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过这位先生的客人眼中大都现出惋惜之色,包括齐亦北与傅悠然,如此动听的声音竟是这么一个貌不惊人的男子发出,真是可惜。

只听那小儿又道:“对了,昨日先生走后,您的师妹又在柜台上存了五十两银子,先生何不用那些钱买些药材,也免了奔波之苦。”

那男子神情稍黯,又笑道:“人家的钱也不是平白来的,况且只是些寻常药材,不碍事。”

那小儿似是知道这人脾气,也不再坚持,抱着药篓子向后堂走去,“掌柜的吩咐给您换一间房,挨着后门,清静,就是小了点儿。”

小二一边走一边回头说话,说完转过头来被突然出现的身影吓了一跳,“姑,姑娘,有事么?”

傅悠然瞪着那小二,来回打量了几次,晃着拳头冷声道:“怎么?是想店大欺客么?看人家不想动那五十两银子,就给换个小屋子?”

小二天天迎来送往,自是见过世面的,知道不能以貌取人,看着眼前的小姑娘不起眼,说不定随时来个秒杀,连忙赔上笑脸,“姑娘误会了。”

那木先生见状上的前来,也说道:“姑娘误会了…”

那声音似是一道清泉进人的心中,傅悠然超前凑了凑,却被一个有力的手臂按回去。

齐亦北牢牢的扣住傅悠然的腰,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而后朝着木先生道:“贱内失仪了,先生请。”

木先生笑了笑,也不在意,朝着他们点点头,又朝后堂走去。此时进门处一个惊讶的声音响起:“表哥,表嫂,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傅悠然听出是顾倾城的声音,闻声望去,却不禁愣住。

向来美丽大方的顾倾城竟像是钻了草堆,头上又几处草屑不说,腮上还有一个浅黑色的脏印子,像尘土,又像煤灰。

第九十二章 寨主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齐亦北和傅悠然哪曾见过顾倾城这种造型,错愕万分,顾倾城也是十分惊诧,她在清幽别苑中等了大半天,也不见齐亦北前来,谁想到他们竟先来了这里。

令人万想不到的,一旁的木先生语带惊讶地道:“你们是倾城的表亲?”

齐亦北和傅悠然对视一眼,头一次发现对方的嘴巴居然那么大,傅悠然一脸惊色地道:“莫非…你就是倾城的大师兄?”

顾倾城几步来到跟前,埋怨似地瞪了齐亦北一眼,朝着木先生道:“师兄,这两位是我表哥表嫂。”

一旁的小二笑道:“原来是一家人,木先生请在堂中叙话小的先将东西送到您房中。”

“有劳了。”木青医向小二道完谢,才朝着齐亦北拱手道:“在下木青医,是倾城的大师兄。”

由于大堂吵嚷,几人到二楼找了个雅间坐下,齐亦北和傅悠然仍处于呆滞状态,重新打量着这位丝毫不出奇的大师兄,一袭不算精细的无带青衫,已经是十几年前的款式,脚上穿的靴子也不是现今流行的马靴式样,头发更是随便的以一条青带系于脑后,没有金冠没有玉簪,松松垮挎的,随时有散落的危险,倒有些凌乱美感,但毕竟不是现金的流行趋势,如果硬要说他有什么特别的,除了那道声音,大概就数他那双稍显细长的双眸,细细看去,眸中竟似有星光闪动,深邃却耀眼。不过,虽还有些细节美,但与身边一袭白衣、头束金冠、玉树临风、楚楚动人的齐亦北相比,却即时高下立分,完全没有可比性。

察觉到这两位表亲的怪异举动,木青医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顾倾城,顾倾城低头喝茶以掩饰心中的讪然,想着该如何向师兄重新介绍两人真正身份,正想着,冷不防从旁伸过一只手,顾倾城条件反射地刚想躲闪,却又定住身子,任那只手自她头上摘下那些草屑。

“怎么又弄成这副模样。”木青医的口气中带着几分连他都没有发现的宠溺,眼底更多了一抹温柔。

以丝红晕慢慢爬上顾倾城的脸颊,她低声道:“来时急了些,有辆草车翻在路中,不小心拌了一下。”

木青医拎着袖子擦了擦顾倾城的脸,轻笑两声,由轻轻扳开她一只手心,用袖子仔细擦去她手中的浮尘,关切地问道:“有没有摔到别处?”

看着顾倾城脸上散开的红晕,傅悠然轻轻用手肘碰了碰齐亦北,齐亦北点头表示看到,顾倾城脸上更红,却没有躲开,反倒是木青医察觉到身旁两道炽热的目光,手上一滞,垂下眼帘收回手去。

看着顾倾城微有些失望又泄气的神情,傅悠然彻底的明白了。

虽然没见过顾倾城出手,但凭着她只出几指便能封住紫烟周身穴道来看,她的功夫必然不会差了,一个身手了得之人,又怎么会让自己摔得如此狼狈,那么答案便只有一个…

“大师兄,”傅悠然笑嘻嘻地支着腮帮子,“经常麻烦你照顾倾城,真是不好意思。”

齐亦北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她,傅悠然笑道:“我们家倾城经常迷迷糊糊的,这碰一下那摔一下,离家那么久,我们都很担心呢。”

顾倾城的脸霎时间变得通红,木青医腼腆的笑了笑,“倾城只是自小被照顾惯了。”

齐亦北和这才听出些门道,不敢相信的看向顾倾城,顾倾城不自在地看向傅悠然,现出几分急色,生怕傅悠然再多说些什么,正在这时,雅间的门被人推开,刚刚那个小二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木先生,掌柜家的不好了,您快去看看。”

木青医连忙起身,招呼也不打,随着那小二飞奔而去,齐亦北等人不明就理,顾倾城道:“是云来居掌柜的夫人,自幼体弱,时常滑胎,他二人感情甚好,掌柜的不想再去,是以人到中年,仍是没有子嗣,好不容易又有一个,还是胎像不稳,正巧师兄在那时投栈,已帮她调理了一月有余,只要坚持到年底,便大有希望。”

傅悠然恍惚了良久,直到齐亦北轻轻碰了碰她,她才回过神来,齐亦北笑道:“想什么这么入神?”

傅悠然笑着摇摇头,脸上却飞快地闪过一丝极羡之情,齐亦北看在眼里,心中一动,握了握她的手,傅悠然笑笑,“你先出去,我有话同清楚说。”

齐亦北满脸的不愿,顾倾城也道:“我也有话对表嫂说,太子哥哥先出去罢。”

二比一,看着齐亦北郁闷的出了雅间,顾倾城笑弯了眼睛,“太子哥哥在我面前,就算不开心,也不会表现得这般明显。”

傅悠然眯着眼睛看了她半天,确定她没有在炫耀后哼了一声,“在你面前,他当然得故作优雅了。”

见傅悠然对自己仍有误会,顾倾城轻笑道:“表嫂还不明白白么,只有在自己喜欢之人面前,才会显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傅悠然心中一暖,急问道:“是这样么?”问完又觉得自己问的太急,轻咳了一声坐回原处,翘着脚道:“按这么说,你真实的一面岂不是笨手笨脚又不会照顾自己?”

顾倾城低下头去,轻声道:“表嫂又何必取笑我。”

傅悠然抓了抓头,“你真的确定自己喜欢那个木头师兄吗?”

顾倾城虽然羞涩,却十分坚定的点了点头,傅悠然翻了个白眼,“输给他,我还真替老齐不值。”

“表嫂怎可这么说。”顾倾城低声道:“我与太子哥哥只是兄妹之情,师兄…自然有师兄的好处。”

兄妹之情?傅悠然暗暗记下,打算回去后给齐亦北原音重现,趁早断了他的念头。她眨眨眼,“好处?我可没看出来,他知道你喜欢他么?”

顾倾城眼神微黯,沉默了许久,才不确定地道:“大概…知道罢。”

“他喜欢男人?”

顾倾城一脸诧色,“表嫂为何这么说?”

傅悠然瞪着眼睛道:“对着你我都动心,他不动心不是有问题么?”

顾倾城脸上又是一红,“师兄鲜少下山,也没听说他有什么…知己好友。”

“没有?”傅悠然点点头,“我瞧他对你也不想无心。”

“真的么?”顾倾城脸上满是急色,傅悠然看着她失笑道:“看着现在的你,才觉得你是一个人,不是仙女不是神,也有人的七情六欲。”

顾倾城唯一错愕,自小她便懂得逢人只说三分话的道理,自己的心事是万不能随便表露的,直至到了山上,自由的气息才使得她稍有放松,不过纵然如此,山上也只有紫烟一个女孩子与她相伴,而紫烟也着实有着做公主的潜质,即使到了山上,还是刁蛮万分,顾倾城自是不能与之亲密交心,如今见傅悠然坦诚相待,又全无避讳地与她讨论心仪之人,从心理上便觉得亲密许多,不好意思的跟着笑笑,“从小寄人篱下,自是处处小心,处处做好,直到上了山,才知道什么是自由自在的生活。”

有关顾倾城的是,傅悠然或多或少听说了一些,父母早亡,被托付他人却又遭妒妇打压,不得已才进了宫,外人只道这皇宫是金雕玉砌的人间天堂,可对顾倾城来说,这里是永远也比不上自己家中那三件瓦屋的。

不觉间,二人的距离竟拉近不少,傅悠然突然笑了,拉着顾倾城坐到身边,“大木头和你的感情怎么样?”

“大木头?”顾倾城错愕了一下,才明白傅悠然是在说木青医,轻声道:“师兄对我自是极好的,只是…”说到这,她头垂得更低像是找到了闺中密友一般低声倾诉,“这两年来,我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心意,师兄纵然再不开窍,也应有所查觉,可他却一直没有回应,可见他对我…着实是没有心思的。”

傅悠然摇摇头,“你没有见他给你擦脸时闷骚的样子么?他对别人也是如此么?如果东方紫烟弄成这样,他也会这么对她么?”

顾倾城想了想,缓缓地摇了摇头,傅悠然一拍手,“那就是了,我敢肯定,他对你不是完全的无动于衷,可能是因为一些原因,让他不敢喜欢你。”

顾倾城沉思不语,傅悠然越说越觉得自己的思路对劲,“他家是哪里的?”

顾倾城轻叹道:“师兄他自小就是孤儿,是被师傅拾回来的。”

“这就对了!” 傅悠然道:“你想想,除去自身条件不说,你是大晋国舅的义女,又自小在宫中长大,身份尊贵,而他只是一个孤儿,身份相差如此悬殊,他身为一个男人,怎会没有自卑心里?”

“是这样么?”顾倾城不确定地道:“他是因为我的身份才不肯接受我么?”

傅悠然弹了个响指,“相信我,没错的。”想当初她也是这样的面对着齐亦北,而迟迟不敢走出第一步。

“这该怎么办?”遇到情之一事,就算再聪慧的女子也像失了主心骨,顾倾城脸上出现难掩的失意之色。

傅悠然起身踱了两步,又回头看着这个美若天仙的女子半晌,拍着胸口大声道:“你放心,你这个忙,我帮定了。其实你们两个的问题不算严重,我觉得是你的方法有问题。”

“方法?”

“不错,你的方法太温和了,弄乱头发弄脏脸,只能让他点到即止,这样不行。”

顾倾城轻叹一声,“能这样我已十分满足了。”

“当然不行了。”不把顾倾城解决掉,然不行了。”不把顾倾城解决掉,傅悠然的心就始终放不下,“顽石还得下猛药催,想要成功,就要不择手段。”

木头变顽石,顾倾城虽然不太赞同这两个称呼,却也是好奇地道:“何为‘猛药’?”

傅悠然朝她勾勾手指,待她靠近后以极低的声音叨咕叨咕地说了一堆,顾倾城涨红着脸连连摇头道:“这、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除非你想继续这么不温不火的跟你师兄相处下去。”

顾倾城轻咬下唇思量半晌,下定决心微一点头道:“就这么办。”

第九十三章 出师未捷身先死

傅悠然喜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说罢几步走到门前,打开门来。趴在门上的齐亦北险些跌进门来。

齐亦北尴尬的咳了两声,将傅悠然拉出门外低声道:“你做什么去?”

傅悠然不答反问:“墨小子这个时辰会在哪里?”

“你找他坐什么?”

“找他帮倾城的忙啊,点化那个木头师兄。”

齐亦北一脸不解,“他能帮上什么忙?”

傅悠然笑嘻嘻的道:“当然能帮上,我不也是靠他的帮忙才能跟你在一起?”

齐亦北琢磨了一下,脸色突地一变,“你。。。胡闹!你怎可让倾城做那种事!”

傅悠然莫名其妙的道:“有什么不可以,我又不是没做过。”

“你。。。”齐亦北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怎么一样!”

傅悠然瞪着齐亦北,“有什么不一样?”

齐亦北长眉紧锁,话语中已有些薄怒之气,“她不是你,你有没有为她想过,一个女子做出这种事,只会让男人觉得她。。。觉得她淫秽不堪,又怎么会敬她爱她?到了那时,你叫她如何自处?”

傅悠然怔了半天,待明白了他话中的一丝,脸色渐渐苍白,心口像是被狠狠的揪住,又酸又疼,紧抿得嘴角缓缓的点着头,“原来这就是你的真正想法,我总算明白了。”说着话,眼泪就转在眼眶之中,却固执的不让它们落下。

不能哭,哭,就是输。

齐亦北吓了一跳,猛地想起自己话中的歧义,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倾城不是你。她师兄也不是。。

傅悠然挣开齐亦北伸来的手掌,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声音轻到不能再轻,“我自然不是她,所以你才不在意地接受我么?因为我不是你心中在意的人,所以即使作出那样的事,你也可以不在意么?”什么喜欢她,竟是假的么?

二人在门前争执,在屋里听了半天的顾倾城觉得话头不对,急走两步出的门来,“你们怎么了?”

傅悠然薇仰着头,大大的睁着眼睛,就是不让眼泪滑落,微有些哽咽得自嘲道:“倾城,看来我帮不了你了。你们。。。。”吸了吸鼻子,似在忍不住一般回过头去,“我先回去。”说罢也不顾齐亦北,飞快的跑下楼去。

“悠然!”齐亦北懊恼至极,明白自己犯了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朝着顾倾城急道:“我现在没空管你,你顾好自己吧,自动献身的方法不可轻试,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商量。”说着也要追下楼去。

顾倾城一脸惊色道:“什么自动献身?”

齐亦北停下脚步。愣愣的道:“悠然她。。。不是给你出的这个主意么?”

“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短暂的错鄂过后,顾倾城脸上绯红一片,“表嫂说她与玮天演了出戏,让你觉得它们相互倾慕,你便受不住刺激向她表达爱意,所以让我效法,找玮天配合试探师兄的心意,又怎会是。。说到这,臊得再说不下去。

这话不说还好,这话一出,齐亦被一张俊脸忽红忽白,真想揍自己两拳,欲哭无泪的道:“我这回可当真死定了。”

人声渐远,顾倾城觉得好笑至极,什么时候向来优雅的太子哥哥会这般不顾形象,连他向来体虚的“.事实”也忘了掩饰,直接从二楼窜下楼去,生怕误了一点时间。

回过头,顾倾城的脸上还挂着笑容,可下一刻。那笑容便僵在她的脸上,通往二楼的另一跳楼提上,木青医正站在那里,怔怔的望着她。

“师兄。。。”顾倾城轻说出这两个字,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

齐亦北追出云来居,此时已近午时,街上人流涌动,心急的左右看看,却没发现傅悠然的身影,又想到傅悠然刚刚说“回去”,它能回的只有两个地方,墨府或皇宫,叫荣升赶回宫去,自己则一路奔向墨府,心中不断责怪自己说话不经大脑,对傅悠然,爱她宠她尚觉不够,尤其会对她有那种不堪的想法。

不过不管齐亦北去哪里,都注定要扑个空了,傅悠然一路跑出云来居,泪水第一次不受控制的滑下面颊,三年了,除了她爹过世,他已有三年不曾哭过,就算山哥骨哥下落不明,她也是强忍着难过不让自己落泪,因为她爹说过,不能哭,哭,就是输。

却没想到,原来哭竟然是这么容易,只需那人轻巧一句话,悔恨不能将体内所有的水分流出去,憋的眼眶酸疼,着实难受。

傅悠然不知自己能去哪里,思来想去,还是去墨府,那里毕竟是她名义上的家,无论如何,还有一个关心她的义父和一个没得义兄。

事情就是这巧,上天大概下定决心不让齐亦北顺利过关,傅悠然朝着墨府的方向刚走了几步, 一辆马车经过她身边,驶过去,又停下,车帘被人由内掀开,一张清秀的面孔显露出来,蓝袍玉带,发髻轻挽,温和自然,竟然是齐宇西。

齐宇西跳下马车,迎上傅悠然,见了她脸上的泪水,错愕道:“你怎么了?”

傅悠然胡乱擦了擦脸,再摇摇头,二话不说先上了马车,齐宇西左右方向看了看,没看见熟悉的身影,迟疑一下,也跳上车去,放下车帘的瞬间,傅悠然在忍不住堵在喉中的酸涩,将脸伏在膝上,呜呜咽咽的,竟然哭出声来。

齐宇西不明所以,却也不予追问,吩咐车夫将马车驶向皇宫,傅悠然抬起头来,满面泪痕的道:“不要回宫。”

齐宇西也不勉强,“想去哪里?”

傅悠然呆呆得摇摇头,齐宇西笑道:“既然不知道去哪里,就陪我去个地方吧。”而后便向车夫吩咐个地方,坐回傅悠然身边。

傅悠然继续她的痛哭事业,她有许多事情值得哭,比如她第一次叫娘,山哥和骨哥的离去,山寨的解散。。她都忍下了,俗话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于是这次便如滔滔江水,一发而不可收拾。

齐宇西也不扰她,任她发泄,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早已驶出京城,傅悠然这才抽抽搭搭得抬起头来,掀开车帘朝外看了看,“我们要去哪?”

齐宇西递过一条丝巾,笑道:“去一个不再让你哭的地方。”

傅悠然抬眼望去,也不知道到了哪里,两边尽是荒地,;连风景都少见,破涕笑道:“早走远点把我丢下,光是回京我就的累死,还哪有力气再哭?”

齐宇西但笑不语,待马车转过一块高地,眼前赫然出现一片树林,在这初冬时节,枝头竟郁郁葱葱,间或着一些新芽,傅悠然惊诧的“咦”了一声,将头探出窗外,看着眼前的景致呆愣愣的道:“这、这怎么可能?”

齐宇西笑眯眯的看着他,“心情好一些了么?”

傅悠然缩回头来,掀起车帘叫车夫停住,跳下马车走到一棵树下, 轻轻扶上树干,是真的!

齐宇西吩咐随送留在原地,信步走倒傅悠然身边,“前面还有好看的。”

傅悠然此时是真的没空想那些让她伤心的事了,随着齐宇西走在林间。很奇怪,虽然只与他见过两次,却让傅悠然毫无疑虑的相信他。

“美么?”

听者齐宇西温和的声音,傅悠然早已被眼前的景色惊呆。双唇微启,站在那里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前是一个湖,面积不大。却显得小巧温馨,湛蓝的湖面没有任何杂质,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嵌在那里,映着空中的白云,恍然间,竟让人分不清哪里是湖,哪里是天,这里哪是初冬,分明春风拂面,湖边竟还开着些许野花,傅悠然不敢置信的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薄袄,喃喃的道:“我一定是在做梦。”

齐宇西像是这里的常客,转到一块大石后,笑着柃出一支酒壶,“上次放在这里,居然还在。”

傅悠然接过闻了闻,“上好的汾酒。”说罢仰头喝了一小口,咂着嘴,似是回味悠长。

齐宇西坐到一旁的草地上,两手撑在身后,抬头看着傅悠然道:“能说么?”

傅悠然晃了晃手中的酒壶,低笑道:“你不是说过,不想说的事,问也白问么?”

齐宇西笑笑:“我的确是鲜少问人事情的。”

看着他没有罢休的意思,傅悠然坐到他身边将酒壶递过去,“像我这个年纪能有什么伤心事?无非是男女间的琐事罢了。”

于是傅悠然便将今日发生的事缓缓道来,隐去齐亦北最后的话不说,只说齐亦北因顾倾城恼了她,她一时生气,便跑了出来。

齐宇西听完后淡淡地一笑,“情之一事果然难测,不过你那么热心的相助倾城,也不见得全是为了她罢?”

傅悠然脸上一红,又想起齐亦北对她的态度,眼底闪过一抹黯然,低叹一声,“我自然也是为了自己。”

傅悠然的坦诚让齐宇西轻笑半晌,而后叹道:“真是可惜。”

“可惜?”

“是啊。”齐宇西转过头来,对上傅悠然的眸子,“第一次见面,我还道你只是长信宫中的一名宫女,曾动过立你为妃的想法。”

除去两人的关系不说,这话若在别人口中说出,那便是调笑轻薄,可偏偏被齐宇西说的云淡风轻,事不关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