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韵!”曾凯伦走过了,急促地喊了声曾韵的名字,他看了看薛舒亦,像是在央求她别说。

曾韵静静等了一会,见这两人都没有说话,眸子里升起一股执着尖厉的神色。她径直走到窗口,拉开窗户,说道:“要么你们告诉我真相,要么我跳下去。”

“别!”薛舒亦同曾凯伦一同叫着。

“我说我说我说,你要知道什么我统统告诉你,你千万别激动。”薛舒亦见曾韵慢慢走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薛姨,你说。”

曾凯伦道:“我出去一下。”

薛舒亦看着他的背影,想起那段往事,心里又是一阵莫名的难过。她看着此刻的曾韵,说道:“你跟你妈妈一样,一激动起来,会做些令人想都没想过的极端之事。”

薛舒亦顿了顿,提议着:“我们换个地方说吧,这儿毕竟是医院。”

曾韵来到薛舒亦家里,薛舒亦让她喝杯定神的茶,见她情绪稳定下来,才缓缓说起那些事情。

“你妈妈叫张影黎…”

那年的事情,她一点都不愿意再提起。

她同李聂努力把SATE扛上轨道,两人正准备结婚之时,李聂的父亲——也就是李俊的爷爷——忽然回国。

婚事因此出现意外,李爷爷要李聂娶张影黎。

一半是家境原因,一半是商业联姻。

张影黎家世显赫人又漂亮。她找过薛舒亦几次,又是危言耸听又是利益想诱。薛舒亦不以为怵,她自信自己与李聂的那份感情。很讽刺的是这份感情在张影黎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李聂答应了婚事。她恨不得亲自杀了这个姓张的。

那几天,她一个人在房间里,以泪洗面,万念俱灰的时候又发现自己怀孕。

为了争那一口气,也是为了肚中的孩子,她想夺回属于自己的男人。

那天她无意间发现曾凯伦看张影黎的目光有些不同寻常,便使计帮曾凯伦得到张影黎。本来薛舒亦只是想利用曾凯伦来威胁张影黎,她还没来得及着手做这些,一切就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张影黎悔婚。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那会儿,她心里除了窃喜更多的是对李聂的怨恨,恨他有始无终,恨他薄情寡义,恨他对己不忠。无数的怨恨交织一起,因而再见李聂的时候,她上去就是两个耳光。

李聂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任由她发泄,也不解释。

他声声说道自己是真的不知道你怀孕了,不然一定不会答允婚事。

两人开始若即若离的相处,薛舒亦一面恨着李聂,一面想着李聂。李聂也是隔三差五来看她,有时候还很无耻地就是赖着不走,薛舒亦也拿他没办法。随后她顺利生下李俊,也许是因为自己成为母亲了,薛舒亦终究还是心软地原谅李聂。

大约一年时间,差不多快忘了那段故事的时候,张影黎又来找她,这次,她为的不是李聂,是曾凯伦。

张影黎一进门就眼巴巴地盯着小李俊,说:“你,把孩子还给我!”

她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张影黎再说什么。

张影黎上前就要夺走李俊,薛舒亦忙小心抱着李俊,不让她夺去。张影黎张牙舞爪地向她扑来,吓得薛舒亦急忙躲开,她说:“张影黎,你疯了!”

张影黎什么都不顾,“你们这帮东西不是人,快把女儿还给我!”

“这是我儿子,不是你女儿!”薛舒亦大叫着,张影黎听了这话好像才缓过神,怔怔地坐下,眼泪滴滴答答落下。

张影黎闹完就走了,弄得她很莫名。什么女儿?一头雾水。

后来,曾凯伦让她帮忙照顾一个才两个月大的小女孩。

客厅里摆着一个古老的时钟,滴滴答答的。“这个女孩就是你。”薛舒亦喝完杯中的水,看着曾韵,缓缓说着,声音糅合在钟声里。

曾韵轻轻“嗯”了一声,继续听着。

“你爸爸央求我照顾你几天,为得就是不让你妈妈找到你。”

“为什么?”曾韵很难理解这些,“他们既然好了,又何必多出这么多事。”

“唉,当初我也不懂曾凯伦是什么心态。喜欢却又不愿意娶你妈妈,不愿意娶你妈妈却又要把你留在身边。”薛舒亦顿了顿,“后来我才知道,你爸爸在之前去国外出差的时候,曾经遭人袭击,因而…”

薛舒亦没在说下去。

“那个病历单就是那个时候的事情?”曾韵问。

薛舒亦点点头,“他不是天生不孕,这种事情,搁谁身上都难以启齿。”她顿了顿,喝杯茶,继续往下说。

张影黎第二次出现的时候,正好曾凯伦也在。她一见曾凯伦,跑上前又是咬又是抓,好像要把他生生吞下肚里。她哭闹着,曾凯伦却怎么都不愿说出孩子在哪里,她随后跑出去,一直跑到一栋大楼楼顶上,威胁曾凯伦把孩子交出来。

曾凯伦被她吓得只好连声应着。

薛舒亦此刻正抱着曾韵跑过来,才刚上来,就听见张影黎问曾凯伦:“曾凯伦,我再多问一句,你要不要娶我?”

曾凯伦下意识地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张影黎闭眼跳下楼,动作干脆决绝。

所有人都愣住了…

此刻无论怎么后悔都来不及了…

他当时没有来得及说的话是:“我成了半个废人,不娶你是不想耽误你。一直没告诉你,是因为我想要个孩子,而我也只有你肚中的那个孩子。我不想你们家人知道,那样的话,孩子就不能留在我身边了。”

她抱着才两个月大的曾韵,傻傻地呆在原地,直到李聂上前抱住她,她才有些知觉。

曾经那么恨张影黎的出现,可此刻也为她的死感到万分内疚。

“再多等一秒,就不会有那件事情发生。可是你妈妈那会的性子刚烈极了,容不得一秒的等待。”薛舒亦道,“如果当时我没有刻意帮助曾凯伦,也许就没有后来的事情,无论如何,我都对不起那你妈妈。可是你能理解那时候的我吗?”

一个背弃的女人,为了抓住自己的东西,只得如此。

屋子里异常安静。

曾韵第一次听到眼泪滴滴答答落在桌面的声音。

竟然如此动听,像拨弄心弦发出的声响。

薛舒亦长吁一口气,“很复杂的一段过去…很揪心,也错得离谱。”

家里的电话响起,薛舒亦接起,过了一会,她放下电话,对曾韵道:“你爸爸他准备出国,要把SATE的股权全部转让给你。”

曾韵默默地低着头,过一会,抬起头询问:“我妈妈的家人为什么没有出现过?”

“他们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当初你妈妈怀孕的时候,只把这事情告诉了曾凯伦,悔婚的时候她也没有对家里人过原因。后来,为了不让你不被张家人知道,曾凯伦还假娶了一个曾太太。我也是希望保护你一辈子来弥补当初的失误,见你喜欢李俊,我是打心眼里高兴。可你们有缘无分,徒添无奈。”

曾韵恍然笑了下,“没什么了。至少这段过去解开了我心里所有的疑惑,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小韵,恨我吗?”

曾韵摇摇头,“薛姨,你一直对我这么好,好的有时候我都觉得你像我妈了,我好像恨不起来。想想您自己的过去,就别再因为我为难一依同阿俊了。”

“小韵,你是个少有的好孩子。对你爸爸好点吧,他也是有太多的无奈。”

“嗯。”

“原来一切是这样的。”

李俊不知道何时在屋内,薛舒亦与曾韵都被吓了一跳。

曾韵慢慢站起来,看了一眼李俊,说:“薛姨,我该走了。”

李俊见她状态不佳,便说:“小韵,我送送你。”

曾韵拒绝,“你们不用担心,我没事,真的。”

她执意拒绝,李俊也不好坚持。

母子二人单独在客厅里坐着,气氛有些尴尬。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薛舒亦问。

“从我爷爷回国开始。”李俊道,“一个讲得入神,一个听得专心,我进来的时候你们都没察觉。”

薛舒亦倚靠在沙发上的身体动了动。她没说话。

“我今天见了辛律师。关于爷爷当年的遗嘱…”

“你爷爷当初留下那个遗嘱,是为了气我。老顽固一个。他意思是承认自己无缘相见的孙媳妇也不承认我这个儿媳妇。如果当初我没生下你,估计你爷爷宁可再选其他女人也不会默认我。我还是因为你才得以成为李太太,多现实讽刺。”薛舒亦苦笑着,人死都死了,还要给她难堪。

“你还要反对我喜欢一依吗?”

薛舒亦疲惫地按着太阳穴,说道:“你爱怎么样怎么样,我委实累了。”

“谢谢。你反对也没有用,我会以最快的方式跟她结婚。”李俊话里尽是挑衅。

“我都说随便了。不过李俊,要我像喜欢小韵那样喜欢她,是不可能的。”

“那也不必了,你只要别在为难她,别用钱逼她离开就可以了。我自会疼她。”

“你爸爸当初若有你一半的执着,也就不会多出那么多事。”

李俊看着妈妈,忽然同情她。

“我走了。”李俊想着一依,向薛舒亦告别。

“儿子!”薛舒亦叫声透着许多苍凉,“你总是不在家,今晚留下陪陪妈妈吧。我不会再反对你什么了,毕竟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现在唯一的亲人。”

李俊心软,起身抱了抱妈妈,第一次像个儿子给母亲一丝温暖。

毕竟血浓于水。

第四十八 求婚[VIP]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李俊才发现一依不见了,电话竟然也打不通。

李俊冷冷地问下属:“孙助理昨天什么时候下班的?”

“那个…”下属都很久没看他这种脸色了,有些不自在,说道,“孙助理昨天是跟薛董事一块走的。”

下属把昨天目睹的事情告诉李俊。

李俊阴沉着脸,搞不清楚这个女人去了哪里。

不会一依在家里睡觉睡过头了吧?带着这个念头,他随即去公寓找她,结果家中根本没人。屋内干净如斯,看样子她昨晚根本没有回来。

他心里从来没有这般着急过,回到公司,也无心工作,想了想,还是去找薛舒亦。

“妈,昨天,你是不是对一依说了一些刺激她的话?”

“不记得了。我只是说我不想见她,当时我心里气得很,难免说些过激的话。她怎么了?”

“没什么。”李俊铁青着脸离开。

一个上午,心情都很不好。

下午一点多钟,因为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合同要签署,他不得不收起担心一依的心。

谈完事情,他拿着新手机再一次拨打一依的手机。

手机一直是关机的。

昨天一依联系不到他,今天他联系不到一依。

两人都尝试了这种急不可耐的滋味。

而这段时间,一依在干嘛呢?

昨天半夜她急急忙忙回到家,敲了半天门,才见妈妈开门,扑到老妈怀里就吧嗒吧嗒只掉眼泪。“妈,爸到底怎么了?怎么会那样呢?”

孙母眼睛也肿如核桃,正拿着冰袋敷眼,看着一依直哭,忙说:“没事了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呢?要不你们现在就收拾收拾,同我一块去L市。”L市毕竟是大城市,医院水平要比家里小镇上的医院好多了。

“哎,小姐,你还没给钱呢!”一个人追了上来。

一依抬着泪眼看他,说道:“哦,不好意思,我忘了。多少钱?”

“咱可是说好的,送您到家,总共一千块钱。”

孙母咋舌:“一千块!真可去抢钱了。”

一依迅速掏钱付账,然后拉着老妈问:“妈,爸呢?他是不是在医院里?”

孙母露出笑脸,说道:“你爸正休息呢呐。”

孙父此刻从屋内走出,看着一依,惊讶道:“你这孩子,竟然真的就这样回家了。”

一依有些奇怪,“怎么回事?”

孙母答:“是误诊,你爸爸没事。”

误诊?

误诊!!!!

孙一依彻底被囧到了,几乎要捶着胸口埋怨苍天,“OTZ,这种事情也能发生,这什么鸟医生!”

也许这种经历可用五个字概括:冰火两重天。

这种感觉犹如自己被人无辜地蹂躏了一番之后,那人又忽然跟你说不好意思啊这是意外弄错人了。

有些无奈,事后想想,却又无比喜欢这个结果。无论怎样,这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结果。

孙母道:“妈妈跟你一样,也是先被吓得半死。看我眼睛到现在还没消肿。”

孙父埋怨她:“早就跟你说别什么事情还没定下就跟女儿说,看把一依折腾的。”

“我后来有再打电话给一依,可是一依手机关机了。”孙母不好意思地替自己辩解。

她疑惑地掏出手机一看,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机,原来是没电了。她已经没有精力深究这些,此刻累得连洗澡的力气都要没了。

第二天,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家里没有同她手机相配的充电器,于是也就一直没有充电。

下午吃罢午饭,孙母问她:“一依,你跟文涛怎么样了?”

一依羞愧地低下头,难以启齿,好一会才把事情跟妈妈坦白。

这时候才又想起薛舒亦对自己的那个态度,脸色黯黯的,她想起自己还没有跟李俊说清楚具体情况,心里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