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其他后续事宜,倒不如顾青竹细致。

侍卫长恍然,对着她谢了又谢,当即喊人手去清理,这厢忙活一通,太子殿下正巧被拉了上来。

众人合力将架子和人一同从绳索解下,五皇子灰头土脸的跟在他后面,精神还说得过去,见到顾青竹她们先是诧异了下,旋即面色不虞的质问侍卫长:“不是让你派人传信过去,安排顾夫人他们先回行宫的么?”

程瑶见侍卫长和领她们过来的侍卫为难,上前一步道:“五殿下莫要责怪他们,是我们心下焦急的要跟过来,他们也拦不住的。”

唐蔓也跟着帮腔:“是呢是呢,你们大半天没个音讯,顾家姐姐早派了人马分头去寻找,来报信时,身边人手也不多了,想送我们回去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

李晓歉意道:“让顾夫人、顾姑娘和唐姑娘挂心了。”

侍卫们又将架子加固了下,太子大腿跟处紧紧绑着的布条已被血浸透,大概出血过多,人半昏不醒的,亲卫时不时叫他一声,防止睡过去。

那边侍卫们抬着架子走了,李晓却停住脚步,没有随他前去的意思,顾青竹不解道:“殿下为何不跟着太子回去?我们有马匹,人手暂时也够,五皇子不用担心。”

李晓收回目光,笑着摇头道:“我还要下去一趟,你四哥脚踝有伤,方才一直顾着先处理皇兄的伤势,他的脚必须固定好才能行,那些侍卫懂得不多,我怕手上不知轻重的话,影响日后恢复。怀信的眼睛暂时看不见,不然的话,他倒能帮把手。”

太子伤势虽说稳定了,但顾青竹想起那惨白的脸色,总觉得心下不安,此时关心则乱要不得,五皇子为自家四哥留下来,倘若太子沿途有个不测,圣人又该如何臆想了?

这实在不能怪她胆小多虑,牵扯到皇室弟子,再谨慎都并不为过。

程瑶显然也想到了这层,轻轻挽住顾青竹的胳膊,但她说不出让五皇子放心走的话来,按理说,圣人那头得知消息,定会委派太医跟着,顾明宏是扭伤,不动身的话,在下面呆上一夜也无大碍。

可那是她的郎君,在险处多留一刻,那心里就像蚂蚁啃噬一般。

“殿下还是随太子回罢。”顾青竹暗中握住程瑶抓住自己的手,略略拍了两下,“想必支援的人马要不了多久就到,也等不了多久,倒是太子的失血太多,路上还需有个主事的人照看。”

一番劝说后,五皇子终于点头应允,不过将自己亲卫留下两个,随后骑马追着护送太子的队伍。待他们走远,程瑶勉强维持的笑意才淡下去,不住的往陡崖下头观望,顾青竹则扯下发带,把腿上的裤子又缠了两道,这样活动着可以更利索些。

程瑶扭头看见她正向侍卫长说着什么,不由蹙起眉头,关切问道:“青竹,你这打扮是要做甚?”

“我刚才问过,这陡崖处其实只有三丈左右,再往下就有路可走了。”顾青竹用粗布裹了自己双手,试着动了动指头,尚且灵活,“四哥的脚伤还是早固定着好,我身子轻,他们拉着我下去,我来给四哥处理。”

程瑶自然不愿意,拽着她往后走,一面儿走以面儿训斥:“说什么傻话!你四哥就够让我操心的,怎的能让你再去冒险?”

顾青竹说不过她,停了会儿,才佯装踌躇着和程瑶道:“嫂嫂便让我下去罢,赵公子的眼睛,我也能帮着瞧瞧不是?”

她说这话故意引人遐想,程瑶不知她和沈昙两情相悦,普通人听了,大概都会猜做是心疼赵怀信,而顾青竹确实也担忧,只不过和儿女私情无关。赵怀信答应假定亲的提议,既是有恩,人情往来,顾青竹始终想偿还些,日后不至于太过于亏欠他。

程瑶一怔,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还有赵怀信也是让人记挂,若说单眼睛不好,只需让侍卫领着,想上来也能上来,现下没有动静,怕是为了陪着顾明宏。

趁着她犹豫间,顾青竹利索的在腰间捆上绳索,先下去个侍卫举着火把探路,自己背对着外面,缓缓往坡下走着。

因为来回走了不少人,陡崖上很明显能瞧见踩踏的地方,顾青竹在侍卫的指点下,走的还算顺利,待脚落地后,首先向上面报了平安,程瑶这时也冷静了,嘱咐两句便和丫鬟们坐在旁边静候消息。

山涧有处溪流,两山之间圆月高升,月光洒在水面上,星星点点的泛着银光,若不是经历过狼群袭扰,这地方世外桃源般的美景足够让人心中神往。

顾明宏伸直了腿搭在卵石上头,有侍卫的衣物垫着,且不算太难忍,旁边篝火生的旺,树枝上还串着几条鲜鱼,这会儿烤的差不多了。赵怀信眼上绑着块白布,似是从里衣服撕得,如此狼狈的境地,依旧保持着贵公子的仪态,若给他来坛子酒水,怕抬手就举杯邀明月了。

河滩的路况不错,顾青竹走的气喘吁吁,看见四哥和赵怀信好好的坐在那儿,才停下来歇了歇。

目不能视,听觉却比常人好许多,顾明宏疲倦的没有觉察到来人,赵怀信却侧过脸,嘴角微微往下扯了,问守夜的侍卫:“去正前方探探,有人正往这行。”

顾明宏睁开眼,看见走进的顾青竹,顿时目瞪口呆:“七妹?你怎么在这?!”

顾青竹先行了礼,转而想到赵怀信是瞧不见的,于是开口和他打了招呼,对方显然一样错愕,好半天才顺着顾明宏的话,又问了一遍:“你下来干什么?”

“太子殿下失血太多,我劝五皇子走了,听说四哥脚踝受伤,便下来看看。”没时间和他们多解释,姑娘们打猎,身上总会带些跌打损伤的药,顾青竹蹲下探查伤情,顾明宏简单固定过,但因为位置不对,还得拆下来重新捆扎。

赵怀信扶着额头沉吟道:“顾兄脚踝处的骨头怕是有裂伤。”

多亏上次长公主生辰她伤着脚后,久病成医,还捎带学了些紧急救治的手法,现在为顾明宏处理起来毫不费力,当夹板的树枝已经有了,顾青竹把怀里的伤药一股脑的敷上,轻手轻脚的固定好,开口道:“暂时这样就行,四哥再休息片刻,一会儿咱们上去。”

七妹冒险下来,顾明宏生气归生气,但心里头暖意不止,笑道:“你这手艺不错,赶上半个女大夫了。”

顾青竹瞪他一眼:“嫂嫂还在崖边等着呢,四哥还是留着气力,好生安抚她吧。”

说道这里,顾明宏的俊脸不禁有些扭曲,在侍卫的搀扶下起身舒缓了筋骨。

顾青竹走到赵怀信跟前,眼睛里飞溅进异物,还是碳火星子,这中情况该怎样应对还真是没有头绪,她想了想,问道:“我从前没遇见过眼伤,有冲洗过吗?”

那流声悦耳的声音在耳畔想起,赵怀信不由心中一荡,有些懊恼为何不是伤着腿脚之类的其他地方,偏偏灼了眼睛,看不见佳人的容貌。

“多是烟雾熏的。”话到嘴边,赵怀信灵机一动说了谎,微笑道“大约也没有东西进去,再者这些侍卫笨手笨脚,怕看不出什么,便没冲洗。”

顾青竹却没多想,挥手找人扶着他往溪边走,自己掏出帕子道:“还是洗洗妥当,我帮你瞧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沈大握拳:套路,都是套路!

第124章第一百二十四回

眼瞧着就要立冬的节气,溪水冷的扎手。

赵怀信被亲卫虚扶着到溪边,站定后顺势坐在了块岩石上,顾青竹拧干帕子转身看着他,然后对那侍卫吩咐说:“把火把再举高些,我好看的清楚。”

蒙眼用的布条十分规整,似乎是从衣摆处扯下来的,手头没有另外合适的纱布,顾青竹便把它解开,对折好让赵怀信自己收着,一会儿接着用。

赵怀信眼前覆盖的东西取掉的瞬间,俊眉微微蹙在一起,似有点儿不适,她见状抬头检查了下,果真被烟火热气熏的红肿,右眼角至额角的地方,还起了水泡。

“你是从火堆里头跑了么,怎么会如此严重?”眼睛不同于其他地方,皮糙肉厚不怕伤的,她看的心里头直打鼓,真不知是上去等太医来了诊治,还是自己这半吊子先上手试试。

赵怀信坐的四平八稳,好似受伤的不是他,悠闲道:“起初只是四五匹狼,太子一心想大展拳脚,我们也并没在意,后来再往前,才察觉是钻进了狼群里。手上火把有限,就边退边四处生火,我这就是生火时,竖在地上的火把歪倒砸了下,正好到眼角。”

顾青竹听得没脾气,谁个还能被自己的火把砸伤?

“我听侍卫长说,是为保护太子伤的。”她疑惑道。

赵怀信顿了顿,笑叹一声:“也算吧,那火把是太子放的。”

被这么一打岔,她紧张了半天的精神反而松懈许多。

先用浸过冷水的帕子给他清理两遍,赵怀信稍微睁眼试了试,能看见人影,就是眼睛受烟雾熏的太久,眼泪不断的往下淌。

这月色下,汴梁城鼎鼎有名的赵三公子,红着眼泪流满面的场景,竟有种说不出的滑稽,顾青竹心内暗暗想着,如果之前被他冷情冷意伤过的那些闺秀见了,会不会解了心头恨?想了想又觉得不大可能,赵怀信如今的眉眼比去年见时,又添了许坚毅之气,更加的俊美绝伦,再有这百年难得一见的男儿泪,怕闺秀们一见真真要误终身了。

待他双眼刺激性的眼泪止住了,顾青竹才拿出拇指大小的盒子,里头装的正是烫伤膏:“德济堂治烫伤的药膏,我带了些,先把你眼角燎出的水泡抹抹?”

赵怀信用帕子捂住眼睛,颓然道:“有劳了。”

待将布条重新缠上,顾青竹确认过没旁的问题,这才用溪水重新洗了洗手,还没起身,听见赵怀信一本正经的在恐吓随身的亲卫。

至于所指何事,顾青竹思索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头绪,知道他这是封人口舌,不禁好笑道:“哪个被烟熏着会不流泪的,你还介意让人瞧见不成?”

赵怀信起身整理着衣袍,理所当然道:“总要有个分别,你可以,外人却不行。”

言外之意,已然将顾青竹划入了自家人的范畴。

她又不傻,听着话中有暧昧的意味,笑了笑便没再接话。经此一事,赵怀信心猿意马之余倒有些心得,和顾青竹的关系想要有所突破,必然不能强攻,示弱的智取显然更是有效。

准备妥当,一行人缓慢向陡崖下方的山道行去,绳索还垂在那里,顾明宏首先被拉了上去,随后顾青竹和赵怀信才一前一后的抵达崖边。

程瑶见自家夫君平安归来,搂住顾青竹又是哭又是笑的,手还劫后余生的发着抖:“多亏了你,我本应该跟你下去的,我...”

顾青竹忙打断她的话,表现出不爱听的样子:“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明知嫂嫂有些畏高,又不是十万火急的情况,要咱们全都下去,干嘛还争这些?真让你下去出了意外,那才是不值当呢。”

这话说到的她心坎里了,还真不是程瑶豁不出去,那个时候倘若跟了下去,委实没有把握能不拖顾青竹的后腿,不如老老实实在这还能做个接应。

约莫到了后半夜,他们在半路才和前来支援的人手汇合。

圣人龙颜震怒,当场扣下了负责云麓山猎场安防的几个大臣,随队的药品马车齐全,太医慌里慌张的跪下行礼,为顾明宏和赵怀信检查完,才擦擦额头的汗:“两位公子的伤处理的甚好,老臣以为不用再拆了,等回了行宫配好药,再行诊治即可。”

顾明宏与有荣焉的道:“我家七妹弄得。”

太医惊叹着做了个揖:“顾姑娘真是博学多才,居然还懂得医道。”

顾青竹客气了两句,忍不住疲惫钻进马车,和唐蔓歪倒在一起睡了过去,马车晃晃悠悠走着,直到第二日下午,她从梦中悠悠转醒,嗓子里像火烧过一般,疼的厉害,颂安在旁边伺候着喝下小盅的温蜜水儿,才敢发了声。

“怎的这般愁苦?”顾青竹见她脸色不好,微微咳嗽两下,问说。

“太医说了,山里头呆了大半夜,估计要伤了风寒,药都准备好发下来的,一会儿子还有汤药。”颂安赶紧给她舀出勺枇杷膏,放在嘴里含着吃,又递上杯温水,“圣人发了好大的脾气,现下厅里还跪着许多大人,连三皇子也没起来。”

出了那么大的事儿,秋猎提前结束了,女眷们陆陆续续踏上返程,当日外出狩猎的公子们却都在原地候着,等待例行盘问。数量众多的狼群在云麓山盘桓竟然毫无警戒,已经不是简单的失职,莫说圣人怀疑,连颂安这种当丫鬟的,头一个反映也是太子殿下被人下了黑手。

“冤有头债有主,左右与咱们无关。”顾青竹拢了拢头发,简单挽了起来,笑道,“不需得操心那些。”

颂安帮她在背后加了块软垫子,坐的舒服:“姑娘不知道,圣人怒气不单因这个,听说西边的吐番部族和西夏兵变了,夺下岷州好几座城池,也就是六公主大婚那几日的事儿,消息刚传到京城。”

顾青竹一挑眉,李珠成亲可有些时日,军机要事拖这么久,眼下不知打成什么样子了。

“岷州...”她蜷缩在锦被中,抱着膝盖思忖片刻,犹疑道,“岷州好似挨着陕西路?”

颂安愣了下,轻轻坐在床边道:“我对这个不懂的,只知道大概实在西边。”

顾青竹也不是跟她求证,岷州离京兆府的路程,还不如泸州到京兆府一半远呢,年初为着父亲下泸州时,拿着牛皮舆图研究不少,图上能标记出的都是大城镇,西北人烟稀少,岷州比中原诸地差的多,但在边疆已算富饶之地。

岷州溃败,西北大营的军队首先会被钦点去当援军。

而沈原将军暂停官职,偌大的西北军眼下由副将军统领,安稳的话还好,战时显然不够用。

她打小和别家姑娘就不大一样,骑马射箭样样不落,因为博览群书的关系,对政事也有所了解,单凭颂安两句话便想的深远,而事实也和猜想的不差什么,圣人毫不避讳的提拔了两位年轻将领,委派他们直接去京兆府接手西北大军,夺回疆土,振我国威。

一天之内,圣旨一道接一道的下,云麓山行宫俨然成了皇宫大庆殿。

圣人在摆驾回汴梁时,特意让三皇子随车紧跟,李瑞阴着长脸登上马车,一些鼻子灵敏的人已闻出不寻常的味道,纷纷猜测太子殿下遭险是三皇子策划,两人本就争夺过诸位,圣人这么做是在变相监视他了。

这些国事阴谋似乎对赵怀信毫无影响。

众人回程,顾青竹独自坐了一辆马车,刚到云麓山山脚,后面便有车子赶上来。

那马车奢华富贵,顶角的檐子上挂着个刻了‘赵’字的木牌,辆车并头前行,只听窗外有人笑语道:“不知可否和青竹一道?”

顾青竹顿了顿,青天白日,同路的马车络绎不绝,真不知他怎么恰好追到旁边的,于是提高了声音,委婉的想要拒绝:“往城中只一条官道,我岂有拦路不让行的道理,不过旁边车马行人多的很,不如随意自行着方便。”

赵怀信似是没听懂她的意思,当即笑道:“那我就跟在你车后头,晚些一起用个便饭。”说话间命令车夫勒紧缰绳,放缓了速度,也不等她反映,自作主张的跟在了后面。

行至途中,人家早早在路边酒馆定好席面,除了最先走的李氏,顾明宏夫妻也被邀请上,顾青竹实在推脱不掉,坐下陪着喝了碗汤面。

酒馆不大,但摆设处处透着雅致,门口用稻草围了圈儿篱笆,碗盘俱是成套的,菜色家常却不粗糙,小葱拌自磨豆腐,点了些香油;腌制好带甜口的辣酱;一大盘子熬炒的鸡块;一叠刚出炉的热饼子,主食有米饭和汤面,顾青竹要的是清汤面,带了点酸头,非常利口。

程瑶夹了块豆腐送到嘴中,笑道:“感觉这儿的饭菜比猎场行宫的还可口。”

顾明宏体贴的为她舀上一小碗细面:“喜欢的话,回家让厨房做给你吃,换换口味。”

席间,赵怀信亦是有样学样的帮顾青竹打点吃食,被逼得紧了,她干脆借口说没有胃口,意思着从面前小碟中堆成山的菜中挑了两下,将碗里那些面吃完了,便放下筷子不再动作。

赵怀信尚未痊愈,仅吃饭时用回眼睛,程瑶见他殷勤的样子,遮住嘴笑起来:“赵公子也是,眼睛还伤着呢,你那么给青竹添菜,她怎么过意的去?”

这话可帮了顾青竹的忙,赵怀信从善如流的收起手,开始和顾明宏讨论起政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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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入冬冷的似乎都很快,虽然还未曾下雪,但清晨屋后的水缸都结了一层厚冰,花园里头的最后那点绿意也消退了,枯树枝头,又是一年寒冬将至。

太子殿下在猎场受伤的事情,前个终于有了定论,一位正三品的要员被判定为主谋,直接判了斩立决,理由竟还是可笑的通敌卖国,说收了西夏贼人的银子,指明要太子的性命。

这明面儿上的罪责谁都不会当真去看,三皇子的势力频频遭到打击,圣人还开了口,待翻过年头,便给李瑞封王赐下封地,选个良辰吉日去往青州。

皇子封王是喜事儿,但李瑞是一心要再博出个天下,哪里真能甘心领旨,是以暗地和陕西路军中联系上,让他们故意找了理由,在抗吐番部族的战斗中以守为先,日子一长,圣人便坐不住了。原先老魏国公出身于西北大营,可以说现在营中大批兵将,都是听着老国公的传奇长大的,如此骁勇善战的军队,居然让吐番那些个杂兵地痞打的节节败退?

外族马战是厉害,但现在是严冬,他们目的就是为了抢夺牛马粮食,部族间的并没多少合作,这仗可以打的困难,但不能没有作为!

圣人又摔了一次砚台,这是最近第三块了。

“废物,都是群废物!”圣人负手在大殿中急走两圈,大声呵骂道,“当初沈鸿渊领着五百步兵,迎战他们吐番两千兵马,没败过一次,今日可好,一千精兵强将,打不退那六七百的砸碎?”

殿下将军面如菜色,抖了抖唇:“老国公骁勇善战,古往开来鲜少能与之相提并论。”

圣人气笑了,拍着龙案道:“好,好一个不能相提并论,那沈原在西北大营坐镇几年,哪年冬季没个骚乱,何时给朕留下过这样的烂摊子!”

将军支支吾吾,没再狡辩:“圣上息怒。”

圣人烦躁的把手里的折子仍在他脸上:“去,传朕的口谕,让沈原官复原职戴罪立功,即刻赶往京兆府整顿军纪。”

“这...这老国公才过世不到半年。”将军大惊,历来有夺情一说,但天下还是以孝为先,此事一出,旁人不敢议论天子,但沈原不孝的名声可就落实了。

圣人冷笑一声:“是啊,你也知道老国公过世不到半年,朕这疆土已然要不保了!他为朕而战,为天下子民而战,谁敢多嘴议论半句,朕即可送他们全家去守卫疆土,都是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东西。”

将军冷汗都下来了,跪地磕头道:“臣遵旨。”

“陕西路军中将领这阵子变动极大,沈家那小子今年不是才考了解元,是叫沈昙...”圣人想了想道,“老国公家中子嗣不多,便让他跟着沈原历练一番,也别去前线了,呆在西北大营做些事情,将来三年孝满,朕也好论功行赏。”

作者有话要说:沈大:看着作者连环的套路,又想逼我远走,我的心内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沉默脸)

第125章第一百二十五回

宫里的太监捧着圣旨到沈家宣读完,私下还说了几句勉励的话,无非是圣人心里头明白之前的案子,说沈将军通敌私卖军械完全是子虚乌有,可人证物证硬被摆在台面上,圣人只能暂时压着审查清楚,完全出于对臣子的一片爱护之心。

这话中掺了多少水分,沈家人也是有数的。

圣人确实不信沈原有罪,但却顺水推舟打压了沈家,当然,老国公沈鸿渊的病故在他意料之外。

沈原捏着圣旨怒目切齿道:“老皇帝想的倒挺美,拿咱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沈仲性格沉稳,阖眼轻叹了声:“稍安勿躁,无论圣人目的如何,你能官复原职,总比出了半年孝期再回牢里头强,再者说,京兆府被三皇子提拔上来的那群人,明显的故意拖延,他们龟缩在后营,搏命的却是西北大营的将士。”

战事多一日,费银子不说,又有多少无辜的底层兵将,因为得权者的一己私欲而枉送了性命。

舍身忘死他们不怕,但怕的是死的毫无意义!

沈原闭了口,将圣旨狠狠往桌上一砸,硬声硬气的说道:“大哥,我身为西北大军统帅,临危受命也就罢了,可贤侄什么官衔都没有,这个时候让他过去,西北大营内部敌我不分,便不用披挂上阵,也是危险重重!不如称病...”

“胡闹!”沈仲凶起来横眉立目,斥责说,“那可是欺君之罪。”

沈原一身兵痞气,在老大沈仲面前却耍不起来,当爹的不同意,他这当四叔的也没有办法,只能到了京兆府挑几个信得过的属下,保护沈昙安全无虞。

圣人夺情,让身为嫌犯的沈原重新执掌西北大军,一时间在朝堂上掀起了惊涛骇浪,没过半天,龙案上发言声讨的折子就摞起一掌厚。但圣人铁了心一意孤行,那群大臣们折子呈的勤快,真让想办法应对边关乱斗,一个个就如闷葫芦,俱哑口无言了。

圣人只留了一日,好在沈原和沈昙都习惯了常年奔波,马匹吃食打点好,用不着大动干戈。

沈原体贴的揽下所有事务,让沈昙腾出手脚去顾府拜访,这次他便不用顾虑太多,身为顾氏弟子,奉旨赶赴边关前到师父家中作别一番,理由堂堂正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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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猎过后,赵怀信对顾青竹的态度逐渐热络,若说先前那时表现的比较有兴趣,而这段日子,简直就要在顾府安营扎寨了。

顾青竹绞尽脑汁的回避他,在长辈面前又不能做的太显眼,后来索性静下心来和赵怀信恳谈过,他却直言不讳的说后悔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表他的爱意,没甚不可。

虽说心内知道他对自己有些念头,但也仅仅止于好感而已,赵怀信曾经感兴趣的姑娘一双手都数不过来,顾青竹还没那迷倒众生的自信,让他真就三千溺水只取一瓢了。

症结大约就在于沈昙。

顾青竹经过冷静分析后,以为他是感觉输给沈昙随即起了不服之心,民间不是还有句俗语么,抢来的肉吃着才香。

作为被抢的那块肉,顾青竹力求稳妥进行冷处理,三番五次让赵怀信吃了闭门羹,可他却越挫越勇,似乎见不见的到没甚关系。在顾府书阁一坐就半下午,除了去户部办公务,其余酒席饭局一律推拒掉,连田氏都震惊于自家儿子的转变,非常欣慰。

老太君那边原先顾虑赵怀信对于儿女之事过于随性,可瞧着眼下的样子,还真一物降一物,担心孙女儿的心也便放下泰半。

整个顾家,惟有颂安颂平两个知道内情的,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

一来沈大公子时不时的到听竹苑探望顾青竹,大概是前几次半夜造访觉得不妥,之后都是清晨到的,有时喝上杯茶,有时照个面儿便走了。两位主子看起来感情一如既往,可赵公子的表现在那放着,不多久京城里头传遍了,沈昙却按兵不动的没有提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