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差不多吧,”齐亦北笑笑,“太子的意见虽然不会真的实行,但却很容易在朝堂上引起争执。会有以打压太子为乐的老古董打着‘太子年幼’的旗号,引经据典的将太子的意见一个个推翻,只为引起皇上的注意,让皇上知道他们这帮‘儒士’是不畏强权,以理为据的。”

“怎么会有这种人?”傅悠然眉头大皱地道:“打压别人抬高自己,真是无耻。”

“不仅如此,就算意见得以实施,因为太子没有实权,不能跟踪进程,所以功自然是由实施者担的,过呢,就只能怨太子的主意不好了。”

“那就…先不要出主意好了。”

“不出?”齐亦北摇摇头,“太子没有主意、一言不发又怎能显出群臣辅助太子有功呢?不出声,就会有人逼到你出声为止。”

傅悠然想了半天,突然一拍手掌,“我明白了,所以你就整天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不断传出花边新闻,让众人对你失望,你就再也不用出什么主意了!”

“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有主意的太子,而是一个会发声的木偶。他们对这个木偶视若神明,却又对木偶的意见熟视无睹。你说,这木偶不就是一个活着的祖宗么?供着拜着,如此而已。”

傅悠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是,你不觉得有点得不偿失吗?现在全天下的人都觉得太子是个窝囊废,就连皇上都起了废立之心…”

“什么?”

傅悠然干笑两声,将她刚入宫时误打误撞赢得昭泰帝好感的事情说了,接着连忙道:“你也不用担心,过些天太子就可以正式参政了。这就像把一只小狗放到羊圈里,最开始小狗太小了,被那些羊顶来顶去的也不敢出声,就在大家都说小狗没用的时候,小狗慢慢的长大了,到时候它一叫,就会把羊群吓得不敢出一声,这时人们只会记得小狗叫时的英武,再想不起小狗曾被他们笑做没用了。”

齐亦北盯了傅悠然半天,才笑道:“比喻得差了一点,不过是这个道理。老师曾经说过,人的习惯十分可怕,大家习惯了怀王的完美,就不允许他有丝毫行差踏错,所以怀王只有做得更加完美才能获得大家认同。反过来,如果太子一无是处,那么他参政后的任何闪光点都会被人牢记于心。”

傅悠然撇着嘴道:“可是这对怀王一点都不公平,他本身就极具才能,为了得到大家的认同而努力做事,反而成了他身上甩不掉的包袱,将他越勒越紧。”

齐亦北嘴角边的笑意渐渐消失,好一会也不发一声,目光从傅悠然身上转到桌上的紫晶,再投向月亮,没有表情,不知在想什么。

齐亦北不说话,傅悠然也只好陪着发呆,月换星移也不知过了多久,齐亦北突然问道:“吸取日月精华得吸多久?”

傅悠然一脸地茫然,齐亦北伸了伸腰,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我这几天都没睡好,先回去睡了。”

傅悠然眼睛一瞪刚要开口,齐亦北又道:“你今儿睡了一下午,正好有精神,看看月亮作作诗,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于是,傅悠然眼睁睁的看着齐亦北没义气的从眼前消失,瞪着那块紫晶直到天边泛白。

眼瞅着太阳就要出来了,这月亮精华应该是吸得差不多了。傅悠然无精打采的拎着紫晶进了屋,一屁股坐到床上,看着睡得正香的齐亦北气就不打一处来,猛的掀开他的被子刚要大吼,就被眼前香艳的一幕惊了个目瞪口呆。

被子下的“太子妃”仅着一件贴身的肚兜,堪堪遮住重要部位,两条雪臂和光洁的后背袒露在外,再看她睡得正酣,双颊染上两抹自然的潮红,小嘴微嘟可爱至极。当然这个不是重点!傅悠然甩甩头,将被子扔回床上大喝道:“该死的给我起来!”

齐亦北被这打雷般的吼声惊醒,揉着眼睛坐起身来,身上的被子再度滑下,他迷迷糊糊地瞄了傅悠然好一会,才语带不满地道:“吼什么?”

傅悠然装被子给齐亦北披好,怒道:“你怎能这么睡觉?”

齐亦北也火了,“我睡了这么久的躺椅,衣服都没脱过,睡下床还不行么?况且这原本就是我的床!”

傅悠然要被气糊涂了,“谁说什么床不床的,我是说你怎能不穿中衣就…就这么睡?”

齐亦北低头看了看,“穿得少睡得舒服。”

“这个不是重点!”傅悠然气道:“你…这么做是在坏我名节!”

齐亦北反应了半天,“‘太子妃’早晚是太子的人,夫妻间你怕什么?”

“谁…谁是你的人?”傅悠然又有脸红的感觉了,“你让我进宫也是迫不得已,谁知道你以后会不会反悔?要是你将来看我不顺眼赶我出宫,我可还是得嫁人的。”

“你…”齐亦北气得七窍生烟,都家庭妇女了还惦记着残害未婚男青年,没见过这么给人当老婆的。不过齐亦北聪明的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下床穿上衣服,没好气地道:“这样行了吧?”

傅悠然闷闷的坐回床上,将紫晶丢给齐亦北,“到底该怎么做?”

齐亦北想了想,“还是撞?”

于是,两人从地上撞到床上,从床上撞到窗边,再从窗边撞到桌上…三百六十度,无一遗漏的撞。

守在殿外准备侍候主子起床的荣升就听屋里扑嗵扑嗵的,还夹杂着男女的闷哼声,大脑不自觉地朝不纯洁的方向想去,却又一脸严肃的对着同来的宫人斥道:“耳朵该聋的时候就聋,要是让我知道谁在背后乱嚼舌头,差事也别做了。”

那些太监宫女哪敢说不,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不过心里也是佩服太子的超人体能的。

而傅悠然和齐亦北呢,都快撞出内伤了也不见奇迹发生,齐亦北气喘吁吁的蹲在地上,拉出那条紫晶链子看了好久,喃喃地道:“到底要怎么办?”

傅悠然也蹲到齐亦北身前,扯过那条链子看了看,紧握那块紫晶大声道:“神呐,赐予我力量…”

还没说完,后脑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齐亦北没好气地道:“拜托你的思想成熟一点。”

傅悠然撇撇嘴,忽然眼睛一亮,“我们试试以掌对掌,将紫晶置于掌心,然后同时发力。”

齐亦北现在是只瞎猫,任何方法都值得一试。

二人摆好姿势,傅悠然一声大喝:“一、二、三,交换!”

第四十九章 见鬼了还是变鬼了?

随着傅悠然一声大喝,他们所期盼的事情…并未发生,傅悠然讪讪地将紫晶重新挂回齐亦北的脖子,“差哪儿呢?”

齐亦北长叹一声坐回床上,“还有两天,再不成功就得等到一年后了。”

傅悠然皱着眉道:“问题会不会还在‘我’的身体上?不如涂点那个什么水,出去吸取下太阳精华?”

“也只能再试试了。”说做就做,齐亦北拿起那只玉瓶晃了晃,“这么少怎么够涂满全身?”

“笨蛋,就算涂满全身你还打算脱光了去晒太阳么?”傅悠然看了看,没好气地道:“涂脸上吧。”

齐亦北一琢磨,这么点儿也只够涂张脸的,于是拔开瓶塞将剩余的液体涂到脸上。也别说,玄色那厮不知道找来什么东西制成的药水,涂到脸上居然也像涂到紫晶上那样缓缓渗到皮肤之中,肌肤顿时像喝饱了一样,水水当当,嫩得滑不溜手。

傅悠然一瞧,嘿!这个好,以后让玄色多配点,留着保养也好。

不过…她这个想法…只维持到齐亦北“吸”好太阳精华回来。

当时傅悠然正大鱼大肉吃得不亦乐乎,突然心血来潮的想去看看做了小半天日光浴的齐亦北,拎起一只鸡腿做慰问品,刚要出门,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前。

乍见之下傅悠然想也不想,将鸡腿飞出权当暗器,口中大喝:“什么人!光天化日还要蒙面,有何企图?”

“啊?”来人闪身避开暗器,向身后瞅了瞅,“谁蒙面?”

一听声音,傅悠然双眼瞪得比牛眼还大,“你…老齐?”仔细看看,没错,梳着太子妃的发髻,穿着太子妃的衣裳,可是…“你把我的脸怎么了?”

“怎么了?”齐亦北抬手摸摸,“没怎么啊。”

傅悠然见了鬼一般将齐亦北拉进屋来,推到镜子前。

“啊!”齐亦北惊呼一声差点从凳子上仰过去,“这是啥?”

镜中映出的再不是早上那光滑白嫩的小脸蛋,呃…或许还是光滑的,但是却黑如焦炭,若不是还看得到眼白和牙齿,倒真像蒙着面的。

看着齐亦北目瞪口呆的德性,傅悠然忍不住“扑哧”一声,接着这笑意便再也止不住,直到迎上齐亦北可以杀人的目光,傅悠然才小小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NND,自己的脸也笑得出来!你怎么弄的?阿包附体啦?”

阿包是大晋一个有名的大清官,不过出名却不是因为他清廉,而是长得太黑找不到老婆,曾经在各类日报时报上公开征婚,都无疾而终,后来终于娶了个老婆,听说美若天仙,只是有一个毛病,分不清黑白红绿。

齐亦北呆坐了半晌,“一定是精华吸多啦!都是你,非说朝脸上涂!”

傅悠然看着齐亦北仍旧白皙的脖子和双手,也傻了眼,“早知道晒月亮好了。”

“晒什么也没用了。”齐亦北将镜子扣到桌上,他实在不忍心看自己的尊容。“先想想怎么办罢。”

“我这就去找玄色。”

“等下!”齐亦北揪回傅悠然,“先试试有没有效果。”

又是一番惊天动地后,傅悠然捂着腰眼一扭一扭的步出殿宫,临行前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扰太子妃歇息。

当天晚上,东宫寝殿内。

“没人了,出来晒月亮。”

寝殿的大门被人从内拉开一条小缝,确认了刚刚的话,一个人影从殿内闪出,奔到石桌旁坐下,“晒月亮会有效果吗?”

“我也不知道。”傅悠然将脸扭过一边,“玄色说没别的办法,只能等三天有效期过去。我估摸着阴阳调和一下应该有用吧?”

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齐亦北恨恨的呲起两排小白牙,“你估摸?涂脸也是你估摸的!”

“别激动,”傅悠然还是扭着头,“最起码咱们知道不是我身子的问题,还是紫晶的问题。”

齐亦北长叹一声,摸着颈子上挂着的紫晶,“还有两天,到底关键在哪里?”

正当两人苦苦思索之时,荣升从院外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喊道:“殿下…”

齐亦北连忙背过身去,傅悠然怒道:“谁让你进来的!”

“殿下息怒,”荣升一脸急色地道:“是向良媛…”

“菲儿?她怎么了?”

“向良嫒落水了。”

“啊?”傅悠然站起身来急着朝外就走,“捞起来没呢?”

荣升连忙小跑跟上,“还没有,奴婢一得到消息立即就来通报殿下了。”

“大半夜的她跑湖边去做什么?”

“听说好像是薛良娣请向良媛去赏月,不知不觉间到了湖边,向良媛一时失足,跌入湖中。”

“笨到家了!”傅悠然果断的下着评语,随着荣升来到湖边。一群宫人正高举宫灯照亮湖面,湖中也下去几个宫人打捞,薛萱宁脸色煞白的站在湖边。见到傅悠然,薛萱宁语带颤抖地连声请罪,傅悠然摆摆手,“先把人找到再说。”

过了一柱香的时间,还是没捞着菲儿,若说这湖也不大,难道沉底了?正当傅悠然疑惑之时,她突然见到湖中心处伸出一只小手晃了一下,而后又迅速的沉入水中。傅悠然大喊道:“那里,中间!”

岸上也有宫人发现了动静,有的喊:“那儿呢!”

有的喊:“往前游!”

还有的喊:“中间!”

水中的宫人一时懵住,不知该朝哪里去。再耽搁菲儿估计就要没命了。

“都是笨蛋!”傅悠然一着急,朝后退了两步,一个助跑…就在此时,角落中飞快地蹿出一个身影想要拦截,“砰”!二人撞了个正着。说时迟那时快,傅悠然一冲之下哪还停得下来,混乱中连着身前的障碍物飞向湖面,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划过,又听“扑嗵”一声,两人一同坠入湖中。

来人是谁?傅悠然只来得及看见一张漆黑的脸蛋,这一撞将她原本的计划全部打乱,优美的跳水姿势被毁不说,连高超的泳技也施展不开。跌下湖面的一刹那,傅悠然只觉得心口发闷,脑袋一晕天旋地转,紧接着眼耳口鼻被液体包围导致颅内压升高,双眼突出耳膜生疼,一口气没憋住咕咚咕咚灌了个水饱,真是…糗大了!

不知过了多久,傅悠然眼前亮起一团白光,四周渐渐的开始清晰,却是白茫茫的一片,不知有多远,又好像就在眼前。自己应该是还活着吧?她低头看看,却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完了完了,难道自己成了鬼魂?老齐,这回可真是对不起你了,典型的装叉不成反被叉!真是贱人!

现在要去哪?阎王殿还是奈何桥?不知道能不能让她先去看看她老爹?

正想着,前方不远处似乎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正低头看着什么,不知为何,傅悠然突觉心口一紧,一种淡淡的哀伤弥漫全身。心…她还有心吗?低头看看,入目处仍是空荡荡的一片,她没有身子,又哪来的心?没有心,为何还会有这种感觉?心痛而哀伤。

没有身体,傅悠然却清晰的感觉到一种冲动正沿着自己的喉头上行到鼻尖,又从鼻尖绕到眼窝。

不能哭!哭就是输!

她念着这句话,将眼眶的热度慢慢逼下,她迫不及待的想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为什么会这样悲伤,悲伤到连空气中都布满泪滴。

渐渐清晰的人影让傅悠然惊呼,原来死了真的可以再见爹爹一面。

但他为何会这般悲伤?印像中的爹爹会领着弟兄下山打劫、会豪爽的喝酒、会意气风发,就是不会流泪。

可现在…一滴泪水顺着他的脸庞慢慢流下,滴到他手中的一方紫晶之上,那紫晶竟似会喝水一样,泪水滴上旋即不见。

为什么哭?傅悠然想奔上前去,却不能移动分毫,她放声大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空间中的伤痛感越来越重,傅悠然的眼眶不受控制的越来越热,就在泪水即将滴下的瞬间,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跑到她爹爹身边。

那是谁?很熟悉,却又看不清面目。

空间中的悲伤感渐渐减弱,笼罩着傅悠然的哀伤也逐渐消褪,她看着爹爹将那方紫晶挂到女孩儿的颈上,再拉着女孩儿慢慢消失。

“别走。”傅悠然大叫,“爹…”

第五十章 傅悠然,大复活!

“爹…”

“醒醒!”

“爹,别走!”

“喂!醒醒!”

傅悠然极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映入她眼中的人影硬是让她愣了半天,“你…”

对面那张俊脸笑成了一朵花,“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

“啊——”傅悠然惊叫着掐住眼前俊秀的脸蛋。

“疼!”齐亦北笑着拍开傅悠然的手,“我们终于成功了!”

傅悠然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比先前的大手小了不只一号。又摸摸胸前,软软的。她迫不及待的翻身下床,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齐亦北连忙揽住她,笑道:“急什么?不是做梦。”

说着将她拉到铜镜前坐下,傅悠然立刻紧闭双眼,再慢慢的、慢慢的睁开一条小缝,试探着朝镜中瞄了一眼,“啊——”

齐亦北连忙掩住她的嘴,“小点声,荣升他们在外边。”

傅悠然双手抓住铜镜,眼睛瞪得大如铜铃,“唔嗯嗯唔嗯嗯唔?”

齐亦北松开手,嘱咐道:“兴奋也别叫。”

傅悠然欲哭无泪,“为什么还这么黑?”

镜中映出一张黑白分明的小脸。黑的是脸,白是的眼白和牙齿。

齐亦北一摊手,“这才两天,明天晚上也就好了。”

傅悠然狠狠的将镜子扣到桌面上,齐亦北忍俊不禁地撇过头去,“昨天半夜荣升他们将你捞上来,还以为见了鬼了。”

傅悠然才觉得是见鬼了,到现在也不敢相信自己已回归本尊的事实,疑惑道:“我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记得了?”

傅悠然想了想,“原来如此,得无意的撞,真心的撞才能撞回来。”

齐亦北点点头,傅悠然又道:“你怎么知道这么撞管用?”

“我哪知道?我本想拦下你,太子根本不会游泳,要是你把菲儿救上来,不引起别人怀疑才怪。”

“真是…太奇妙了。”傅悠然傻笑了半天,忽然低头摸了摸胸口,“我的链子呢?”

“那东西还是不戴的好。”

傅悠然想起了那个梦,“那是我爹给我的,刚刚我还见到他了。”

微有些失意的样子使齐亦北的心底莫名一软,无意识的抬手摸摸傅悠然的头发,“你为什么要下去救菲儿?她死了,薛萱宁难辞其责,你便可以少了两个敌人。”

傅悠然惊道:“她死了?”

“没有,还没醒,不过太医说没什么事。”

“那就好,你刚刚说什么敌人?”

齐亦北愣了半天,“像母后与德妃那样。”

傅悠然失笑道:“她们是为了争夺父皇,我为谁?为你?况且人死了,总会有人伤心的。每个人都有活着的价值,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呢?”

齐亦北摇摇头,“你是太子妃,不管你有没有争夺之心,旁人都不会放过你,你的位置决定了你将来要走的路。”

傅悠然不以为然的一笑,齐亦北无奈地道:“链子在你的那个小盒子里,放在床头,仔细收好喽,可别再出这样的事了。”

傅悠然嘿嘿一笑,“你别再过来撞我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