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个好办法。”咪儿被点醒了,却又忍不住问,“你说,我就那么不待见人吗?她们为什么个个都对我阴阳怪气?”

“这很明白嘛,有脸蛋的人多半没头脑,有头脑的又通常没运气。红颜从来多薄命,富婆自古皆草包。你倒好,才貌双全,嫁入豪门,天下好事都被你一个人占全了。”可意做感叹调,“亲爱的,你太完美了,这样的人该受天妒的,可是老天爷又偏偏特别宠你,当然就要被人妒了。”

咪儿大笑:“可意,我爱死你了。”

“那你现在就立下遗嘱,一旦老天爷醒了,要收回他对你的恩赐,你要把它们无条件转让给我。”

“包不包括龋齿和痛经的毛病儿?”

“咪儿,以后跟别人说话开玩笑,最好不要有任何性暗示。因为你的身份是老板娘。别人这么做是幽默感过盛,你这么做,就会变成靠身体条件获得成功的又一力证。严重的还会被投诉为性骚扰。”

咪儿一惊:“我以后会注意的。”

“老板娘就是老板娘,不要指望别人把你当朋友。对你冷嘲热讽的人不要理他,对你推心置腹的人就更要远离。他们跟你谈心事,目的是为了换取利益。你听了他的秘密,就欠了他的人情债。”可意叮嘱咪儿:“如果同事不肯跟你合作,不妨装得迟钝一点,不要跟他们动气,不要较真,但也不必太迁就他们,该做什么做什么,所有的表演都当看不见。他们看你没反应,自然就会收手。”

咪儿凛然受教:“可意,你真是我的良师益友。”

“那你有没有像陈玉那样,拿个小本本把我的话记下来呢?”

“全记在心里了。”咪儿诚心诚意地说,“还有什么要提醒我的吗?”

“还有,不要太急功冒进,每个月只出一个策划,踏踏实实地做好;将它做出样子后,灵感稍用即弃,最忌给人吃老本儿的感觉。比如给《红颜》拍健身片,做完这期后,不妨交给别的同事继续,宁可你自己另找一家媒体,或者我帮你介绍。”

“那凭什么呀?”咪儿有些不甘心。

“不论多么成功的策划,连做三次,别人就会鸡蛋里挑骨头,认为你不过是靠了某种关系,会把已有的成绩也都一概抹煞。虽然说‘不受嫉妒是庸人’,但也要给别人和自己都留有余地。”

“聪明如你,怎么可能不成功呢?”咪儿忽然叹息了,“可意,我现在相信自己的确是个幸运儿了。”

2、

岳可意枉有那么多锦囊妙计传授咪儿,可是自己的人际关系却是一团糟。

“能医者不自医。”她自嘲地想,那些条条框框,自己但有一条真正做得到,也不会弄到今天这般狼狈。就拿现在来说,明知道所有的事都是编辑小于伙同钉子里应外合搞出来的,可是该拿小于怎么办呢?

没有证据,就没有理由。法律不能保护无辜的可意,然而纪律却可以庇护狡猾的小于。还有一点是可意想不通的:自己对小于这样好,而《红颜》的待遇又很高,小于为什么如此恨自己、要陷自己于不义呢?

人生三十年,从没有一个时候像现在这样叫可意觉得失败,觉得对人性深深的失望与恐惧。为什么有人要损人不利己?为什么一定要逼自己学习怨恨?洁身自好,是否意味着自掘坟墓?中国人不是一直相信“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的”吗?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生的真理变成“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了?

陈玉表现得比她更不甘心:“这事儿怎么能就这么完了?那个钉子你告不了他,小于可是你的手下,至少总得把她开除了,也算是恶有恶报。”

“你以为我不想?”可意无奈,“每天面对着一个陷害过自己的人,还得装作一无所知,你以为滋味好受?我要是不在四十岁前英年早逝,至少也得肺结石。等我火化的时候你一定要记着替我捡骨,少不得找两颗舍利子出来。”

“呸呸呸!”陈玉壮怀激烈,“你装得再好也得不了奥斯卡。你现在需要的不是演技,而是好台词,你得想个理由把小于开了,还得开得漂亮,替自己出口气。”

“那我请你当编剧怎么样?”可意开玩笑,“你帮我出个本子吧。”

“没问题,这口气我不替你出,就白当你这么多年知己了。”陈玉兴致高昂,就跟打了针鸡血似地起劲,“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陈玉的办法其实非常简单,却实用。她化了个“风中蝴蝶”的名字上网,以投稿为名申请成为小于的好友,两个人没聊几句就成了知己,从栏目风格到娱乐八卦,从服装品牌到圈里绯闻,简直相逢恨晚,投机之至。

接着陈玉便问小于:“在网上看见你们主编岳可意贪污的新闻,真的假的?那个岳可意,文章写得也不怎么样,我就不相信她水平比你强,能当上主编肯定有猫腻。”

小于到底不是局长夫人陈玉的对手,听了两句夸奖,立刻就兴奋起来,不管不顾地说:“本来嘛,她今年都三十了,写一本书才那么点稿费,还自己觉着挺了不起的,有什么呀,我到三十的时候,肯定比她强。”

“她贪污的事儿是不是真的?苍蝇不抱没缝儿蛋,总是有点影儿的吧?”

“当然是真的。我亲眼看见老板跟她查账,老板指着门叫她滚,她倒好意思,回娘家避了几天风头,自个儿又求着回来了。我们编辑都没人跟她说话,她也好意思,还走来走去的。”

“你们老板也是,怎么就会由着她来去自如呢,明知道她贪污,竟然还让她继续当主编?”

“这你就不知道了,她的手段厉害着呢,你知道那个谁、那谁谁谁吧,都和她有一腿,要不她怎么出得了那么多本书。”小于说的是几个著名出版商的名字。

陈玉暗暗心惊,想起小于在可意面前卑躬屈膝故作亲热的样子,她不禁觉得恶心。一直都觉得自己够八卦的,可是现在八零年后的这一代,信口雌黄的本事太让人惊讶了,她们还知道什么是良心、什么是正义、什么是羞耻吗?

在真正的邪恶面前,陈玉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这么正直、善良,简直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当岳可意把“风中蝴蝶”与小于的网聊记录下载文件放在小于面前时,小于惊呆了,她忽然蒙住脸哭泣起来:“岳姐,你不会相信这是真的吧?”

“你说这是假的?”

“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小于抬起头说,“肯定是这样,他们在害我,也就是在害你。网上刚出事的时候,我天天打电话给钉子,都和他绝交了。是他闹出来的事儿,我每天都在求他别闹了,可是我和他也不熟,他要胡说八道,我有什么办法?我拼命解释,天天在网上为你澄清,他们都知道我是最维护你的,所以才要把我铲除,好接着害你。”

可意几乎为之叹绝:“小于,你自己相信你自己说的这些话吗?”

“岳姐,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我敢对天发誓,如果我说过一句对你不利的话,出门就叫车撞死。”

“够了。”可意忽然觉得厌倦,她望着小于,疲惫地说:“就当是别人陷害你吧,不过钉子是你的作者总没错吧?现在杂志社的声誉受到这么大的损害,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就当你是在替钉子背了黑锅吧。”

“岳姐,你的意思是……”

“从明天起,你不必再来上班了。”可意冷冷地笑,“还有,也别再费心替我澄清了,就当你我不认识。”

后来,小于在网上发了一篇很长的文章对自己的被开除做出解释,她说:老板出于家丑不可外扬的顾虑,情愿吃哑亏,而让她做了替死鬼,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临行前,她被警告不许在外面乱说话,但她是不会停止话语权的,谁也别想恐吓她。最后,她说她不是输在真相,而是输在了身份上。因为那个最终获胜的人,身份比她高。

女友们奇文共赏析,都觉啼笑皆非。陆雨说:“一场闹剧。”

“是我导演的。”陈玉纳闷地说,“我猜中了这故事的开头,却猜不到结尾——我没想到她还能这么解释。”

咪儿笑:“甘拜下风吧?她的脸皮比你厚,心眼比你黑,剧本比你荒唐,所以噱头也就比你好。”

可意只觉得心累:“我是受害者都累得慌,她们害人的倒不觉得累吗?”

咪儿说:“在她们心目中,觉得她们自己才是受害者。用了这么大力气都没把你扳倒,还白丢了工作,人家这会儿心里不定多委屈呢。”

陆雨说:“她有一句话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她是输给了身份。可是她既然明知道你的地位比她高,身份比她重要,干什么还要处心积虑地害你呢?弄得害人不成反害己,她就不后悔?”

陈玉说:“她们要是懂得反省就不会这么昧良心了。什么叫赌徒?就是要以小博大。赢了是运气,输了是点背,和技术无关,更和对错无关。”

咪儿赞叹:“还是陈玉有办法,真是宝马未老啊。”

陈玉不满:“什么‘未老’?我本来就没老。”

陆雨说:“应该说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咪儿有意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什么‘老将’啊,都说了不许提‘老’字了,要说‘初生牛犊不怕虎’。”

陈玉笑:“你们俩少一唱一和了。小于也配称‘虎’?最多是一条长着狐狸尾巴的蛇而已,而我是棒打七寸的弄蛇人。”

可意懒懒地说:“不管怎么样,总算告一段落了,我要给你颁一块匾,上写八个大字:以恶制恶,以牙还牙。”

可意痛恨网络的虚妄和无良,然而她能够为自己少少地讨还了一点公道,还是靠陈玉利用了网络便利才做到的。

或许,这才是这次网络事件中最具有讽刺性的。

3、

张晓慧的百日之祭,陈玉和可意同时收到房东的电话:晓慧的房租到期,希望她们能来把遗物清理一下。咪儿和陆雨听到消息,也都决定赶来帮忙,为晓慧做最后一次祭拜。

说好在晓慧“故居”的楼下集合。咪儿最后出现,穿着粉红色低胸吊带层叠公主装和百折迷你裙,艳妆,打扮得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从出租车上下来时,路人侧目。

陈玉惊呼:“你以为我们是去PARTY吗?圣诞节还有一个月。”

可意取笑:“她是参加万圣节。”

陆雨警告:“不要对亡灵不敬。”

咪儿兴致不减:“我很久没有独自出游了,这是我婚后第一次单身外出,在这里,我的身份再也不是李太太,而仅仅是你们的朋友阮咪儿。你们可以随意打击我,取笑我,可是不能剥夺我打扮的权力。我可不是每天都有这样充分的理由外出。”

“没错,下一次就只能等我死。”可意说,“那大概还真要等一段日子。”

陆雨再次警告:“别拿生命开玩笑。”她看看咪儿,同情地说,“她也不容易,就随便她吧。”

咪儿笑:“还是陆雨疼我。”

四位好友上了楼,撕掉封条,打开门,迎面莫明掠过一阵冷风。屋子里到处都是灰尘与蛛网,充满人去楼空的旷味。咪儿说:“好像是武打剧的片场布景。”

“我有一百年没见过蜘蛛了。”陈玉也说,“总想不通他们在空房子里结网,到底靠什么生活,餐风饮露都不行。”

可意望着墙上晓慧的照片,感伤地说:“人死后到底有没有灵魂?不是说物质不灭吗,那么就算肉体腐化,灰飞烟灭,然而思想呢?感情呢?这些生前原本无形的东西,死后又以何种形式存在?会不会储藏于我们未知的领域里,另一个时空,另一种形式,以特别的方式在与我们交流?”

陈玉摇头:“别魂啊鬼啊的,说得怪吓人的。小心把什么给招来。”

咪儿轻笑:“如果慧慧真的显灵,我也不会害怕的。”

陆雨说:“人们愿意相信鬼魂存在,是因为对现实世界不满,无助的情绪无法宣泄,于是寄望于莫须有的虚无世界,从而使自己得到某种平衡。可意,你最近太紧张了。”

然而可意坚持:“我不是悲观,而是真的相信灵魂不灭,如果生与死没有必然的联系,那么也就同时失去了各自的意义。生命是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彼此之间既有内在联系又有量变与质变,生死也是一样,肉身变相,而灵魂永存。”

咪儿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就是说灵魂与肉体之间的关系,就好比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既在变化,又在保持着某种关系。”

陈玉打个哆嗦,悻悻地说:“我才不信,如果真有鬼,人死了变鬼,鬼投胎再做人,那为什么我们没见过鬼?”

陆雨沉吟:“有些心理学家认为,所谓灵魂,指的是精神力。不是每个人都有强烈的精神力,所以大多数时候,当人的肉体死去,精神也就消散,人死之后体重会忽然变轻,就是因为灵魂走了。他们认为思想和精神也都有重量。”

咪儿仿佛下决心一样地说:“我死之后,就不要有什么精神留下,这辈子活得太累了,享受过就好,不想把心事再保留到下辈子。”

可意叹息:“可是慧慧虽死,心思却不能了,她把孩子托付给我们,我们却把孩子弄丢了,到现在也生死不明。我们有负重托,慧慧怎么能瞑目?”

陈玉忽然打了个喷嚏,更加害怕了,简直连一分钟也不愿意再呆下去,催促说:“都收拾完了没有?收拾完就走吧。剩下的垃圾,大不了叫家政公司来打扫。”

陆雨摘下墙上的照片,说:“我要把这个拿走。”

咪儿忽然说:“等等,这个背景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这些玫瑰花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陈玉瞥了一眼,不以为意地说:“玫瑰花到处都有,也都长一个样儿,有什么见过没见过的?也许你见过的玫瑰花是这些花死后投胎变的,有内在联系。”

可意在这时候忽然叫起来:“你们看,这是什么?”

洗手间的字纸篓里,可意拎出一本封面灰黑的硬壳本,翻开来,字迹洇然,很明显是未及烧毁的日记。

“那个男人的事一定记在里面。”陈玉大为振奋,“上次怎么没发现?白耽误了这么多工夫。”

陆雨忽然觉得担心,望着晓慧的照片在心中暗问:这是你的意思吗?你改了主意,决定让真相浮出水面了吗?

咪儿翻开第一页读起来:

“我怀孕了。这对你来说,不知道是一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我心里充满了担忧,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什么时候告诉你,又用什么方式告诉你。我更不知道,当你听到这消息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会向我求婚吗?会勃然大怒吗?还是会要求我把孩子打掉?如果你真的那样说了,我要不要听你的话呢?天啊,我的心真是乱极了。”

即使隔了这么久,当四位好朋友听到这一段内心告白的时候,还是能够清楚地感觉到慧慧当时的苦境,她的心曾经辗转于怎么样的煎熬中啊。她们也很想知道,那个负心的男人在听到消息的时候,会做出怎么样的反应?

可是日记的后面几页被撕掉了。很明显,因为日记本太厚,晓慧在临死前是一边撕一边烧的,所以有些章节已经完全烧毁,没撕完的就直接扔在了纸篓中,所以未能烧净。

可意找到另一页相对完整的段落接着读:

“孩子已经五个月了,就是我现在愿意堕胎,也是来不及的了。我把自己藏起来,把孩子藏起来,为的就是逼自己有足够的坚定做一个这样的选择。不然,如果我见到你,如果你又对我发号施令,我怕自己是没有勇气来违背你的意志的。可是,我是多么想念你呀,恨不得下一分钟就见到你,或者,至少是给你打个电话,听听你的声音也好呀。”

“原来那男的并不知道孩子的存在。”陈玉说,“看来慧慧是瞒着那男人把孩子生下来的,她的目的大概是为了既成事实后再找那男人摊牌,可是后来为什么又改了主意,要自杀呢?”

咪儿猜测:“也许是在生产前已经摊过牌了,那男人不肯承认这孩子,所以慧慧生下孩子后就自杀了;又或者是生下后给这男人打了电话,可是男人不肯认帐,慧慧觉得失算,于是自杀。”

陆雨的眼前浮起古建波以及古老爷子夫妇的样子,颇不愿意相信事实的残酷,催促说:“读下去不就知道了吗?”

可意翻着日记,后面的章节又大多被撕掉了,就是残存的也被烧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地辨认出“结婚”、“绝望”、“死”等片言只语,字字惊心。

可意颤栗地说:“慧慧怀胎十月,经历的是怎样的一段炼狱生活呀。”

“男人就是女人的地狱。”咪儿恨恨说,“找到那个男人,我要拉他上刀山下油锅。”

陆雨却说:“也许那个人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果他真是那么不堪的一个人,慧慧也不会爱上他,心甘情愿地为他生孩子了,毕竟是你情我愿的事儿。”

陈玉不同意:“男人对女人做了那事儿,就得负起责任来,有了孩子,就更应该负责任。不管怎么说,现在慧慧死了,孩子失踪了,那男人不应该置身事外。他可是孩子的父亲呀。”

“也许他已经默默地在为自己的行为赎罪了。”陆雨想起古老先生家的婴儿,“男人和女人一旦发生联系,不是缘就是孽,旁人是很难置评的。”

咪儿生气:“你怎么老护着男人?我开始怀疑你的身份,是不是男人派遣到女人阵营里来的卧底?”

陆雨瞅了她一眼不答,却拿过慧慧的日记又细细检查一遍,忽然一眼扫到“古建波”的名字,一惊,大声念:“你们看这一行,‘古建波今天又打来电话,确定预产期的日子,他还说’,这后面的话被烧掉了。”

陈玉叫起来:“孩子是古建波的!”

“不对。”可意猛地清醒了,“我原来也曾经怀疑过古建波。可是慧慧前面明明写着一直没有跟孩子的父亲通话,她是把自己藏起来偷偷生孩子的,这里面提到古建波知情,就恰恰排除了古建波是孩子生父的嫌疑。”

“你等等,我怎么有点反应不过来了。”陈玉昂起头理了理思路,渐渐明白过来,“这么说,古建波和慧慧关系非浅,甚至比我们都更了解她,不但知道她怀孕,还知道预产期在哪一天。但是,古建波不是孩子的亲爹,那个当爹的并不知道慧慧要生小孩这么档子事儿。那么,古建波会不会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呢?”

“很有可能。”可意分析着,“古建波对慧慧的事比我们还清楚,甚至介入到她生产的这件事里来,也就是说她对慧慧似乎负有某种责任。既然他的身份不是孩子的父亲,就只能是孩子父母的朋友,这里有两种可能:一,他和慧慧是知己,或许对慧慧有爱慕之心,所以才这样关心她,有可能慧慧的搬家以及住院都是他一手安排的;二,他和慧慧的男友是知己,所以他是在替哥们儿照顾慧慧,并且帮慧慧隐瞒这一消息。”

陆雨点头:“可意分析得有道理。古建波一直很照顾慧慧,当初还是他托我向可意引荐慧慧给杂志投稿的。”

可意说:“但是这里又有一个疑点:既然他们那么亲密,为什么慧慧没有将孩子托付给古建波,反而要把孩子托给我们四个呢?”

咪儿说:“这个答案就只有古建波自己知道了。但是我们怎么问他呢?总不能当面质问他‘你和慧慧有什么关系’吧?慧慧去世这么久,他都一直没露面,现在只怕也不会轻易暴露身份的。”

陈玉说:“要不我再当一回间谍,探探他?”

可意啼笑皆非:“古建波可不是小于,‘吃跳蚤都恨不得留条后腿儿’,才不会吃你那一套的。”

古建波和慧慧有关,但并不是孩子的父亲。

张晓慧遗孤的身世之谜似乎有了一点点线索,却又陷入更加复杂的谜团中了。

4、

这个晚上,咪儿和陆雨都借宿在可意的住处,继续探讨同古建波周旋探密的各种可能性,并用演戏的方式当场排练,检验效果。

陆雨扮演古建波,可意假装敲门进屋,呈上杂志打样说:“这是改版的新封面,古总您签个字吧。”然后假装不经意地说,“对了,明天就是张晓慧的百日祭了,我们几个朋友打算给她举行个小小仪式,您来不来?”

陆雨一惊,假装想不起来:“张晓慧?张晓慧是谁?”

“当初不是您介绍给我的作者吗?她还说是您带她来北京的呢。”

“噢,有点印象。”陆雨摸摸下巴,“是那个女孩儿呀。她死了?怎么死的?”

“是自杀。”

“真的?为什么自杀?”

可意泄气:“要是这么周旋下去,可是一点意义也没有,成老和尚给小和尚讲故事了。”

咪儿兼任观众和评委,点评说:“陆雨的表演,可能性非常大;可意这么做,是一点用处也没有。老男人最擅长的就是装聋作哑,他只要假装什么都想不起来,你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可意恨恨:“我是不行了,你对男人有经验,你来。”

现在是可意扮古建波,咪儿扮可意:“古总,咱们下期策划选题是‘身份与责任’,先采访您一下吧,你对责任这个词是怎么看的?”

不等陆雨评判,可意就先否定了:“这什么跟什么呀,他就算写十万字论文出来都不会有一句说到点子上的。”

咪儿摊开手:“我对你老板毫无所知,根本不知道他的痒痒肉儿在哪里。陆雨是学心理的,叫陆雨出个招儿来。”

轮到陆雨演习:“古总,听说你们家多了个小孩儿,真巧,跟慧慧的孩子一般大。”

可意一愣:“你上次不是跟我说那孩子三岁了吗?”

陆雨语结,尴尬地笑着说:“这不是演戏吗?”

可意正要再问,忽然门铃响起来,她不禁一激凌:“怎么又是这个时候敲门?哪来的这么多不速之客。”

陆雨也紧张起来:“但愿不要又有什么坏消息才好。”

咪儿自告奋勇:“我才不相信事情还能再坏到什么程度,就算是慧慧的魂儿来了我也不怕。”说着走过去拉开门来,却是陈玉。

三个好友一齐叫起来:“三更半夜的,你怎么跑来了?”

陈玉气哼哼地走进来,一坐下就开始控诉:“你们说我起早贪黑,管完了两个小的管大的,让他们吃好穿好,从来不用为家里的事儿操一点儿心,我这个当老婆的还有什么不周到的?他居然还要不足,还在外面有花心,拈七搞八,他还有没有一点人心?”

马局长有外遇。三个女伴面面相觑,尽管陈玉的话没头没脑,她们却同时明白了她的意思。

可意最先小心翼翼地开口:“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们才分开这么一小会儿,你刚才还是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