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场案件重演,在诸人七嘴八舌的补充和修改一下,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直至将当时每个人所在的位置,和出招的顺序完全纠正正确了才停歇。而那个时候,扮演死人角色的首领衙役已被四人围攻下打得遍体鳞伤,体无完肤。

燕君暗中朝三名镖师眨了眨眼,算是赞许,这三人显然也是欺善怕恶的主儿,不过反应倒是敏捷,很快明白了她的意图,这才跟她配合得十分默契。

衙役们见首领被揍得惨烈,只能用同情的眼神看着他,为他默哀,就怕自己会惹火烧身。好不容易等到他们案情重演结束,这才一拥而上,将首领从地上扶起。

“你们、你们别得意,知府大人很快就到了,你们一个也休想跑!”

他的话音刚落,似配合好了一般,门外就出现了另一队人马,为首的一人身穿官服,看样子应该就是他口中的知府大人了。果然,衙役们看到知府大人到来,脸上皆露出欣喜之色,扶着他们的首领奔向他们的大人。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竟敢殴打官差,反了不成?”极为威严的声音从知府大人口中发出,看来官架子挺大。

燕君无辜地眨眨眼,上前抱拳道:“这位就是官老爷吗?我们方才只是在做案情重演,目的也是为了能尽快查出究竟谁才是杀人凶手,何来殴打官差之说?这未免有些血口喷人之嫌,不信,你可以问问你的属下,我们方才是不是在做案情重演?”

知府大人疑惑地望向自己的属下,带着询问的眼神。那几名衙役接受到他的目光,皆诺诺地点了点头,方才的确是在做案情重演不错,不过这案情重演未免做得太过逼真,就差上真刀真砍了。

首领衙役吃了大亏,哪里肯忍气吞声,驳斥道:“大人,别听她狡辩,他们四人方才借机殴打属下,分明是故意的。请大人为属下作主,为属下讨回公道!”

知府大人冲他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意思是说这事他管定了,不护自己人还能护谁?更何况对方害死了他的侄儿,他如何能善罢甘休?

“你们休想狡辩!案情重演怎么可能把人打成这副模样?来人,将此人拿下!杀人罪名,再加上殴打官差的罪名,看她还能不能活过今年冬天!”

门外的衙役们破门而入,双方很快剑拔弩张。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冷寒而具有威严的声音,刹那间震慑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你说谁不能活过今年冬天?”

第二卷大秦风云017秦太子救场

镖局的大门口,秦翊身穿华丽的朝服,大踏步地走进院子,威严的气势,寒霜的俊容,如天神一般。刹那间,整个院子都安静下来,悄无声息,只剩下秦翊沉稳的脚步声。

燕君怔怔地望着他,还是头一回觉得他的形象如此高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救美?她不由地眨眨眼,这种情形还真是有些诡异,不过心里还是暖暖的。他一身朝服未脱,显然是从宫里出来,接到她的传信就立即赶了来,怕是连自己的府邸都没有回。再看秦翊时的眼神多了几分色彩,这个男人看似冷冰冰的,寒得砷人,却也有热情的一面,让人感动。

秦翊直直地走向燕君,用眼神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她平安无事后,这才转身将她护在了身后,冷寒的眼神扫视着知府大人,冷声道:“刘知府,你说谁犯了杀人罪?谁又殴打了官差?”

那掷地有声的质问,使得周围的空气顿时冻结。燕君举目观望着眼前这个男人的背影,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触。从来都是她一人奋勇向前,直面任何状况,还从没有人站在她的身前来为她挡灾消难。即使是与她最为亲近的穆青云,他也从来是与她并肩作战,唯有这个男人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她的身前,单凭这份赤诚和真挚,她暗暗下决心,一定要保住他。

对于秦翊的突然到来,刘知府彻底惊呆了,慌忙下跪问安。

“微臣叩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这一跪下,身后的所有衙役也跟着下跪,山呼千岁。镖局的弟子和镖师们见状,也跟着下跪齐呼。整个院子里,霎时间跪倒了一大片,就只剩下秦翊、燕君和穆青云三人还杵在那里。

秦翊故意晾着他,没有叫他起身,余光瞄了眼一旁的穆青云,他的眸子微沉,心中隐隐有些不悦。为何这个男宠还在这里?难道这一路上他都跟她在一起吗?想到此,他胸口闷闷的。

刘知府暗暗地打量秦翊和他身后之人之间的关系,越看额头上的冷汗越是冒得厉害。看太子这架势,显然是要护着此人的,可是他侄儿的仇不能不报。想通了后,他硬着头皮道:“太子殿下,此人在酒楼杀了微臣的侄儿,有证人亲眼所见。还请太子殿下秉公处理,为微臣的侄儿伸冤。”

秦翊眯起眼,不置可否的语气问道:“你侄儿是谁?”

刘知府气哼哼地说道:“这扬威镖局的总镖头刘大刀就是微臣的侄儿,此人不仅杀了人,还抢占了微臣侄儿的镖局,简直就是丧尽天良,人神共愤……”

燕君从后面走了出来,挑了挑眉梢,有些好笑。什么丧尽天良,什么人神共愤?这些词用在他的侄儿身上似乎更加恰当些。

她默而不语,想看看秦翊如何打发他,秦翊果然没有让她失望,慢慢悠悠地从衣袖中取出一张纸,朝着刘知府的面门直接丢了过去,沉声道:“若是本太子没有弄错,这上面记载的每一条罪状,说的都是令侄刘大刀吧?”

刘知府慌舌她接住了那张纸,低头扫了一眼,越看手抖得越厉害。再抬头时,他的脸色已经一片惨白,俯首磕头道:“太子殿下饶命!这全是小侄一个人的罪责,与微臣无关。太子殿下饶命!请太子殿下明察!”

燕君皱了皱眉头,不解那张纸上究竟写了什么让他如此害怕,好奇地转头望向秦翊,想从他的表情上读出些什么讯息,可惜人家就是冷着一张脸,酷得不行。从刘知府的神情和言语,她多少也能判断出那上面写的定是刘大刀在外面胡作非为的恶行,不知秦翊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搜罗到如此多的罪名,由此推断,他在郦城的势力可想而知。

微敛了下冷寒的眸子,秦翊依旧冷视着刘知府,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你侄儿所犯的诸条罪行,你身为知府应该知道该如何判刑,不用本太子提醒你吧?”

刘知府惊吓地连连磕头道:“是,是,太子殿下说得极是!微臣的侄儿罪名昭著,死有应得,微臣立即就去备案,写明刘大刀乃是犯了诸多死罪,被处以死刑。”他如此一说,也就是彻底将酒楼杀人一事一笔勾销了,反正人已经死了,保住活着的人才最为重要。方才看到太子殿下给的纸上不止罗列了他侄儿的诸条罪状,甚至还有数条他如何贪污受贿,如何强抢民女的罪状,一见着这些,他哪里还敢为他侄儿讨回公道,先保住自己才最为重要。

“去吧!”秦翊冷哼了一声,挥挥手,斥退了他。

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之后,衙役们如逃命一般,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了院子外,而院子内的弟子和镖师们依旧傻跪着,至今还无法从震惊中回神。

他们的新总镖头后台居然这么硬,连当今太子殿下都认识,这还怎么了得?

他们开始纷纷相信跟着这个总镖头没有错,大家的好日子终于要到来了。

秦翊转身看向燕君,深邃的眸子中带着疑惑,但更多的是关切和欣喜。

他刚从宫里出来,就见到自家的侍卫前来禀报她这边出了事,他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来,而那罪证也是他在半路上临时纂写的。他有自己的情报网,对于邬城内大小官员的事了如指掌,所以临时编纂些真真假假的罪名难不倒他。他要救人没错,但他不会冲动行事,没有把握,他不会轻易动作。

然而让他欣喜的是,在她有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了他。他以为她会去找他的二弟,可明显他和二弟是同时从宫里出来的,他得到了消息,而他的二弟毫无所知,在那一刻,他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有多飞扬。

他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她,意味不明的深邃眸子闪烁着异彩,仿佛要将她吸纳其中。

穆青云见到这一幕,绿眸不由地跟着黝暗,俊眉逐渐锁起。刚走了一个秦风,现在又来了一个秦太子,他有些懊恼,她到底在外面惹下了多少桃花债?

唯独燕君毫无察觉,只是对着秦翊清浅地一笑,颔首道:“今天多谢你了,这份人情我一定还你。以后若有事要我帮忙,尽管出口。”极为仗义的口吻,完全将他视作兄弟般对待。

秦翊眼神忽闪了下,似想到了什么,小心地问道:“你真的肯帮我忙?”

“当然了!不过,不能违背道义。”燕君心想着话也不能说满了,万一他让她去杀人,杀的还是无辜良善之人,那她自然是不能同意的。

秦翊冷硬的唇角向上勾起,淡淡笑道:“自然不会!那,明天晚上,你换上我送来的衣服在这里等我。”他心底已经暗暗地期待明晚之约。

“干嘛这么麻烦?”燕君不由地蹙眉,不知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秦翊似向她保证一般,认真说道:“明晚你就知道了,放心,绝对不违背道义。”

燕君想了想,这个人情总要还的,她不想与他有任何拖欠,于是便点头答应了。

见她点头,秦翊唇边的笑容放得更大,忽而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整肃了表情,又恢复了他冷寒的面孔,朝着仍跪着的镖局弟子和镖师们挥挥手,冷声道:“都起来吧!”他只想和她说说话,可没打算让这么多人在旁旁听。

燕君看了看情形,他似乎并不打算马上离开,就只好将他请进了内堂。

穆青云又重新回到了他的位置,继续敲打算盘,只是他的余光不时地飘向在一旁聊天的两人,两笔账目他算了又算,最后还是没有算出什么眉目来。一脸的阴沉和郁闷,凭什么她在旁边陪客人聊天,却让他回来继续算账?

“穆青云,没茶水了,你去倒点茶水来!”

那边飘来燕君一句随口的话,却把穆青云气得够呛,一把将算盘狠摔在了地上,怒声道:“没看到我在算账吗?要倒自己倒!”说完,他愤然地甩袖离开了屋子,想他穆青云惊才绝艳,聪明绝顶,何时沦落到给人端茶送水的地步?倘若只是为她服务也就算了,他心甘情愿,问题是让他给一个情敌送茶水,他丫的就是办不到!

燕君愣在了原地,看着地上那散落的算珠,眨眨眼,不明所以。她只是不想让他一个人在那里算账,想让他过来一起聊天,顺便带壶茶水过来而已。这不是很自然的一件事吗?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干嘛无缘无故地发脾气?

相对于她的不解风情,秦翊却是看得真切,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接收到穆青云投来的敌视目光,那目光的意味他是明了的。只是,他不过是一名男宠,竟然敢当着主人的面耍脾气,未免太不知轻重。

“君彦,你还留着那男宠做什么?你就这么喜欢他?”秦翊试探地问道,想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男宠?”燕君了然,她差点忘了这茬,轻笑一声道,“好歹花了一两银子买的,当然要留下了,而且他看着很赏心悦目,不是吗?”

秦翊顿时就沉下了脸,果然还是因为对方的外貌,他承认穆青云的长相的确极品。在他所见过的人当中算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了,可是男人不都看内涵和实力的吗,为何她偏偏看中对方的外表?

屋外的穆青云并没有走远,他也想听听他们会如何议论他,却听到她这么一句,他真不知该喜,还是忧。这女人怎么能这么没良心,他任劳任怨地跟随在她身边,难道她就始终发现不了他的好?

屋内的秦翊此时又出了声道:“可是你们孤男寡女在一起,外人肯定会诸多流言,对你不利,你以后还是尽量和他保持些距离,免得外人说闲话。”

听到这一句,穆青云攥起了双拳,真想冲进去骂秦翊一顿,他们在一起关他屁事?他是不是闲事管得太宽了些?同时,他也有些紧张,不知燕君会如何回答,是不是从此就远离他,与他保持距离。

燕君却是毫不在意,反而嗤笑道:“你别忘了,我现在可是男装的打扮,别人能说什么闲话?再说了,我们何必要计较外人的看法?我们是活给自己看的,又不是活给别人看的,至于吗?”

“你别看青云外表像小受,其实他很能干的,简直可以用惊才绝艳四个字来形容,连我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穆青云听到这话,方才心底的阴霾和不悦一扫而空,原来她是这么看他的,这说明她已经发现了自己的好,只是还没到那一步而已。他心情顿时大好,可是她口中的“小受”是什么意思,为何他听着怪怪的?

很快,秦翊就帮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小受是什么意思?”

“这个……”燕君有些咋舌,这个问题还真有些不好回答,不过看他一脸求知欲旺盛的模样,她又不忍心拒绝,想了想,勉为其难地解释道,“经历过男女之间的那种事吧?”

她想着他是太子,年纪也将近二十了,古时候的男子不都很早就娶妻纳妾了吗?更何况他是太子的身份,更应该比寻常百姓早些才对,所以心里认定他一定不是处男了。

秦翊一张俊脸顿时涨红,她会不会说得太直接了些?怕她误会,他连连摇头道:“我还没有成亲,没有经历过你说的那种事。”

燕君不信地敛眉盯视他,看他一张寒脸越趋越红,不由地好笑。看样子是真没有了,她随即换上了鄙视的眼神,嗤笑道:“你也太差劲了吧?竟然还是处男?”

秦翊差点让自己的口水呛到,这话说的,难道处男很可耻吗?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她到底是不是女人,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就对着一个男人评论这种事?

忽而想起那夜她和穆青云在房里待了一夜,他心中微微疼痛,她如此说,那么她一定是跟那男宠经历过很多回了。明知道如此,可他还是放不下,他不介意她已经不是处子之身,只希望她能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

燕君看他脸色越来越差,也不再戏弄他,继续说道:“你没亲身经历过,那也总看过春宫图之类的东西吧?”在军队的时候,哪个同僚不私底下里偷看A片?吃不着,看看片过过瘾,这也没什么,毕竟是生理上的反应,在所难免,她很理解。

秦翊几乎要暴走了,他收回他刚才的好奇心,他不问了还不成吗?他承认自己的确看过几本春宫图,那还是他的父皇想要他尽快娶妻生子,这才派人硬塞给他。记得那晚父皇还特意遣人送了个清白的女子过来,让他体验一下男女之间的妙处。

人总有好奇之心,春宫图他是看了,不过却没有拿那女子实践。他内心深处,还是希望能和自己心爱的女子行那美妙的房事,所以迄今为止,他都没有碰过任何女子,也没有想要娶妻的打算。他一直在等,等待那样一个让他心仪的女子出现。

燕君观察着他神色的变化,越来越好奇,看他不断地在走神,凑近他跟前,小手晃了晃,问道:“究竟是没看过,还是看得多了,意犹未尽、回味无穷?”她一脸的坏笑,这个大冰块脸红的模样还真有趣。若不是方才见识了他的威严和气势,她真怀疑眼前这个动不动就脸红的男人是不是秦国的太子。

秦翊回了神,涨红着脸,狠瞪她凑近的小脸。他是真坐不住了,再坐下去,还不知她会问出什么离谱的话来。他起了身,斜睨了她一眼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晚记得在这里等我,衣裳明天白天我会派人送来。”

燕君看出他是有些局促不安想要逃了,促狭地笑着,追着他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到底有没有看过?”

“有,行了吧?”秦翊没好气地冲她吼了声,甩甩衣袖就大踏步地走出门去,一张脸此时已涨得酱紫,不知是被羞到了,还是被气到了。

燕君忍不住捧腹大笑,也没有要主动去送人的自觉,自顾地自娱自乐。

穆青云从门外进来时,她还在那里笑个不停。

“你说我是小受,到底是什么意思?”问了半天,竟然还是没有问到问题的症结,连他都有些鄙视秦翊的无能了。

燕君的笑声孑然而止,眯起双眼审视着他,质问道:“你刚才在门外偷听?”

穆青云无所谓地撇撇嘴,一点儿也没有被做贼逮到的羞愧,挑眉说道:“我是镖局的副镖头,我想在哪里都成,怎么能说是偷听呢?”他可没忘了自己还有一张王牌握在手里,此时不利用,何时才利用?

燕君冲着他不断地冷笑点头,你有种,连偷听都听出门道来了,她怪声怪气地说道:“你不是想知道什么叫小受吗?还记得那晚我醉酒之时是如何蹂躏你的吗?你当时的那个样子就叫做小受,明白了吗?”

穆青云粉白的俊脸上也刷地红了一片,虽说那晚根本就是另一回事,不过他还是明白了她的解释,脸色顿时又红了一层,那是被气的,原来自己在她的心目中就是这么个形象?

第二卷大秦风云018寒夜共眠二更

夜,正是酣眠之时。

秋分将至,天气逐渐转寒。镖局位于骊山之侧,寒气甚重,燕君第一日住进来就觉得寒意砷人,一条棉被盖在身上还是觉得瑟瑟发抖。直至半夜,她才沉沉地入睡,而身上包裹的棉被已将她自己裹成粽子一般。

天快亮时,她微微清醒,感觉房间里暖意横流,很是讶异。

她动了动身子,手脚所触处软软的,很是温暖,还有一股清香直扑入鼻中。羽睫轻扇,她徐徐睁开了眼,正好对上穆青云恬静的睡颜。

她浑身一僵,怎么搞的,这家伙什么时候又跑到她床上来了?攥起拳头就想揍他一顿,可是看他似乎睡得很熟,平稳的呼吸声,面容安详,她忽然有些不忍心打他。昨夜他一直都在整理账目,她来睡觉时,他还在账房熬夜,想来是累坏了。

本来无缘无故地拉他下水来帮她打理镖局的事务,她内心里就有些内疚,不就是睡在一起吗?上次更亲密的事都做了,现在什么也没做只是躺在一起,想来也没什么可避忌的。况且,他的身体的确很温暖,就当是多了个暖炉好了。

她回头看了看放置在床边,一头一尾的两只暖炉,里面还有炭火在焚烧着,难怪房间一下子变得这么温暖,想来一定是他做的吧。再回望了一眼他恬静的睡颜,她重新闭上了眼,当作没有醒来。

穆青云放在她腰际的手忽然紧了紧,燕君眉头微蹙了下,没有挣脱他,继续倚在他的怀中装睡。

穆青云的手之所以会动,那是因为紧张闹的,她稍稍动了下,他就醒来了。他故意装睡,就是想看看她的反应,倘若她真的一拳砸下来,他也认了。出乎他的意料,她竟然没有推开他,他如何能不开心开怀?

雷动的心跳声在燕君的耳边奏响,吵得她想装睡也装不下去,她抬手在他心口上猛拍了一掌,嚷嚷道:“别跳了!吵死了!”一看他这情形,就知道他肯定也是在装睡,既然是装睡,那她就不客气了。

穆青云被她拍得猛咳了一声,也不得不醒过来,委屈地说道:“心要是不跳了,那不就死了吗?”

燕君换了个姿势,继续闭着眼,说道,“那就轻点跳,别打扰我睡觉。”

穆青云不由地苦笑,这种事他能控制吗?他都表现得这么明显了,为什么她还是没能明白他的心意呢?

他低头,只能看到她乌黑发亮的头顶,试探地问道:“娘子,睡在为夫的怀里,感觉怎么样?”他挂着一抹坏笑,眼底却是满怀希冀,想从她口里听到些他满意的答案。

燕君猛地睁开了眼,一拳砸在了他腰间的要穴上,疼得他大叫着立马坐了起来,眼角有些湿意,那都是疼出来的眼泪。

燕君无辜地冲他眨眨眼,微笑道:“相公,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要不要娘子我帮你再松松筋骨?”

“不用了,不用了!”锋青云忙不迭地摆手,整个人几乎要缩到墙角去。他是真怕了她了,那一拳砸在了他的要穴上,几乎要了他的半条命。

燕君侧倚着身子,学他从前那般慵懒的姿态,朝他勾勾手,学着柔媚的语调说道:“别这样嘛!你这么害怕我,我会很伤心的。“心里偷笑得不行,他这模样可更像小受受了。

穆青云也是想起了她之前所谓“小受”的解释,拂起衣袖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索性就蜷缩着身子,埋首在双膝之间呜咽起来:“好痛,比人家的第一次还痛。”

燕君支着下巴的手猛地一抖,险些摔在床上,你丫的,真有种,就会扮可怜!

“别装了!明早还要早起,我继续睡了,你自便吧。”

她侧了个身,背对他,不再搭理。她还有一整套的训练计划要在早晨施行,可没时间跟他在这里玩闹。

她刚闭眼没多久,穆青云又从后面凑了过来,这次他更大胆,直接将她捞起圈入怀中,完全没有因为刚才的疼痛而吸取教训。他凑近燕君的耳畔,柔柔地说道:“娘子,以后我都搂着你睡吧,这样你就不会怕冷了。”

他湿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耳中,害她心里一阵痒痒。

这样你就不会怕冷了……

听着这样一句温暖的话语,燕君心中微动,可是又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他每天时不时地以娘子相称,又一而再地爬上她的床,她怎么觉得自己在慢慢落入他布置的陷阱,而且已经陷下去了。

无可否认,她不排斥他的拥抱,甚至觉得很是温暖和安心,但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她心头,让她心里忐忑不安。她猜不透穆青云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们之间现在的关系又是怎么一个存在,若说是喜欢,她又不太愿意相信,那究竟是为何呢?

出神的她忘记了回答,久久地陷在自己的思绪中,直至沉沉地睡去。

穆青云低头观察着她的神色,不由地轻轻一叹,为何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就这么难呢?但至少她没有抗拒他,或许他该欣喜吧!

一大早起来,燕君就将镖局里所有的人都召到一处,包括那些老弱残兵们,开始她的集训计划。昨天试过他们的身手之后,她觉着这些人对付普通的毛贼还行,倘若遇上一两个高手,那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她指挥着弟子们准备沙袋和障碍物,一整套的训练设备绕着整个院子设置了一圈,还有一些射靶,每一样都按她在军队里训练时的标准设置。当然,这里的条件根本没法和军队里的标准器材相提并论,但训练的最终效果还是一样的。

弟子们都对她的这些玩意儿很是好奇,待所有设备安置妥当后,个个跃跃欲试。

镖局里一共有十名镖师,每个镖师手下带有十来名弟子,燕君亲自作了一次示范后,就让各个镖师带领手下的弟子们进行训练。射靶是所有训练的最后一个项目,在经过了前面一系列高强度的动作之后,每个人都是天旋地转、头晕眼花,最后能射中靶心的少之又少。

而这射靶的成绩又作为每个队最后的成绩来排名,十支队伍之间有了竞争的目标,训练起来的动力也更足,如火如荼的训练进行了一整个上午,都没有人喊累抱怨。

燕君只监督了一会儿,就将训练的事宜全权交给各个镖师来自行带领。

回到账房时,看到穆青云正埋首写着什么,她好奇地张过头去观看,密密麻麻的一页纸,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在写什么?”她不由地问道。

穆青云盯了她一会儿,叹道:“你身为总镖头,以后开门做生意了,你若是不识字,如何接镖?”

“不是有你在吗?”燕君也知识字的紧迫性,可惜一直没有时间闲下来。

穆青云忽然起身,拉着她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在她面前铺开一张白纸,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从今天开始,我教你识字。”

燕君委屈地撇了撇嘴,在现代她好歹也是个高学历的人才,怎么到了这里还要跟幼童一般从头开始习字呢?眼前有个免费的先生在,不用白不用,她没有拒绝,欣然同意了。

门外的镖师们还在如火如荼地训练着,而账房内则不时传出穆青云恨铁不成钢的话语:“你的手别抖啊!都抖成这样了,还怎么写字?”

“我没想抖,是它自己要抖的。”燕君嘴角抽抽,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搞的,一握起毛笔手就抖动得厉害。

穆青云实在想不通,即使他紧抓着她的手,她还是抖动得厉害,他快要败给她了:“你握匕首的时候,手不会抖吧?怎么一握毛笔你的手就抖得厉害?”

燕君缩了缩脖子,弱弱地说道:“那不是匕首和毛笔的区别吗?”

穆青云深吸了一口气,隐忍地说道:“那你就当它是匕首来握!”

“那以后我就用匕首来写字得了!”燕君气呼呼地冷哼了,就甩下毛笔罢工,她算是总结出经验来了,她根本就没这个天赋。谁说当总镖头就一定要会写字?能识字就成!

值得安慰的是,她认字的本事还不错,一上午的功夫就记住了百余字,这和她前世的学习能力分不开。

用过午餐,燕君开始带领着弟子们进行新的科目练习,经过一早上的适应后,燕君下令每个人的腿上、手臂上都须绑上一定重量的小沙袋,连锻炼手脚的力量。燕君也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好好地锻练一下这个身体的体能,所以自觉地跟着弟子们一起训练。

换上了新牌匾的青云镖局内,于是不时地传出各种口令和呼喝声,引来了周围好奇的人们前来观看。看着他们奇怪的训练方式,众人议论纷纷,没多久,这家两日之内不断掀起风云的新镖局便在郦城的百姓中间传开。

人们都对这家镖局的新总镖头充满好奇,她先是在酒楼杀了原来的总镖头,之后又抢占了人家的镖局,随后又引来知府官差的围捕。更新奇的是,连太子殿下也前来解围,这一件件的奇事就在两天之内发生,实在是太过诡异,不引起人们的好奇心都不行。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燕君抬头望向被堵得严严实实的大门口,却见人群向两边散开,从中走出两人,一老一少。老的年过五十,眼神精明,只是身体略显虚弱,每一个步伐都有些虚。他身边的少年年纪在十六七岁左右,长相清秀,温文尔雅,按理说燕君这具身体的实际年龄也不过是十八岁,比他大不了多少,可看在燕君眼底就是个没发育完全的孩子。

老者精明的眼神扫了一圈,很快就将视线落在了燕君身上,徐步走向前,作了个大揖:“这位一定是新的总镖头了,老朽姓何,大伙儿都喊老朽何大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