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寨主的狗屁心愿

齐亦北看见傅悠然那毫无形像的恣意嘴脸,脸色登时气得铁青,纤纤玉手一指,“你…你忘了那天晚上的盟誓吗?”

众贼一脸的兴奋加暧昧,晚上?盟誓?看来寨主这回是真的有戏了,难怪寨主如此重视,特地跑到山下订做全套的女装,还嘱咐众人保密,看来是想给齐公子一个惊喜了。

傅悠然与人划拳正在兴头上,几乎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直到听见“自己”的指责,才猛的打了个激灵,回过味来,不过,她现在没时间理会气得跳脚的齐亦北。

“林熙月!”傅悠然两步冲到林熙月面前,“你TNND跑哪去了?”

林熙月干笑两声,“去林霆寨接那个什么晏小姐去了。”

傅悠然一愣,反射性的朝门口看了看,“人呢?”

“昏着呢,估计明儿早上能醒。”一提到这个林熙月就生气,自己也没虐待那个什么晏佩若,要不要一见到自己就惊声尖叫兼胸闷气短啊?没办法,只好迷晕了再弄过来。

“用不用去两天啊?”傅悠然气极,“而且也不跟我说一声就走?”

“齐公子”对林熙月的反常态度让一干贼众警惕起来,为了寨主的终身幸福,他们自动自发的上前将“齐公子”与“傅悠然”包围在内,将林熙月隔在包围圈外,由两名山贼迅速的架着林熙月走出大堂。

林熙月高声申诉无效,傅悠然与齐亦北满心茫然,对视一眼后,傅悠然才想起质问齐亦北,“你为什么不经我同意就私自下山?”

齐亦北刚要说话,山贼甲大声道:“齐公子,咱们寨主实在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才瞒着你下山的。”

“惊喜?”这回轮到傅悠然不太明白,不是去接那个什么晏佩若吗?又关自己什么事?

山贼乙接话道:“其实像齐公子这样豪爽的人,又怎么会在乎寨主的衣着装扮?就算寨主平时像个男人,相信齐公子也不会在意的。”

“啊?”傅悠然越听越迷糊,齐亦北吁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恼意,将傅悠然拉出包围圈,低声道:“我们既然有这样不可思议的缘份,我也不介意代你完成自小的心愿。”

傅悠然彻底崩溃,她是不是超时空了啊?怎么一个两个都说这么莫明其妙的话?

“我…什么心愿?”

齐亦北望了一眼耳朵伸得老长的贼众,贼众们均是暧昧地一笑,三五成群的继续回去喝酒,齐亦北将傅悠然拉到角落处,低声道:“熙月都告诉我了,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也有这些苦处。”

傅悠然白眼翻得老大,“那死丫头都跟你说了什么?能不能从头到尾,仔细给我说说?”

齐亦北叹道:“她说你虽然自小长在山寨之中,但却十分喜爱女儿红妆之事,只因你爹爹因病逝世,你不得已接任寨主,从此便逼着自己做男装打扮,其实你的内心十分痛苦。”

看着傅悠然一脸的呆滞,齐亦北再叹一声,“那日我们从大堂出来,山哥说要文静一些才能吸引异性目光,日后才好出嫁,我那时,还以为你恨嫁不能,后来熙月告诉我,每当提起这事,你便痛苦至极,你自小的志愿就是做一个贤妻良母,如今却为了顾及众位弟兄们的感受而假意粗鲁,舍弃了最心爱的事物,你心中的苦处,可想而知,现在我既然代替了你,自要圆你一次心愿,再穿一次女装。”

“什么?”傅悠然不断的强迫自己忍耐,她就知道那死丫头一定不会放过这次的大好时机,可怎么也没想到,竟是想了这么个损点子,穿女装,傅悠然八岁以前的确是穿女装的,后来因为行动实在不便而统统淘汰,对于林熙月这个讲究个人品味的女山贼来说,傅悠然的此种举动无异于自暴自弃,从那时起,林熙月就想着法的“劝”傅悠然换回女装,当然了,无一成功。

“所以…你就…”

齐亦北点点头,“我们先去安阳订做了一套衣裳,又去林霆寨接了佩若回来,这才耽误了两天。”

“那衣服呢?”

“量体的时候我没想到你裹着束胸,待衣服做好,前胸的尺寸就紧了一些,现在正在修改。”

“你、说、什、么?”傅悠然怒火爆发,“你…你看了…”

“没有!”齐亦北连忙澄清,“换衣之时全是熙月一手操办,我都是闭上眼睛的。”

傅悠然郁闷得几欲呕血,“林熙月!我跟你没完!”

她这惊天一吼喜坏了一旁支着耳朵偷听的众人,虽没听见之前说什么,但只凭着这句话,寨主夺冠的希望便在持续上升中。

齐亦北皱皱眉道:“熙月也是为了你好…”

“她是想看我出糗!”

“怎么会?女装不错啊,比现在这样像个男人要好得多。”

“你说谁像男人!”

虽然穿着男装,但她还是个清秀佳人好不好?

齐亦北低头看看自己的衣着,又看了看假意拼酒的贼众,最后走到角落里将满脸郁闷的弃伢拉起来,对着傅悠然道:“你看看我们,有什么不同?”

傅悠然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终于不得不放弃辩驳自己不像男人的想法,除了那张脸,她跟弃伢就像一对双胞胎,同样的衣服同样的鞋袜,同样的腰带同样的发型,就连头上簪的木杈都像是同一工厂出品,最最重要的,弃伢是个男人。

末了,傅悠然狠狠的瞪了弃伢一眼,臭小子,呆着没事学我的装扮,弃伢莫名其妙的瞪回来,齐亦北回到傅悠然身边低声道:“我知道你还是希望做回女人的,放心,两天后我就下山去把那套衣服取回来,一圆你的心愿。”

这…怎么说得自己跟人妖似的?

傅悠然又瞥了一眼再次收回耳朵讪笑着推杯换盏的众山贼,认命的拉起齐亦北就往外走,NND,得跟他好好谈谈,不能在这短短的时日里,就让林熙月把自己的一世英名破坏得一干二净。

弃伢刚想上前阻拦,便被众人拦住,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寨主的大好时机,哪能让你小子破坏。

傅悠然拉着齐亦北一路走到座落在山寨后方的“卓院”之中,齐亦北轻车熟路的推开正中的“闻香斋”大门,傅悠然连忙拉住他,“你干嘛,起居室在那边。”

“我知道。”齐亦北笑道:“前天晚上熙月带我过来,她睡你的房间,让我随便挑一间,我便挑了这里。”说罢,他闪身而入,摸索着点燃了油灯,傅悠然无奈跟上,大叹道:“要是骨哥在这,看见‘我’主动走进书房,又该激动了。”

齐亦北笑道:“真没想到,山寨中还有这样的地方。”

傅悠然哼笑一声,“这是我老爹的。”

这间书房,是前任寨主傅二水,也就是傅悠然的老爹精心打造的,在老爹的影响下,傅悠然小时倒也常常出入其中,不过前寨主过世后,傅悠然就像重归自然的兔子,类似“书房”这样的字眼被傅悠然自动过滤,足足疯了一年有余,骨哥才在傅悠然日渐粗鲁的言行中自我反醒,痛定思痛后,骨哥终于下了一个以下犯上(傅悠然语),让傅悠然痛苦终生的“交换”制度。

默三百字的短文一篇,可巡山一次;五百字以上,一千字以下,可下山赶集;一千字以上,两千字以下,可参与打劫一次…

在骨哥的铁鞭式管理下,傅悠然对这间“闻香斋”不可谓不恨,每次经过时都恨不能捂住双眼不去看它,今天倒真是头一回主动进来。

反正也别管在哪了,自己的主要目的是要好好教育一下这个不识人间险恶的纯洁少男…呃,好吧,现在是少女,于是便有了如下一番对话。

傅悠然:“知不知道你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齐亦北:“啊?”

傅悠然:“你错在太容易相信别人。”

齐亦北一脸呆状:“啥?”

傅悠然翻了个白眼:“那个人就是林熙月!”

齐亦北“哦?”

傅悠然火冒三丈:“你发声系统失调啊?”

齐亦北一脸茫然,傅悠然的气势变得十分凌厉,喝道:“你TNND给我多说几个字!”

“好…”一个字出口半天,齐亦北才记起傅悠然说的,多说几个字,于是乎又加上一句,“的。”

傅悠然点点头,两个字,算是有点进步,为了不被他气死,当下做出一个伟大的决定。

“现在不用你回答,你就给我好好听着。”傅悠然挥了挥拳头,“那个林熙月,她自小就跟我做对,不是什么良家淑女,以后她对你说的事,统统不准相信!什么我的心愿?还穿女装?当贤妻良母?她是想看我出糗,你明白了没?”

齐亦北看着傅悠然眨眨眼,没有出声。

傅悠然怒道:“明不明白?”

“我…可以说话了?”齐亦北问得小心翼翼,这年头,女山贼不好惹,灵魂附到男人身上的女山贼更加不好惹。

得到傅悠然的首肯后,齐亦北清了清嗓子,不赞同地道:“我觉得熙月不是那种人,女孩子毕竟不能一辈子这样下去,否则出嫁就真的困难了。”

傅悠然气炸了肺,“我嫁不嫁跟她有什么关系?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到底听没听懂我说的话?我说:不准相信她!”

齐亦北马上点头,“懂了。”理智告诉他,如果再坚持已见,现场就会有人发彪,“那…你的心愿…”

“狗屁心愿!”

“喂!”齐亦北也来了脾气,“不准用‘我’的嘴说粗话。”

“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男人。”

“相信你比我清楚。”齐亦北耐下性子道:“满嘴粗话并不一定就是真男人,相反,斯文一点也不见得就是娘娘腔。”

傅悠然对这番话颇不以为然,也难怪,她从小到大,见过最斯文的男人就是李沛山,那还是个会使阴招的主,所以在她的印像中,温吞吞的就不是男人!

二人的观点在傅悠然的“关爱”目光下达成了一致,齐亦北终于答应不再听信林熙月的任何“谎言”,傅悠然这才满意地沉静下去。

沉…沉…沉…

耳朵得了清静的齐亦北突然有些不适应,NND,难道自己是受虐狂?环顾一周,齐亦北的眼神定在墙上的一副字上,“这幅字是你爹娘写的?”

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

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

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

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

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

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下书落款:楚景献十年春爱女悠然而临二水、日宣喜极漫笔。

景献十年,便是大晋昭泰十八年,也就是十七年前,诗的前五句字体浑厚有力,后五句字体娟秀清灵,显然出自二人之手。

前日齐亦北见到这幅字,便颇觉惊讶,这是一组极富盛名的《归田园居》中的第一首,让人读来颇有一番“豪华落尽见真淳”之感,字里行间无不透露出执笔之人对自由的渴望和对现实生活的满足,诗是好诗,字也是好字,就是跟这里的大环境不太匹配,拜托,这里是贼寨,写这么宁静致远的诗干什么?

第十二章 寨主的八卦日记

傅悠然站在字前看了许久,点点头道:“是啊,我爹叫傅二水。”

“那‘日宣’是你娘?”

“应该是吧。”

“应该?”

傅悠然笑笑,“我自小就在山寨里长大,没见过我娘,问我爹他也不肯说,不过看这字中的意思,应该就是。”

齐亦北愣了半晌,他想起自己被母亲呵护长大,而眼前的人,却连娘是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傅悠然好笑的看着齐亦北,“干嘛?你同情我?”

齐亦北微窘的摇摇头,傅悠然无所谓地笑道:“没有娘,我还有爹,有骨哥,山哥和寨中那么多兄弟,我想我娘八成是死了,我爹不愿意想起伤心的往事,所以不说。”

齐亦北点点头,一时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傅悠然笑道:“你呢?今年贵庚?家住哪里?有无妻室?”

齐亦北摇摇头,“说了你也不会信。”

傅悠然一皱眉,“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信?罗嗦!”

眼看傅大寨主又有发彪的前兆,齐亦北连忙摆摆手,表示自己坦白众宽,“我家住京城,父母双全,尚未娶得正妻。”

“正妻?”傅悠然一撇嘴,“小妾不少吧?”

齐亦北笑笑,没有回答,傅悠然向来是喜欢顺其自然的,决不强人所难,当下也不再追问,只是抚额道:“我跟山哥编了一大堆的瞎话,居然没有一个蒙对的。”说话间的语气,竟颇为可惜,齐亦北好奇地道:“你跟山哥怎么说的?”

傅悠然将自己编的那套说词讲了,然后自豪地笑道:“怎么样?符合翡翠王老五的条件吧?”

齐亦北哭笑不得的点点头,“身家清白,无拖无累。”真TNND,要让自己的老娘知道有人咒自己是独生孤儿,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子。

(cJ滴某圆:此时单纯善良的齐亦北还没发现,在短短的几天内,他便已适应了“傅大寨主”的身体兼…口头禅…)

傅悠然见齐亦北是个识货的,便有些得意起来,“当然啦,抓到山上当个压寨相公绰绰有余。”

呃…傅悠然突然觉得有些不妥,压寨相公?自己为什么会自动说出心中的真正愿望?

真正的愿望,没错,傅悠然不愿丢弃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从老早就断了下山嫁人的念头,一心想着抓个合适的压寨,而标准,就是她向山哥胡掰的那些。

商人身份,是梦想除了劫色,还能顺便劫财以充小金库;上无父母高堂,是怕儿子被抓,父母担心报警,惹来不必要的纠纷;至于下无兄弟姐妹——前人的经验告诉我们,大姑子小叔子是最难侍候的两个群体,想她傅大寨主,是绝做不来低声下气讨好人的举动的,为了不破坏家庭的和谐,傅悠然很厚道的让自己未来的麻烦在麻烦开始前消失。

齐亦北有些哆嗦,“压寨…相公?”这个神神叨叨的寨主,不会对自己动了什么歪脑筋吧?

傅悠然发觉自己说走了嘴,脸上出了奇的一片燥热,“其实…不是,我没有那么急啦!”

她不急?齐亦北才不信,据林熙月的可靠情报,自己“穿”着的这副身体明年就满十八岁了,再不嫁就真的只能做“抢夫”的怨妇了。

看着齐亦北的脸色,傅悠然明智的放弃了越描越黑的做法,好吧,她是有那么一点,仅是一点…急的。

(以下是作者在傅寨主的强烈要求下做的声明:傅悠然不是为了自己才恨嫁,而是为了…为了寨中兄弟不必日夜替她担心而不得不做出的决定。借口也难编啊.)

为了转移话题,傅悠然破天荒的温柔一下:“你说你是太子的贴身侍卫,究竟真的假的?”

齐亦北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预见能力,搞了半天,她还是不信自己说的话嘛,同理可证,就算再跟她说一遍有关于自己真实身份的问题,也只会被她当成笑话。

“是啊,听命于太子。”

“那个晏佩若,跟太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别看每当山贼们聚众讨论八卦时傅悠然都是一副不屑的嘴脸,其实她的内心,早已随着八卦的浪潮,沸腾了一百遍呀一百遍!

“是知…知已关系吧。”齐亦北让傅悠然眼中射出的求知欲吓得结巴了一下。

(在五个铜板的诱惑下,作者郑重声明:我们的齐亦北同学是个超级美男,且绝不结巴!!)

“不对吧?”化身狗仔的傅悠然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现在传绯闻的不是说知己就是说好朋友,也没有个新鲜的招术,据‘大晋时报’爆料,当今太子和晏小姐已经私定了终身,并且有了三个私生子,你对这个问题怎么看?”

齐亦北擦了擦额上无形的冷汗,“这个…只是谣言。”

“你这么想就不对了,话说无风不起浪,狗仔队亲眼看见晏小姐领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出过门…”

“话说谣言止于智者…”刚落下尾声,齐亦北就被深深的悔意包围。

“你的意思是,我很蠢?”果然,与齐亦北心灵相通的傅悠然迅速而准确的找到了自己的角色位置,“我这都是有根据的,你没看过《当代八卦》吗?他们引进了目前魏国相当流行的亲子鉴定法之肖像对比鉴定,利用高超的画技和想像力将那个小孩子的年纪样貌逐步放大,居然跟晏小姐有七成相像。”

那个…是晏小姐的侄子…况且,依照现在的手工成像技术,别说是两个人,就是人与兽,还不是想让他们长什么就长什么样?

齐亦北的话刚到嘴边,一个声音提醒他,做为大晋未来的接班人,一定要明白什么是审时视度,知道什么叫量力而行,依照现在的敌我状态来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机会是他将真相说出,再引起傅大寨主的绝地反抗,到时候止不定又引出什么‘经典’内容来,于是,十分之一柱香的时间过后,齐亦北决定,能不浪费的口水,绝不浪费。

看见辩方默不吭声,傅悠然得意洋洋的为自己加上十分,切~还说什么太子的侍卫,对时局动向居然如此不留意。

“其实晏小姐就在寨中,你何不等她醒了,亲自去问?”想了半天,齐亦北决定还是小小地反击一下,绯闻当事人的话,她傅大寨主总该相信了吧?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傅悠然一脸的鄙视,“想我神风寨义字当头,我怎能为了让你心服口服而去质问一个弱质女流如此私密的事?”

齐亦北脸色奇黑,这会她倒怜香惜玉起来了,刚刚什么私定终身私生子的字样是从谁的嘴里蹦出来的?

傅悠然叹了口气,拍着齐亦北的肩膀道:“年轻人,做事不能急功近利,你的一个错误决定,很有可能害了人家一生。”

这两句话是她有一次为过手瘾单独行动,打劫到一个穷得叮当三响的教书夫子后得到的教训,呃…不是教训,双方会谈态度十分良好,临行前夫子特送给傅寨主一本《女训》,以示二人友谊长存。

真是回味悠长啊,多有哲理,多有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