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畴犹豫了下,随即退下。

目光落在君无晗身上,见她一派悠闲自得,一袭男装合身得体,俨然一个俊雅的贵公子模样。

轻唤,“无菲…”

她挑了挑眉,“我有允许你这样称呼么?”

“若是常人,能与朕近一步关系,称呼亲昵点儿,一定会很高兴。”他脸上闪过尴尬,“你不一样。”

“在等我有什么事?”她不纠结这个问题。

“朕也是迫不得已。”欧阳澈眼中盈着浅浅的歉意,“当时朕若不扑向你,现已命丧黄泉。不管怎么说,是朕害得你医术暴露。”

“然后呢?”

“对不起。”他诚挚地道谢。

她眼神微讶,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快服软。

欧阳澈自嘲一笑,“想不到朕如此轻易便致歉吧?朕的皇位,有名无实。换作欧阳煊,自然高高在上,不容挑衅,错亦是对。而朕,不过是一个傀儡皇帝,尊严早已踩在脚下,认个错又何妨?”

君无菲不痛不痒地说,“好吧。本少爷是个大度的人,接受你的歉意。”

“如果你不接受,朕会如何?”他问出。

多的是方法叫你生不如死。她没有说明,“你倒是挺了解我。”

他也不纠结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可有把握治好睿王的病?”

“不清楚。”

“你愿意救睿王?”

“不愿意。”

“那你还…”

“皇上是个聪明人。”君无菲态度轻松,“有些事,我不方便说不。”

“朕明白了。”是受永太妃威胁。

“皇上可别忘了,此事皆因你而起。”

“朕会记得。”

“没什么事,本少爷就先走了。”君无菲同太监范畴一道远去。欧阳澈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笑容渐渐消失。

马车驶停于睿王府大门口。下了马车,一抬首,入目的是匾额上‘睿王府’三个龙飞凤舞的金漆大字,气派朱红的大门,两侧巨大的两座石狮守护,府邸尊崇,神圣不可侵犯。

范畴叩响大门,说了来意后,与君无菲得入睿王府。

三步一亭、五步一阁,庭院假山流水,花木扶疏,朱红镏金的长廊点亮一排华美的宫灯,巡逻的侍卫、值守的下人景景有条,各司其职。

由下人带路,七拐八弯,一路所见,睿王府里景致美丽奢华,一点也不输皇宫。只不过,府里很安静,几乎听不到下人私下聊天交谈,气氛很是紧张,紧张到有点严肃,可见睿王府管教之严苛。

“到了。”下人带着范畴与君无菲停在一间厢房门口,恭谨地叩响房门,“王爷,君无晗奉永太妃之命,前来给您诊治。”

“让君无晗一个人进来,都下去吧。”不容置疑的冷漠嗓音。

“是,王爷。”下人与范畴一揖便离开。

君无菲推开房门。霎时,一股子重重的药味扑鼻而来,房里没掌灯,漆黑得不见五指,还好门外月光正盛。

黑暗中,欧阳煊漆黑妖异的眸子看向门口。但见一袭白衣的君无菲全身笼罩在月光中,笑容温和,身影清俊,犹如下凡的嫡仙,美得仿若不食人间烟火。

“进来,关上房门。”他冰冷的命令。

她照做,月亮被关在了门外,限入一片黑暗。仿若能看见屋内的摆设,她轻松地绕过桌子,来到他睡的床前,“请睿王伸出手腕。”

依言而行,他将手腕伸出被辱,妖瞳盯着她,“你在夜间能视物?”

“不能。只不过习惯了夜晚的黑暗。”

“房里的地上掉着个箱子,你没踩上去。”

“是药箱。”君无菲笑道,“之前一定是吓走了一个大夫,大夫连药箱都不敢要了。睿王不该太任性。”

看她像说小孩子的语气,他皱起眉,表情冷酷,“不是吓走。你向侧后方看看。”

“不用看了,不就一个大夫治不好你,上吊死了。所以我才说他‘走’得归西了。”

见她如此轻松的语气,他狐疑,“你不怕?”

“身为大夫,见过的死人多了。有什么好怕的。”以前在现代,母亲是开公司的,父亲是中医师,往前数三代,爷爷、太爷爷、太太爷爷都是出色的医生。出生于吴家,不管是长子还是长女,家里的老大都要继承医钵。她自幼习中医,医术过人,后来,只不过因为发生了一些事,才改行当警察。

“本王很清楚你的底细,你不曾习医,更不曾习武,遑论用绣花针杀人。”

她老实地说,“那是崇拜我的偶像,我的偶像专门用针。”

“偶像?”他没听过,“那是何物?”

“就是崇拜的对像。”

他语气冷冰冰地问,“你崇拜谁?”

“东方不败啊。霞版的,唉,那是九几年的老片子了,想当年东方教主威震武林,口号:日出东方,唯我不败。”她坐到桌边,兀自倒了杯茶,边喝边继续说,“东方不败是个绝世美男子,武功天下第一,一袭红裳风华倾世,既有男子的英俊霸气,又有女子的艳丽无双。想当年,东方教主迷死了多少帅哥美女。教主最拿手的就是绣花飞针了,银针一出,咻咻咻…”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那当然。教主他也是个酷冰冰的人物,话说,睿王你也冷飕飕的。不过,你应该向他学习。”

“学习什么?”

“欲练神功,挥刀自宫啊。”她比了一把刀的手势。

欧阳煊脸上泛起黑气,“君无晗!”

“来了!”她从袖里掏出把匕首走过来,“王爷放心,虽然我没切过鸟,凭我多年行医的技术,下手绝对干净利落,切口整齐。”

024好好爱本王

“你想找死?”妖冷的瞳仁蓄起怒气。

“王爷别生气,要么你自己来好了?”把匕首塞到他手上。

握紧手里的匕首,抵住她脖子,“不怕本王杀了你?”

“杀吧。”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他果真用力一划,刀锋软绵绵的,竟伤不了她分毫。她抢过匕首收起来,“好啦,你也杀过了,不过没杀死我。这把道具刀买来有点贵的,没钱时还能换几个银子。”

看她一副爱财如命的样子,可爱之极,他不由得笑了出来,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这才对嘛。”她扯唇一笑,“不枉我这么卖力搞气氛。你要知道,这房里暗无天日,空气又差,还吊着个死人,处在这种环境下,很容易精神压抑的。开导你的心情,是个好大夫吧?”探手触上他的脉博。

他身体一僵。她的手很暖,温度自她指腹传来,有一种暖心的感觉。

眉宇微蹙,她的表情变得凝重。

“本王患了何病?”他冷淡地问。

“不是病,是中毒。”君无菲叹了口气,“这种毒每十天发作一次,发作时王爷心痛如刀绞,毒由外到里,慢慢侵蚀王爷的脏腑,当手肘的紫气走到胸口,就没救了。”

“本王也猜到可能是中了毒,只是没有大夫诊断得出具体原因。”他心中燃起一丝希望,“那现在还有救?”

“我也诊不出是什么毒。”才怪。她态度认真,“王爷身中的毒,至少由八种毒草与药草混合而成。我知道其中一味是天蝎草,其他就无法确定。”是不可能的。

他抽回手,“这么说,你救不了?”

她建议,“我可以试着给王爷开一幅药方,王爷照三参煎服,也许能抑制毒情扩散。”

“出去。”他寒下面孔。

她二话不说,站起身就拽拽地走了,出门转了个弯,一直等候的范畴赶忙迎了上去,“君二少,王爷的病情怎么样了?”

君无菲把房里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又道,“君某太年轻,医术尚浅。也只能试着开幅药方了。可惜,睿王似乎不接受。”

“原来睿王是中了毒。”范畴表情也不乐观,“睿王这事,暗中诊断过不知多少大夫,全都束手无策,想不到,君二少也没办法。”

我有啊,只不过不救就是不救。永太妃母子有求于人还这么拽,她救就是傻X了。睿王权势过大,永太妃又用小宝的命来要挟她,明着拒绝,只会自找麻烦,干脆演场把完脉又救不了的戏,以保家人平安,何必跟对方硬碰硬呢。

君无菲也装出一副惋惜的神情,“只能祝福睿王。”早点死了。

范畴一双老眼盯着君无菲由上到下看了遍,君无菲被他看得发毛,“公公那是什么眼神?”

“君二少没事?”

“我该有什么事?像前一个大夫一样,治不好睿王,就上吊死?睿王也不至于每个治不好他的大夫都杀吧?”

“睿王不会,但永太妃会。君二少是给睿王诊断的第二百九十九个大夫,前面二百八十八位都死了。”范畴手里突然多了条长长的白布,“君二少是个聪明人,在寿宴上只说睿王身体不适,这点无伤大雅。可君二少现在知道睿王身患治不好的奇毒,永太妃不会希望外人知道睿王性命堪虞,以免动摇江山社稷。等你去了,永太妃会发笔钱好好抚恤你的家人。为免你家人有所不测,你是自我了断,还是咱家动手?”

“我靠!难怪刚才睿王这么轻易就让我走了,原来是知道我出门了死路一条。”君无菲一脸愤愤不平的模样,“他太不讲义气了,也不提醒提醒我。你等着啊,我去找睿王算帐。”

说着就走回头路,一转身,撞上了一堵墙,“哎哟喂,哪来的墙挡本少去路?”定睛一看,是睿王欧阳煊。

“这么急着找本王?”欧阳煊残酷地勾起唇角,眼中闪过嗜血的光芒。

“当然急啦。”君无菲微笑着点头,“你再不来,我这条小命可就被范畴范大公公收拾了。要在睿王府杀人,怎么着也得先通知您这个主人一声。范畴摆明不将你放在眼里。”

“是么?”妖异的瞳仁微眯,语气冰到极点。

范畴浑身一个激灵,心生畏惧,颤抖地跪地,“王爷饶命,奴才是奉了永太妃的命令。”

君无菲替他说下去,“就可以不把睿王当回事?”

“奴才不敢!”范畴气在心头,在睿王面前,更多的是害怕。永太妃只有睿王一个独子,睿王杀个人连眼睛也不会眨一下,他一个小太监要是死在睿王手上,永太妃只会关心儿子,不会为他讨公道。

“下去吧。”欧阳煊摆了摆手。

范畴哪敢逗留,也不再提杀人的事。君无菲那张嘴坑死人不偿命,改天再收拾她!

甩开折扇,君无菲嘴角挂起了微笑,“睿王‘阴名’。”

欧阳煊冷哼,“本王怎么觉得你在说反话?”

“王爷多心了。以您今天的地位,哪个敢诓你?”

“你不就敢?”

“不的不的。”

欧阳煊不争论这个话题,妖冶的黑瞳蓄起不满,“说,为什么除了在寿宴上第一眼,你认真地看过我。之后,就不再正眼看本王?”

她笑容不变,“王爷英俊非凡,身材又好。我怕多看你几眼,害了单思病,就不好了。”

“说的是真话?”他摆明不相信。

“真话。”她眼底闪过一道落寞,旋即又笑容可掬。

捕捉到她一闪即逝的眼神,他突然有点信她了,“真的会看上本王?”

“会。”深爱的男人逝去以后,她消沉了段时间,直到看到表哥梁少华,少华与他有三分像。于是,她故意让自己把心思寄托在少华身上,不断的试图找他的影子,天天缠着表哥少华,最终缠上了死路。

欧阳煊与心底的他几乎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她岂能抗拒?不想再走进死路,唯有努力学着不在意。

他忽然一阵沉默,不轻不重的男性嗓音飘散在风里,“那就好好爱本王。”

她神色微讶,借着月光,注视眼前俊美无铸的男子,恍然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合,不由动情地呢喃,“煊…”

025黎煊

“送给你。”黎煊从背后拿出一个精致的手工木偶。

“这是什么?”她接过,“哇…好精美,是你跟我的雕像!哪儿买的?”

“不是买的。”

她抓过他的手,见有好几处刀片划伤的痕迹,手上还长了几个水泡,“你自己刻的?”

他酷酷的脸上泛起温柔,“嗯。喜欢吗?”

“很喜欢。”她宝贝地将木偶收入怀里,捉起他的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药粉,蔺在他伤口,再贴上OK绷,细心盯嘱,“两天别沾水,伤口发炎就不好了…”

“还真有个未来医生的样子,居然随身带着药。”他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她反握住他的手,娇嗔,“别老摸人家的头,人家不是小孩子。”

“小妹妹,你才七岁,还不小?”他露出帅气的笑容。

“你自己也才屁大点。”她不服气。

“小晗,我比你大很多。”

她小脸漾着苦恼,“那怎么办?”

他温柔地说,“我会等你长大。”

“还要保护我。”她提出要求。

“没问题,保护你。”他爽快地答应。

“保护我一辈子。”她无耻地增加条件。

“都依你。”

“要是你说话不算数怎么办?”

“小晗,我已经很懂事了。”他漆亮的眼里蕴着认真,“答应过你的事,就不会反悔。”

“黎煊哥哥真好。”她开心地笑着,拿出他雕的木偶仔细观赏,在木偶脸上亲了下。

他看着她白里透红的小脸,忍不住在她脸上亲了下。

“为什么亲我?”

“只有你有这个荣幸,这是我的初吻!”他再次摸了摸她的头。

那一年,她七岁,他十四岁。

回过神,发现欧阳煊正盯着她瞧,“在想什么?”

“想小时候的事情。”她淡然一笑,“不知道你小时候长什么模样?”

“孩提时期的事,有何好想。”他眉宇微蹙起,“我不太喜欢你方才看本王的眼神。有点像在看另一个人。”

“怎么会。”她不承认,“睿王多心了,睿王相貌太过英俊,我一时看入迷了而已。”

“是么。”他不置可否,“叫我煊,不必叫睿王如此生疏。”

“可是…我们有那么熟?”介个问题也问过皇帝欧阳澈一遍吔。

“你方才不是叫本王煊了。”

“好吧。”她颔首。

“叫一遍来听听。”欧阳煊面色不冷不热。

“我不要叫你黎煊哥哥了,我要叫你煊。”她气鼓鼓地说。

“谁惹我的小天使生气了?”黎煊满脸的关心。

“刚才在校门口,我见到有个女生这么叫你。她怎么可以这么叫?”

“她暗恋我。”

“我不许她暗恋你!”她语气霸道。

他哭笑不得,“小晗,那是她的事情,我管不了。”

“我不管!我就是不许她喜欢你。”

“好吧。”他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我答应你就是了。”

“以后我也要叫你煊。”她强悍地宣示主权。

他摇头,“这样不好,你年纪太小了,你才七岁,等你十五岁了,再这样叫我,好不好?”

“我不要!”她耍小性子。

“小晗,你听我说,我是为你好。叫我煊太暧昧了,我不希望人家说你是个坏孩子。乖,听话,好么?星期天黎煊哥哥带你去游乐园玩。”

终归是个小孩子,一听有的玩,立即眉开眼笑,“好哦!”

他很温和地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