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易飞有些惊诧于对方的武艺,究竟是巧合,还是实力如此?手中的剑挽起剑花,接连又攻下几招,一招比一招迅猛,他的动作矫若游龙,一气呵成,看得众人皆为燕君担心起来。

燕君身姿飞跃,先是低卧,再是如飞豹一般猛地窜上了梁柱,一个飞身反扑,手中的金钗也跟着脱手而出,直指凌易飞的手腕。

她反扑的速度太快,凌易飞只觉得眼前一晃,就见一支金钗闪烁着金光朝着他持剑的手腕上袭来。条件反射下,他手中的剑蓦地松开,剑身哐当落地。眼前跟着又闪过一个黑影,在金钗即将落地的瞬间,燕君蹲身弓步稳稳地接住了它。她的眸光微敛,厉芒电射,浑身上下散发着摄人的英气。

众人看得如痴如醉,轰然叫好。比之方才的比试,这一场比试无疑更为精彩,众人皆为燕君矫健迅猛的身姿赞叹。

凌易飞垂眸,拾起了自己的宝剑,朝她拱手道:“阁下赢了,在下输得心服口服。”欣赏赞叹的眼神,发自内心。

赵穆欣喜地从座位上站起,迎向她,欢喜道:“君彦,刚才那招真厉害,什么时候也教教爷?”

燕君眼神稍作游离,左首的人已经如期地离开,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尽量为他拖延时间。

“飞镖之术,五花八门,我刚刚所使的,不过是最简单的手法,以最快的速度击中既定目标。而事实上,飞镖还有其他的射法,如迂回射法、避实就虚射法、双镖齐射、多镖齐射……总之花样各异,所用的手法和巧力也是大相庭径,王爷想要学,恐怕得花费不少的时日。”

就在赵穆颇为丧气之时,燕君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这里倒是有种较为简单有效的射法,即使是不会武功之人,也能一学即会。”

众人听闻此言,皆十分感兴趣地引颈往下听。

赵熙嘉也被她的话语勾起了兴趣,举杯抿了一小口道:“本太子也很有兴趣想看看你所谓的简单射法,若是教得好,本太子重重有赏。”

燕君冷肃着脸,朝他微微颔首,随即娓娓说道:“学习飞镖,首先的要点就是找准一支飞镖的重心。何为重心呢?我打个比方……”

她执起赵倩茹的金钗,以单指支撑金钗保持平衡,继续说道:“大家看我手上的这支金钗,现在我手指所在的位置就是金钗的重心,只有这一点只须一个支力就能使它保持平衡。无论左移还是右移,都会使金钗失去平衡,所以金钗上这唯一一点能保持平衡的点,就是金钗的重心,而每样事物的重心,也只有唯一的一个。大家若不信,可以拿起大家身前的筷子作一下试验。”

众人皆觉得有趣,纷纷执起桌几上的筷子来试,众人的表情各异,相互交头接耳地议论,如此新颖的理论,他们头一次听说。

赵熙嘉在惊叹之余,也跟着拿起身前的筷子来试验,他的两眼微眯,若有所思。

燕君一边纠正众人的错误姿势,一边继续讲述飞镖技巧,不知不觉中,已过去了半柱香的时间。

下边的赵倩茹也看得出奇,她确实小看了此人,恐怕她真正的实力还没有完全显露。下意识地,她的目光挪向了左首方向的秦风,她的眸光骤变,那座位上的人早已不知所踪。他究竟是何时离开的,去了哪里?

余光瞥见了赵倩茹即将起身的身影,燕君脚下轻移,拦在了她跟前,说道:“方才多谢公主借钗,金钗完好无损,双手奉上!”

赵倩茹不屑地挥开了她的手,说道:“不必了!区区一支金钗,本公主根本不放在眼里。”她急着想要出去找秦风,不愿与她多交涉。

此时此刻,燕君哪里能让她离开?

“既然公主如此说,那我就借花献佛,将此钗转赠给今日大殿之中最美的女子。”她的目光一沉,电芒闪烁,扭腰的瞬间,手臂上的力道顺势带出。金光划过空气,有燃烟之迹象,朝着正殿主位左侧的女子方向射去。

“啊——”一声惊叫后,金钗稳稳地插入坐于赵熙嘉左侧的姬妾发间,不偏不倚,只是它的主人此时已是花容失色,面色惨白。

“大胆奴才!竟敢如此无礼?来人,快将她拿下!”

“太子殿下,臣妾好怕,你要替臣妾作主!”

燕君丝毫不理会那姬妾失态的叫嚷声和撒娇声,举目望向面色不善的赵倩茹,她方才的行为,无疑是对对方的大胆挑衅。大殿之中最美的女子?她赵倩茹向来自恃美貌出众,才华横溢,难道连个太子的姬妾都不如?

初至楚国047揭下面具

赵倩茹正欲发作,一个掌声适时地响起:“好功夫!金钗配美人,最为恰当不过。”赵倩茹转首,讶异地望向左首鼓掌之人,他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大殿?

燕君见秦风已归来,心领神会,重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默立于赵穆身后。

原本还在赵熙嘉身边撒娇的姬妾听到秦风的称赞,面色也好转了些,抚弄着头上的金钗,细想一下此乃公主的饰物,价值连城,不要白不要,便也不再继续纠缠。

赵熙嘉瞄了眼身旁的姬妾,果然女人都是爱慕虚荣的,他最为不屑。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他转目望向燕君,说道:“君彦,你的武艺如此高强,本太子很是欣赏,想再次邀你来太子宫当差,不知你意下如何?”

想让她为他当差,那是不可能的事,她也不屑一顾。燕君心中冷哼了声,淡淡地回道:“我还是那句话,承蒙太子好意,君彦还是喜欢待在七王府。”

赵熙嘉面色微沉,她一再地拒绝他,让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沉声道:“七弟乃是本太子的亲兄弟,七王府和太子宫又有何区别?”

燕君心中好笑,她千方百计地想要逃离太子宫,自然是有区别的。她昂首说道:“我跟七王爷只是雇佣关系,他付我银两,我为他办事,仅此而已。我不需要守礼,也不需要向他问安,我随时都可以自由离开,这就是区别所在。”

赵熙嘉微蹙了下眉头,此等说法,他还是头回听说。倘若他宫中的手下皆如她所言一般,那哪里还有可为他忠心驱策之人?他只当对方是不相信自己的诚意,再次退让道:“本太子也可以答应你同样的要求。”

燕君没想到他如此执着,看来不说重话,他是不会甘休了,她叹息道:“可惜,我对太子宫有着莫名的反感。这一座宫殿看似金碧辉煌,对我而言,却像是一座牢笼,就连这空气中也充斥着禁锢的气息,难道太子殿下你没有感觉到吗?”

赵熙嘉这下是真的动了怒,面色立时黑沉如碳,盯视她的眼神似要吃了她一般。牢笼吗?他平生最引以为傲的太子宫却让她比喻成了牢笼,这何等可笑?

“大哥,你何必如此低声下气地求她留下?她本就是你的人,你的女人。”赵倩茹突然走至殿中央,她故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

燕君冷冽的目光倏地射向她,她最终还是道破了她的身份。不过那又如何?她既然敢来,就不怕她揭穿自己的身份。

赵倩茹绕着燕君走了一圈,继续说道,“你为何不敢揭下你的面具,让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

她顿了顿,环扫全场道:“大家可还曾记得燕国的太子?当日在兽场,她凭着一双赤手空拳就击败了数百的狼群,震慑全场。可是之后呢,之后楚城之内便失去她的踪迹,再也没有人见过她。大家难道就不好奇燕国太子究竟去了哪里吗?”

她的目光再次调回到燕君的身上,冷笑道:“她没有死,也没有消失,而是换了面具、换了性别,也换了身份,摇身一变,忽而成了太子的燕姬,忽而又成了七王府的侍卫。”

宾客中一片哗然。

“难道上次宴会上跳舞的女子就是燕国太子?”

“燕国太子究竟是男是女?”

“……”

赵穆惊讶地站起来,难以置信道:“皇姐,你是不是搞错了?君彦,怎么会是燕国太子呢?而燕国太子又怎么会是女人?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赵倩茹冷笑道:“大家不记得燕国太子的名字了吗?燕君,君彦,难道这是巧合?”

宾客中议论声再起,皆在默念着这两个名字,的确是太过巧合。

赵熙嘉的脸色一变再变,他不敢相信自己寻找了数日的女子,竟然一直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而且她一直在欺骗自己。他心中惊喜和愤怒交加,忽而拍案而起,大步流星地迈步走下大殿,直逼燕君身前。他目光灼灼地盯视着她,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燕君保持着冷静,目光淡淡地扫过全场,在众人的瞩目下,她伸手,徐徐揭开了脸上的面具。清朗的眉目,幽如兰之芳蔼,灼如芙之清雅,与生俱来的气质,自然流露,引来一片倒吸气声。众人先前只当她是因为面目太过丑陋,因而戴有面具,可谁能知晓在那面具之下竟是如此一张风华绝代的容颜?

知情人如秦风、穆青云,也不由地为之一叹,今夜的她无疑是这宫宴之上最为惊艳的女子,即使她还是一身男子的装扮。不知情者如聂风、赵穆等,皆是大为吃惊,聂风还是第一次见到褪去面具之后的燕君,目光中的欣赏之意更浓,而赵穆则是明显地乍了舌,原来她一直没有用真面目示人,那丑陋的伤疤之下,竟藏了一张如此清丽脱俗的面孔,不笑自媚,仪态万千。

“不错,我是燕国太子,燕君。不过……公主说我是女子,这未免太过可笑!难道是因为我对公主不感兴趣,所以公主就污蔑在下是女子?”

在赵倩茹骤沉下脸色还未发飙之前,燕君已侧身面向赵熙嘉,迎视着他的目光,意有所指道:“太子殿下,你我交情匪浅,曾一起同卧而眠。若我真是女子,而太子殿下隐而不报,太子殿下岂非也要负上欺君之名?”

赵熙嘉一直处于复杂的情绪中,有震惊、有恼怒,也有失而复得的欣喜。听到她说他们曾一起同卧而眠,虽非事实,他心底却是雀跃的。什么欺君之名,他根本不在乎,他只想留下她,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边。

他的眼睛在瞬间放亮,右手揽在了燕君的肩头,凑近她颈窝间吸允她幽幽的体香,这香味让他留恋和痴迷。燕君本能地挣扎了下,有些厌恶,却又不能动作太大。她在赌他不会揭露自己女儿身份,否则,在很早之前,他早就这样做了。

赵熙嘉很满意她的反应,扬笑道:“皇妹,燕国太子分明就是堂堂男儿,你怎可污蔑于她?难道燕王会如此大胆,李代桃僵,派遣一个假太子来楚为质吗?”

他邪肆地挑眉,歪头凝望着燕君的脸庞,一寸一寸地扫过,直至燕君几乎就要忍无可忍,他才飒然一笑道:“燕君,本太子可是许久没有和你促膝长谈了。今夜就留在太子宫,与本太子抵足而眠,如何?”

燕君的双目在瞬间敛起了精光,他这是在威胁她吗?她若是不留下,他就立即揭穿她的身份?

恰时,左边的燕汐忽然起身道:“皇兄,你这是在跟我变戏法吗?我来了楚国,你也不来看我?我不管,今晚你一定要好好地陪陪我。”他说话时,带着明显撒娇的语气。

燕君轻撇了他一眼,她可不认为赵熙嘉会因为他一句话而放过她,不过,他的好意,她终究是要领的。

“太子殿下,你应该不会介意我们兄弟俩好好叙叙旧吧?”

赵熙嘉也不笨,当即说道:“不如二皇子也一道留在太子宫,我们三人一齐相叙如何?”

不待二人回应,他已一锤定音道:“就这么说定了,来人,为两位贵客准备厢房。”

燕君心中冷笑,她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她。不过,她有信心,即使她留下,到时候恐怕他也顾不上她了。因为他会发现他一直妥善保存的天书,此时已不翼而飞。

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报!太子殿下,已抓到进入寝宫的飞贼,请太子殿下发落。”

初至楚国048错综复杂

赵熙嘉沉了脸,喝声道:“将他带上来!”

未几,两名侍卫押解着一名双手受缚的黑衣人来到大殿,此人的身形魁梧,面色冷峻,有着杀手般冷冽的气息。燕君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此人定是受过某种特训的,因为他身上肃冷的气息是她所为熟悉的。在他们的计划中,此人不过是个幌子,用来制造假象。她只知道他是穆青云的人,具体的背景她并不知晓,也没有兴趣知晓,因为穆青云本身就是个谜。黑衣人被捉,出乎她的意料,余光扫向穆青云方向,他垂眸摆弄着酒杯,指尖在杯缘来回流连,似乎丝毫不关心此人的死活。

赵熙嘉冷冷地扫视着黑衣人,喝问道:“有没有从他身上搜到什么?”

其中一名侍卫回道:“搜到了些金饰玉器,都是价值连城之物。”他将从黑衣人身上搜到的财物一一双手奉送到他跟前,有着邀功之嫌。

“废话,本太子寝宫之中自然都是价值连城之物。”赵熙嘉轻扫了一眼他所盗的财物,微眯了眼,话锋一转,冷然道,“说,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你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这一问,黑衣人的眼神忽变了下,尽管一闪而过,但还是让赵熙嘉逮住了这一刹那的变化。燕君叹惜,此人终究还是太缺乏经验,一下子就暴露了。

赵熙嘉的快速反应,倒是让她颇为改观,他只轻扫了一眼被盗的财物便判断出了对方并非真正的飞贼,而是另有目的。燕君细想了一番,恍然大悟,想起她初入寝宫时,第一眼就被书案上一尊翡翠色的青龙鼎所吸引,看那雕饰、做工和色泽,便能看出其价值所在。那尊青龙鼎绝对是整个寝宫之中最为昂贵的,此刻却不在飞贼偷盗的物品之列,倘若真是飞贼,怎会舍美玉而求瓦砾?所以,黑衣人间接地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唔。”黑衣人轻吟了声,脸色忽变,僵直地仰身倒地。在他倒地的瞬间,嘴角逸出紫黑的血液,他竟然饮毒自尽。

燕君心中微寒,为了天书,就这样断送了一人的性命,究竟是对是错?

侍卫上前探其鼻息,淡漠地禀报道:“太子殿下,他死了。”

赵熙嘉双瞳收缩,似在沉吟着什么。就在宾客们议论纷纷之际,他的瞳孔倏地放大,似想到了什么,疾步离开了大殿。

座席间,一片哗然。

赵倩茹也似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紧跟着他离了大殿。

燕君重新回到赵穆的身后,垂眸而立,尽量不与其他人有较多的眼神接触。她知道赵熙嘉很快就会发现天书不翼而飞的事实,在心中暗暗盘算。

顷刻,门外疾奔进来一队士兵,将大殿的出口迅速围堵,为首的将领提剑向前,朗声道:“太子有令,今夜到场的宾客请安坐于原位,没有太子的允许,谁也不准离开,请诸位大人们配合。”

又是一片哗然,比之方才更加激烈。

“太子殿下到底要做什么?想要扣留我们吗?”

“太子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太子殿下是不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物品?”

“太不像话了!我们好歹也是朝廷重臣,太子殿下怎么能如此对待我们?”

“稍安勿躁,还是静观其变吧。”

“……”

听着众人的议论声,燕君目光稍移,依次扫过秦风和穆青云两人,只是一带而过。看到两人或沉敛冷静或云淡风轻的神态,她的心也跟着愈加沉寂,这两人果然不是简单的角色,此时此刻还能保持得如此镇定。她深信他们的计划一定会成功,她反而担忧一旦成功后,他们会不会成为她的威胁,毕竟这两人的背景太深,她看不透。

思索间,她注意到了对面有一道明显的视线正注视着她.她抬头,对上聂风颇为炽热的目光,心中微凛,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什么?避开了他的目光,不知为何,她有些怕看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就像一面镜子,她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心虚和心慌。

“太子殿下驾到!”

赵熙嘉疾步迈入大殿,他的脸色冷凝,身后跟随着同去的赵倩茹。在进殿的瞬间,赵倩茹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向了左首的秦风,带着疑惑和难以置信。显然,她已经开始怀疑秦风。

赵熙嘉回到主位上,挥手斥退了两名媚身迎上前的姬妾,肃冷的面孔,冷得有些吓人。他突然执杯掷于殿中,冷声道:“本太子的寝宫丢失了一样极为重要的物品,现在本太子怀疑偷盗物品之人就在大殿之中,所以,在本太子还未查清楚谁是真凶之前,谁也不许离开!”

百里胜起身问道:“太子殿下,究竟丢失了何物?”他问出了其他人心中所想,大家心里都有些疑议,可是谁也不敢当着太子的面诉说。

赵熙嘉环扫着众人的表情,一字一句道:“本太子寝宫中的青龙樽不翼而飞。”

燕君闻言,心中冷笑,谅他也不敢直言丢失了天书,倘若此事传出,定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他继续说道:“诸位,为了找出真凶,希望大家配合,由本太子的侍卫一一搜身。证明清白的,即刻便可离开大殿。”

底下低低的议论声再起,当场搜身,这未免太过荒唐。要知道在座的宾客哪个不是朝廷上下有头有脸的人物,让侍卫们搜身,实在是有损颜面,可对方是太子,他们又无法忤逆他的命令,个个垂头叹气,颇为不悦。

这时,赵倩茹忽然起身说道:“大哥,何必如此麻烦?只须搜查方才离席之人便可。”

她回头朝着门口侍卫方向,喝问道:“方才宴席之上,有谁离开过大殿?”

一名侍卫上前禀报道:“方才有三人曾离开过大殿,他们分别是七王爷的侍卫、聂将军和秦国的二皇子殿下。”

赵倩茹冷笑了声,迈步走至燕君跟前,质问道:“燕太子,请问你方才为何离席,这中间又去了哪里?”

燕君轻扫了眼她得意的冷笑,不慌不忙地说道:“我方才觉得闷,所以出去走了走。只在莲池那边待了一阵,便回来了。有聂将军可以为我作证,我们是一道走,也是一道回来的。”她在心中作赌,赌聂风不会出卖她,她果然赌对了。

聂风紧跟着说道:“没错,在下是同君彦兄一道出去,也是一道回来的。”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们先后离开,时间符合,只不过出去时,他是跟踪燕君而去。

他说话时,沉敛的眸光淡淡地扫向燕君,眸光乍闪,像一柄尘封的利剑忽然出鞘划破长空,迫得燕君不得不转头侧目。

赵倩茹拿询问的眼神瞄向守门的侍卫,见对方点头,她不由地蹙起了眉头。若真是如此,那么最有嫌疑之人,便是秦风了,她不愿意相信。

其他的宾客们也是同她一样的想法,所有人的目光,此时都聚集在了秦风身上,而他本人依旧惬意地举杯抿酒,颇不以为然。

紧张的气氛中,门外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内侍持着鸭嗓在殿门口喊道:“大王有旨,宣陵远侯进宫见驾!”

初至楚国049画舫相会

穆青云徐徐放下手中的酒杯,在众人瞩目下,他站起了身,紫金的衣袍在烛火掩映下焕发着圣洁的光芒。他的云淡风轻和清雅,更显得他卓尔不凡,出尘脱俗。

“太子殿下,大王传唤,那青云就先行一步了。”他朝着赵熙嘉微微颔首示意,便退身离开了大殿。

赵熙嘉眉心微拧,似有些疑虑,直至殿外的内侍躬身告退,他才回过了神。一定是他太过多疑了,穆青云不可能盗走天书,他未曾离开过大殿,也不可能凑巧就遇上大王传唤。他再次将注意力转移到秦风身上,如今最有可疑之人仍旧是他。

“二皇子,你方才离席,究竟去了哪里?”

秦风漠然地扫过他,唇角轻扯,说道:“太子殿下是在怀疑秦某了?本皇子自幼生长在秦宫,什么样的珍宝没有见过,难道还会贪恋区区一只青龙樽?太子殿下如此说,分明是在诬陷秦某,请恕秦某无法接受这样的控诉,告辞!”他飒然抖落衣袍,毅然起身离席,面上带着愠怒之色。

燕君方将视线从门外调回,见到他如此反应,不由地暗笑,这两人的演技果然一个比一个出色,她自叹不如。

赵熙嘉哪里肯轻易放过他?立即下令道:“来人,请二皇子归席!”拔剑声响成一片,士兵们皆持剑指向秦风,迫使他不得不停驻脚步。

“太子殿下,你这是何意?”秦风两眼掠过异芒,身上也跟着迸射出一道寒意。

赵熙嘉冷着眉眼说道:“二皇子如果想证明自己的清白,那么就让本太子的人当场搜身。证实二皇子的清白后,本太子自会让你离开。”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彼此的寒意逼人,互不相让,哪怕是离他们较远的宾客也感觉到了砷人的气息。

时间仿佛停滞在了此刻,陷入僵局。这两人谁也不是好惹的茬,哪个若是现在开口,说不准就会惹祸上身,谁会这么蠢?

赵倩茹很想为秦风辩解,可惜她过不了自己那关,他方才席间的离席,的确太过可疑。况且天书之事极为重大,关系到楚国的命运,她不得不慎。

大殿之中寂静无声,不知谁一时没忍住,打了个喷嚏,这才稍稍化解了气氛。

恰时,殿外突然有人前来急报。

“太子殿下,不好了!云锦阁起火!”

“什么?!”赵熙嘉盛怒,他将大部分的侍卫都调来了大殿,谁想竟有人趁乱放火,他一定不会饶过这贼人!

“调两队人赶紧去救火!”他下了命令后,又将视线调回秦风的脸上,冷声道,“二皇子如果真的问心无愧,又何惧搜查?”他依旧对秦风不放心,若不证实自己的猜测,他决不罢休!

秦风只是浅笑,带着轻蔑之色。

“太子殿下,东面的厢房起火!”

“太子殿下,西面的厢房起火!”

“……”

一连奔进来五人,纷纷传来坏消息,赵熙嘉的脸色逐渐转为墨色,双目依旧瞪视着秦风,不依不饶。

秦风摇头叹息,看来他若是不允对方搜身,恐怕一会儿整个太子宫都烧起来了,对方也不会罢休。他平举双手,转了一圈,牵唇轻笑道:“太子殿下尽管搜,若是搜不到任何东西,还望太子殿下还秦某一个清白。”

赵熙嘉眸光收敛,沉声下令道:“搜!”

在侍卫搜身之际,燕君悄然挪身到燕汐的身侧,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出了太子宫,立即返回燕国,此地不宜久留。”说完,她又悄无声息地来至赵穆身后,默然而立,抬头迎上燕汐投来的诧异的目光,她只微微颔首示意。

楚国,她是不能再待了。她也不想连累了燕汐,毕竟,他是原来燕君的弟弟。

在侍卫搜完秦风以及他身后追风的身之后,禀报道:“太子殿下,什么都没有搜到。”

赵熙嘉眼神再次收敛,心中即使怀疑他,没有证据,他也奈何不了对方。匆匆吩咐了赵倩茹负责搜查完所有人的身,才许殿内的人离开,他自己则忙着赶去救火。

这一夜,太子宫大乱,搅得他焦头烂额,心情愈加烦躁,也没有功夫去理会燕君。等他静下来,想要去找她时,燕君早已趁乱离开了太子宫。

夜色凄迷,晚风徐送。

楚城西面的月湖,一艘画舫在湖面上徐徐前进,燕君立于船头,只觉得头顶苍穹如漆,冷月如钩,而面前的水色如墨,湖光潋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