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草张大的嘴巴这才合拢,听到清瑜后面一句,面色不由微微一红,跪下对清瑜道:“多谢姑娘为奴婢打算,奴婢今后定会…”茜草说到这里卡壳,清瑜大笑出声,用手指着她的心口:“要记住,所谓忠心用嘴说是不算的,况且你对不对我忠心也无用。”

说完清瑜就起身往内室去,茜草跪在地上思量了半天,还是进去里面服侍,却看见清瑜已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茜草给清瑜脱掉鞋盖上被子,把帐子放下坐在帐外用手柱着下巴,如果把姑娘方才说的话告诉县君,县君会怎么想,可是姑娘既然敢当着自己的面说出来,自然也就不怕。

这样一个什么都不怕的姑娘,难怪连县君拿她都没有办法。茜草想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出来,有什么好想的,横竖姑娘也说了,只要好好服侍就成,再说县君当日也曾说过好好服侍的话。

茜草拿定了主意,瞧一眼帐里不由奇怪,姑娘真的只有十三吗?可方才这样的话,就算是以聪慧出名的表姑娘也说不出来,而表姑娘比姑娘还大了一岁呢?据说聪慧的人会有大运气,那姑娘的大运气是什么呢?

茜草又陷入沉思,并没发觉帐内的清瑜已经睁开眼,看见茜草没什么异动,清瑜才把手放到胸口,好让怦怦跳的心变得平静一些。今日这样质问茜草,不过是清瑜的突发奇想,还怕茜草一时变脸对自己不利呢。

毕竟茜草比不得莫嬷嬷,她是贴身服侍自己的人,不过想到几句话就能把茜草唬住,清瑜笑了出声,说破之后自己夜里也能安枕吧?听到笑声茜草掀起帘子,恭敬地服侍清瑜起床。清瑜这才肯定自己做对了,瞧着茜草熟练地替自己梳头,清瑜笑着道:“你服侍人服侍的这么好,我怎么舍得换了你?”

茜草用抿子把清瑜的乱发往发髻上梳,笑着道:“能够服侍姑娘,是奴婢的福气呢。”这句话茜草以前也说过,但只有这次清瑜听出话里面的真切来。

还有几天就是中秋节了,家里的下人们都忙碌准备过节用的东西,但家里下人的忙碌并没影响到清瑜,她的举动和每日一样,直到倩云送来了一些东西,除了过节用的常例,最显眼的是衣衫首饰。衣衫是大红织锦缎的袄,裙子是石榴红洒花白线裙,那首饰做工也是极其精美,最显眼的是钗头上镶的不是常见的珍珠,而是一颗红宝。

倩云把东西递上才道:“县君说了,中秋是团圆节,还请姑娘到时换上新装和全家一起团圆。”清瑜翻着书如同没有听见一样,倩云是林氏的心腹侍女,就算宋昂见了她也要客客气气,清露也不会对她这样漠视,哪受得了清瑜这样不理。

倩云握一下拳抬高一些声音:“县君说了,请姑娘团圆节时换上新装。”清瑜这才放下书瞧着倩云道:“母孝未满,不敢换吉服,还请回去对县君说。”倩云恨不得一巴掌打在清瑜脸上,吃县君的,住县君的,不尊重县君也就罢了,那是县君宽宏大量,现在县君几次三番请她脱孝她都不理,正当自己是正经主人了?别忘了她的娘只是一个外室。

倩云忍了又忍才把心头火气忍下:“姑娘既不肯,那奴婢没有别的法子,只有请老爷来劝姑娘了。”清瑜摆一下手:“茜草,送客。”

实话

倩云见搬出宋桐清瑜依旧不在乎立在那里不晓得如何进退,茜草徘徊一下走到倩云面前:“倩云姊姊,姑娘既这样说,还请姊姊先回去禀告了县君,毕竟县君那里一刻也离不开姊姊的。”

被茜草捧了一句倩云的脸色才变好些,见清瑜满脸不在乎,倩云想再刺她两句,可是连老爷她都不在乎了,还能用别的什么话来刺?只得拿起衣衫对清瑜道:“奴婢先去回禀了县君,孰是孰非到时老爷自有公断。”

说完倩云抱着衣衫出去,茜草跟在后面送她,刚下了台阶倩云脸色就变了,瞧着茜草道:“让你平日多说些县君的好话,让她明白现在的处境?你到底说了没有?”茜草忙拉着她走前两步:“倩云姊姊,我当然说过了,可是这位主你是晓得的,软硬不吃十分有主意,说多了她放下脸,总是服侍的人哪敢再多说?”

倩云白茜草一眼,接着就叹道:“也不晓得这么一个乡下丫头,是从哪学来的?算了,指望你也指望不上,连莫嬷嬷都没法子,更何况你?你还是回去好好服侍,有什么动静就来寻我。”

茜草急忙应了,目送着倩云走出院子这才回到屋子里,见清瑜依旧坐在窗下看书,边收拾东西边叹气:“姑娘,您可是畅快了,我可就倒霉了。”清瑜的眼并没离开书,翻了一页就道:“有什么好倒霉的?谁敢欺负这院里的人,你们就来告诉我,我给你们做主。”

茜草蹲到清瑜面前,抬头看着她:“姑娘,不是谁欺负不欺负,差事做的不好,到时县君把我们胡乱配人也是常见的。”清瑜把书放下,瞧着茜草,茜草这后一句说的是真心话,眼里已经有泪闪现。

清瑜低头瞧着她,手拂上她的脸,感觉到茜草的泪已流下来,清瑜笑了:“就这么点事就哭啊?你放心,我出嫁前一定会把你嫁出去,不会随便乱嫁的。”茜草放下一些心,但很快就有了别的疑问:“可是姑娘您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又怎能?”

清瑜瞧她一眼:“你这傻丫头,哪有没出阁的姑娘为自己婚事做主的?但主人做丫鬟婚事的主那是常有的事。”茜草哦了一声,很快就道:“姑娘,奴婢比您还大了两岁呢,哪是什么傻丫头?”

清瑜睨她一眼:“那不叫傻丫头,叫茜草姊姊?”茜草被清瑜逗笑:“姑娘您继续瞧书吧,奴婢把这些都收拾起来,也不知道夏月她们跑哪去了。”说着茜草就走到外面叫人,等了会儿夏云跑了过来:“姊姊,是不是姑娘有事?”

茜草瞧着她:“怎么就你一个?夏月呢?”夏云喘息了会儿才道:“夏月去洗衣衫了,方才本来想和姊姊说的,但倩云姊姊也在就没和姊姊说,说等姊姊你问起再说。”茜草往她脑袋上点了一下:“以后记得要说,跟我进去把那些东西都收拾了。”

两人方要转身就有个丫鬟走进来,茜草见是林氏身边的丫鬟,忙迎上去道:“可是县君要找姑娘?”这丫鬟名叫秋月,对茜草道:“的确是来请姑娘的,不过不是县君要寻姑娘,而是老爷吩咐让姑娘去书房见她。”

内宅事务包括女儿的教导宋桐从来不管,全都交给林氏,这破天荒地让女儿去书房见他,茜草不由愣住,要得罪了林氏总还有宋桐,如果连宋桐都要训斥姑娘,那姑娘在这家里可还有立足之地吗?

秋月见茜草在那愣住,推她一把:“你还愣着干什么,快些进去请姑娘出来啊,要我说,这总是一家人,姑娘素日的性子也太有些骄傲了。”茜草并没听见秋月后面说的话,只是哦了一声就往屋里去请清瑜。

清瑜并不似茜草那么慌乱,站起身放下书就准备往下走,茜草拉住她:“姑娘,您要不要换身衣衫?”清瑜低头瞧着自己穿着的白鞋,摇头就要往外走,茜草并没放开她:“姑娘,奴婢晓得您心里有怨,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清瑜一笑就推开她:“可有些时候不低头也是成的。”说完清瑜就走出去,秋月瞧见清瑜忙迎上去:“姑娘好,请姑娘随奴婢来吧,茜草她们就不必跟着了,书房在二门那呢。”清瑜回头瞧了眼茜草,茜草面上分明有着担心,清瑜开口道:“你们看好家,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清瑜就跟着秋月往外走,见清瑜依旧不慌不忙,秋月心里也十分好奇,只听倩云讲过这姑娘有多不把人放在眼里,秉性之骄傲只怕全京城的女子也比不上,也不知她骄傲些什么?明明就是个外室之女。

秋月原本以为清瑜是仗着宋桐的疼爱才会如此,可是听方才宋桐的意思已经有些发火,不然不会把她叫到外面书房训斥,要知道就算是宋昂,听宋桐提到要去书房都会有些害怕。

清瑜见秋月不住地瞧自己,眉一皱问道:“怎么,我衣衫脏了吗?”秋月把心绪收回来,姑娘一定是不知道书房是什么地方才这样坦然的,迟疑一下秋月就道:“姑娘,老爷每次要两位郎君去书房,都是要训斥他们。”

清瑜哦了一声:“那又如何?”秋月觉得这姑娘是不是听不懂说话?忙道:“老爷叫姑娘去书房,不就是要训斥姑娘吗?”清瑜笑了:“这很可怕吗?”

秋月顿时被堵住再说不出话来,此时已到了二门,一个婆子等在门口,瞧见清瑜先行一礼才对秋月道:“我带着姑娘走了。”秋月瞧着清瑜的背影,撇了下嘴,等她真的瞧见老爷发过了脾气就晓得好受了。

婆子带着清瑜走到一个小跨院门口,门口已等着个小厮,带着清瑜往里走去,这小跨院小小三间,院里植满花木,果然适合读书,清瑜跟着小厮走到房门口,小厮停下恭敬地道:“老爷,瑜姑娘来了。”

里面传来宋桐的声音:“让她进来吧。”小厮后退一步打起帘子,清瑜走了进去,进去后先入眼的是高高的书架,书架上全是书,再然后才看见书架前面摆了张桌子,她爹正坐在桌后。

清瑜把眼有些不情愿地从书上移开,给宋桐行礼:“女儿见过爹爹。”宋桐示意她起身,瞧着她道:“这几个月你长高了些,也白净了,现在瞧着礼仪规矩也熟练,看来在这里的几个月没有白过。”

清瑜低头不语,她既不说话,宋桐也只有自顾自说下去:“原先我说过,你穿的孝满了百日就该脱了,只是夫人说你那时回来不久,再等些时,现在算来楚氏去世已经四个多月,明儿是中秋,趁着这个好时候把孝服脱了,大家团团圆圆过节。”

果然就是为了这事,清瑜抬头瞧着宋桐:“爹爹,孝经有言,母死同父,三年守孝庐墓方为尽孝,女儿既不能在娘墓前守墓三年,也只有戴孝三年聊表。”宋桐看着清瑜,清瑜毫不示弱地回看着他,宋桐觉得有些心虚,但已经做过的事还怕什么?用力一拍桌子宋桐怒道:“都和你说过,夫人才是你的母亲,她现在还活着,你何必守孝三年,现在回去立即给我脱了孝服。”

清瑜可不是宋昂他们,她的性子本就遇强越强,瞧着宋桐一字一句地道:“爹爹现在在这里享尽荣华富贵,忘了糟糠之妻,可还记得当日您赴京赶考,娘拔下发上银簪手里银镯为爹筹集上京路费?”

宋桐的双手抖了起来,清瑜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指着外面道:“这宅院,本该是我娘做女主人,这富贵本该我娘承受,可为了爹你的私心,就休了有孕之妻别娶,于是娘含辛茹苦养育我不说,甚至还要听一些闲言碎语,那时我小娘又护着我,什么都不知道。此刻你还逼我认这个雀占鸠巢的女子为母,半点不提起我娘,爹,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瞧着清瑜那满脸的泪,宋桐也有泪流出,颓然坐到椅上,当日不是没有过徘徊的,可是林氏是尚书之女,娶了她前途一片坦途,况且还有一笔厚厚的嫁妆。也曾听闻过有人拒绝这些高门的招揽,结果不外就是被远远打发出去做官,做不得几年运气不好就被弹劾回乡,依旧一个穷书生。

娶了林氏这些什么都不是问题,况且还可以照旧带银子回乡供养她们母女,也算得两全其美。至于辜负?当日春芳盼着自己进京赶考不就是为的这些吗?除了没有名分别的和原来没有什么两样。

瞧着宋桐面上的泪,清瑜有些软化,走到他面前道:“爹爹,只要林氏肯认了娘为姊姊,那我能认她为母。”宋桐突然笑了出来,笑声里有些凄凉:“清瑜,你真以为这些本该是你娘享受的吗?这所宅院,包括这里的下人,大都是她的嫁妆,清瑜,若我当初没有娶她,你我父女还不是在乡下过穷日子,哪能有这样的日子过?”

决定

这些话说出来,宋桐觉得十分轻松,他瞧着面前的女儿,清瑜没料到实情竟是这样的,眉头紧皱地看着他。宋桐站起身,走到清瑜面前,伸手欲去拍她的肩:“瑜儿,夫人她为人最好,知道有你还叮嘱我每年带些钱财回去供养你们母女,现在你没了娘,她又把你接回来,吃穿用度和露儿毫无二致。瑜儿,看在这些份上,你唤她一声娘也是天经地义的。”

清瑜的肩膀轻轻一缩,重新站直看着面前的父亲,声音十分清晰地问道:“敢问父亲,您当官没有俸银吗?”宋桐震住,但很快就道:“自然是有俸禄的,可是俸禄不多,我初任官时不过一年百两银子,现在也不过一年三百来两,要过这样的…”

清瑜打断了他:“娘在世的时候,父亲您每年带回家乡二十两银,这些足够我们母女生活,若依了父亲所言,您初任官时一年百两,您就算花销比我们母女俩大,拿去二十两尚余八十两,一个人怎么都够花了。更何况现在每年三百来两,这笔银子足够我们母女过十五年,父亲您口口声声,说到底,怕的就是过穷日子,说到底,不过就是为自己的负心辩解,说到底,”

清瑜说一句宋桐后退一步,渐渐已经退无可无,清瑜抬头瞧着他,眼里似乎有火在烧:“说到底,父亲你也不是娘口里那个温柔体贴,人品高尚的宋桐,而是一个满腹无可奈何,贪图富贵还摆出为人所逼的…”

清瑜还待往下说,宋桐大喊一声够了,伸手就要往清瑜脸上打去,清瑜高高抬着头,这张脸是这么的像楚氏,宋桐似乎又看见临上京之前,楚氏送自己的时候面上那温柔笑容,还有那句不中也没什么,我在家等你回来。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回答的是你放心,等我高中了就一定会来接你。然后就是带着对妻子的思念入场,放榜时候的欣喜,回客栈后打算写信回去报喜。接着就是尚书府的招揽,称有女儿愿托付君子,当时也曾推脱,林尚书并没动怒,只是派人送回去,然后就有别人的劝说,还说这种事又不是没听过,上科的某某就是如此,你这还没孩子呢,他那个孩子可都有两个了。

原本还想着继续推脱,可劝说的人一多,再一想尚书家的女儿定是有才有貌的,嫁妆也不少,结了这门亲在仕途上也多了许多帮助。于是狠心把回家报喜的信,换成一封休书。

休书刚送出去,就登了林家的门,做了他家的女婿,洞房之中,看见新娘容貌只是平平还有些许懊悔,但很快就被她带来的丰厚嫁妆迷花了眼。接着就是从前想也不敢想的日子,从没穿过的衣衫,吃过的东西,用过的笔墨,全都堆在眼前任自己挑选。

等收到族兄的信,知道他已劝说楚氏接了休书,这才松了口气,最后的一点事情也了了,当看到最下方写到楚氏已然怀孕,总是宋家骨肉,她又不肯另嫁,商量了就让楚氏住在那里,抚养孩子长大。

当时的自己是怎么想的,心里是多了牵挂还是有些叹息?只是在信里嘱咐族兄照拂好他们,每年会带银子回去。从此就有每年的二十两银子和一封书信,去的总是薄薄的,回来的却是厚厚数张。

以为会成习惯,一直到女儿长大嫁人,这件事就全都了了,从此后就只有这边的儿女。可是怎么也想不到道人会说清瑜是贵不可言的命。

清瑜见宋桐的手久久不落下来,看见他似乎在想什么,也没开口问询只是后退一步。清瑜的后退让宋桐醒了过来,把心中的种种悔恨都收了起来瞧着清瑜道:“你娘是怎么教你的,是这样对长辈的吗?”

清瑜一字一顿十分清楚地道:“子不教父之过,我是没有父亲教导的孩子。”宋桐如被雷击,喉头有些干涩地道:“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吃的用的都是别人的,你好好思量吧。”

清瑜眉一扬就跪下:“还请父亲送我回乡。”回乡?宋桐是真的不明白这个女儿了,他有些口吃地道:“你回乡做什么?那里什么亲人都没有。”清瑜的头高高抬起:“父亲每年三百两的俸禄,每年分二十两养我这个女儿足够了吧?我回乡守着娘的墓,生死都和娘相依,绝不为了什么好日子认别人为母不说,还要污我娘为外室。”

说完清瑜又是一笑:“况且我是您的女儿,唤您一声父亲,您养我天下人都不会说吧。”清瑜的性子是怎么了?如此刚烈倔强,宋桐闭目叹息:“我不会让你还乡的。”清瑜还是跪在那里不起来:“为何?”

为何?宋桐知道女儿不会相信他的任何说辞,声音有些沙哑地道:“你我父女,总是要团聚的。”团聚?清瑜唇边有讽刺的笑:“团聚就是让我受下人的欺辱?让我认抢了我娘的女人为母,还要时时听她们说,那个女人是怎样的温柔贤惠大方妥帖,要我敬重她,甚至还要敬重她的子女们,不要在他们面前摆出做长姐的架势来。父亲,我是您的女儿,和他们一样姓宋,在这天地间堂堂正正,我,绝不会因要过什么荣华富贵的日子就对别人摇尾乞怜。”

宋桐已经说不出话来,弯腰看着女儿,清瑜说完就再拜下去,接着起身:“父亲既不愿送我回乡,那就请另立一本帐,我每年吃穿用度绝不超过二十两银子,那些什么摆设下人、衣服首饰,也请她一并收回。”

说着清瑜就转身出去,宋桐追了一步想喊住她,但是清瑜如同没听到一样往前走,宋桐颓然停下,手柱着桌子开始流泪。

清瑜走出时候那婆子还等在外面,瞧见清瑜忙道:“姑娘,话都说完了,小的送您进去。”清瑜狠狠瞪了她一眼,婆子被她这眼差点吓坏了,下意识地往里面望去,是不是姑娘被老爷训了,不然怎么这样表情?

看见清瑜已经往前走,婆子忙跟上前,清瑜停下脚步:“不用你送了,我自己走。”说着清瑜就快步往前走,觉得这步子还不够快,又小跑起来。

婆子追了两步没追上就停下,横竖已经进二门了也丢不了就由她去吧。婆子打个哈欠打算去歇歇,瞧见林氏带着人走出,忙上前行礼:“县君好。”

林氏历来都是温和的,这时也不例外,微微一笑就道:“老爷可在里面,我给他带了几样点心。”婆子忙回说在,见林氏要进去又小声道:“县君,方才瑜姑娘刚出去,只怕老爷有些生气了,您是没瞧见瑜姑娘的那张脸。”

林氏了然,点点头就往里面走,一进去看见宋桐扶着桌子在哭,林氏心里暗喜面上还要做个焦急神色,忙上前道:“老爷您这是怎么了?谁气您了?”

宋桐听到她话里的焦急,心里一暖,只是摇头叹气,那泪没有停。林氏扶他坐下给他捶着肩:“老爷,难道是瑜儿惹恼了您,她和您虽说是父女,可是见面的日子少,况且她还小呢,总要好好教。”

宋桐叹气:“还小?说出的话句句诛心,也不知道是谁教她的,才十三的孩子啊,我真不知道接这孩子进来是好事还是坏事?”林氏心里一喜,何不借机把她送走,语气转的更温柔地道:“教孩子总要慢慢教,再说她原来在乡下长大,进了京不习惯也是有的。”

说完林氏就瞧着宋桐,想等他顺势答应把清瑜送回去,可是宋桐并没接话,林氏不由有些失望,还是打开自己带来的东西:“老爷您尝尝,这是厨子刚做好的月饼,桃仁桂花馅是您最喜欢的。”

宋桐接过月饼却没吃,方才清瑜的话还一句句在眼前,顿了下才道:“瑜儿既不肯认你为娘,你也不用像对露儿她们一样待她,她说要把那些东西还给你你就收着,还有,每年支二十两银子给她花用,旁的一概不给,我倒要瞧瞧她怎么用。”

这中了林氏的心,但林氏面上添上几分愁色:“老爷,瑜儿毕竟是您的女儿,这样旁人会说闲话,说我这个嫡母刻薄庶女。”宋桐鼻子里哼了一声:“什么闲话?这是她自己求的,小孩子家懂些什么?不给她点苦头吃吃她晓得些什么?”

林氏压抑住心里的欢喜又劝了宋桐几句,借机又说了清露和宋昂的好话,宋桐这才重有了笑模样,和林氏商量起过节的事。

清瑜跑到双腿都软了才停下来,用手抹一把脸上的泪,从没想过父亲竟是这样的人,没有半点娘说过的好处。为何他会是自己的父亲,而不是旁的那些敢做敢打的男子?

清瑜吸吸鼻子,望着面前景致,毫无目的地乱跑竟跑到了这所宅院几乎最后面的地方,这地方清瑜虽没来过但一定心就知道回去的路,收拾好心情往回走,走出几步就听到有人在哭。

清瑜觉得这哭声很耳熟,循声走过去,看见一丛竹林后面有个小小身子坐在地上哭。听到清瑜的脚步声,宋渊受惊一样想跑,清瑜比他腿长几步就来到他面前,伸手拉住他:“是不是又没吃饱才哭?”

姐弟

宋渊啊了一声,都忘了流泪,但很快就摇头,清瑜见他这样,不由伸手捏一下他的脸,按说这个年岁的小孩子又是富家公子,就算再瘦脸也该是圆嘟嘟的,一捏一手肉,可清瑜除了感觉到宋渊那嫩滑的皮肤之外,没捏到多少肉。

清瑜低头看着宋渊,宋渊被清瑜捏了一下也不敢挣扎,只是乖乖站在那里任由她捏,清瑜的的眉皱一下:“还说不是没吃饱?瞧瞧这张脸,连二两肉都没有。”说完清瑜才放手,清瑜的手一放下宋渊就捂着脸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但不敢远走也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只是低头小声地道:“没有,我吃饱了,娘对我们很好,我过的和大哥没区别。”宋渊说的很流利顺畅,但头还是低着的。

清瑜的眉挑起,弯腰瞧着他:“那你怎么脸上没二两肉?”说完还伸手往他身上摸去,嘴里啧啧两声:“不光是脸上,这身上也是皮包骨头的,那你每顿的饭都给谁吃了?”

“给嬷嬷…”宋渊说出三个字就猛然抬头,接着把嘴巴闭紧,清瑜瞧着他:“哦,原来是给你奶妈妈吃了,你还是个男人吗?你奶妈妈吃了你的饭,你不会不让她吃?只晓得吃不饱在这里哭,难道饿着自己就是好的?”

宋渊从刚懂事起就知道自己和哥哥姊姊们是不一样的,下人们面上虽然对他们都是恭恭敬敬的,可是私下总是有区别的。原本受了委屈还会哭闹一下,但是虽然下人们被罚,娘也安慰自己,可还是不会忘记再多说句做主人的哪能任着自己的性子来,对待下人必要和善才是做主人的样子。

于是渐渐受了委屈也就不敢哭闹,但面上也会带出来,但这样姨娘就会说,说自己不是县君亲生的,万事要多忍让些,在县君面前一定要乖乖的不让她操心,神色不能带出来,这样才能得县君的欢喜。

说的多了,宋渊也就明白了,自己虽然和哥哥姊姊们一样叫林氏为娘,可是自己不是娘生的,自己的生母不过是个姨娘,姨娘生的和林氏生的在这家里是有区别的,一个庶子,能得到嫡母的疼爱,吃穿用度和嫡出的一样已经是天大的福气,哪能再指望下人们像对待哥哥一样对自己恭敬?

不到七岁的孩子渐渐老成起来,受了下人们不恭敬的对待也不会哭闹,面上也不会带出表情来,每次林氏按例问他过的如何,总是说过的很好。可是虽然穿着上那些服侍的人不敢克扣,可遇到林氏送来的好吃的,奶娘总要先尝,吃到只剩下一些些才让宋渊来吃,这还是怕林氏查考出来。

至于过了饭点就再没饭吃,连垫肚子的点心都没有这种情形就更多了。但宋渊毕竟还是孩子,受了这样的气又不许他说出来,只有悄悄地找个地方哭。这个地方就是宋渊最常来的,反正自己不见了,奶娘也不会来寻,等到哭的差不多才把眼泪擦了面上神情重新恢复的和平日一样走出去。

此时听到清瑜竟让他把东西抢回来,而且话里还有责怪自己的意思,宋渊不由有些发愣,奶娘就算再做多少小动作,可从来不敢责骂一句,林氏就更不用说,说话都是温和的,自己的姨娘也一样,见自己受了委屈只会安慰自己从来不会责怪自己。

除了爹爹,一想到爹爹宋渊心里就怕,爹爹每次见到自己都嫌自己不够大方,要自己和哥哥学,学哥哥的聪明,学哥哥待人接物的大方,学哥哥的…除此这家里就再没人对宋渊高声说过一句,可这个就见过两次面的长姊,既不安慰自己竟开口就责怪,说自己不像个男人。

清瑜瞧着宋渊,这孩子长的很清秀,除了一双眼睛像宋桐外,别的地方应该更像那个自己没见过的朱姨娘吧。清瑜见宋渊不说话,刚要开口再说的时候宋渊已经开口:“对下人要以礼相待,哪能…”

宋渊说了一句又觉得底气不足,嘴巴又闭紧,清瑜的眉又挑起:“那下人做错了呢?难道也不管她,也要以礼相待,再说难道宋家没给你奶妈妈饭吃吗?要她吃你的饭?”宋渊毕竟不过八岁的孩子,嘴张了张不晓得怎么反驳她,瞧着他的眼睫毛在那忽闪忽闪的,清瑜笑着蹲下,眼和宋渊的眼平视:“下次她再敢把你的饭吃了,只给你吃一点点,你就给她几下,瞧她怎么样?”

可以这样吗?宋渊迟疑地望着清瑜,清瑜拍拍他的脸:“总不能你做主人的还在饿肚子,她倒吃的油光水滑的。”宋渊似乎有了几分勇气,但很快眼神就黯淡下来,摇头道:“姨娘不许的,姨娘说凡事都要忍,还要我在娘面前也要乖乖的,这样娘才会欢喜。”

清瑜冷笑:“对,忍到他们都欺到你头上,现在是你的饭被人吃了,以后呢,就是你的衣衫被人穿了,东西被人拿了。到时我看你怎么忍?”宋渊摇头摇的更急:“不会的,娘不会让他们这样做的,再说…”

再说还要顾及面子,清瑜没有再说站起身道:“哼,等事情到头你就知道了,怎么会有你这么笨的人?”说着清瑜有些气闷,宋渊的声音越来越小了:“可我不是娘亲生的,娘能这样待我已经很好了。”

所谓在人屋檐下吗?清瑜决定不理他往前走,刚走出一步就听到宋渊喊了一声姊姊,从进到这个宅子以来,除了那日大家相见时候,这还是清瑜第一次听到被人喊姊姊,清瑜停下脚步瞧着宋渊,宋渊小步追上,眼里有疑惑:“姊姊,姨娘说你也不是娘亲生的,可你为什么不敬重娘?还有,还有,”

宋渊不敢往下说,清瑜的眉一挑:“敬重,她做了什么事值得我敬重?”宋渊眉皱起努力在想:“嗯,娘给我们吃穿,还让下人服侍我们,这些不该敬重吗?”清瑜冷笑:“这些不是她该做的吗?她既然贤惠大方让爹爹纳妾,纳妾就必会生儿女,生下儿女难道不给吃穿?”

还有这样的说法,宋渊小小声道:“可是姨娘说这是娘特意给我们的恩德。”清瑜奇怪地看着宋渊:“我记得你也读书识字,可是为什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纳妾是她允的吧?妾生下儿女也是她点头的吧,既然她同意了,那她照顾你们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是什么恩德?当然,她照顾了你们,你们敬重孝敬她也是应当的,可是做主母的又怎么看见下人欺负你们还不说话呢?既允许别人生下儿女,又默认下人们欺负非亲生子女,这样举止是不是有病?”

清瑜到后面已经是自言自语了,宋渊听的十分吃惊,忍不住开口提醒她:“姊姊,娘并没让下人欺负我们啊,下人们到我们面前时候,娘都要训诫一番,要他们照顾好我们。”清瑜低头摸一摸他的头:“傻瓜,反正不管怎么样,记得你是这家里的主人,下次你奶妈妈再把你的饭给吃了,你就当场把碗给掀了,顶天了就是被骂一场。”

这样可以吗?清瑜瞧出宋渊眼里的疑惑,拍拍他的脑门:“也不知道你是谁教出来的,这样的胆小懦弱?你不把碗给砸了,你也没饭吃,倒不如把碗给砸了,让她也没饭吃,反正就是闹起来,一闹起来你虽被骂几句,但你奶妈妈不也要吃挂落?”

好像可以,宋渊露出个笑容,见他的牙齿缺了两个,清瑜捏一下他的脸:“记得你是男人,不可能靠别人过一辈子,做男人是要顶天立地的,最少要能护住自己的妻儿,现在你还小,将来等你长大娶了媳妇,难道也要自己的妻儿陪着你受尽委屈不敢说话吗?”

好像姨娘也说过要自己顶天立地的话,可是姨娘还说,最重要的是平安长大,见宋渊又在那皱眉头,清瑜拍手走人:“算了,你不听就罢了,横竖我就告诉你一句,她不敢的,她不敢一碗药把你药死,也不敢让下人们下手把你杀了,既然这样你怕什么?”

这话说的对,姨娘最怕的就是自己出意外了,怕自己磕着碰着,所以从来不敢爬高上低,也不敢去做别的,但宋渊还是摇头:“娘很慈爱,不会对我怎样的。”说完见清瑜又走远,宋渊停在原地想了想又急忙追上去拉着她的手:“姊姊姊姊,你快告诉我怎么才能做男子汉?”

清瑜感到宋渊的手心都出了汗,低头道:“做男子汉,第一就是不要怕,对下人当然要待之已礼,可是对下人们的不恭敬也不能忽视。”说着清瑜瞧一瞧宋渊的脸:“还有,不能遇到委屈只知道哭。”

宋渊顿时脸红低头不语,清瑜拍拍他的后脑勺:“瞧,说你一句你就脸红,你是男子不是女儿家,这种女儿态还要收起来。”虽然不习惯,但宋渊还是努力点头,耳边已经响起茜草的声音:“呀,二郎君怎么和姑娘来了,姑娘您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奴婢都要出去寻你。”

两人原来已经走进清瑜住的院子,清瑜牵着宋渊的手进屋,瞧一瞧这四周的摆设,对茜草道:“把这些摆设还有衣服首饰都收起来,当日送过来的时候是有底单的,照底单点了,全都送回去。”

茜草的嘴顿时张大,但她也知道一些清瑜的性子并没多问,招呼夏云两人进来进行清点。宋渊不由奇怪地问:“姐姐,这些都是娘送给你的,你为什么要送回去?”清瑜瞧着他:“做男子汉,还要记住一定要有取舍,不该自己的东西绝不能要。”

宋渊点头又问:“姊姊,这些都是谁教你的?”清渊的唇有些许地颤抖,接着才轻声道:“我娘。”

空屋

说完清瑜就低头,娘,您曾告诉我做人要有担当,告诉我要有取舍,可您从没告诉过我,父亲他并不是一个顶天立地有担当的男儿。娘,您口中的父亲,是您心中期望得到的男子吧?

看着清瑜面上的哀痛,宋渊也沉默了,清瑜口中的娘当然不是现在的林氏,而是楚氏,那个在这里不能被提到的女子。

宋渊伸手去摇清瑜的胳膊:“姊姊,我一定会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孩童的声音稚嫩,清瑜低头看着宋渊,能看出他面上的肯定,清瑜轻轻摸一摸他的脸,声音变的更轻柔:“记住,知道了什么东西该要,什么东西不该要,旁人就不会用你想要的东西来威胁你。”

宋渊很努力地点头,看着他稚嫩的脸,有一种什么东西从清瑜心里升起,这个孩子是弟弟啊,是自己曾经羡慕过旁人家的兄弟姊妹中的那个弟弟。感觉到清瑜的手抚上自己脸的时候变的很温柔。

宋渊抬头对清瑜露出一个笑容,他笑起来唇角往上弯带有一些些羞涩,或者是像他那个清瑜从没见过的生母。清瑜也回他一个笑容,两人之间的气氛变的十分柔和融洽。

茜草手里抱着些东西过来:“姑娘,这是当日县君吩咐送过来的,都是您平日贴身用的,全要还回去吗?”清瑜看都没看她一眼就点头,茜草身后的夏云夏月手里拎着两个大包袱,看见清瑜这样两人面上顿时现出凄惶之色,姑娘这是怎么了?就算和县君拌嘴,怄了气,也不能这样做啊,县君已经再三对姑娘相让了,成这样后在这房里服侍姑娘以后的前途可就没半点亮光了。

茜草虽然同样感到吃惊,但习惯于服从的她并没说话,而是示意夏云她们提着这些东西出去,好送回到林氏那边。

宋渊看着清瑜,眼里渐渐有了崇拜,家里的哥哥姊姊们都和她不一样,她不怕父亲,也不会觉得娘对自己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更不会哭哭啼啼的。这样的人是自己的姊姊,而且还是长姊,清瑜等到茜草她们出去之后才看见宋渊眼里的崇拜神情,用手敲一下他的头:“进来这么久,只怕你渴了,我先去给你倒茶,以后你来我这里,茶水点心这些都要我亲自给你做了。”

宋渊跟着清瑜到了外面,看着清瑜熟练地把火生起,开始烧水煮茶,宋渊蹲在那好奇看着:“姊姊,姨娘都不许我做这些,说这些粗活都该下人来做,还说这样做不尊贵。”清瑜把茶叶放在茶壶里等待着水开,转身笑着道:“尊贵不尊贵,不是靠做什么活来表现的,不过呢,你和我不一样,我从小在乡下长大,又没下人服侍,这些活总要做。”

宋渊再次努力点头,接着小小声地问道:“姊姊,姨娘说,你的娘是外室,是娘她宽宏大量你才能回来。”清瑜扇火的手停下,这时水开了,清瑜把水提下往茶壶里倒着水。宋渊有些紧张地问:“姊姊,是不是我说错话了,你娘她…”

清瑜把茶倒到杯里往宋渊手里一放:“当然不是,只是形势比人强,但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叫那个女人一声娘的。”宋渊眼里刚才又要泛出泪,听清瑜说了这句话才猛然点头:“嗯,姊姊,以后我绝不会再说,而且你的娘就是我的娘。”

清瑜轻轻拍他脑门一下:“傻瓜,快喝了这杯茶走吧,不然你出来时候太长,你房里的人也该去寻你了。”宋渊捧着那杯茶乖乖地喝,院里突然进来了几个人,看见清瑜坐在廊下喝茶,领头的倩云声音有些高:“还真是悠闲啊,瑜姑娘,您既和老爷说了,县君也不敢勉强您,这些东西县君就只有收回去,以后每年送二十两银子过来,随您爱怎么过怎么过。”

说到后来,倩云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了,若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倩云都想拍掌称快,看她再骄傲,一年二十两银子够什么用?什么都没经过的乡下丫头,放着好吃好穿不去享受,非要过这种日子,真是贱。

倩云在心里骂了个干净,清瑜却理也不理她,见她不搭理自己,倩云心里又有怒火,茜草从外面匆匆跑了进来,瞧见倩云忙上前行礼:“倩云姊姊,县君她,”清瑜已经对茜草道:“让你们理的东西都理出来了?照单子送过去,别缺了一样半样的,到时还要怪我眼皮子浅把东西昧下。”

倩云听了这话面一阵红一阵白的,接着就笑了:“瑜姑娘,还有件事,您一年也就二十两银子,你房里下人一年的月钱加在一起差不多就三十两,县君她还有交代,既然姑娘您不愿意沾林家的一分一毫,这些人的月钱自然也要姑娘您出,当然,以后莫嬷嬷也不会再来教导姑娘了。”

茜草听的脸越来越白,几次想开口说话但不晓得说什么。清瑜用手轻轻抹掉杯子上的水渍,把茶一饮而尽才道:“来也好不来也罢,这些人既不是我花银子买的,也没有收过我一厘银子,拿回去也罢。”

倩云见清瑜还是那么平静,本想好好奚落她,可是清瑜全不接招,咬一下牙就对身后的人道:“既然瑜姑娘都这么说了,你们快些把东西该收的收、该理的理。”清瑜还是坐在那里喝茶,偶尔低头和宋渊说两句。

宋渊早在她们进来时候就被吓到了,但看见清瑜这样神色自若,又觉得自己的惊慌是不对的,但手还是紧紧抓住清瑜的袖子,小脸满是煞白。

倩云让人去里面搬东西,见宋渊缩在清瑜身后,眉一挑就蹲下对宋渊道:“二郎君怎么在这儿?也不见你去寻大姑娘玩?大姑娘昨儿还说呢,新学了做点心的法子想让您尝尝呢。”倩云越笑宋渊就觉得越不对劲,清瑜已经把杯子放下,瞧着倩云道:“你好像忘了一件事。”

倩云看见清瑜终于有了旁的反应,心里有几分得意:“我忘了什么事?”清瑜瞧着她:“我也好,二弟也吧,不管我们的娘是谁,但都是爹的孩子,都是你的主人,你有什么资格不经过我的允许就离我这么近?”

清瑜的声音并没提高,但倩云却觉得心里有股寒意涌上来,她往后退了一步,有些不甘愿地道:“是,姑娘您说的是,奴婢逾矩了。”清瑜拍拍宋渊的头:“好了,茶喝过了,话也说完了,你该回去了。”

宋渊眼里对清瑜的崇拜更深,为什么她不需要大声就可以让人听话?为什么自己不可以,脑里有这些念头宋渊不舍得离开清瑜,但清瑜的话也很对,宋渊起身对清瑜行礼后才下了台阶。

倩云瞧着宋渊离开,对清瑜笑着道:“瑜姑娘对二郎君很爱护啊,只是瑜姑娘,您这样的爱护对二郎君不知道是福还是祸?”清瑜冷冷地看了倩云一眼:“只懂得捏软柿子,你也不嫌丢人。”

倩云顿时觉得脸上热辣辣的,但还是强挣道:“姑娘等今儿一过,您就晓得谁是软柿子了,到那时姑娘不要去哭着求老爷。”清瑜看着下人们把那些东西都搬出去,声音微微往上扬:“敢吗?”

倩云差点气死,这哪是个十三岁刚过不久的孩子?自己说一句她回一句,每一句都回的让人无法反驳。偏偏又不敢骂她,这里这多的人呢,至于她,倩云衡量了下,就冲那日清瑜打那婆子那下来瞧,自己的力气也比不过她。

看着屋内渐渐搬空,只余得一榻一几一凳,清瑜起身往里面走,今儿这半日是着着实实地累了,总要歇一歇。倩云见清瑜不理她,只得气鼓鼓地带着人准备走,刚走出一步就被清瑜叫住,倩云还当清瑜要说几句软话,谁知清瑜却道:“回去告诉县君,寻人来这里堆个灶,锅碗瓢盆这些也备齐,以后我要自己做饭吃,不劳再从大厨房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