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失足成千古恨。

悔不该那晚心慈手软。

“多谢。我还没老,没有得记忆衰退症。”

“那就好,我也相信你记忆犹新。”李俊说着。

孙一依决定反手一搏,她语气温柔的说:“是啊,所以我也记得你似乎有个美丽娴雅端庄有气质的未婚妻。”

孙一依只是想提醒李俊,他跟自己之间的距离不是一根电话线那么长,而是隔着几重人。可她却不知,这是李俊的死穴。李俊此刻最为痛恨两件事,一是自己还不能真正掌握SATE集团的所有事项的裁决权,二是他竟然已经有了一个未婚妻曾韵。

曾韵没错,错的是不该为他的未婚妻。

见木子不说话,孙一依误以为他明白了一些,她于是又说:“今天早上,我出门前,打电话到你另外一个号上,那个接电话的该是你的未婚妻吧。”

李俊声音仿佛来自零下八度的深冬,“如果是个声音比你动听万倍的年轻女子,那么恭喜你,你猜对了!明天我给你带奖品。”然后他啪的挂了电话。那晚在家,他跟自己的母亲薛舒亦讨论着进军轻工业如化妆品行业的时候,薛舒亦便叫来了曾韵,名为跟掌管企划的经理一块讨论,实际是希望李俊跟曾韵能有实质性进展。

反正家里空房间多,薛舒亦自然不会放曾韵走。于是他把手机落在家里的时候,才会让孙一依听到曾韵的声音。

孙一依又开始无端端的惆怅了,腹诽烂木子一千句一万句之后,她还是不愉快。老板就是老板,真实一点都不需要外来东西彰显,说挂电话就挂,说摆脸色就摆脸色。她开始埋怨自己了:好好的部长你不做,去做那什么劳什子特助干吗啊!

她生气的关机,以后那个烂木子晚上再打电话过来,她一概不理。

丁醯文人爱悲秋伤春,原来也是空穴来风。秋天真是多事,估计用多事之秋来比喻政局不稳也是跟这有关。

孙一依胡思乱想着,终于睡去。

梦里她似乎看到张爱玲拿着笔,用她那瘦如枯枝的手臂,捏着钢笔,在白洁的纸笺上写着细细的小字,然后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就推到她眼前,她一看,竟然又是那句: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唯有轻轻的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

醒来一身凉汗。她捂着胸口,兀自说着:“难道在暗示我的爱情是一路不顺?”

心知这是自己胡思乱想的结果,于是她颓然又睡去。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钟,太阳高照。

晚上睡的太晚,起床照镜子,呵,冒出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对着镜子装饰了半天,她才有心情出门见人。

她吃着母亲给她专门做的早饭,心里滋润的不得了。

孙母对她说:“一依,文涛一早打来电话,我说你还没起床,你现在不给回个电话?”

孙一依道:“我知道了,一会路上打。”

孙父从屋内出来,轻轻咳嗽着。

孙一依过去拍着他的后背,说道:“爸,你现在要少抽烟,看你咳嗽的。”

孙父一脸幸福的笑着,嘴里应着:“那是啊,爸现在已经很少抽烟咯。”

孙母白了他一眼,对孙一依讲:“你爸这人,前两天还叫着腰疼呐。”

孙一依一惊:“真的!爸,过两天我们都去检查身体吧。”

孙父摆手道:“听你妈瞎说。”

不管怎样,这事情含糊不得。孙一依心里盘算着,后天或是大后天她也许有空。

第廿二回 风起

下午在约定的地方见到李俊,拿起他给的一沓文件一看,晕,还是全英文版的。

“这是昨天他们给我的一些名牌代理商的资料跟公司运转状况,我看着烦,你译成中文再给我。或者,”他顿了顿,喝了口咖啡,“你理出大纲。哦,还有,想个方案出来。”

“啊?方案?”

孙一依有点不适应这种角色转换,几日前,他还是自己的下属。

李俊头也不抬,继续喝着不加糖的蓝山咖啡,喝到他心满意足了,才微微抬一下眉毛,说道:“这是奖励你昨晚猜对的奖品。”

倒地!

这也叫奖品,分明是变相为难!

“我不太明白这些方面的…”虽然看起来像是借口,但也是实话,她几乎可以说是从来没有接触过企划部跟行销部。

李俊不以为然,满是自信地看着她,“有这么多资料给你看,以你的聪明才智一定能掌握其中的诀窍。我给你三天时间。这三天,你别忘了安排我跟谢文涛的商谈。”

孙一依默默不语。

李俊根本就是在压榨她的假期,这不公平并且违法。捏紧文件纸张的一角,恨不得它就是木子的脸。

李俊说:“你放心,今年的年假我会一并补给你!别做第一件事就让我失望!”

他的激将法确实管用,孙一依立马显示出一定要完成的要强本性。

这意味着,这三天,她不能睡大觉不能看电影甚至不能专心谈恋爱。

她低头看起了文件,想扫描个大概,专业词语很多,她发现有好多单词自己竟然都不认识,汗颜之余担心自己这三天能否完成任务。

李俊的一双大手突然伸过来,压住文件,说道:“还有一件事没做?”

“什么?”

李俊轻笑,快速低头,掠过她的脸颊,连她反应的时间都没给。

他脑子里想了什么从来不愿意让人一眼看透,前一秒如此正经的跟你谈正事,下一秒却又轻薄了你,弄的你无言以对。

孙一依脸蛋烧红。

她蠕动嘴唇,讽刺地问:“你该不会真的连照相的人都找来了吧?”

“那当然。”

吓得孙一依立马站起,怒视李俊,她本来就脸颊通红,这么一瞪,样子可爱极了。

李俊道:“这是你自己提出的要求,我帮你达成有何不好。”他直接来个一推四五六。

孙一依又哑口了。

李俊噗嗤笑着:“逗你玩的。”

两人无话地僵持着。

不一会,李俊玩弄着自己的手指,询问:“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应该…没有。”

此地唯一能称得上风景区的就是那个小小的山,从山脚爬到山顶顶多只需两个小时,前几个月她还听老妈说那山失火了,唉,林业局的人没管住那些好奇跑山上体验篝火的孩子们。半山腰的树跟草都被烧焦,不知道现在长出来了没。不过她完全不会关心这些,只想尽快完成木子给自己安排的工作。

后来,几乎整个假期就在这种目标清楚的忙乱中度过。

她忙着给难伺候的李总打理他吩咐下的事情,并因此而彻底明白了李俊是个多么难伺候的角色。她夜里挑灯好不容易看完那些文件,理出大纲,并且以死掉无数脑细胞为代价,想出的生平第一个企划方案给李俊看的时候,他只是微微瞄了一眼,说道:“想法不错,不过你确实对市场了解不多。”

孙一依当时气得只想跳脚指着烂木子鼻子大声责问:“什么呀,有本事给你三天时间去了解一切化妆品的市场,同时在这三天内完成这些文档的整理!”

她只把这些话在肚子闹腾一遍,自然不会说出来招惹天天看似闲的无聊的李俊。

李俊接着又说:“我以为你身为女人,会对这些了如指掌。”

这次孙一依有的反驳了,她说:“我不同每天闲着没事的大小姐,我没有精力太过关注这些。”

李俊道:“所以你就找个卖化妆品的男友。”

“在其女友的面前随意指责他的不是你竟也不觉脸红!”孙一依这三天为了忙这个,一连推掉谢文涛几次的约会,她已经觉得很愧疚,怎么也受不了烂木子再说风凉话,语气顿时严肃起来,说话一板一眼的。

“哦,那个孙部长回来了。”李俊笑道。

孙一依觉得耳根发烫。

他把文件扔在桌子上,说道:“无论如何你是完成了工作。虽然你的方案跟公司企划部给出的方案一比,差的多了,但没有功劳也又苦劳。”

孙一依听了之后只想拂袖而去。

原来他早就让企划部看了,用她不过是消遣她!

她特佩服自己那时候还笑意盈盈,极其违心地对他说:“是,李总,教训的是,我以后会加倍努力的。”

当她看见李俊沉默不语超过一分钟的时候,她心里暗暗乐了一把。据她的观察,烂木子沉默超过一分钟只能有两种情况:心情极佳或极差。此刻,他心情极佳是绝对不可能的。

要撇清关系原来无意中改一个称呼就可以了。

“呃,木子…”太常时间不说话,孙一依被压抑心慌。

“你认为谢文涛是男友,我却没把你当成他的女友。”李俊说完这句,起身去屋内开了杯啤酒。

坐在酒店房间的天台上,看着他颀长的背影,孙一依竟然读到落寞二字。

她揉了揉眼睛。

刚刚一定是错觉,她想。

第二天,为了补偿谢文涛,她腾出一整天时间陪伴文涛,并且作为谢文涛的女友出现在校友会上,当然免不了被同学大大调侃了一番。看着谢文涛满是开心的模样,她虽然不高兴却也没有阻拦同学。

尤其是那个话捞江磊,竟然问两人什么时候生宝宝。

孙一依讪笑两声,借口透气跑到女生那边。

回来的路上,谢文涛问:“一依,明天有空吗?”

孙一依耷拉着眼皮,如果明天那个BT的木子不找她麻烦的话,她应该是有空。

于是她说:“嗯,有空。”

谢文涛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明天去见我父母吧。”

“啊,不!”她第一反应是拒绝,谢文涛尴尬地杵在原地。

她急忙解释:“文涛,我是觉得太突然了,我没有心理准备,我也不知道你父母喜欢什么样的…”

谢文涛道:“他们会喜欢你的。或许我们是该考虑深入一点。”

“你你你容我考虑,明天我给你答复。”孙一依紧张说完这句话,匆匆扭头跑回家。她跑得太急,完全没有看到谢文涛僵硬着的脸。

丁醯女人敏感,其实,某些男人也是敏感的,尤其是在面临孙一依这种有时候很钝有时候又很聪明的女人。恰恰谢文涛属于这类敏感的男人。

第二天孙一依才想起自己要替木子约谢文涛出来。

谢文涛道:“一依,你不必要这么忙的。”他知道孙一依不是个会放弃自己工作的女人,所以只能旁敲侧击的暗示她。

孙一依只当没听到。

孙一依后来才发现自己所处的现状是多么尴尬。作为员工,她是必须为自己的公司谋取福利,作为名义上的女友,她又该站在谢文涛这边。

其实,两家公司合作,本是双赢互利的,却被这两个人演绎成城池不让半步,并且还争斗的极其隐晦。文明的舞刀弄枪,实为难得。

孙一依十分尴尬。

李俊跟谢文涛也意识到工作是工作,私人问题是私人问题。在后来所谓的谈判中直接不让孙一依参加。

孙一依敢指天发誓,这是她见过最为诡秘的一场谈判。

双方口头谈妥的那天,孙一依问谢文涛:“木子跟你们公司说好了?”

谢文涛原先似是要掏出什么礼物给她,但听她这么称呼李俊,有点不满,说道:“一依,你有没有觉得你叫唤你的上司的称呼过于亲密了?”

孙一依不以为然,“叫习惯了。以前他是我部下,我们都这么叫他。”

说起此事,谢文涛就忍不住想钻进孙一依的脑子里,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他说道:“哼,你怎么不想想,他为什么假扮成你的部下?”

“有什么好想的,难道你看不出来木子他的脑子异于常人。”

“你别装傻了,给谁都看得出来他对你别有居心。”

“我有分寸。再说,”孙一依道,“他有一个十分了得的未婚妻,对我这样,只是他那爱折磨人的本性使然。”孙一依语气忽然变得酸酸的。

谢文涛扳过孙一依的肩,令她看着自己,“我会吃醋。”

“文涛,你多心了。”孙一依觉得累了。

谢文涛道:“那么,我们结婚吧。”

“啊!”孙一依连连摇头,苦笑着,“太快了。”

“不然,订婚也可以。”

“文涛…我…别了…”孙一依小声央求。

谢文涛气急败坏,“一依,你根本不在乎我!”

看着谢文涛第一次对她说话用了重语气,孙一依一时间觉得难以接受。

她将谢文涛扔在路上不理,怒气冲冲的回到家,径直走进自己房间。

孙母见她气色不好,看出来事态不妙,急忙上前安慰她。

“一依,怎么了?跟文涛吵架了。”

孙一依道:“他无理取闹。”

孙母叹气道:“也未必全是无理取闹啊。”其实这几天,她全都看在眼里,一依确实并没有多为文涛考虑。

“妈,你跟爸恋爱的时候争吵过?”

“当然,两人在一起不发生口角那是不现实的。你爸爸小心眼着呢,一见我跟男人在一起那张嘴就翘的老高,能挂起油壶来。”

孙一依听后不觉抿嘴笑了。

“你其实从来没有拒绝过你的那个木子,对不对?”孙母此刻竟然像个哲人,而且还有洞察女儿行为的能力。

她低头沉默。好像确实没有拒绝过,木子每次非礼她,她从来没有真正打心底的说要把木子怎么样。好一会,她讷讷道:“他可不是我的木子。”

“一依,你是该去文涛家。你们也老大不小了。”孙母说着这话,留意着孙一依的表情。

她脸上写满了犹豫。

孙母叹息,她想自己说太多反而不好,还是留女儿自己琢磨吧,临走时她只留一句:“你要忠于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