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堂姑娘顾青荷的婚事临近眼前,平江府老家重要的长辈连接赶到,安顿在了府上,这拉家带口的人一多,沈昙偶有露面,虽然外人光道他去的是百川居,万一哪个有心的询问起来,解释着也困难。

若是和姑娘定亲的是沈大公子便好了,颂平无不忧愁的想着。

顾青竹身居高阁,关于圣人下旨让沈原将军和沈昙抗击外贼的消息,直到他登门向祖父祖母辞别,才听丫鬟说起。本还有节女红的课,她心神不安的抓着团彩线,呆坐了会儿,便吩咐喜乐去知会巧娘师傅一声,说今日的课先停了,改空再补。

两人似是心有灵犀,顾青竹带着颂安悄悄到百川居等着,不多时,沈昙便从长松苑出来,也到了这儿。

比起其他院子,百川居显得冷清了些,顾青竹坐在软塌上,窗外竹丛由清脆变为深绿,似乎蒙上了灰。

茶具一应俱全,但她全完提不起泡茶的雅兴,怔然的望着门的方向,冬日里厚重的棉帘子挂了上去,许久后,修长的指头从缝隙中探进来,门帘被轻轻掀起,沈昙微微低着头进到屋里。

眼尾微微上扬像是透着笑意,眸子里也是一片温软。

“就知道你在这。”沈昙随手将门合上,说道。

顾青竹没头没脑的啊了声,也忘记起身迎一迎,沈昙倒没介意,几步走到软榻边上,在她身侧一坐,携带着股子外面天寒地冻的冷意,大手抬了下就把人往怀里带。

沈昙从没觉得这么等不起,甚至有几分忐忑,恨不能现在把顾青竹拐带走,好解决一切后顾之忧。

“想到一起去了。”顾青竹抿嘴笑了笑,笑容有点儿勉强,遂偎在他肩头不动了,垂眼问了句,“明儿早晨就走?”这种天气骑马赶路,说不准半道迎上风雪,陕西路可比开封府冷多了,每年大雪都有半腿厚。

沈昙半眯起眼睛长长舒了口气,想摸摸她的脸颊,怕手太冷凉了顾青竹,于是双手交叠着迅速搓了几个来回,才敢握着那双细白的手:“嗯,一早走,我给你带了几包延庆观的炸鸡,一会儿记得吃。”

顾青竹一愣,自从和傅长泽的婚事作罢,她便很少吃了,没什么多余的意思,纯粹是想不起来。

“你怎的知道我喜欢吃那个?”她似乎也没和沈昙提过,不由好奇问。

“听你丫鬟说的,来的时候正好路过。”沈昙捏住她下巴,往脸颊原来那处划伤的地方瞅着,结痂早脱落了,中间两道皮肤比旁边白点儿,瞧这样子,过完冬季大概就不显了,“恢复的不错,那药粉每日可以继续用,快点好起来。”

“哪个丫鬟?”顾青竹不信,用手盖住半边脸,“早就好了,是你眼太尖,一点点都能瞧出来,太医都说没问题的。”

沈昙不想告诉她,是因为无意中见傅长泽拎着袋子,但那都算很久之前的事儿,他因此还好生郁郁了一阵,今日路过延庆观,门脸外排队的人已经到街上,鬼使神差的就买了。

“记不清,脸盘挺圆的。”沈昙故意模糊道,然后挑眉笑了笑,“太医都是老花眼,和他们比,当然我说的对。”

“脸皮真够厚的。”顾青竹忍不住笑起来,临别的难过和忧虑消散几许,在他腰背后抓了两把,叮咛道:“你这一路要仔细着,身上随时带着伤药,冻伤的也要备,入口的东西忌生冷,酒可以喝,但不能贪多,伤身不说还误事儿,我懂得少,只能惦记着你身体,国家大事却无法分忧的。”

沈昙静静听着,脸上笑容渐渐敛起,低头缓缓在眼皮嘬了一口,压着她额头嘟囔道:“安心,为了你我也会平安回来。”

话匣子一打开,她说的也愈发顺溜起来,角角落落能想到的都提醒了,到最后闹的沈昙直求饶,脸色一沉,直接低头堵住那张不停开合的小嘴,吻的她再说不出来话。

顾青竹嗯嗯唔唔半天,还有想说的没说完,就拿手推他,但又怎能推得动,最后只有换气的份,思绪已然飞到九霄云外去了。

窗外竹叶簌簌作响,沈昙意犹未尽的停住,用舌尖在她唇瓣画了个圈儿,而后依依不舍的坐直身子,两个人呼吸都混在了一块儿。

沈昙急躁的按住额角,勉强平稳住气息,睨着她道:“青竹,这次再回汴梁,无论发生什么事儿,你和赵怀信那婚约都要解了。”这次战事即便不再扩大,想要平息至少也花费七八个月的时间,若无意外,再回来怕又是一年盛夏,到时候顾青竹已经及笄,等赵家真换了更贴合日子,便不好收场了。

顾青竹当然清楚,郑重的点头,她也是这般打算的:“不用非等你回来,明年春天我就和赵公子商量。”

沈昙顿了顿,扯着嘴角道:“他如今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说不动他。”

她哑然,赵怀信一副随你折腾的态度,的确让人心中没底儿。

“那我先试着说说?”顾青竹询问般的望着他。

沈昙无奈的把人按进自己怀里:“我若说不行,你会不会又怪我帮你做主了?”

顾青竹扭了扭身子,蹙了眉瞪着他:“你怎么小肚鸡肠的,吵一次就记着仇。”

外头传来阵喧闹声,沈昙往窗外扭头看了一眼,笑道:“都是你的理,行了,说我半天,我也得嘱咐你几句,乖乖记住。”

这是顾明卓他们从海纳堂放课了,平江府几个小的也跟着听,平素两三人,如今是七八个哥儿聚在一起学习。

快到晚膳的时辰,沈昙大概也要走了,顾青竹忍不住挺直了脊梁,离别的慌乱瞬间原封不动的附在身上,她张了张嘴:“你说罢。”

“少出门,反正冬天外头也没地方可去。”沈昙看出她的情绪变化,暗暗叹了口气,又探过身子亲了她,低声继续说,“留意六公主、瑞和县主,我吩咐了家里的书童,每隔两三日来百川居整理书籍,有信的话他会递给你丫鬟,当然,任何时候有需要办的大小事,都可差他去做。”

顾青竹嗯了声:“好。”

沈昙又道:“方才我去见过顾大人,有些话和他说过了,还要稍微提醒下你,太子和三皇子那边,不要搀进去,过年女眷往来得多,行事小心。”

他说话从来都是有的放矢,虽然顾青竹没明白透,但还是记牢了,待颂安在外面提醒时辰,沈昙整理了衣袍,又转身把她抱住两息,笑着踏出门去。

远处朦朦胧胧的看见一排光亮,顾青竹抬眼,发现廊檐的灯笼都点上了,院中落着薄薄一层雪沫子。

竟是初雪。

沈昙往前走了几步,出了房檐,头顶立刻飘上了雪花:“记得去年便是差不多的时候,在南屏山的庙中见得你,转眼一年了。”

顾青竹鼻尖酸涩,仍旧硬撑着展出个笑容:“当时可是佘了你一顿饭呢。”

沈昙走时扬眉笑的意气风发,那瞬间,几乎和初遇时,拿着酒葫芦天人之姿般的笑意重合了,没有再说其他话,大步走进了风雪中。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写圆满一年了,让我们坐上时间的飞车。

沈昙:(面无表情)。

赵怀信:呵呵。

第126章第一百二十六回

沈原将军回到西北大营立刻整顿军心,快刀斩乱麻的架空了之前那群不作为蛀虫的职权,三皇子的颜面也不顶用,如今李瑞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年后就要领旨启程去往封地。

战事总算有了转机。

国盛安泰的时日一久,戊边兵将们习惯于安逸,但骨子里的血性依旧洗刷不掉的,重新站在烽火硝烟的战场上,竟又是重整旗鼓,一时间沈家军名声大噪,仿佛又重现老国公沈鸿渊当年扬威四方的盛景。

捷报频频传往京城,圣人的脸上总算看到点儿笑意,原先极力反对沈原复职指挥战役的那些大臣们,一个个哑口无言。

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功勋,简直赤/裸/裸的打他们的脸。

顾青竹收到过沈昙寄来的两封信,军中来往信件审的严密,他也不能例外,故而内容简单的很,无非是保平安之类的话语,即便如此,每每从匣子中取出来翻看,也像吃下定心丸一般。

因着前线战役紧张,小半年估计太平不了,圣人取消了不少过年的酒宴款待,连平时吃穿用度都节俭许多,说是结余下来的银子统统用于军需。宫里面的贵人尚且如此,城中世家勋贵也不敢明目张胆的顶风奢靡,纷纷向皇帝看齐,摆出一副与天子同苦,为子民造福的姿态来,

王蒙和顾青荷的婚事便是办的简单。

之前王家下的聘礼厚重,顾青荷的嫁妆自然也不能少,好些大件的聘礼俱是重新包过,再添置些姑娘家的首饰绸缎,原封不动的抬了回去。但这嫁妆百十担,前来迎亲的队伍却稀稀拉拉,说好的仪仗和舞龙舞狮削减了大半,倒显得不伦不类。

顾青荷顶着盖头坐在八抬大轿中,便觉得耳边的动静不大对劲,待走完了全礼,才知道王家不但把迎亲队伍减了,连招待女方亲眷的席面菜色俱是重新拟的,下酒的八盏改作六盏,插食八品变成六品,主菜从食数量倒没动,可牡蛎炸肚之类的海品菜色,俱拿牛羊肉替换上了。

平江府在南边儿也是富裕之地,海品菜色比汴梁这边容易吃到,当地不少人习惯吃这些,可王家竟然不顾新妇娘家人的口味,也没显出皇城根儿的奢华富贵,从平江来的几个闺秀看顾青荷的眼神都变得揶揄起来。

闹洞房的时候,更有个五六岁的小丫头童言无忌,扯着长辈的手嚷嚷说没吃饱,顾青荷捏着丝帕好阵子没换过劲儿。

王家迫不及待的想和顾大学士凑近乎,可三朝回门,老太君私下婉言拒绝了冯氏想让小两口拜访的主意,新妇回门孝敬的是父母,顾青荷父母均在城中,真来顾家给老太爷磕头又算哪门子?

王蒙当初求娶就是看中了她的身份,眼下顾家长辈似乎并不看中这位堂姑娘,他心里头不舒坦,捎带着对顾青荷的热情都褪去几分,不再是百般体贴的模样。

顾青荷心知不是懈怠的时候,对顾家二老更加上心的讨好,借着过年送来好些东西,若非碍着是嫁出门的姑娘,恐怕要见天儿的侍候在跟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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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关转眼过去,宣德楼前的山棚早早扎起来,各式彩灯锦绣灿烂,三五十个大汉托举着条用草把制成的巨龙,龙脊上灯盏通明,游走在御街之上。卖泥人编花儿的,小吃果子的围在街口,再远些还有猜灯谜,地谜,套圈儿的地方。

顾青竹在家休养两月,脸颊边见点儿肉,红润润的,卢家姐妹前年便邀请她逛灯会,十五这日顺着御街游逛起来。

卢玉怜成亲前大概也就松快这么一回,卯足精神想玩到后夜,咬了口山楂果子,苦着脸愁道:“不知明年咱们还能不能在一块赏灯了。”

程瑶正抱着碗糖梨水暖手,笑起来:“怎么就不能了,我这不是一样出门了么。”

“程姐姐怎能一样。”卢玉怜撇撇嘴,羡慕道,“在顾家也都青竹作伴陪着呢。”

卢玉阁知道家姐的顾虑,笑嘻嘻的打趣道:“姜源哪里管得住你,没等你跺脚,约莫着就得赶着车子送你赏灯哩。”

“呸,把我说的像是母夜叉似得。”卢玉怜脸儿一红,碎道,“我这担心青竹成亲后顾不上咱们,赵公子整日这种架势,啧啧,我都快不敢认他了!”

姑娘们结伴出行,赵怀信便没有打搅,不过观看游灯的地方是预订好的,推窗能将整个御街尽收眼底,好几家酒楼的招牌吃食均送上门,可以说尝尽汴梁特色,再合意不过的。

顾青竹受之有愧,不愿过多谈论他,于是又买上碟糯米藕,挑起块塞进卢玉怜嘴里:“表姐和姐夫浓情蜜意,大喜当前,便不要扯旁人。”

“就知道你脸皮子薄。”卢玉怜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嚼了几口觉得不错,忽然一拍脑子,哎呀了声道:“瞧我这记性,想好的见面就和你们说呢,大事情,赶紧的咱们坐酒楼里好好说道。”

打人群中挤出来便直奔状元楼,在雅间里头就坐,茶点小食摆上桌来,丫鬟们退出去守着,单留下颂安颂平侍候茶水。

“过年朱凤珊和徐淮从江宁府回来京城,初一去宝珠寺上香的时候,与瑞和县主闹起来了!”卢玉怜满脸看好戏的表情,啧啧道,“我亲眼看见的。”

朱凤珊嫁的远,徐淮在江宁本地任职,朱家人没让他进京发展的意思,新婚头年便回来探亲,以后应就扎根在江宁了。

两人互相看不顺眼,但从来没撕破脸过,顾青竹和程瑶面面相觑,随后开口问:“为着什么?”

卢玉怜摇了摇头,颇有些幸灾乐祸:“谁知道呢,我路过时闹的正凶,朱凤珊都扑在县主身上了,全没了贵女的淑德样子,嘴里头不住痛骂她蛇蝎心肠,不会有好报应之类的,活像是深仇大恨。”

话说到这,顾青竹心中逐渐清明,朱凤珊大概得知那时散播谣言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隐藏极深的瑞和县主。至于为何恰恰在年关翻旧账,她细细思考,总觉得这里头有其他人授意的。

其实还真被她才对了,赵怀信手中有瑞和县主的把柄,从前用不上,可沈昙当日斥责说顾青竹受他连累,祸事接连不断,为首的那么几个当真防不胜防,不如制造点噱头,让她们斗起来,从而护得顾青竹一方清净。

朱凤珊憋着口气,自问光脚不怕穿鞋的,如今她这辈子彻底没了回京师的盼头,不能放过瑞和县主。无奈在皇后面前的信誉都作践光了,娘娘清楚怎个回事,也并没处置瑞和县主的想法,仅不痛不痒的责备两句,和稀泥的了解这桩旧事。

夜色越来越浓,用过晚膳,天上又下起雪来。

冷风顺着窗子往雅间里灌,屋里炭盆子点了三个,卢玉怜仍冻的瑟瑟发抖,顾青竹见她不住的喝热茶,笑了笑说:“也不早了,天气不好咱们提前各自回府,表姐现在可要保重身子,不然成亲那日可有的受。”

卢玉怜心中不舍,但也听进去劝,丧气的点点头:“好罢,咱们再聚。”

程瑶起身披上斗篷,掩嘴乐道:“下次吃你喜酒。”

卢家马车先行一步,顾青竹目送她们转过巷口,正欲踏上马蹬,余光扫见人群中熟悉的身影。

卖花灯的摊子前头,一位夫人披着杏红色的大氅,脑后垂着兜帽,身姿曼妙,眉梢微微挑起,笑起来万种风情。她从地上拎起盏做工精致的琉璃灯,眉开眼笑的朝身后的男人说着什么,那男人穿戴普通的很,样貌中等,身材倒生的十分高大,随即从腰间的钱袋子摸出几个铜板,数了一遍,付给了老板。

顾青竹认得那女子,正是董媛。

此时,董媛抬眼刚好也看见她,愣了下,然后笑着轻轻挥了手,和身后男子嘱咐两句,又拿了盏荷花灯走到顾青竹面前,欠身道:“人这么多,没想到能遇见顾姑娘。”

赵怀信和她的关系扑朔迷离,顾青竹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福身回礼:“许久不见,董夫人江南一行可顺畅?”

董媛颔首道:“鱼米之乡风景水秀山明,住在那便不想走了,日后定还要再去。”

几面之缘,顾青竹对她并不相熟,客气两句便透出告辞之意,董媛也没阻拦,将手里的荷花灯递给她,笑说:“随手买的,顾姑娘别嫌弃。”

顾青竹踌躇了下,大方接下她的好意,谢道:“怎会,那就多谢夫人。”

董媛展了个笑,临走前又回过头:“下次恐怕要改口了,随三郎喊我声嫂嫂才是。”说完,紧步走向一直跟着她的男子,手也亲密的挽在了他胳膊上。

这举止分明是告诉顾青竹,她已同赵怀信没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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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耕时节,田间地头那土依旧冻得硬邦邦,寒风凌冽的刮着,吹得枯树枝头嘎吱作响。

天气冷,朝中上下也是人心惶惶,太子殿下爱男风的丑闻震惊朝野。要说这事儿早年就有传言,眼下众人关注的是太子膝下的儿女并非皇室血脉,不仅跟李崇没关系,也不是太子妃亲生的。

倘若是实情,那真真儿骇人听闻了。

涉及皇家颜面,圣人先封锁住消息,接着对封了太子府邸,皇孙和两个皇孙女儿被接回宫中,由皇后教养着。

身为太子生母,皇后娘娘亦是大惊失色,想为儿子辩解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此事关乎朝廷根基,再不是关起门能解决的家事。

三皇子李瑞铤而走险这步棋,倒应了置之死地而后生那句话,封王的圣旨迟迟未下,不管圣人真情还是假意,留他在京师便是表了态度,李崇那皇储的位置岌岌可危。

这厢事情够乱的,春闱刚过,六公主又在驸马府火上添油,指责傅长泽照顾不周,曾经对顾青竹千依百顺,到她这便是冷冷淡淡。

傅长泽如今听见她老调重弹就没耐性,说来说去,更扯回玉佩上去了,傅夫人为缓和公主态度,重新拿出件压箱底的翡翠镯子,当着众人面儿套在李珠手腕子上,这才勉强消了她的怒气,没再闹到宫里头去。

太子那事许是真有猫腻,查了许久也没定论,几位皇子重新陷入夺嫡的争战中。

不过这些对顾府影响不大,老太爷属忠君一派,素来不在立储上站队。顾青竹养在深闺,每日学课也还自在,外头再风雨飘摇均与她无关,唯一挂念的就是西北战况,百川居的书童来时,便吩咐颂平跑腿儿去问问,是否有信寄来。

五月及笄礼请的宾客不多,却不失隆重。

老太君亲自为她上的发簪,姑娘家成人礼的簪子俱由长辈所赠,顾青竹用的白玉簪还是卢氏生前早早准备下的。

赵怀信身为未婚夫,送了她整套的头面和裙衫。

头面是请浊河对岸真阳县的能工巧匠打的,而样式纹路由他自己设计,那套头面放在托盘上捧出来时,众人看的连连惊叹,有位不知情的夫人当场还询问赵怀信是从哪个铺子定的,也想制上一套。

而沈昙身在西北,也在当日傍晚,差人将东西送到顾青竹手中。

那是枚小小的玉指环,不知沈昙如何记的尺寸,她试着套在指根处时,发现竟然是正好的。

他临走时都没流泪,可顾青竹对着指环,竟哭的止都止不住,眼泪毫无声息的连串落下,带颂安掌灯进来,人已经沉沉入了梦,脸颊边儿还挂着泪珠。

一晃又是一年秋,太子被罢黜,只说是德行有损,圣人无意草草立下储君,要另行考虑。

吐蕃和西夏骚乱不断,西北边疆半刻消停不得,北辽竟又搀上一脚,近三万的骑兵大举朝南压境。

西北大营有沈原坐镇,北边可没第二只沈家军。

战火连天而起,这年春闱入仕的贵族子弟,有的自荐前往,有的是圣人钦点,均想在此战中有番大作为,赵怀信在户部任职半年,行事作风老辣,圣人便命他与田桡前往京兆府,辅佐当地官员抵抗外敌。

赵怀信离京半年,吐蕃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沈昙更是以寡敌众,用两千兵力将敌军五千大军打的落荒而逃,少年一战成名。

圣人看西北平定的差不多,便下令让沈原领军支援北疆,而就在京城百姓欢呼大捷期间,噩耗传来,西夏探子突袭京兆府,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劫走了临时掌管大军的沈昙和一名副将。

足足半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顾青竹捏着书童带来的半张纸条,耳边轰鸣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过度章节,时间的话,直接跳过去一年多,距离沈大离开京城,也有一年半了,最后季节是冬末。

唔,不知为嘛,对时间轴耿耿于怀(摊手)。

配角们的近况暂时交代的差不多,朱凤珊的戏份差不多算杀青了,剩下顽固BOSS瑞和县主。

下章开始,基本是主角对手戏了~

第127章第一百二十七回

重新收复岷州及周围几座城池,近些日子西北倒是太平的很,被迫离乡的百姓们逐渐回到家中,有耕地在,眼下又逢春种,只要不怕吃苦,日子不愁过不好的,沈昙上一封信里头还说,估计四、五月份便能返京。

哪知道盼了这么久,居然是祸从天降!

西北大营驻兵万万,探子怎可能混进军营拦截主将,还一路顺畅的逃出大宋疆土,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且沈昙武艺高强,赤手空拳便能击倒四人,能被人掳走简匪夷所思。

桌儿上的甜羹彻底凉掉了,颂平咬着嘴唇半天不敢吭声,盯着仿佛失了魂的顾青竹,委实不知道开口劝说什么好。

颂安得信儿便往长松苑探消息,这会儿也顾不上规矩,恨不得生四条腿的跑,进屋和颂平递个眼色,而后镇定道:“府上人多眼杂,姑娘千万别慌了头,方才我听后院的婆子说,大老爷、老爷从宫里回来,正和老太爷说话呢,长松苑都开始摆晚膳了,您不妨先过去陪着老祖宗用饭,兴许能有更细的消息。”

顾青竹混乱半晌,耳朵里刚能听到些旁的声音,叠放在膝上的手使劲握了握,勉强道:“知了,帮我把外衫拿来,咱们这便过去。”

大房和三房的主子们加起来也不少口子,仆妇换上了大桌,再添几样菜,顾青竹在门前遇见四哥和程瑶,便一同进去给长辈请安。

沈昙这两年因战功扬名,不但光耀门楣,也给顾氏长了颜面,顾老爷子在朝中的至交好友曾多次羡慕说,这门生收的好,而老爷子本就对沈昙满意,文武双全不骄不躁,是以这次出事很是挂心。

“怎么好好人会没半点儿消息呢!”老太君心里头难受,捏着帕子不住的往眼角按。

顾明宏春闱中了二甲,现如今在尚书台就职,对朝中动向也是清楚的,便劝慰道:“祖母莫要伤心,这种时候,没有消息倒是好消息,若真有不测,西夏早早就以此来做文章了。”

历来擒住敌军将领,若生可以要挟,若死也能打击对方士气,沈昙失踪那么久西夏都毫无动静,说明八成没捉到人,至于其中是否有其他意外,均待进一步探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