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菲眼里满是心疼,反握住被云漓握着的手,“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他喜欢她现在的目光,像是很爱他。

她起身,脚落地,腿间太过酸痛,差点站不稳,他干脆将她打横抱起,“君儿要做什么,我来帮你。”

“梳洗,然后跟你一块吃饭。”

“好。”他坐于桌前,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楚小宝拧了毛巾,递给君无菲,“娘亲,先擦把脸。”

君无菲洗完脸,想将帕子丢回水里,却被云漓率先接过也擦起脸。

用她用过的帕子?她觉得没什么,只是当着儿子的面,不太好意思。

小宝命人将饭菜端到桌子上,说道,“饭菜是二个人的份,爹娘慢用,儿子告退了。”说罢带着下人离开。

房里只剩君无菲与云漓二人,云漓为她盛饭夹菜,她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抱着吃不方便。”

“可是…我想抱着你。”难得的,他说出自己的想法。

“云漓乖,等你吃完了饭,再好好睡觉,你想怎么抱,就怎么抱。”一副对待小孩子的语气。

他怎么觉得她拿自己当小宝对待,但是好幸福,有一种甜滋滋的感觉划过平静的心田。她的意思是,他可以跟她做夫妻间的事?

想问明白,又怕唐突了,动了动唇,终是什么也没说。

君无菲觉得他有话想说,又没说。总觉得与云漓这样下去不行,有想法也不说出来。

看来得坦诚布公跟他谈一次。

但是,不是现在。先等他吃饭睡觉,醒了再说。

看他现在疲惫的样子,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太心疼。

关上房门,君无菲走到院子里,在小亭里等候的小宝朝她跑过来,“娘亲。”

“小宝这几天乖不乖?”她伸手摸着他的脑袋,比了下他的身高,“儿子又长高一点了。”

“小宝很乖。”小宝说,“这些天练武的时间减少了,多数在管理云王府的生意。”

“嗯。”

“爷爷说颠覆朝廷的日子近了。”

无菲还是点头。

楚小宝抬首,看着娘亲美丽的脸,“娘亲的精神挺好。前几天发生了什么事?”

“就是身体不舒服。现在没事了。”

“那就好。”小宝说道,“娘亲可得好好照顾自己,不然,爹爹会心疼死。小宝也会心疼的。”

君无菲点头,“小宝也要照顾好自己。”

“儿子会的。”小宝精致绝伦的小脸浮起忧虑。

无菲俯下身,伸手轻抚着他的小脸,“儿子有心事?”

“娘亲,儿子想问…”

“有什么话,直接问就行,对于娘亲,别藏在心里。对别人,要懂得说该说的话。”

“是。”小宝点头,疑惑地说,“玄溟爹爹与云漓爹爹是同一个人吗?”

她怔了下,“为什么这么说。”连小宝也看出来了?

“儿子有时候觉得两个爹爹很像。”

“这个问题,等你爹爹睡醒了,我找他核实了,再回答你。”她说,“因为现在,我也不知道。”不能再等云漓主动向她说明了。等了这么久,怕是继续等下去,还会是老样子。

“好的。”小宝颔首,“希望是同一个人。”

其实,连她也这么希望。毕竟,云漓就是对小宝再好,如果小宝不是他亲生的,总归有点遗憾。她仔细地瞧着儿子稚气的脸,“以前小宝都不会在意这个问题,现在为什么这么说。”

“爷爷与爹爹对小宝太好了。”小宝说,“若是小宝是他们的亲孙亲儿,一切才显得理所当然。”

“是啊。”她微笑,“不过,就算不是,小宝也无须介意。因为你永远是娘亲最爱的儿子。娘亲的丈夫,必需是与娘亲一样疼爱小宝的人。”

“小宝明白了。”楚小宝懂事地点头,想起什么,又说道,“娘亲,你知道不?今天早上在一间民宅发现了十一公主楚曼雅的尸首,在她旁边的还有一具男尸,经查,那男尸生前是大皇子楚辄的护卫杨飞。验尸官查验到两人死了四天了,尸体已开始腐烂。是民宅的房主上门收租时发现的,通知了官府。”

楚曼雅也中了淫毒,这么说来,那晚她就死了。君无菲点头,“楚曼雅与楚辄的护卫一起死的,楚昱一定会咬住这点大作文章。”

“娘亲英明。”小宝又道,“两人死亡现场凌乱,公主躺在地上,衣衫不整,手里握刀正刺杨飞。公主的尸身下体与身上都损伤严重,生前肯定被暴力侵害。负责办此案的官员认定是杨飞奸杀曼雅公主,公主反抗时,将杨飞杀死。”

“内幕呢?”

“娘亲猜猜。”

“护卫杨飞是自杀的?”如果没估计错,四天前的夜晚带楚曼雅走的那太监就是杨飞。

“娘亲真神,儿子佩服。”小宝说,“儿子查到的内幕是杨飞生前受大皇子楚辄之命装扮成太监侍候在公主旁侧。曼雅公主与杨飞日久生情通奸。而非奸杀,因为楚曼雅身上的伤经比对,都是她自己弄的。然后不知名原因,杨飞杀了曼雅公主再自杀。而且在杨飞死前,还将公主好好打扮了一番,自己也衣着整洁,连房子都收拾干净了。可惜,一切都被抹去,整洁的现场被重新搞得凌乱。原本躺在床上的两具尸体也被摆成互杀的姿势。这一切都被推到大皇子楚辄身上,认定杨飞奸杀公主是楚辄主谋。幕后操纵这一切的,是太子楚昱。”

“哦。符合楚昱的作风。”她觉得,“这才像楚昱,阴险恶毒,肯定会利用这个机会拔掉楚辄这个眼中钉。”

“这么坏的太子是娘亲的故人,娘亲当年是不是喜欢他?”

“当年娘亲瞎了眼。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大皇子楚辄现在已经在大牢里了。”小宝说,“娘亲以后可得擦亮眼睛。”

“放心。”君无菲点头,“娘亲不是傻子,不是把楚昱甩了么。他大婚之日想陷害我,反而中了我的计中计。现在他成了全天下的笑柄,我也算出了口恶气。所以,儿子,哪怕再有感情,也要懂得保护自己,报复敌人。”

小宝虚心地道,“儿子谨听娘亲教诲。”

“估计过不了多久,大皇子楚辄就会暴毙在大牢里,不会有机会出来了。”

“儿子也这么觉得。”

一名下人走过来,朝君无菲与小宝行礼,“世子妃、小世子。”

“什么事?”无菲问。

“太子楚昱要见您。”

“不是说过,只要是楚昱来,直接回绝。”

“太子让小的给您带一张字条。”递上字条。

君无菲摊开一看,上头写着:云漓有另一层身份,你绝对会震惊。

已猜到楚昱要说的是什么。

想侧面证实一下。于是,说道,“太子人呢?”

“在正厅。”

君无菲将字条给了小宝,自己朝正厅而去,见厅里,楚昱悠闲地站着,着一袭黄色金丝线绣蟒纹太子专用锦袍,金冠结顶,两条丝带自金冠左右均匀垂下到肩的位置,同色的锦纹腰带配着一枚昂贵的玉扣,华贵而又内敛。

他的五官非常的英俊,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相当温和儒雅的气质,手持折扇,又觉十分的潇洒。

毫无疑问,楚昱的外表是相当出色的。对她来说,也没什么。

他同样望着她,眉似远山抹黛,五官精致绝伦,眼如秋波,气质超凡脱俗,像九天玄女下凡,美得让人只消一眼,便终身难忘。

她穿着一袭浅绿色的罗裙,配清透绿纱,一半发髻高绾,多数披散在肩后,一根发钗插在发间,吊着精美的钗钿,风姿绰约,高贵清雅得让人不敢亵渎。

越是看她,越是着迷。

多少个日日夜夜都思念着她,根本无法忘怀。

“小晗。”他启唇。

她淡然说,“小晗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是君无菲。”

“你是小晗。我的小晗。”依旧固执地说,毫不掩饰,也不在意厅里还有别的下人。

“请太子殿下放尊重。”君无菲面色冷淡,“我早就是云漓的妃子。今生不可能属于别人,唯有他。说正事吧。”

楚昱扫了眼厅中的下人,君无菲明白他的意思,摆有摆手,所有的下人退下,只余她与楚昱。

楚昱上前一步,“小晗,我想你。”

她目光里盈起冷凝,似乎他敢再走一步,她就不客气。

明白她不止医术过人,更能使毒于无形,他止了步,“就这么恨我?我所犯下的错,你已经报复回去了,现在全天下人都嘲笑我连个你一个女人都得不到,嘲笑我无能。还不够?”

“我要听的不是这些。”

“在世人面前,我是尊贵的太子,在你面前,我从来都以‘我’自称。你难道不懂,在我心里,你不同于一般女人,与我是平等的?”

云漓在她面前也从来只自称‘我’。可没见云漓拿这点跟她说什么。她说,“不需要太子纡尊降贵。”

“虽然我娶了正妃彦可卿,可我一点不喜欢她。只免强碰过她一次。碰她也是不想她去彦丞相那多生事端。”楚昱一脸的认真,“我心里除了你,没有别的女人,如果你愿意,等我登上皇位,我可以废了彦可卿,封你为皇后。”

她讥诮地笑了,“我突然觉得很好笑。”

“理由?”

“看来,你从来不曾了解过我。”

“我只是希望你能入境随俗,不要介意我拥有过别的女人。但你介意,那也算了。为了你,我将来可以只有你一个女人。”

“我没爱过你。”

他俊颜色变,温和的面容盈起痛楚,“不可能!”

“曾经,我是按着你安排的路线在走。自幼亲梅竹马,你虽对我关怀备至,却也悄悄用手段断绝了别的男生靠近我。你看中了我的家族企业。就算不是我,是另一个女人,拥有我的身份背景,你依然会这样。”

他眼里一抹讶异一闪而逝,被她捕捉到。

虽然早就知道这是事实,他的反应却坐实了。她觉得有些伤感。

他否认,“不是的,我对你是真心…”

她眼里闪过厌恶,“你根本不用解释,因为我不相信你的真心。再否定,只会让我觉得你虚伪。”

他眉头皱了下,“既然你喜欢真诚,那我就说。确实,我是抱有这样的目的。但是不可否认,除了这点,我依然是爱着你的。两点并不冲突。就像现在,我要江山与你,也是可兼得,并不是非要择其一。”

“我不恨当初瞎了眼。”君无菲淡笑,“谢谢你给我狠狠地上了很久的一课。让我彻头彻尾地明白,一个男人可以虚伪到何种程度。”

他温悦的表情破功,“你以为云漓就不虚伪?你以为你就了解他?查了好久,终于让我查到,云漓就是遮月宫主!遮月宫诡秘莫测,圈养着阴暗的杀手组织、杀人不眨眼,情报网精锐遍布每一个角落。能操控这种组织的男人,你觉得是什么好人?”

她静静地听着,面色连诧异都没有。

他倒意外,“你知道?”

她无所谓地道,“跟你无关。”有点悲哀这事不是她的丈夫云漓亲口告诉她,还要一个外人告诉她,老公是做什么的。

“我是不希望你被云漓蒙蔽。越是清雅高贵的外表,就隐藏着越黑暗的心。”楚昱关心地道,“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我既往不咎。”

“像你这种垃圾,世界上的男人死光了,我也不会要你。”她语气毫无波澜。

他却听得怒发冲冠,依然努力维持着彬彬有礼,“我是垃圾,一个强暴女人的男人,又算什么?”

知道他指的是玄溟,也就是云漓强暴了真正的君无菲。她目光微眯,只给了他一个字,“滚!”

“云王府撑不久了。本殿下会得到你,一定会!”楚昱斯文的面庞浮起阴狠坚定,一甩袖,大步离开。

他最后一句话用的是‘本殿下’。他在告诉她,没有权力解决不了的问题。

君无菲有点为云王府担忧,望着他的背影,头一次有一种想杀了他的冲动。

同时,心,也放下了。小宝是云漓的亲生儿子。

即使知道云漓是玄溟,她还是需要云漓自己亲口承认。

云漓也睡了大半天了,她朝云阙居厢房而去,可能云漓还在睡觉,她故意放轻了步子,到门口时,听到房内有人谈话。

她直觉地止步。听声音,是云漓与小厮云初。

“主子,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小厮云初的声音。

云漓说道,“说吧。”

“君无菲曾以毒针击中您的死穴,害得您差点死了,您为此受了多少苦。您说过,要用柔情攻势,让她慢慢地将心交给您,等她爱上您,您会让她偿到生不如死的苦果。属下看您对君无菲关怀备至,太过用心。万一主子泥足深陷,假戏真做,ai上君无菲就不好了。”

“本宫的事,岂容你置喙?”

“您贵为遮月宫主,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哪怕是颠覆江山,也不过弹指间。属下不希望您被一个女人所羁拌。”

“本宫心中有数。”云漓语气淡然无波,还想说什么,忽然望向关着的大门方向,“谁?”广袖一掀,大门打开,见门外一道消失在院门口的浅绿色身影,一惊,“君儿!”立即追了出去,奈何已不见她的踪影。

“该死!”云漓朝同样跟过来的云初挥出一掌,云初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地上,嘴里血呕不止。

强撑着抬首望了眼面无表情的云漓,如神仙般淡逸,眉宇间却蕴着一股无情的邪魅。

似仙又似鬼!

宫主从来都让他捉摸不定,无法揣测。

自进遮月宫,他跟了宫主十余年,想不到因为君无菲听到他与宫主的谈话,宫主竟然狠心要他的命。

宫主太绝情,却也因此让他折服,从不敢生二心。

亦觉得悲凉。

不支倒地,他的五脏六腑尽碎,绝了气息。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宫主已经爱上君无菲。

“把他的尸首抬下去埋了。”云漓冷然吩咐,“去找世子妃。”

暗处出现黑衣人,立即执行命令。

一家客栈的二楼,君无菲要了一壶茶,坐在茶桌前发呆。

她是知道玄溟恨她的,毕竟,她差点要了他的命。也想过他会报复,从一开始对她的好,也猜到他可能是想摘了她的心,再让她生不如死。虐一个人的最高境界,不是虐身,而是虐心。

邪气尊贵如玄溟,又怎么会甘心败在一个女人手里?尽管如此,她还是抗拒不了。

不管是邪气如鬼魅的玄溟,对她有着吸引力,还是淡逸若仙的云漓,她都砰然心动。

不然,明知道玄溟不会放过她,她早该为自保杀了他。不杀他,是舍不得。

她爱上一个男人,一个拥有双重性格的男人。

明知道他不管是玄溟还是云漓的身份,都太过危险,她仍然嫁了。是因为自信,是因为他从没有伤害过过她,觉得他一定也会爱上她。

甚至已经肯定他爱上她了。

可是,这只是她以为。

他从没说过爱她,以玄溟的身份出现时,没有,用云漓的身份时,他依然没有。

连他是遮月宫主都一直隐瞒。

她不定他到底是怎么想了。

心思乱而复杂,还有一股沉沉地痛。

如果他真的只是为了报复虚假地演着戏,那么,他太成功了。

她真的爱上了他。

但是,绝不会因为爱情搞得自己生不如死,她连自己狼狈都不许。

在她失神的时候,店小二端着托盘走过来,趁她不注意,直接点了她的昏穴。

抱起昏迷的她从栏杆跃出,消失在大街。

遮月宫眼线发现了,立即发暗号通知宫主,并追了上去,岂知被暗处窜出的紫衣男子杀了。

被人解了昏穴,君无菲入目所见是崇山峻岭,山峰连绵起伏,树木郁郁葱葱,罕无人烟。

她想动,动不了。

因为她不但被点了穴道,而且双手被反绑在背后。

山风呼啸,眼角的余光瞄到,自己正处于陡峭的悬崖边上。

她的边上站了两个男人,左边是一袭紫衣的欧阳煊,右边是作小二打扮的欧阳煊的护卫宋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