以说是分/身不暇。

傅长泽礼貌性的笑了下,拱手道:“奉皇后娘娘之命,前去琉璃铺取些东西。”

如今南边儿庆元府等港口与海外诸国互通了贸易,琉璃、香料、砂金之类的珍品渐渐转销各地,其中尤属琉璃饰品最受世家闺秀们青睐,大到瓶壶摆设,小到珠串扣子,俱是晶莹透亮令人爱不释手。

据说圣人特意给六公主定了一整套的琉璃物件,运送到京城后,又请来几位木雕大家,配上相应的底座,目前已摆入驸马府,傅长泽今日便是拿回一件返工的木雕底儿,将府里那个不合适的替换下来。

李淑双手交叠放在身前,亭亭玉立的站在众位贵女中间,含笑说道:“我就说呢,这个时候六公主定舍不得让你办事,还以为傅公子专程出门见见故交好友,原来是娘娘的口谕。”

这话乍一听没甚味道,可仔细品品,专程见‘故交’颇有几分影射顾青竹的意思在里面,他们二人以前订过婚,傅长泽依旧是顾氏弟子,能在这碰见,可不就是‘巧’了么。

因六公主的关系,傅长泽近一年来对贵女间勾心斗角敏感的多,顾青竹又在身旁,不难想到她意有所指,当即肃色道:“近日繁忙,承蒙皇后娘娘体恤,办事均由宫中侍卫陪同,至于故交挚友,日后再叙旧也不迟。”

顾青竹心内道了句果然,那几位佩刀侍卫和傅家仆从没半分相像,原来是宫里头来的。

瑞和县主对赵怀信并非有多倾心,只不过从前有朱凤珊和她争高下,好容易朱凤珊败下阵来,成婚后和徐淮去了江宁府,紧接着却让顾七娘捡了漏,先前那五分的喜欢,再加上五分不平,凑做十分的不满。

她看不得顾青竹安安稳稳和赵怀信结亲,便想从中作梗,至少给他们添点儿堵。

而无意中曾听手下探子说,傅家公子原先有块仿汉代古器的盘龙飞虎云纹玉佩,是他祖母传下来的,这半年多也没见他带,六公主还问过两句,傅长泽说是玉佩碎了个角,便放在盒中存着不再用,实际上则送给了顾青竹。

这事儿若被六公主知道,可不得闹翻了天,瑞和县主走这一趟的目的,便是先探探顾青竹的反应,运气好的话,能让她惶惶不可终日就更妙了。

对于傅长泽不卑不亢的回答,瑞和县主不置可否,轻轻抬起食指遥遥点了下,提醒道:“琉璃铺虽说不远,可一来一回的也耽误时间,驸马爷早些去才好,待大婚那日,本县主再另行登门喝六公主与你的喜酒了。”

宫中侍卫皆时训练有素,傅长泽翻身上马,便整齐划一的朝瑞和县主行拜别礼,随后跟了上去。

那厢,赵怀信仪态万方的从月洞门里出来,直直走向顾青竹,驻足观看过竹篓中钓上来的蟹子,瞬间笑出声来:“我还怕你们太辛苦,想吩咐他们捞上一网,原来青竹这垂钓功夫也出类拔萃,再多半个时辰,遇仙阁养的这么多蟹怕得被你钓个精光。”

顾青竹脑中尚在琢磨瑞和县主的深意,猛然听他一句,有些转不过弯儿,半晌才蹙了眉,微微不知所措的低语道:“可是太多吃不完?”

“有田桡在,多少都吃的下。”赵怀信不甚在意的叫人把竹篓中的蟹子收集好,带去遇仙阁后厨烹饪做晚膳。

其实,赵怀信顺口说话也就眨眼的功夫,紧接着便向瑞和县主招呼,但李淑看着他和顾青竹旁若无人的说话不顺眼,那双凤眼微微挑起,冷淡道:“赵公子单顾着心上人,怕是连本县主都没瞧见吧?”

赵怀信摸了摸鼻子,倒没否认,笑着说:“让县主见笑了。”

出门才几个时辰,顾青竹深深以为自个儿这张脸险些笑僵了,一时不好再做其他表情,只得继续眼观鼻鼻观心的微笑不语。

她这半年个头长了许多,和在宝珠寺初见李淑时,增了些少女的窈窕青春之气,瑞和县主看在眼里,愈发觉得当初太过轻视她,这才当真是个刀枪不入的闷葫芦,怎么刺都没反应,倒是皮笑肉不笑的看的人心头怒火直烧。

瑞和县主临时改了主意,决定等六公主听说玉佩的事儿,再来看看她是否还是这副表情。

“本县主还有事,便不久呆了。”李淑颔首,神情倨傲的对赵怀信道:“你们玩的尽兴。”

等她那辆马车叮铃叮铃的走远了,唐蔓才抚着胸口叹道:“走走,咱们也赶紧登楼罢,省的一会儿蟹端上桌冷了。”

到底都是年轻姑娘,很快将瑞和县主忘在了脑后,随身丫鬟在岸边收拾东西,闺秀们陆续结伴往遇仙阁走,赵怀信坠在队伍最后方,冷不丁在顾青竹身边开了腔。

“瑞和县主难为你了?”

顾青竹不欲和他多讲,一面儿走一面儿摇头道:“方才傅公子路过,紧接着县主到了,也就说些平常的话。”

赵怀信听完,低头若有所思了一阵,在楼梯转角时,驻足听了下来,考虑着还是应该提点下她,于是道:“别理她太多,皇室之人城府极深,可还记得朱凤珊?”

顾青竹楞了下,反问道:“朱凤珊?”

因为与朱凤珊过节太多,她想了一回,不知赵怀信指的是什么。

“她的那些传闻。”赵怀信嗒嗒的踩着楼梯,步与步的间隔都是一致,端的是翩翩公子的风范,可从嘴里吐的出话,却令人惊愕:“咱们在元宵灯会救了她后,贴身丫鬟自尽,那丫鬟家人抖出是替朱凤珊被辱,闹得满城风雨,当日除了我信任的手下,在场其他人也不会有那多嘴多舌的,朱家手段凌厉,消息那么容易流出来,不蹊跷么?”

确实蹊跷,当时顾青竹还思酌良久,最后沈昙也只答了个皮毛,便没多问下去。

顾青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要知道,朱凤珊怀疑过她,也正是这份怀疑,才导致了后头金明池设计她和李盛的事情:“是瑞和县主做的?”

赵怀信不屑的笑了笑:“手段倒是隐蔽的很,当时那么多人查也没查出个头绪,不过终是禁不起推敲,后来猜也能猜出几分,圣人怕也是知道的,但朱家这些年狂妄的太过了,顺水推舟的打压下,也好挫挫他们锐气。”

朱凤珊联合六公主陷害她,最后李珠被圣人拘束在行宫那么久,朱凤珊干脆不能留在汴梁城,她虽说是虚惊一场,也凭白造了祸事,而瑞和县主则成了渔翁得利的那个。

顾青竹被这真相震了半晌,细思极恐,却不知道瑞和县主不为人知的手段还有那些。

“我就说那么一句,竟这么担心?”赵怀信见她紧绷着脸,不由好笑道:“再怎么说你也是我名义上的未婚妻,李淑若有小动作,我岂能让她如意。”

可惜这话说的太满,瑞和县主的小动作还真就起效了。

李珠在宫内欣喜等着成婚的前一日,城中公侯世家的闺秀入宫给她添妆,南洋的珠串、点翠簪钗、琉璃簪、葫芦形的嵌宝耳垂等现下时兴的贵重首饰珠宝,应有尽有。

闺女们齐聚一堂,添的那些东西被归置在大小样式相同的雕花箱笼里头,只等着成婚随嫁妆一同送去驸马府,顾青竹的立场尴尬自然不会去惹那个嫌,顾家是由程瑶出面代表着去的。

无论心中所想是什么,闺秀们围坐在李珠身旁,面儿上都是一团和气,待提到傅长泽更不遗余力的夸赞一番,好似从前那些嫌弃傅家无权无势的话,都不是从她们嘴里头说出来一般。

李珠就喜欢被人羡慕,圣人特批了傅长泽明年参加春闱,还说若考中的进士,也会破例让他入了仕途,好多人不喜成为驸马的最大原因,就是空有一身才华抱负无处可展,傅长泽的待遇倒是让前面几位驸马眼红的很。

没多久,也不知谁先提起,傅家公子温润如玉,不像其他纨绔子弟浑身奢华派头,其中还有位和傅家沾亲的闺秀,秀秀气气的说她这位表亲的哥哥,甚少在意那些身外之物,连祖母传下来的玉佩,并不是什么珍贵料子,都能戴在身边许多年,视作珍宝。

六公主原来就有印象,如今再被提起,不免好奇,不过当场也未多问,闺秀们喝茶坐过片刻,便相继起身离去。

而这玉佩的事儿,算是刻在六公主脑子里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篇埋的线索,终于到现在可以掀盖子了(捂脸),不容易。

记不清楚的小天使们,可以去第三回复习噢。

PS:努力忙完这段,每天能按时更新,给久等的仙女们鞠躬。

第116章第一百一十六回

九月初四这日,汴梁城四方城门限制通行,白日里非城中马车不得入内,皇宫通往驸马府的道路早早便禁了行,数百名仪仗侍卫沿路而站,身着盔甲红裤,蔚为壮观。

傅长泽带领人马由东华门进,在那儿换上官服,大雁再次被抬出来送到公主所住的大殿处,此时,李珠已经装扮妥当,头戴九翚四凤冠,嫁衣上头用金银线绣的长尾山鸡,额前挡细珠帘,笑意盈盈的由贴身宫女搀着,踏上金铜檐子,仪仗队在前头扫洒开路,前前后后是红罗掌扇簇拥着,一路吹奏着行去驸马府。

顾家与傅家关系甚密,毕竟两个孩子定下婚约多年,现下各有了归宿,更谈不上什么瓜葛仇恨,老太爷和老太君更是亲临驸马府捧场吃喜酒,顾青竹随着家人在府上等候迎亲队伍归来,眼前人头攒动,她点着脚观望了会儿,心里便有点打退堂鼓。

六公主下嫁傅家,顶级公爵世家没什么想法,一般官员艳羡的却不少,顾青竹立在院中,两人又有那么段旧事前缘,时不时就有视线聚集在她身上,连陪在身旁的程瑶都感觉锋芒在背,蹙着眉心细语道:“左右也瞧不见,咱们先往厅里走吧?”

顾青竹自然乐意,原本站在这儿,就是为了尽量合群,少惹些非议,既然程瑶提了,便笑着点了头:“早就不想在这挤着了。”

可刚迈出几步,就有位闺秀撇嘴哼了下,声音堪堪落入她耳中:“装的副冰清玉洁的样子,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还好意思来参加六公主大婚,赵公子聪明一世,怎的被这种人蒙蔽了?”

说话的闺秀巴掌大的小脸儿,下巴高高扬起,美目圆瞪,若不是旁边人声鼎沸,怕是还能听见她磨牙恨恨的声儿。

此种不痛不痒的话顾青竹几乎不过耳朵,脚步顿了顿,依旧四平八稳的搀着程瑶往前头走,便是这视而不见的行为愈发触怒了那闺秀,紧跑两步上来,喊了声:“怎么,心虚的不敢回话了?都说什么顾氏乃京师门风第一家,顾姑娘这等作为,看来顾家门风不过尔尔,徒有虚名罢了。”

姑娘间拌嘴吵架多的很,像是酒宴婚事这类场合,争奇斗艳暗地里较劲的数不胜数,傅长泽迎亲的队伍已停在府前,人们笑语着挤上前去,是以留意到她们交谈的并不多。

程瑶如今嫁给顾明宏,那就和顾氏一荣俱荣,听见气话牵扯到家族,笑淡了下来,她素来在贵女圈子中威望高,于是提醒道:“肖姑娘慎言。”

“哎,公主大喜的日子,咱们赶紧去凑个热闹。”旁边有人拉着她和稀泥,劝道:“你怎么人一多还胡言乱语的。”

肖柳儿挣脱开,跺着脚急道:“怎么叫我乱说,哪儿一点不对了,她得了便宜还卖乖,眼巴巴在这等什么,还以为驸马爷一进门能瞧的见她么?我就是不服气,顾家单是空有个好听的名声,不然赵公子会选她?”

话落的时候,尾音儿都便了调子,肖柳儿爱慕赵怀信,原先还曾经传过一阵子两人的传言,不过没多久,便被朱凤珊迎头赶上,相较之下她也没了翻身的机会。

城中许多闺秀俱是这样想的,对顾青竹的态度就三个字—不服气。

几个看见肖柳儿按耐不住气性出言问责的,揣了坐山观虎斗的目的,纷纷不着痕迹的围上来。

顾青竹根本不认识肖柳儿,被说两句可以不放在心上,但口口声声连带着污蔑顾氏门风不正,自无法置若罔闻了,于是开口道:“我自问行得正坐得端,姑娘若对青竹有何误解不满,尽管当面锣对面鼓的说来便是,但随便质疑顾氏门风,还请三思而后行。”

“好,这可是你说的!”肖柳儿一听哪里还忍的下去,犹如火上浇油般,滋喇下子点着了,脱口就是一通怒说:“你行得正坐得端,还做出在六公主大婚前私会驸马的勾当,你敢说那日在汴河岸没见过傅公子?还死缠烂打着说了老半天,如果不是旁边那么多闺秀盯着,指不定连人都要倒贴上去呢!这是顾家所谓的门风?避嫌可懂?简直恬不知耻。”

在遇仙阁和傅长泽碰见确实属巧遇,两人虽说了话,可统共不过把蟹子装进筐那么点儿功夫,经肖柳儿口中润色过,不知情的还真以为是何胆大妄为之事。

饶是程瑶的好脾气也怒了,立刻反驳回去:“当日青竹和我这当嫂嫂的一路,门口那么多人,傅公子行路而过,如何能说成婚前私会?肖姑娘并不在场便妄自揣度了去,和实情相差甚远。”

肖柳儿顾不上给程瑶面子,一心想证明自己说的没错,咬牙道:“程姐姐现在嫁给顾四公子,胳膊肘当然不能向外拐,别人都瞧见了,单她嘴硬不认也没用的。”

前庭附近站的都是王孙贵女,围观的人转眼多了起来。

遇仙阁那日,赵怀信请来的闺秀多是稳当品行端正,顾青竹思索一圈儿,不觉得有谁会这么快的多嘴传这个事儿,最有可能的便是瑞和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