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个新的茶镊子。”顾青竹按捺下心中的纠结不安,指了指茶台上头那旧的,“原来的不大好用。”

沈昙随手捏起来看了两眼:“我那儿有跟这个差不多的,书架后的立柜里头,让商陆帮你找找。”

赵怀信好整以暇的表情凝滞了下。

这话中所说的‘那儿’自然指的是百川居,沈昙的口气仿佛自己就是这顾府的主人,话里话外全是熟络,相形之下,他这个让顾青竹礼仪相待的未婚夫,扎扎实实是徒有虚名了。

顾青竹点头笑了笑:“本也打算着过去拿的。”

沈昙见她乖顺的模样,眼神里还有那么点儿小心翼翼,明白自己方才的脸色估计吓着她了,于是放缓了语气道:“我又带了些药膏,让商陆拿给你试试。”

她不敢太确定沈昙的意思,似乎是让自己多耽搁一会儿再来?顾青竹满腹疑问的带着颂平去了百川居,特意掐算着时辰,既没太赶,也没太慢,商陆倒是捧着药膏献宝般的给她介绍好处。

颂安十分有眼力见儿,小炉上的水刚沸起来,便拿湿布垫着把手拎下,放在木桌上头,然后弯腰福礼,走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关了门。

赵怀信当了许久的旁观之人,看沈昙的目光都凌厉了,可想了想,还是暂时憋着那口气,叹息一声道:“老国公的事儿,还请节哀。”

两人现在因为顾青竹针锋相对,但以前的情谊还是抹不掉的,追花逐美这种事儿但凭本事,沈昙也不会因为赵怀信有意撬自己墙角,就不分青红皂白的对付他。若换了其他卑劣之人,沈昙才不费多余的心思,越简单越好,直接打服为止。

“多谢。”沈昙食指在桌上不紧不慢的敲着,眼睛看着壶中渐渐落滚儿的水。

一问一答后,又沉默良久。

这顾念情谊的话题总算过了,赵怀信也不再客气,单刀直入的出口问道:“沈兄如今的情况,似乎不大合适拜访顾家。”

“怎么,你什么时候开始克己守礼了?”沈昙单手撑着下巴,懒洋洋的笑了下,“沈家的贺礼是派人送来的,我过来只不过顺路捎些东西,并未惊扰到长辈。”

规矩这东西,你若是存心遵守,别人还有三年孝期足不出户的呢,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不易达成,只要大方面不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沈昙从侧门入的府,如今他这张脸可以说在顾家畅通无阻了,守门的奴仆也不多问,事后和管家报备一声就成。

闻言,赵怀信微不觉察的蹙起眉头,身子向椅背靠了靠:“你这样不怕给七姑娘造成什么麻烦?”

“没有百分的把握,我不会去做。”沈昙敛了笑意,用手指抵住额角,盯着他,“倒是想提醒提醒你,青竹被朱凤珊和六公主盯上,被瑞和县主盯上,这次肖家姑娘又‘不小心’把她脸划伤了,这些种种似乎都跟怀信兄脱不了干系。”

六公主虽说是因傅长泽和顾青竹过不去,但起初均是言语刁难,再有朱凤珊从中挑拨,两人才联手陷害与她。而朱凤珊被掳的事情暴露,闹得京城人尽皆知,以为是顾青竹所害,其中一大原因,也是因为赵怀信在人前表现除了对她不寻常的态度。

女人的嫉妒心总是极为强盛的,细想之下,还不是拜赵三公子魅力无双所赐?

赵怀信被反将了一军,不服气归不服气,但沈昙所说的无法反驳,待他又在脑中重复了遍,骤然对‘朱凤珊和六公主盯上’这几个字起了怀疑:“朱凤珊和李珠做什么了?”说完随即灵光一闪,“金明池?”

当初顾青竹在金明池差点遭了李盛的毒手,沈昙及时赶去相救,又为她打点了后路,六公主带着众多贵女没能瞧到热闹,这事儿在一般人眼里头也就过了,至多以为李珠想找她麻烦,结果扑了个空,没谁会真往恶毒那边儿想。

后来皇后娘娘下令封口,除了当事人,其他俱不知内情,而赵怀信彼时又对顾青竹不大在意,更没去费工夫调查,是以沈昙一提,最先猜的就是这件事。

“用不了三年。”沈昙并没正面回答他的话,扬手泡起茶来,水正是温度适宜,倒进瓷壶中将茶叶一点点的润泽开,“时机一成熟,青竹和你便会解除婚约,或者嫌麻烦的话,你挑个理由退亲亦可。”

赵怀信听得心里堵的慌,深知沈昙这种理直气壮是仗着顾青竹欣悦与他,随即回想自己曾经是否也这么踩过别人的痛脚。

赵三公子风流韵事数不胜数,情敌上门叫阵的情形不是没有,大多数都被他视而不见的,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报应到自个儿头上了。

赵怀信扯了扯唇角道:“你怎么会天真的以为我能同意?”

“我不是在征求你同意。”沈昙也懒得兜圈子,他不愿让顾青竹听到这些,所以时间不多,单刀直入道,“我知道你想些什么,但她不会和你成亲,别费无用的功夫。”

“在我看来,只有想与不想,没有无用。”赵怀信半点不让。

沈昙没说话,悠悠打量了他一番。

不可否认,赵怀信对顾青竹确实称得上与众不同,若说最早还猜测他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猛然寻到对他无动于衷的闺秀就觉得新鲜,想要演绎一段儿风流债抽身走人,可在赵家向顾青竹提亲时,沈昙便没了这种想法。

赵怀信是来真的,也许连他自己都不自知,这种心态随着顾青竹坦言和沈昙的关系后,愈发的认真,认真想把她从沈昙身边抢过去。

沈昙点点头,把扣在茶台上的杯子一个个翻起,用热水先烫了一遍:“告诫的话到此为止,你我互相都说服不了,还有,若是你之前的那些个莺莺燕燕还死咬着青竹不放,我没那怜香惜玉的本事,后果自负。”

顾青竹再次进门时,沈昙已经走了。

他之所以挑着今天登门,就是料到赵怀信会来,该说的话说完了,临近晌午,顾府备了几桌酒宴招待来客,他继续呆着难免惹人口舌。

她张望一圈没看见沈昙身影,难免有几分失落,赵怀信看的不是滋味,自嘲道:“青竹好歹也给我留些面子,沈兄这一走,便像丢了魂似得?”

顾青竹愣了下,不自觉的摸着自己脸颊,还觉得掩饰的挺好呢。

“我给你泡茶罢。”她略有歉意的把茶台收拾了下,看见茶壶里头剩下的普洱,询问道,“这还有峨眉的雪芽,可喜欢?”

兴许是沈昙那些话让他比较烦躁,赵怀信起身走了两步,骤然朝顾青竹倾身靠近,鼻尖的气息几乎洒在她的额前。

顾青竹一惊,连着后退紧紧贴上茶台,曲起胳膊衡在两人之间,颂安颂平都在屋里伺候着,突然看见这情况也傻了眼,这会儿子海纳堂外面丫鬟婆子也多了起来,万万喊不得,两人眼下有婚约不错,但青天白日的这种举动,别说是假的,便是真的,也要避讳着丫鬟们再发乎于情!

“赵公子!”颂安为了维护主子,也顾不上身份了,赶忙跑过去伸出胳膊硬是挡在顾青竹身前,惊恐不定的看着他。

赵怀信拧了眉,扫了她一眼:“我浑身上下没一处碰到你们家姑娘,难道能是豺狼虎豹不成?”

话纵然没错,赵怀信虽说和她贴的近,可站的地方尚有半臂的距离,若是直直站着,倒不能说有何不妥当,问题是他弯腰看着顾青竹,从后面看,更像将她整个人拢在怀中一般。

顾青竹紧张的喘了两下,才拍拍颂安的肩膀,示意她退下,又对旁边如临大敌的颂平说道:“前面估计要开席了,找人告诉大伯母声,咱们马上过去。”

颂平攥着拳头,犹豫了下跺脚跑出了门,赵怀信收起咄咄逼人的气势,又变成那温文尔雅的公子模样,目光在顾青竹脸颊边落定,问道:“脸上这伤,换药了么?”

顾青竹见他撤走,随即旋身而出,把手中的茶镊子搁在桌台上,拿帕子擦了擦手:“晚上的换了,白日里还是用的紫玉生肌膏。”

“恢复得不错。”赵怀信好似忘记方才那不恰当的举动,垂眼道,“我已经派人警告过肖柳儿,她不敢再毫无忌惮的针对你了。”

顾青竹秀眉拢起,启唇道了句谢。

“茶...不泡了?”赵怀信咳嗽两下,问道。

顾青竹可没忘记刚被他吓过,板起脸说了句:“再喝茶就来不及了,先欠着。”说完,带着颂安施施然的走了。

赵怀信还是头次见她类似发小脾气的样子,怔了瞬,随即心情颇好的笑了起来,抬脚跟上去。

这日回到赵府,他首先喊来凤九去探查过金明池一事,还是那句话,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凤九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五日后呈上了薄薄两页纸,字数不多,足以说明清楚当时的情境。赵怀信看过后,沉默许久,把纸撕碎放在烛火上点了,再下了密令,着手往驸马府和景王府安插眼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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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每年秋季都会抽些闲暇去云麓山狩猎,少则两三日,多则十天半月,今年因为六公主大婚,狩猎的行程一推再推,眼看着就要立冬了,再不去就真没了机会,于是圣人和几位肱骨之臣商议过后,带上后宫几位得宠的妃嫔,皇子皇女,朝中许多忠臣也被邀请一同随驾前往。

像顾家这样的名门望族自然不会缺席,公子贵女们相当喜欢这项活动,特别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姑娘,素日在家呆着烦闷,一年到头鲜少能出去这么久,俱是争先恐后的和自家长辈央求着要了名额。

顾青竹小时候曾跟着去过几次,近三年却没再去过了,不过她也没太大兴趣,卢玉怜翻过年头也要成亲,正在家待嫁,没有太想见的人,所以就提前和祖母说过,若是明卓想去,就劳烦四哥照拂一二。

结果祖母听后破天荒的没直接应下,拨了两下佛珠笑道:“前儿你四哥还说,想让你陪着四嫂呆两日。”

程瑶如今是顾家的少夫人,老大顾明瑞两口子常年在唐州,帮衬李氏的担子就落在程瑶肩上,像这种需要妇人之间走动的,她定然要跟去。再说老六顾明宗也十六了,该是说亲的年纪,李氏意思也是趁着机会,看看城中有无合适的闺秀。

程瑶待她可谓尽心,单脸伤这段日子,几乎每天就会去听竹苑探望,汤汤水水更接二连三的往她屋里送,顾青竹心下感念,但又顾虑到赵怀信会去,故而想了想道:“左右先前两日圣人要设宴款待,我便错后些再过去陪着四嫂。”

作者有话要说:昨儿用电脑回复留言,然后,咳咳,似乎网页抽了,一条下面两个,还不带重样的~

第122章第一百二十二回

云麓山境内湖水丰沛,花草怡人,秋季虽然缺了些盛夏的青翠,但周边农庄瓜果结的正是喜人,红彤彤的大枣挂的满枝头都是,在行宫居住的嫔妃贵妇去了两趟,摘下许多枣子给伴圣驾的各家送上一些。

参加秋猎的达官贵人约有百余口,行宫定然住不下的,除了皇室成员,优先安排了老弱女眷,其余官员和子弟,连皇子们都是在行宫附近扎下帐篷。

狩猎就在个意境,真住在屋舍中倒显得没滋没味儿,年纪小的哥儿们起初还跟着长辈睡在行宫,刚过一宿,眼睁睁的看见遍地的帐篷扎起,草地上留下前夜烧烤的碳火灰烬,便再也挪不动脚,嚷嚷的也要住那营帐,不再和长辈同室而居。

顾青竹是第三日才乘车赶到云麓山,圣人摆了两日酒席,这天正是骑马入林狩猎去了,剩余的夫人们则留在行宫,或去采摘瓜果蔬菜,或在山边休闲游览。

天子驾到,为了安全起见,通往云麓山的道路层层设防,马车沿路停了三次,通过关卡验查后,才顺利抵达行宫。

程瑶点着脚尖翘首以盼,看见她的马车停稳,微笑着上前伸手扶她下来,亲切道:“好妹妹,可把我盼苦了。”

顾青竹回握住她的手,笑道:“嫂嫂这般模样,好似咱们十天半月未见一样,可是我四哥怠慢您了?”

“郎君待我极好。”程瑶从心眼儿里庆幸自己嫁到了顾家,夫君体贴不说,长辈婆婆俱是好相与的,连青竹这小姑子都像闺中密友,连程夫人时常感慨这女儿嫁的顺心如意,“只不过他随着圣人他们进山,我随母亲每日和夫人们打交道,几个时辰还罢了,从早到晚的绷着精神,我生怕不小心哪儿失了礼数。”

虽说她和京中闺秀们的关系拿捏的妥当,但真应付起世家夫人,仍是大叹姜还是老的辣,听见的话恨不得拆开来,逐字逐句的去拿捏深意。

顾青竹跟着她往行宫走,细声细语道:“嫂嫂多虑了,我来之前祖母还叮嘱说,咱们不用一直跟着大伯母的,该应酬的场合露露脸就成。”

程瑶抿嘴一笑,高兴道:“母亲也跟我讲过,单等着你过来咱俩有个伴儿,郎君明个进山说可以带着咱们,猎些山鸡野兔什么的,早前就听说你骑马弯弓有一套,这次口粮全靠青竹呢。”

圣人带着众位臣子归来,收获颇丰,云麓山是皇家猎场,平时除了远处居住的佃农,并不拘束着百姓进山,但狩猎是万不允许的,且从夏季便开始封闭,里头飞鸟走兽多得紧,甚少会空手而归。

当天夜里,圣人兴致一来,干脆在帐前扎起烧烤架,差遣宫人将肉类直接烤熟了,幕天席地的吃上一顿,夫人闺秀们则坐在帐子里,就着果酒吃些烤肉,也是尽兴。

圣人如今体力不比年轻时,那些个臣子更没力气连续狩猎,于是次日进山的,均是年轻的一拨,捎带着胆子大的闺秀妇人,骑上马背着弓箭,浩浩荡荡的往云麓山中进发。

顾青竹换上松柏绿色仿胡服的骑装,贴身短衣露出一截月白的领子,下身长裤,脚蹬革靴,为着方便,头发也牢牢绑在脑后,仅用了根嫩黄色的绸带系在上头。

胡服修身,就算是炎夏女子穿的薄裙,腿脚也裹的严实,而这身打扮把她纤细修长的身形完美展示了出来,微风拂过,裤脚的布料紧贴在小腿上,更是让人眼前一亮。

在场大多数姑娘都穿的骑装,但为了争美,有些还另套了高腰的襦裙,头发也是花饰各样,倒不如她这么简简单单的清爽自在。

故而在顾青竹拿着马鞭和程瑶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几个闺秀懊恼的脸都皱起来,整装待发的公子们也毫不吝啬的投来赞赏的目光,赵怀信更是坐在马上,若有所思般的盯着她。

田桡弯腰给马儿喂了根萝卜,走到赵怀信身旁,咂嘴道:“你这厮真是狗屎般的气运,捡到宝了,也倒奇怪,从前怎么没人发现顾七娘这块璞玉?也不是一面未见过,确实没印象啊!”

顾青竹幼时参加宫里的酒宴,都是跟在几位姐姐身边,有长姐顾青澜在那站着,光凭着顾家嫡长孙女的光环,便吸引了泰半人的目光,便也不显她了。后来姐姐们出嫁,她自己就更少出席那种场合,京城里只知道顾家有个七姑娘,但印象却模糊的很。

赵怀信瞟他了眼,回了句:“狗屎运也是挑人的。”

田桡一愣,随即磨牙道:“你这嘴里头越来越吐不出好话了,小心我去顾姑娘面前告你的状,把那些陈年旧爱写成本子送给她,日后有你好果子吃。”

赵怀信没理他,转身朝太子行礼道:“殿下,人马都已集合好,可以出发了。”

圣人不在,小辈们自然唯太子马首是瞻,这些青年才俊不出意外的话,将来辅佐的便是他,太子也是提早有了栽培之意,赵家是京中的勋贵世家,赵怀礼才学闻名,赵怀信则为人圆滑,能力出众,这对兄弟正是在他拉拢的名单之上。

太子笑着扬起马鞭,大喝一声‘启程’,众人纷纷上马跟随。

开路的侍卫们在前,最后又有专门保护的,顾青竹她们走在中间,进了山林,方才妒忌着看她的目光渐渐少了,偶尔略过的野兔山羊,转而成为目标。

到了云麓山腰的一块较为平坦的坡地,围猎的队伍相继散开些,有的直奔林子深处寻找狐狸鹿群之类稀罕的动物,有些留在坡地搜寻。

顾青竹见瑞和县主她们跟着三皇子李瑞往林中走,想了想,便挑着相反的路线走了,这边虽然没有很多猎物,但安全的很,程瑶骑马不是十分熟练,万一有个意外倒是不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最近她实在走了霉运,妥善为先。

顾明宏倒是扔下高家兄弟,陪伴着程瑶和顾青竹留在山腰,唐蔓是不会用箭,便也兆畔胩孜岩巴茫恍腥送娴暮苁倾狻

到了晌午,太子和五皇子带着亲卫回来,吩咐人做了些吃食,两拨人马遇见,下午并行着往山涧处探一探。

赵怀信始终跟在太子身边,他虽不如沈昙,但在汴梁城其他弟子中,功夫却首屈一指,顾青竹故意慢悠悠的跟在最后,饶是这样,也没躲过太子殿下的调侃。

“从前光听人说,怀信和顾家姑娘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太子喝了口酒笑道,“今日一见果然所言不虚。”

赵怀信为他斟满酒,谦逊道:“殿下谬赞。”

好在这种话,姑娘家闭口不吭也是对的,顾青竹借着喝茶的功夫微微低下头。

前些日子五皇子李晓刚和何家姑娘定下亲事,眼下坐在一起,态度自然,仿佛圣人没在赏荷宴上说过看中顾青竹的话。

比起顾青竹心内的别扭,皇室子弟这份从容态度委实令她叹为观止。

太子呵呵一笑:“不知成亲的日子定下与否?本宫可等着喝喜酒呢。”

赵怀信道:“还未定下,家中长辈商议好,待顾姑娘及笄后再行商量。”

“应该的。”太子扭头又对顾明宏道,“别说顾大学士舍不得,怕是明宏都想让自家妹子多在家中呆上些时日。”

顾明宏颔首笑道:“殿下说的是。”

略微填饱肚子,太子邀请赵怀信、顾明宏他们往河边碰碰运气,顾青竹和程瑶、唐蔓在原地休息着,期间三皇子领着不少人从山林里头出来,先回了行宫。

起初她们倒还没觉察什么,可随着太阳将要落山,太子一行还不见踪影,程瑶吩咐侍卫过去河边寻找,两次都没寻到任何踪迹。

山间冷风一吹,程瑶几人就有些慌神了。

跟随在太子身边的侍卫就有十多人,又是在皇家猎场,按理说出不了事的,可耐不住时间拖得久,顾青竹心神还算稳些,分派了人手朝各处打探,不断用言语安慰着程瑶。

因为留下的侍卫不够,唐蔓也不得不待在这里,一行人苦苦等到天黑,依旧毫无所获。

顾青竹如今被历练的有点儿经验,觉得不好的时候,便已经让人去行宫向圣人汇报,召集人马搜山找人。

除却关系到自家四哥的安危,无论是太子和五皇子,还是赵怀信,哪个出了问题都是骇人听闻的事儿,若消息送的晚了,谁都担不起皇帝的雷霆之怒。

行宫所在的地方离山腰还有将近一个多时辰的山路,但深夜花费的时间更久,顾青竹急的额头都出了汗,终于等回两个浑身泥土的侍卫。

“回禀小姐。”侍卫大喘着气跪倒在地,顾不得仪态,急急说道,“属下在河对面寻到太子一行的踪迹,似乎是遭遇了狼群,山涧深处倒是有人回应,随身的绳索不够长,我们已经用藤蔓接了一段,派人下山去寻了。可是崖边陡峭,目前还没探明下头的情况。”

云麓山深处的确有狼群分布,但秋猎前,护卫猎场的兵将早就逐地排查驱赶,便是有零星几个漏网之鱼,也不至于让那么多人吃亏的。

顾青竹心中一凌,蹙着眉追问:“可有人受伤?!”

另一个侍卫僵着张脸开口道:“是,是有好些侍卫受了伤,还有三个已没了气息,恐怕是几十只的狼群!”

这云麓山中,何时出现过那么大的狼群?

程瑶焦急的抽泣起来,用手捂住胸口,硬是撑着说道:“几位主子呢,可有...?”

侍卫赶忙摇头:“没,殿下他们估计为了避开狼群而冒险下了山涧,应该是性命无忧的。”

“程姐姐别慌,太子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定然逢凶化吉的!”唐蔓扶着她道。

既然知道地方,顾青竹也没坐以待毙,山涧下情状不明,若是有人受了重伤,拖一晚上不是闹着玩的,目前人少便不能再拆分,于是她骑上马,让程瑶坐在自己身后,颂安和唐蔓共骑,再匀出匹让那侍卫带路,剩余两人则保证篝火不灭,等待前来支援的人手。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沈大就独守空房一下,毕竟在守孝(捂脸)。

第二次婚约持续的章节不会太长,和赵怀信的对手戏是有的,主要为了写他的一些转变。

主要事件描述完后,时间跨度会大些喔。

毕竟咱们的目标是:攻略沈昙。

第123章第一百二十三回

山路难行,绕到河对岸,有段路程崎岖陡峭,顾青竹她们只能下马徒步走过去,待看见眼前一片火把的光亮,正是通往山涧的陡崖边了。

其实,通往山下并非没有正路,不过那条山道是从对面山坡而下的,所谓望山跑死马,瞧着也就山与山那么点儿不显眼的距离,实际改路过去的话,大半天都是少的。

火把有限,侍卫们捡来树枝,在旁边点了几簇篝火,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狼嚎,在这空寂的山林中显得尤为刺耳,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只被打死的野狼,程瑶若不是担心顾明宏的安危,真是连脚都迈不出。

“这边烟熏的很,小姐最好用帕子遮掩一下。”引路的侍卫劝道。

顾青竹虽然脸儿上维持的镇定,实际上却心急如焚,从傍晚到眼下差不多两个时辰,能确定人在下面,竟然迟迟没有救上来,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她顾不上这些,探头往陡崖下面瞧了一眼,借着光亮尚能看见零星的树木和杂草,倒不是毫无下脚的地方,有个绳索指引还是可以攀爬的,于是疑问道:“下去了多少人?怎么现在还没见他们上来?”

侍卫长抱拳解释道:“下去了五个弟兄,但是主子们各有损伤,尤其是太子殿下,腿被枯木划伤出血严重,无法施力,他们想办法扎了个架子,正将殿下往上托。”

太子身份尊贵,连五皇子都不敢先行上来,更别提顾明宏和赵怀信,君臣再怎样亲密的把酒言欢,到了紧要关头,君臣有别就显现出来了。

顾青竹没有多余的感慨,这些事儿她还是能理解的,抿唇道:“五皇子和几位公子呢?”

侍卫长当然认出眼前这位是顾家七姑娘,用脚趾头想想,下面一位是亲哥哥,一位是未婚夫婿,忍到现在才询问已是姑娘中沉得住气的了,连忙禀报说:“主子们胆识过人,都护住了要害之处,刮蹭之类的伤口难免,顾公子的脚踝扭了,再有就是赵公子,他为保护殿下用火吓退狼群,眼睛里头似乎飞溅进了木屑,烟熏得太久,暂时不能用眼。”

随后赶到的程瑶和唐蔓听见,忍不住长长松了口气,先后合掌念了句佛,这种时候也不奢望安然无恙了,连侍卫都损伤了几人,没大事便是万幸!

耳边狼嚎声依旧不断,顾青竹将该问的问完,才想起来嘱咐道:“支援的人手不知何时能到,既然是有狼群,趁着这会儿太子殿下来未上来,便把周围打扫一下,简单挖个坑穴把那些掩埋掉,最好上面再点上篝火,以防不测。”

出了这么大的祸事,侍卫长忙于指挥着救人,要知道,下面那几位爷,别说太子殿下,随便哪个出了问题,他们就脑袋不保,即使这次均没性命之忧,他们这群侍卫的下场也好不了,只盼着将功补过,保住小命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