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

“师兄和亲人有区别吗?”

“好像没有。”

“别打岔,继续说。”

“我没打岔,是你先打岔的。”

“闭嘴。”林御横眉一竖,吓得麦蒙蒙连忙捂住嘴巴。

“继续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什么人?”林御又一次追问。

“嗯……”麦蒙蒙用力地想了想,然后用知道是错也随便猜猜的语气说,“难道是,爱人?”

林御笑了,一副得逞的样子,低头凑近麦蒙蒙,轻声道:“回答正确。”

麦蒙蒙因为他的靠近,小心肝颤了半天,师兄这样忽然靠近她,她都能感觉到他呼出的气息吹在她的脸颊上了,他身上的香味也一个劲地往她鼻子里钻,弄得她脸都发烫了,甚至有些口干舌燥。

爱人什么的?居然是正确答案?

自己对师兄怎么敢有非分之想,师兄肯定是在和她开玩笑呢!

只是,她怎么会觉得,觉得这么羞人呢,羞得都不好意思看他了。

以前从来没这症状啊!

难道是因为变成了鬼魂,所以和以前不一样了!

对对!一定是这样!麦蒙蒙双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希望自己的心脏跳动得慢一点。

唉,不对,自己不是死了吗?怎么会有心跳?

“师兄,我真的死了吗?”麦蒙蒙怀疑地问。

“嗯,你死了,你现在是我一个人的小鬼魂了。”林御指了指外面说,“现在外面太阳正大,你可千万别出去,不然可就灰飞烟灭了。”

麦蒙蒙傻傻地点点头,对林御的话深信不疑。

哎,看来自己真的死了,也不知道能当多久的鬼魂,万一只能当一下多可怜啊,自己好不容易见到了师兄,好想多说说话再走。

可是师兄好像并不这么想,依然抱着他那宝贝棋谱研究得不亦乐乎。

“师兄,你不多看我几眼吗?万一我一会儿就被牛头马面带走了,你想看也没得看了。”

林御瞅都没瞅她一眼,翻着手里的棋谱不咸不淡地说:“你有什么好看的,你的脸都给砍烂了,血肉模糊的,我刚能对着你说两句话已经是极限了。”

“是?是吗?”麦蒙蒙惊吓地瞪大了眼,想伸手摸摸自己的脸,可发现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根本抬不起来。

呜呜呜,想想也是,自己死的时候,那么多诏兵拿着刀剑砍她,她没被剁成肉酱都是奇迹了。

“师兄,真难为你了。”麦蒙蒙哭道,“你这么爱干净的人,要忍受和我这么脏的鬼待一个屋子。”

林御望着她,撇着嘴唇笑:“你何时没难为过我,不过这话倒是说得有良心。”

“你别看我了,我不想让你看到我变成肉酱的样子。”麦蒙蒙有些难过地说。

“没事,我不嫌弃你。”林御状似无所谓地说。

“师兄!”麦蒙蒙感动了,泫然欲泣地瞅着他。她都变成这样了,他还不嫌弃她!真好!

“感动吧?”林御问。

“嗯!嗯!”麦蒙蒙使劲点头。

林御放下手里的棋谱,眼睛直直地望着她问:“你做人的时候太不听话,我让你别去战场你要去,现在变成了肉酱鬼,以后可会乖乖听我话了?”

“嗯!嗯!我会乖乖听话的。”

“乖。”林御开心地笑着,伸手摸摸她的脑袋。

麦蒙蒙眯着眼睛,感觉着林御手掌上的温度,心里甜甜的,总觉得师兄虽然嘴巴依然恶毒,可对她的态度却温柔了好多啊。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公子。”

青檬的声音传了进来:“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林御抬头道。

青檬端着托盘进来,托盘中的碗里还冒着热气,浓烈的药味充斥着整个房间。青檬抬眼,望着床上的麦蒙蒙道:“哟,醒啦,我猜你今天会醒。”

麦蒙蒙傻傻地眨眨眼睛,左右望了望,发现床上只有她一个人:“你是在和我说话?”

青檬也愣住:“不和你说话和谁说话,这孩子莫不是傻了?”

“师兄,青檬也看得见我呀。”麦蒙蒙惊喜道,“原来当鬼魂也能被那么多人看见啊?”

青檬嘴角抽搐了一下,默默地望向林御,林御摊手道:“逗她玩呢。”

青檬摇头,叹气,他家公子啊,永远这么不诚实。

青檬走到床边,将麦蒙蒙扶起来,把碗凑到她唇边道:“起来,把药喝了。”

“什么药?我不是鬼吗?鬼还要喝药?”麦蒙蒙还未明白状况。

青檬伸手敲了她的脑袋一下:“你是鬼,不过是个糊涂鬼。自己死没死都感觉不到吗?”

林御在一边抿着嘴唇坏笑。

“不是啊,我感觉不到我的身体,一点劲都没有。”

“废话,我给你下了麻醉散,现在要是让你感觉到你的身体,能疼死你。”青檬将药灌进她的嘴里,然后转头望着林御说,“公子,你就别戏弄她了。”

“可不是我戏弄她,她自己说她是鬼的。”林御仰着头,不承认。

“你们是说!我没死!”麦蒙蒙惊叫起来,“怎么可能,我明明被那么多人围攻,怎么会,怎么会没死?”

青檬喂完药,将麦蒙蒙抚着坐起来,靠在床头,一边将药碗放在一边,一边说:“你们出事之后,公子就召集了诏国境内和猕国边境的人马,沿着景江边找你们,等我们赶到的时候,正好收到消息,你们被围困在清露县的废窑厂。然后公子啊……”

青檬好笑地看了一眼林御,林御眯着双眼,暗示他不许说废话!

可是青檬还是笑得暧昧地说:“公子急得啊,亲自带队,坐镇指挥,我们两百人的队伍,不到一刻钟就杀进去,轻松就把你们救出来了。”

青檬望着麦蒙蒙心有余悸道:“真是千钧一发啊,我们要是再去晚一步,你可真变成肉酱鬼了。”

“那!那白画尘和沈直呢?”麦蒙蒙全身用力,特别想抓住青檬问一问,可惜她连手指也抬不起来。

“他们两个虽然伤得比你更重,不过,好在我在现场,都给救回来了。”青檬宽慰道。

麦蒙蒙松了口气:“太好了。”

林御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多管闲事。”

青檬假装没听到,起身道:“我给他们送药去。你好好休息着,再躺半个月就好了。”

“谢谢青檬。”

“客气什么。”

青檬走后,麦蒙蒙望着林御,轻声道:“师兄,谢谢你。”

林御扭过头,有些不屑地说:“你说的谢谢我都够绕地球一周了。”

“呃,也是哦。”麦蒙蒙讷讷地回答。

“笨蛋。”林御抬头望着窗外,有些郁闷地想。

她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想听的并不是这句谢谢你啊……

麦蒙蒙的伤养了大半个月才恢复过来,期间她知道自己在诏国边境上的一个小城里,这是六国商盟在这个小城的据点,林御好像并没什么变化,每天逗逗鸟儿下下棋,一副不问世事的态度。

不管麦蒙蒙如何追问战场上的情况,他也就只有一句话给她:“我哪儿知道。”

“你会不知道?你有什么事不知道的?”麦蒙蒙明显不相信。

“不信就算了。”林御黑下脸来,不再理她。

“好啦好啦,我信,我信。”麦蒙蒙软下来,不想让他不开心。

沈直的伤最重,麦蒙蒙和白画尘已经能下地了,他还没能醒过来,在青檬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诊断错误的时候,这个男人才悠悠转醒,他望着床边的两个同伴,忽然傻傻地问:“晨曦呢?”

麦蒙蒙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白画尘一如既往地直接和冷酷:“他们没救到他。”

“哦。”沈直又是失望,又是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真是个傻瓜,明明亲眼看他离开的,为什么还会抱着这种奇怪的幻想。

“我昨天出去打听了一下,前线的战况很糟糕,萧锦夜十万大军已经强渡景江,兵临城下了。”白画尘紧紧地皱着眉头。

麦蒙蒙紧张道:“那、那皇上他们守得住吗?”

白画尘垂着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儿说:“我伤已大好,明日我就赶回前线。”

“那我也去!”麦蒙蒙连忙说。

“你不许去。”林御的声音冷冷地插进来,“你刚捡回一条命,又出去疯什么。”

“可是师兄,诏军就要攻城了!”

“我知道啊,而且我知道猕国那老头根本不是萧锦夜的对手,不出一周就会城破殉国。”

“师兄!”麦蒙蒙剁着脚说,“那是我们的国家!”

“是你的,不是我的。”林御无情地瞥了眼麦蒙蒙道,“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从今以后只听我的话。”

“推我回房吧,我累了。”林御说完,闭上了眼睛。

麦蒙蒙叹了口气,转身推着林御回房间,扶他上床休息后,刚想走,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

麦蒙蒙诧异地回头看他,只见林御闭着眼睛,轻声道:“不许走。”

“好嘛好嘛,不走。”麦蒙蒙坐在床边,反手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指尖尖的,柔软又温暖,握在手里都不敢用力,怕把他捏疼了。麦蒙蒙安静地坐在一边,看着他睡。

他很安静地闭着眼睛,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可握着她手的力度让她知道,他还没睡熟。

他忽然开口道:“青檬把你捡回来那天,我真的以为,他捡回来的是三具尸体。如果不从身形上分辨,我根本找不出哪一个是你。”

他握着她的手又紧了一点,似乎又想起了那天,那具几乎像是破布娃娃一般的麦蒙蒙,全身是血地躺在他面前,一点气息也没有,吓得他全身冰凉、心脏骤停!

那一刻,他简直不敢想象,若是青檬说出他不愿接受的答案,他会不会疯掉,会不会陪她一起去了……

他不敢再想,也不愿意再想。

“蒙蒙,我们在一起很久了,和你在一起已经变成了我的习惯,我改不掉。”林御转过脸,对着床里面,睁开眼睛道,“别再离开我了。”

麦蒙蒙被他这样轻声细语的话说得愣住了,她心脏跳得很快,用力地握着林御的手,轻声说:“师兄,我不会离开你的。”

林御长长地叹了口气道:“但愿吧。”

林御轻轻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麦蒙蒙在他床边坐了很久,等他呼吸平顺了之后,轻轻躺下身来,将头靠在他的胸口,耳朵贴在他的心脏上,听那一下一下的跳动声。

她心里很高兴,高兴师兄能对她说这样的话。

这样温柔,又让人脸红的话,听着就觉得心里甜甜的。

师兄说她已经变成了他的习惯,那她又何尝不是呢?

她的师兄,聪明无比的美男子,早就已经是她日日仰望着的习惯了。

只是,她习惯了仰望,当他低下头来看她时,她居然有些受宠若惊,不知所措了。

呵呵,真傻。

麦蒙蒙抬起头来,望着林御完美的侧脸,其实她小时候,包括她长大了,也经常这样爬上他的床,和他很亲近地黏在一起,不管他怎么恶毒地骂她嫌弃她,她也厚脸皮地不下去。

直到他习惯了自己的入侵。

想来,自己愿意这样厚皮脸,也是因为,早就喜欢上他了吧?

麦蒙蒙闭上眼睛,细数着他的心跳声,慢慢地闭上眼睛,陪着他睡了一会儿。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天色黑了下来,麦蒙蒙放开林御的手,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拿了匕首还有一些行李便走出屋外。

屋顶上,白画尘正静静地等着她,见她跃上来,微微抬起如星辰一般的双眸,望着她道:“真的要跟我去?”

麦蒙蒙点了点头,坚定的。

“你只是个女人,又何必上战场拼命?”

麦蒙蒙抿着嘴唇,一脸倔强地说:“因为我流着麦家的血。”

“这次不否认自己是女人了?”

“否认你会相信吗?”

白画尘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傻丫头。”

麦蒙蒙紧了紧包袱,跨出大步,刚准备走,就听见身后的白画尘说:“喂,丫头。”

“嗯?”

“我记得我们还有婚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