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皇后的话薛夫人有点急,刚要说话却被薛萱宁轻轻一拉衣袖,将这一切看在眼中的齐亦北暗地里朝傅悠然使了个眼色,傅悠然的身子一阵僵直,又…又来了,这回是什么意思?

见傅悠然一脸急色地瞪着齐亦北,皇后奇怪地道:“太子,你怎么了?”

傅悠然扁了扁嘴,齐亦北无奈地忙道:“娘娘,刚刚殿下正与小女讨论皇上寿诞之时该送何寿礼,现在怕不是想出来了?想赶回东宫去商议?”

“不错!”得到指点的傅悠然大声道:“母后,孩儿与傅姑娘有事商量,就不陪着您了。”说罢,心急的拉起齐亦北就走,措手不及之下,齐亦北被拉了个趔趄,跌跌撞撞的随着傅悠然走了。

傅悠然的失礼表现让薛氏母女的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皇后也是大为诧异,太子对她向来是毕恭毕敬,何时这般毛躁过?可在外人面前,皇后还是要护着太子的面子的,微笑着摇摇头,慈爱地道:“一说到他父皇的事,太子就一刻都等不急了。”

薛萱宁优雅的一笑,垂下头轻声道:“太子仁爱至孝,值得萱宁学习。”

看着薛萱宁白晰的颈子,皇后的眼中突然闪过一丝不快,不为别的,只为薛大小姐低头之时眼中的那一分了然,聪明是好事,可聪明的让人摸到痕迹,便不是什么什得庆幸的事了。

再说回傅悠然,她拉着齐亦北不辨南北的走了好大一阵子,齐亦北的怒气终于爆发,瞅瞅左右没人,精准的一脚踹在身前男子的俏臀之上。

傅悠然突遭袭击,条件反射的刚想回头破口大骂,嘴就被齐亦北一把捂住,齐亦北气道:“你离开前怎能那么不识礼数?况且还有外人在场!”

“闭嘴!”傅悠然也正憋着一肚子气呢,毫不示弱的反唇相讥,“你嘀哩咕噜的说个没完,我就像个白痴似的在一边儿傻站,一会一挤眼,你真当你的眼睛明又亮,好像那秋波一个样啊?”傅悠然越说越激动,指着齐亦北的鼻子骂道:“说我不识礼数?我倒得会什么礼数啊,我警告你,别以为到了你的地盘你就充大瓣蒜,在皇上皇后面前我那是给你面子,惹急了我,我去你NND!”

瞅着傅悠然捋胳膊挽袖子的像是要来一场痛快淋漓的骂街表演,齐亦北连忙上前拖着傅悠然朝东宫的方向赶去,边走边为自己的指责行为道歉,“是我错了,我不该以为你机警过人,能看透我的想法,我不该对你要求过高,以为你明白最简单的问安礼数,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骂,等回东宫再骂…”

傅悠然听着齐亦北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只是听到最后的“东宫”,听到这两个字,她又来神儿了,“还有你那个破东宫,长信宫就长信宫,非得赶时髦叫什么东宫!”

齐亦北微踉跄了一下,无语的瞟了傅悠然一眼,咬着牙道:“自古除正房外,东为大,皇宫也是如此,皇上居正殿,太子地位仅次于皇上,应居东宫,所以把东宫作为太子或太子宫的代称,这是常识好不好!”

傅悠然讪讪的扁了扁嘴,也不再抬杠,硬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丝走了音的小调,意图缓解自己的尴尬情绪,齐亦北刻意忽略额上冒出的一丝冷汗,翻个白眼摇摇头,无论如何,先把她抓回去再说!

由于傅悠然的合作态度良好,齐亦北也不便紧抓着“太子”的胳膊不放,协商过后,二人一前一后顺利的回到东宫,无视于宫人的讶异,齐亦北率先进入长信宫的大殿,荣升迎上前来一脸小心地道:“殿下,这位姑娘…”

齐亦北摆摆手,“荣升,你们全部退下。”

荣升不知眼前这位小姐是何路数,瞄了一眼太子,太子一脸无奈的斜靠在软榻之上,开口道:“他的话就是我的话,下去。”

荣升再不敢多问,连忙招呼宫人退出殿去,临了还识趣的关上殿门,齐亦北确定门外无人偷听,一刻也不耽误,马上开口向傅悠然介绍皇宫内外的一切情况,太子常见的人啦,常做的事啦,对皇上皇后怎么问安啦,见着叔伯兄弟如何还礼啦等等等等。

一口气说了近一个时辰,齐亦北自觉有些口干舌燥,再看傅悠然,倚在榻上一副似睡非睡的模样,不禁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当下怒喝一声,一拳朝傅悠然打去。

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现时身为“女人”的齐亦北哪还顾得了这个,只觉得这一拳不出,难平自己的心头之气,谁料那傅悠然的功夫也不是白练的,半睡半醒之下惊觉一阵拳风迎面而来,身子猛的向后一仰,抓住来人的手腕刚想向外推,就想起一件重要的事。

这打人的身子是自己的,要是摔坏了可咋办,这么想着,朝外推的手就变成了往怀中一带…

“殿下!”

“殿下!”

“殿下…”

由于听到那声怒喝,担心太子人身安全的宫人们,以荣升为首,连着收到消息赶来的月华和菲儿,冲入大殿后见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暧昧的场景。

俊美无匹的太子殿下倚在软榻之上,身子因受了某种力道的冲撞而微微后仰,几缕发丝从金冠的束缚中挣脱垂至眼前,浓密微翘的睫毛微微下垂,盖住了眼中的光芒,在他怀中,有一抹月白之色,娇小的身体,纤细的腰身,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遮住了小巧的面孔,她的无骨皓腕,正被太子殿下牢牢的握在手中,不忍放开…

第三十一章 太子的贺礼(一)

自那日起,墨玮天和他的“义妹”便成了宫里的常客,大家都知道太子与墨公子素来交好,不过往日里也不会走动得这么勤,加上那个得皇上御批随时进宫、又甚得皇后娘娘喜欢的“义妹”,再加上那日东宫宫人们亲眼见到的“事实”,一场轰轰烈烈的绯闻便在宫里传了开来。

皇后倒是没什么反应,她对太子向来是溺爱的,奇怪的是皇上,换作以往,太子一旦有绯闻传出免不得被教育一番的,而如今,居然也是静悄悄的,偶尔还会传墨玮天前去御书房,嘀嘀咕咕的,应该是在预谋些什么。

齐亦北自然也不是瞎子聋子,看了几次宫人们见着自己时的暧昧目光,为了维护本尊的形象,进宫的次数逐步减少,他的确是不太在乎绯闻的,可也要看对像不是?

最悠闲的,当数现任太子傅悠然了,利用皇后爱子心切的心理,装了一回头晕,便在皇后的帮助下向昭泰帝请了长假,美名其曰:大婚前的最后调整阶段,以此来逃避上朝。而昭泰帝也不知在打算什么,皇后一说,居然就同意了,从此傅悠然就开始了她的米虫生涯,不起早不贪黑不用辛苦的打劫,有吃有喝还带一帮小弟使唤,难怪太子之位人人想做。

惟一的缺点就是有点闷,素来唯太子之命是从的齐安在她一番连恫带吓的教育下,终于承认了“傅姑娘”的合法身份,为了表彰齐安的识时务,傅悠然放了他三个月的带薪假期,不过随着齐亦北进宫时间的间隔越来越长,傅悠然便后悔了,可是也没办法,她曾提出想把林熙月弄进宫来,被齐亦北一口否决,理由是,大婚前夕,太子不宜绯闻过多。

眼看着距皇上寿诞之期只有一天,傅悠然终于盼到了两天没露头的齐亦北,打着哈欠迎上去,无精打采的挨到齐亦北肩上,“我要闷死了。”

“别急,我已加紧寻找国师,相信就快有消息了。”齐亦北安慰了一下傅悠然,又晃晃手中的卷轴,“收好,别弄坏了。”

这是齐亦北打算呈给昭泰帝的寿礼,傅悠然接过也不看,随手丢在书案之上,回来圈住齐亦北的肩膀,“老齐,我能不能出宫溜溜?”

“不行。”齐亦北回答得干脆爽快,“一切等到父皇寿宴之后再说。”

“你平时都做什么?也这么闲?”

“每日去给父皇母后请安,回来看看书,写写字,或者听美人弹唱,一天很快过去。”

傅悠然翻个白眼,“别跟我提美人,你那两个女人,烦死我了,尤其那个叫菲儿的,居然还企图色诱我!”

齐亦北摸摸鼻子,“呃…你这段时间不要传召她们就好。”

“废话!谁会去传她们来!”傅悠然怪笑一声,“菲儿一个劲儿问我打算封谁为妃,依我看,她也盯着你的太子妃宝座呢,想做最后的努力。”

“她?”齐亦北一愣,“她理应知道太子妃定然不会在太子原有的侍妾中选出的。”

傅悠然走回床边坐下,“话说回来,你打算封谁为妃?”

齐亦北笑笑,“照母后的意思,该是薛萱宁。”

傅悠然皱皱眉头,“是你选老婆,还是你妈选老婆?你不是喜欢晏佩若吗?”

齐亦北浅浅一笑,没有回答,赏心悦目的美人谁不喜欢?但这并不是选太子妃的先决条件。

“你觉得薛萱宁如何?”

傅悠然想了想,“她没有晏佩若长得美,不过倒比她庄重许多。”

齐亦北点头道:“这样的人才适合做太子妃罢。”

“哪怕你不喜欢?哪怕你们仅见过一面?还是在五年前?”

“好歹还见过一见不是?父皇迎娶母后之时,两人还素未谋面呢。”

傅悠然不赞同地撇撇嘴,小声道:“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居然还有人抢破头。”

齐亦北笑道:“这可是太子妃,当然要挤破头。”

“太子妃有什么好做?天天闷在这里不能出去,明明心里鄙视得要命,却还要故作优雅的赏花扑蝶,无聊死了。”傅悠然这两天可是见识过那两个良嫒的生活方式,换了她,怕不一早就闷死了。

齐亦北点点头,“的确有些无趣,不过却有足以让人忽略那些无趣的好处,锦衣玉食,仆婢成群,光耀门楣,从此成为人上之人,将来更会成为国母之尊。”

傅悠然眨眨眼,这个…好像不错,听着比自己那个千金嫁妆强不少,如果…

看着傅悠然的眼睛转来转去转到自己身上,齐亦北无端的出了一身冷汗,“你…想怎么样?”

傅悠然笑笑,“老齐,我想到一个替你省钱的好方法。”

“呃?”怎么就是毛毛的?

“如果‘太子’娶了‘傅悠然’,你岂不就能省下许诺给我的千金嫁妆了么?”

“少来!”齐亦北吓了一跳,“你休想!”

傅悠然虽然脸皮厚,可看着齐亦北的反应还是有些难堪的,假装没事的嘻笑道:“反正你也不在乎娶的是谁,你娶了我,我就有了足够让弟兄们安渡晚年的钱,说不定还能让他们混个捕快衙差什么的当当,从此转回正行,也算为大晋国的剿匪事业发光发热。”

齐亦北沉默了半天,“你要那千金嫁妆是为了你的兄弟?”

“我可没那么伟大,给他们分完,总得给自己留点。”

齐亦北失笑出声,心里不知为何轻松了一些,不过他仍是严肃的摇摇头,“如果墨燕辰义女的身份是真的,就算让我娶你,也无所谓,但事实上…”事实上傅悠然的身份不是什么绝对机密,太子封妃是要昭告天下的,难保不会有被她光顾过的肥羊知道她傅悠然的大号,到时可就真的麻烦了。

“好啦。”傅悠然摆摆手,“开玩笑的,那么当真做什么?”看着齐亦北略带些尴尬的神情,傅悠然笑道:“你要是于心不安,就多送我点嫁妆吧。”

齐亦北笑骂道:“趁火打劫。”

两人虽然又恢复了往常的嘻笑,但不知为何,始终有一种似有若无的尴尬氛围将两人包围,没话找话的说了几句,齐亦北对两日后的寿宴作了详细的交待,便迫不及待的起身离去。

齐亦北走后,傅悠然也觉无趣,这个老齐,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吧,她一个女人都能在被拒后保持平和的心态,他一个男人反而像见了鬼似的,真没劲!

左右看看,还是无聊,索性打开齐亦北拿来的画轴,展开来看,原来是一幅用不同字体写的百寿图,其字体或稳重秀丽,或生动活泼,或行云流水,或笔画连绵…百余种字体无一而同,傅悠然不禁暗暗称奇,这被天下众人鄙视得掉渣的草包太子似乎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没用呢。

嗯?这是什么?

在卷轴的最下方,也就是最后的一个“寿”字上,傅悠然发现了问题,寿字下面的“寸”竟是直笔而下,没有勾上去,傅悠然摇摇头,这个老齐,果然还是烂泥扶不上墙,这么重要的寿礼,竟然会出现这种低级错误,如果展示在众人面前,岂不让人笑话。

大概是出于自己身为“现任”太子的觉悟,傅悠然取出笔墨,决定补上这个漏洞。

转眼间,便到了万民欢庆之日,为了庆贺英明神武的昭泰帝五十整寿,大晋上下举国欢腾,尤其是京畿之地,那更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皇宫之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一片繁忙景象,盛着寿礼的马车从宫内一溜排至宫外,平素上朝的紫宸殿内,更是变成了奇珍异宝的集聚地,昭泰帝身着龙袍高居御座之上,皇后身着朝服盛装相伴,文武百官依次坐在殿中席内,聚精会神地欣赏着场内歌舞,眼见一曲已终,皇后朝着坐在殿中首席的傅悠然道:“太子,听说你精心为皇上准备了一份寿礼?”

傅悠然被口中的丸子噎了一下,心虚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墨玮天,硬着头皮刚要站起,只听昭泰帝说:“既是精心准备,理应放在最后,朕相信太子是不会令朕失望的。”

第三十二章 太子的贺礼(二)

有了昭泰帝的命令,傅悠然刚欠起的屁股立刻又沉下去,有些侥幸的模样让一旁的墨玮天很是奇怪,这种场合身为“女子”的齐亦北自是不能出现的,身无官职的墨玮天厚着脸皮出席百官贺寿宴,是为了防止出什么差子,好在众人向来知道太子与墨玮天交好,倒也不太在意,宴会至此已过去了一半,虽然傅悠然一直是心不在焉的样子,但所幸一切顺利,只等着百官和众皇子献礼过后,就大功告成。

不会出错吧?墨玮天有些担心的回过头,看了看手捧礼盒站在角落的荣升,未见异常,再看看自打重新坐下,就头也不抬的跟眼前食物专心对命的傅悠然,墨玮天心中犯着嘀咕,那边百官的献寿行动已然开始。

什么南海的珊瑚北海的树,镏金的如意,白玉的观音,除了这些常见的寿礼,也不乏独具匠心之物,最新奇的莫过于一只半尺来高的铜身掐金丝的尖嘴孔雀,雀嘴微张,神情灵动,在场众人皆不识这是何物,有人猜是饰物,有人猜是摆件,献宝的大吏有意显弄,笑而不答,最后还是昭泰帝开口,那大吏才毕恭毕敬地用这铜雀给众人做了展示,原来这竟是一个会嗑瓜子的孔雀,将瓜子塞入雀口,轻拍雀背,瓜子应声而开,吐出子瓤,众人皆连称奇,皇后娘娘更是翻来覆去的验看,爱不释手。

不正常,墨玮天心中不安的预感愈来愈烈,虽然他与傅悠然接触时日尚短,但从齐亦北那里也知道这傅大寨主是哪有趣儿哪凑的主,怎么今日如此安静?不仅安静,还有点走神。

“没问题吧?”

墨玮天低沉的声音入耳,傅悠然抬起头,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与她说话,转过头来,又看了墨玮天半晌,才微一点头,“有问题。”

墨玮天端着酒杯的手一抖,“什么事?”

傅悠然却没有回答,只是盯着眼前的满桌子食物出神,正当墨玮天想要追问时,傅悠然眼睛突的一亮,回头朝荣升招招手,荣升忙将手中的礼盒小心地交给身旁的宫人,躬着身子来到傅悠然身边,傅悠然低声在荣升耳边吩咐几句,荣升略一错愕,为难地道:“殿下,这…”

“快去。”傅悠然不容置喙的语气让荣升不敢多言,应了一声躬身而退,墨玮天拉了拉傅悠然的衣袖,“到底什么事?”

傅悠然“幽怨”地看了墨玮天一眼,低声道:“今天若是演砸了,可不能怪我,我昨天派人去找过你们,可你们色欲熏心的带着熙月游船去了,再后来宫门关了,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墨玮天被说了个糊涂,昨日回府时门人的确说过“太子”派人来过,但那时天色已晚,宫门已关,进不得宫来,但这关今天的寿宴什么事?什么叫“演砸了”?还有,什么叫“色欲熏心”?

说话间献礼已进入了重头戏,诸位皇子依次出席,要说这昭泰帝治理天下有一手,生孩子也有一套,齐齐整整的,自他十五岁登基,十年时间,充进无数美人的后宫先后为他生下八个皇嗣,清一色的全是公主,昭泰帝曾经一度极为失落,以为自己是个无子之命,差点要向楚国学习立个皇太女玩玩,也就在同年,安静了十年的皇后终于怀了身孕,据御医诊断,是皇子的可能性达到了九颗星,事实也是如此,但可惜,这个承受了全国人民美好祝愿的皇子终究是没担住大赦天下的福泽,出生仅十天,便早夭而亡,昭泰帝的伤心是无法形容的,不过这倒是开了个好头,昭泰帝的春天终于来到,而后十年,争气的宫妃们砰砰砰砰又连生七个皇子,跑在第一的皇二子便是现今的怀王齐瑞南。

按说皇子献礼,本应由太子而起,但昭泰帝有话,众人自然而然将太子排在最后压轴,齐瑞南首先出席,一套天青色的锦服将他衬映得极为出色,头上未戴金冠,只以一只白玉长簪将发髻挽起,发簪两端缠以天青色的锦带长长的垂至后脑,整个人显得神彩飞扬而又随性自然。

傅悠然锤胸顿足的悔啊,刚刚由于过份担忧而忽视了场上众人,竟然没看到自己的偶像就坐在自己的左下席一桌,导致少看了偶像好几眼,一定要补回来!

齐瑞南行至大殿中央,三拜九叩,敬酒祝寿,忽然只觉一阵寒光从旁而来,仔细看去,竟是太子,太子微眯着双眼,一双狭长凤眼紧紧锁在自己身上,不似平时那种略带些刻意的亲切,是一种…悔恨的、迷离的、欣赏的、爱慕的、总之就是很诡异的…目光。

“怀王?”

齐瑞南回过神,看着御座上满脸关切的昭泰帝,后背上已出了薄薄一层冷汗,他从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目光,真的能“震慑”人心,从而让人产生寒意,可太子素来不会如此,莫非是皇后想出的最新打法?想到这,齐瑞南不由得瞄了一眼御座旁的皇后,皇后端庄明媚的脸上看不出一丝异样,齐瑞南也无暇多想,吩咐宫人呈上自己的礼物。

那是一卷画轴,齐瑞南朗声道:“儿臣偶然间得到一幅王之的真迹,特献给父皇鉴赏。”

昭泰帝素来喜好古籍字画,尤其对书法有很深的研究,王之是百前年的一位大书法家,作品传世甚少,曾有人出黄金万两求真迹而不得,可见其珍贵程度,如今齐瑞南投其所好,献上这么一幅珍贵的字画,自然令昭泰帝万分惊喜,命人呈到御座之前,当场展开细看,对怀王赞不绝口。

见昭泰帝笑得鱼尾纹都开了,皇后大为忧心地望向傅悠然,却见到自己儿子的目光牢牢锁在怀王身上,神色还有些异常,皇后当下心中极慰,儿啊,你终于明白怀王带给你的威胁了,努力!瞪死他!

这边皇后跟着暗暗使劲傅悠然可是全不知情的,她揉了揉因长时间不眨而干涩的眼睛,目送着怀王回到座位,而后上场的是三皇子齐宇西,在傅悠然的印像中,大晋时报好像从没报道过这位只封了郡王的皇子,他不像怀王那样有着酷似昭泰帝的俊朗,也不似齐亦北那般拥有遗传自母亲的俊美,更没有其余皇子身上的傲气与贵气,只是眉眼间依稀可见的几分清秀,平凡得好像与这个超级大家庭没有一点关系,脸上始终挂着的淡淡笑意,端的少了几分皇室的凌厉,多了几点亲人的和气。

与三皇子的为人一样,他的贺礼也不见出奇之处,只是一方墨,香得怡人,他淡淡地开口,“儿臣亲手取了一方香墨,献给父皇。”

对于这三皇子,众臣向来是不予重视的,不只是为他的平凡,更为他生母早逝,身后全无势力,但昭泰帝可不这么想,对于看人,昭泰帝向来是有自信的,仅凭着齐宇西为了贺寿亲手制墨,便知道这是一个极孝之人,一个人可以不聪明,也可以没有才能,但就是不能不孝,冲着这个孝字,昭泰帝极为重视的命人将那方香墨呈上,仔细验看,眼中掠过一丝惊诧,接着,昭泰帝做了一件谁也没有想到的事。

“传旨,雍郡王今日起晋亲王,食双邑。”

在场众人大惊,齐宇西看着昭泰帝眉头微皱,又在昭泰帝坚持的目光中释然,下跪接旨。

谁也不知道,这个出所有人意料的决定,起源只在这方墨上,此墨通体发出青紫之光,本是上等好墨的表现,再仔细看,青紫色的墨光中又掺杂着丝丝金光,昭泰帝因此感动。

要知道制出一方好墨十分不易,要先将桐油、清油或猪油放入油灯中点燃,油灯上方有铁盖收集油烟,动作要敏捷,否则油烟过老,然后用鹅毛刷轻轻将铁盖表面层的油烟刷入纸片上,这才是上等油烟,而后再加入鸡蛋白、鱼皮胶、牛皮胶和各种香料、药材等物,像是丁香、紫草、秦皮、苏木、白檀、苏合香、珍珠等不下千余种,再将烟料和配料和成烟料团,放入铁臼中捣练三万次成为墨团,最后再用模具压成墨锭。

书窗拾轻煤,佛帐扫余馥。辛勤破千夜,收此一寸玉。

齐宇西献上的这方墨,除了是上等好墨外,还夹着金光,必定是捣练墨团之时弃铁臼改用金臼,捣练十万次以上方得此种效果,用此墨书写,定然是流金四溢,美不胜收,有儿用心至此,怎能不让昭泰帝欣慰呢。

皇后又开始担心了,皇子献礼才刚刚开始,便让昭泰帝大为欢喜,之后还有四人,止不定又拿出什么新奇之物,相较之下,压轴的太子便占不到好处,于是皇后便琢磨着是不是说服皇上先看太子的礼物,可再看太子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皇后又将心放下,她…应当相信太子一回罢?

皇后可不知道,“太子”一脸无畏的样子并不是胸有成竹,不是有句话么,无知者无畏。

所幸,接下来四位皇子的寿礼显得没什么新意,显然是没抓住昭泰帝的喜好口味,皇后这才稍稍放心,终于轮到了万众瞩目的太子殿下,皇后一脸的期待,皇上满心的好奇,怀王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考虑着一会要不要“以彼之瞪,还施彼身”,墨玮天则傻了。

没错,傻了,他刚刚得到了傅悠然的正式通知:那幅字,糊了。

什么叫“糊了”,墨玮天还没考虑明白,可听那口气不像是好事,再看傅悠然一副豁出去的嘴脸,也像模像样的起身给昭泰帝祝寿,而后又叫荣升呈上贺礼。

在场所有观众摒住呼吸,目不转睛着看着那个小小的、盖着红绸的朱红托盘,墨玮天心中一凉,完了,这不是刚刚荣升捧着的画轴,而是另一个、小了多的、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东东的、贺礼!

傅悠然虽有些没底,但见着众人的期盼还是满意的朝四周一抱拳,接着捏住红绸的一角,大喝一声:“各位观众…”

谜底终于揭晓,众人在看清了盘中之物后,都是一副莫明其妙的表情,就连昭泰帝也不例外。

漆盘内装着的,是一只小小的玉盏,玉盏内盛着的,是半杯最常见不过的——稻米粥。

第三十三章 太子的贺礼(三)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对着犹疑不定的文武百官和皇上皇后,傅悠然缓缓开口:“儿臣出宫之时,途经一个村庄,当时村中最为长寿的老者过寿,村民集全村之力,凑得一捧稻米,老者食粥之时涕泪齐下,儿臣以为,这粥必定是天下间最好的贺礼,否则这老者岂会如此感动,所以今日才向父皇献粥,以表心意。”

其实这个故事并非杜撰,但也不是傅悠然亲身经历,而是数年前骨哥出门参加会议时的途中见闻,整个村子从未见过细粮,那捧米,还是从几里外的田鼠窝中挖出来的,回来跟众人一说,李沛山唏嘘不已,当下给那个村的乡政府写了封信,稍带捐了五两银子私房钱,落款落的是“一个不图出名的好人”,而后李沛山对此事的后续进展极为关注,每次都借故前去百里外的落叶乡看看有没有什么公示布告表扬信啥的,倒也没让他失望,布告不少,可都是喜迎丰收、硕果累累的虚假广告,让李沛山失望不小,常扬言要前来京城直奏天听,后来大概是那五两银子带给他的伤痛已经过去了,他也就没再提过,可这件事却让当时年纪尚小的傅悠然牢牢记在心中,直到今日,做了救命的稻草。

在傅悠然说完这些话之后的好长时间里,紫宸殿内雅雀无声,最后昭泰帝长叹一声,“想我大晋富庶天下,却仍有这些连稻米都吃不上的百姓,太子以粥为礼,真是用心良苦。”

昭泰帝说完,殿上一片拍马之声,平素与皇后太子不对头的大臣们也都默不出声,皇后这才算把心放下,又暗暗对傅悠然的创意叫好,赢得一片掌声的傅悠然回到座位,得意地朝墨玮天一挤眼睛,墨玮天可是虚惊一场,汗都吓出来了,咬着牙道:“恶俗桥段!”

傅悠然嘻笑着晃晃脑袋,“招数不怕老,好用就行。”

当天晚上,东宫之中,一男一女隔案相对,男的俊美无筹,女的气质清雅,如果此时二人在品酒论诗,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可是,且先听听二人的对话。

“你没出宫?”

“废话。”

“你…来了一个时辰了。”

女子眉眼不抬,面若寒霜,“又是废话。”

男子干笑两声,“我猜你不是来表扬我在寿宴上的表现的。”

“很聪明!”女子一拍桌子,柳眉倒竖,“那幅字‘糊了’,是什么意思?”

男子讪讪地道:“今天我表现得还不错。”

“傅悠然!”

“好吧,”傅悠然摸摸鼻子,起身从书架最上方摸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画轴,丢到书案上。

齐亦北立刻打开查看,待画轴完全展开,他的脸色已是相当的难看。

“这上面为何会多了个黑框?”

傅悠然急忙将自己发现字上的错误一事说了,又道:“我好心想替你修改,结果可能是太紧张了,写偏了,而后就越改越糟,最后,索性把那个字涂黑了。”

齐亦北紧捏住拳头,“只是一个字,为何最后会变成这样?”

“只涂一个太明显了,而且也不好看,我想让它对称一下,就把四个角上的‘寿’字都涂了,后来一看,还是不对头,我就…帮忙帮到底,四条边上的字全给涂了,虽然多了个框框,但是看着齐整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