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瑜笑着应了,冬瑞走进来道:“夫人,钟先生请您出去。”清瑜知道钟修必定会留下,和陈柳说了一句就起身出去。

见到钟修,清瑜只笑一笑:“先生要走了吗?容我预备些东西也算先生来凉州见了阿义一趟。”钟先生摇一摇头接着就笑了:“夫人妙计,在下竟无可走的理由,只有留在这里和我的孙子在一起。”

清瑜心中的大石这才放下:“先生,不是我的计策妙,而是先生一点爱子之心。”说着清瑜就让人把阿义带来,还对钟修道:“阿义是个乖孩子,等我和他慢慢说,先生和他祖孙之间渐渐亲热了,再说别话不迟。”

阿义已经走进来,看见钟修眉头皱一下,眼里有警惕之色,清瑜招手叫他过来:“阿义,这是你的外祖父,有名的白云先生,阿义你和他学本事好不好?”阿义的小脸猛地绷紧,站在清瑜脚边不肯上前:“娘,我不跟他回去。”

看见阿义进来,钟修就已开始激动,听到阿义说不跟自己回去的话,钟修的胡子往上一翘。清瑜轻轻拍阿义一下:“傻孩子,是让你跟先生学本事的,你不是想去战场寻你爹吗?就由先生陪你去。一路上你可以照顾先生,先生也可以教你本事,你看好不好?”

阿义的眉头微微松开一点:“那娘,学的本事是不是就能去战场杀敌了,能像爹爹一样厉害,可以当大将军?”清瑜摸摸他的脸:“是啊,我们阿义学好本事,当然可以当大将军。”

钟修已在旁边连连点头:“对,对,我会的可多了。”名满天下的白云先生,在一个稚子跟前这样急于表明自己,清瑜有些失笑,思绪又转到当日只有一面之缘的阿义生母身上,那日走的时候她已面无人色,又在路边,只怕早已香消玉殒。

对这位用自己的死来换取善待阿义的女子,清瑜一直只有敬佩之情,此时不觉说出口:“白云先生若此,您的爱女定也是一位才女,可惜那日百般劝说,她都不愿随我们前来。”

钟修的眼变的黯淡,看着绾住阿义发的那根玉钗,伸手摸上阿义的脸,阿义下意识地想躲开,但又想到要学本事于是就任由钟修。钟修触摸到孙子那温热的脸颊才轻叹道:“敏儿的性子是受恩必报的,怎肯无故受了别人的恩。”

阿义在旁听的奇怪,清瑜蹲下瞧着阿义的眼:“阿义,你已经是能上战场的大孩子了,娘告诉你一句话,你不是娘和你爹生的,是…”阿义的眼猛地瞪大,接着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小时候奶娘们曾经偷偷议论过,那时我也想去问娘,可是见娘那样笑,我就忘记问了。”

这话让清瑜的泪一下流下,伸手把阿义抱到怀里:“我的阿义真的很乖。”钟修也不由流泪,起身对清瑜行礼下去:“多谢夫人教养阿义,在下并不是不知报答的人。”

清瑜这次没有还礼,只是对阿义道:“阿义,今日虽然你认了你的外祖父,可是你要知道,我们是一直把你当亲人的,永远都不会变。”阿义点头,对着钟修跪下去:“见过外祖父。”

钟修把他拉起来:“好,好,你娘和你外祖母如果知道今日的事,定会十分欣慰。”清瑜悄悄退出,由他们祖孙在那叙事,只是这个养了十年的孩子乍然离开自己,心里怎么都舍不得的。

清瑜摸一把湿漉漉的脸,罢了,早就知道阿义的亲人会来寻,况且不是给丈夫多了一个军师?心里这样劝着自己,但清瑜高一脚低一脚竟不知道往哪里走。跟在后面的呃冬瑞她们悄悄提醒:“夫人,您再走就快出城了。”

清瑜这才停下脚步,恍然发觉自己已经身处大街之上,周边来来往往都是人,而前面就是城门,旁边还立了个招募士兵的牌子。清瑜觉得脸上还是湿漉漉的,接过冬瑞递上的手绢擦一擦脸才道:“我们回去吧。”

冬瑞她们也晓得清瑜心里必定很难受,扶了清瑜一下就转身往节度使府那边走。此时城门那里进来一队士兵,清瑜知道这是上前线的一些受伤的士兵被送回来了,往后退了一步。

领头的瞧见清瑜,忙让众人停下脚步请清瑜先走,清瑜含笑道:“诸位于凉州有功,还请先行。”领头的对清瑜行一礼这才示意众人继续走,冬瑞还是头一次看见这些缺胳膊断腿的人,心里一阵阵犯恶心,巴不得快些离开,可是清瑜站在那里她也不敢提出来走,只是紧紧抓住清瑜的胳膊。

有个吊着胳膊的老兵原本已经越过清瑜,但突然想到什么,又回身瞧着清瑜,领头的不由喊道:“快些走吧,夫人岂是你们可以细瞧的。”老兵充耳不闻,清瑜对那领头的道:“不妨。”

说着清瑜已经露出笑容:“你所受伤可要仔细医治。”这个老兵终于开口:“清瑜,你真的是清瑜吗?”这个闺名,除了丈夫整个凉州知道的人很少,但这么个老兵怎么会知道呢?

清瑜往这老兵脸上看去,领头的已经走过来:“楚老二,我晓得你死了哥哥很伤心,可是将军和夫人为人宽厚,定会…”楚?清瑜灵光一闪,远逝的记忆顿时重回脑中,她睁大眼睛,虽然时光在男子脸上留下很多痕迹,可那双眼怎么会记错,清瑜已经无法平复自己的心情:“舅舅,二舅,是你吗?”

楚二舅的泪也滴落,十多年了,两边从没有过音讯,面前这个女子衣着素雅面容高贵,若不是鼻和唇像极了已逝的姊姊,楚二舅又怎么敢认?一时楚二舅又想起死在战场上的兄长,那泪落下:“哎,早知道你在凉州多好,这样大哥走的时候也不会只惦记着你。”

清瑜还待再说,冬瑞已经道:“夫人,您和舅老爷相见本是极欢喜的,可是这总是在大街上。”清瑜忙擦擦泪:“二舅,我们回家去说吧。”楚二舅这时也该猜到清瑜是陈枚的妻子了,不由感叹道:“若你娘还活着,见了你这样还不晓得怎么高兴。”

提到楚氏,久远的往事仿佛一下就来到自己面前,楚二舅唠叨了一下才道:“不提了,那些事不要再提了。”清瑜回头笑了:“怎么能不提呢,二舅,你不知道我有多想我娘。”

楚二舅也笑了:“哎,我和你大舅从军,只不过是想博个封妻荫子,对你也能庇护一二,谁晓得,竟不用我们庇护。”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最后一句竟有要落泪的冲动,这对兄弟没多少能力,当年无法护住自己的妹妹,而后无法护住自己的外甥女,于是只有去博一个虚无缥缈的希望。

警报

虽十多年没见,但这话里透着慈爱,清瑜本来没干的泪水又要夺眶而出,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住心头的思绪对楚二舅露出笑容:“甥女已经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什么都护不住的孩子了。”楚二舅听了这话,习惯地想要伸手去摸清瑜的头顶,如同当年清瑜年少时候,每逢去舅舅家,楚二舅总要背着甥女带她去田野里玩耍一样。

楚二舅的手在半空中停下,面前的人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子,而是端庄典雅的夫人。将军夫人?楚二舅突然笑了声,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外甥女竟然就是将军夫人。

此时已经进到节度使府,清瑜把冬瑞端上的茶亲自奉给楚二舅,看见楚二舅面上的笑容才问道:“舅舅笑什么呢?”楚二舅喝了一口茶才道:“大哥走之前,总和我念叨,说不晓得你过的好不好,还说夏天的日头后娘的拳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你在那宅里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等长大成人,嫁的人家说不定也不是什么好人家,到时更不晓得会吃什么苦。”

清瑜眼里的泪又忍不住了,楚二舅念叨过了才道:“瞧我,说这些做什么呢,你现在过的这样好。你爹他总算还有点良心。”良心?清瑜心里泛起一丝冷笑,当初把自己嫁给陈枚,林氏可没安什么好心,至于自己那位父亲,他心里有的,永远都是荣华富贵。

楚二舅感到场面有些许的冷,忙道:“我就是一见你高兴,话就多了些,清瑜啊,你别怪舅舅,舅舅们不是不想,只是不能。”清瑜回神过来对楚二舅笑了:“我知道,我出嫁之后,曾让人去寻过你们,但没寻到,说是我走之后不久你们就被宋家逼离家乡。”

楚二舅没想到清瑜已经知道了,点头应是才道:“那都是旧事,不提了,要怨,也只能怨我们自己没本事。”这话总是有些尴尬,清瑜又问起楚二舅来凉州几年了?

这才知道楚家两弟兄离开家乡后,四处辗转,后来遇到支商队就跟他们四处去。楚二舅拍一下桌子:“别看你舅舅我现在这样,我们还去过党夏和青唐,还学会了那两边的话,只是后来你大舅见年纪渐渐老了,再这样四处跟商队也不成个事。再说做生意我们也不是这块料,想来想去,只有从军,说不定哪场立了大功就能封侯,到时也能为阿姊出头。上次从党夏回来后就央了人在凉州当兵吃粮。谁知道你就在凉州,要晓得我们也能早几年团圆。“

为自己的娘出头,清瑜觉得心又开始酸涩,这时纯淑已经带着弟弟妹妹们来了,瞧见坐在上方的是个普通的受伤老兵,纯淑的眉头不由皱一下,但还是上前对清瑜道:“母亲,您派人说让女儿们来见舅公,这位是?”

清瑜起身拉着纯淑的手道:“二舅,这都是我的孩子们,这是你的大外孙女。”原来真的是舅公,纯淑虽心里嘀咕,还是带着弟弟妹妹们上前行礼,楚二舅瞧见面前这些高高低低的孩子们,嘴巴张的老大,已经是满面喜色,对清瑜道:“好,好,没想到我家清瑜已经儿女成行了。”

楚二舅没有去问那两个大些的是谁生的,在凉州久了的都知道清瑜是继室夫人,楚二舅当然也知道风声,只是摸摸袖子道:“可惜我这来的仓促,没给你们带东西。”纯淑已经开口笑道:“不管有没有东西,舅公就舅公。”

一直没开口说话的纯煜眨眨眼道:“舅公,你是从战场上回来的吗?你见过爹爹吗?爹爹在战场上是不是特别威风?”这一问,连纯煊眼里都有好奇神色,楚二舅笑了:“将军在战场上的确很威风,等再过些年,舅公就带你们去战场上好不好?”

纯煜顿时拍起手:“好啊好啊。”这样说几句,初见面时的疏离渐渐退去,清瑜看见楚二舅面上有疲惫之色,示意纯淑把孩子们带下去才道:“二舅困了吧?我让人给你安排住处。”

楚二舅打个哈欠才说:“不用了,我还是回自己住处,清瑜,我晓得你舍不得我去吃苦,可我是你舅舅,该护着你才对,怎能反让你照顾我?等伤好了我就上战场,到时立下大功,你在你婆家人面前,说话也能硬气些。”

这朴实的话让清瑜没有反对的理由,到最后只是含泪点头。楚二舅伸手拍拍清瑜的手:“你别伤心,要知道,我和你大舅最难过的就是当年年纪小的时候护不住你娘,让她被宋家百般欺凌。再后来又护不住你,明明知道那是虎穴还放你去了。到现在,我怎么忍心再让你因了我在婆家人面前说话不硬气。”

清瑜眼里的泪一颗颗滴落,滴到楚二舅的手上,声音都有些嘶哑了清瑜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二舅,我知道,我从没怪过你们。”楚二舅露出笑容:“可我和你大舅心都是不安的,一直在怪自己,但凡楚家有依仗,你娘也不会如此被欺凌。”

所以,为了那个离的很远的封妻荫子的梦,也要拿命去博吗?清瑜强忍住泪开口道:“那舅舅住在哪里,成家了没?别的不能,这里有些药材我让人给舅舅送去,早日好了才能早上战场。”

楚二舅用手摸摸头,笑容里竟有些羞涩:“这几年东奔西跑,到现在都没成家,药材最好,伤好的快才能上战场。”清瑜命冬瑞拿来药材送楚二舅出去,离开家乡这么多年,原来还是有人惦记着自己,这种感觉真好。

府中虽有人奇怪为何楚二舅不住下来,但清瑜积威已久,也没人议论这些。过了几日,钟修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前往战场,这行自然带上了阿义。清瑜送他们走的时候才发现随钟修他们前往战场的还有楚二舅。虽说清瑜知道楚二舅的伤快好了,但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重返战场,顿时满脸惊讶。

楚二舅见清瑜满脸惊讶,用手拍着那支胳膊:“这点伤早好了,清瑜,你不用担心,你大舅在天上会保佑我的。”骑在马上的阿义也在那摇头晃脑地道:“娘,您不用担心的,舅公有我保护着。”

说着阿义还伸手拍拍自己的胸脯,钟修有些吃味地道:“你只保护你舅公,那外祖父呢?”阿义这几日和钟修已相处的很好,听到钟修这样说就安抚地对钟修道:“外祖父,您放心,我也会保护好你的。”

这么个孩子在那说着一本正经的话,众人顿时大笑,在笑声中队伍开始上路。前方的陈枚还在等待着钟修的到来,等待着这位大儒带来的天下士子的归心。

陈柳的被休,最担心的一个人反而是如娘,纯凌远嫁幽州,这次朝廷又调幽州兵前来攻打剑南,不知道纯凌会不会受池鱼之殃?服侍如娘的下人把如娘已经数日睡不好的消息告诉清瑜,清瑜知道如娘的病根在何方,可是这种事情,最要紧的是自己想开,不然怎么劝也不行。

清瑜吩咐下人们服侍的再精心些,自己就拿起前方送来的消息看起来,刚看了数行面上就十分欢喜地道:“请如娘到这里来。”冬瑞摸不到头脑,这些事情别说如娘不懂,就算懂为何要请她来,不过冬瑞还是吩咐人快些去请。

如娘这几日瘦的厉害,走进来还没行礼就听到清瑜喜悦的声音:“来瞧,幽州节度使半个月前薨了,他的长子发丧之后就起兵呼应凉州。如娘,你现在该放心了。”如娘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身子顿时晃了晃,清瑜扶了她一把:“你瞧你,就是个操心的命,凌儿过的好你也操心,过的不好你就更操心。”

如娘接过冬雪递上来的热茶喝了口才道:“也不瞒夫人说,我毕竟只有凌儿这个孩子,她又嫁的那么远,难免多操心些。”清瑜把写着幽州传来消息的那张纸递给如娘,瞧着她道:“你该这么想,你操心难道凌儿就不惦着你了?”

如娘一字一句细细看完那张纸上写着的全部幽州消息,心这才全放下来,听到清瑜这么问也笑了:“凌儿和我不一样,她现在也是有孩子的人了,对我这个娘,惦记的也少些。”

别的那些就是如娘不能瞧的,如娘叹息过也就退下,现在有了好消息,如娘这颗心也能放下。

幽州起兵呼应凉州,正在做针线的陈柳知道这个消息后唇微微一翘,天下节度使反了两个,朝廷的形势已成岌岌可危之势。坐在她对面的陈杞看到她面上的笑容,不由轻叹道:“这人的际遇真是比不了,当初剑南起兵,凉州竟是直接出兵剿的。”

这是陈杞心里怎么也跨不过去的坎,陈柳瞧着她道:“当初和现在不一样,况且当初二哥四弟都在京城,那么多的老少,你让父亲怎么办?”陈杞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才道:“我知道。”屋内又陷入沉默,陈柳看着面前的长姊,回来这么些天,姊妹俩还是像原先没出阁时一起聚了说说话,可这位长姊身上的那股精气神早不见了。

陈柳摇头叹气,过了会儿才道:“可我们,毕竟先是陈家的女儿。”说着陈柳收起针线招呼月雅离开,陈杞看着她们母女离开,知道是一回事,可要做好就是另一回事。

钟修的投奔、幽州的呼应,都让局势开始往凉州这边逆转,可是这挡不住有人的蠢蠢欲动,很快边境传来警报,党夏大军压境。出兵前党夏就派人来联络过陈枚,愿出兵相助,条件是,当陈枚得了天下,就从凉州往内撤三百里,这个条件自然被陈枚拒绝。

利害

当消息传到凉州时候,余达翰几乎是吸了口凉气,凉州虽然留下五万兵,雍城那里也屯兵三万,但雍城那边的人马要防范青唐这边。党夏这次发难,如果青唐也跟着插一脚,想到这个可能性,余达翰的冷汗都快下来了。

不管怎么说,保证凉州的安全是最要紧的,余达翰和留守凉州的众将商量之后,让边境那边再撤回五千人来驻守凉州,至于边境那里,先让人把边境附近住着的人全部往后回撤到凉州,留下一片空地,让党夏人出击也得不到任何好处。

而边境驻军那里,每日的例行巡逻也要加强,实在万不得已就放弃边境往凉州撤,只要守住凉州就守住了这个后方。安排下去后余达翰这才松了一口气,正准备做别的安排时听到有人报夫人来了。

自从陈枚出兵之后,清瑜那边虽每日都有消息传递过去,但关于这些军事调配清瑜从来都不多问的,此时怎么会来此处?余达翰刚要请清瑜进来就看见清瑜快步走进,余达翰上前一步刚要说话清瑜已经开口:“方才听说将军下令,从边境调五千军回守凉州。这等军事大事本来我做妇人的不该问的,可是回调守军又把边境之民往回撤。看起来是稳妥了,实际却会失了民心乱了军心。”

余达翰的眉一皱,这些怎么会想不到呢,只是现在凉州所有守军仅仅五万,而党夏那边压境的就足足十万,更别提凉州这边没有支援军队,而党夏那边随时都有后援部队。已有人开口:“夫人说的虽然在理,但余将军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胡乱下的,凉州此时守军不多,自然凉州的攻防也是重中之重,若凉州被攻破,那就什么都完了。”

这个利害关系清瑜当然知道,她微微低头就道:“我知道,可是诸君难道没有想到,边境之民在那里生长上百年,陡然下令内撤,对他们来说离开故土是如何难受?而内撤守军,剩下的边境守军士气必然低落。到时从边境到凉州城,几乎成了一片空白,这凉州城还怎么守得住?”

清瑜说到后面几句,嗓子已经有些沙哑,她看一眼余达翰,缓缓地道:“陈将军当日把凉州城交托到将军你手上,将军自感责任重大,必要把凉州守好这我明白,可是凉州虽重,边境却更是重中之重。边境一失,则我凉州失去屏障,则陈将军他们,永无退路。”

余达翰任由清瑜说话并不开口分辨,已有人道:“夫人,您别责怪余将军,虽则他下令让边境兵出五千支援凉州这边,但余将军已决定亲自前往边境迎敌,边境何等重要,余将军怎会不明白?”

余达翰这才开口:“嫂嫂,我晓得你的意思,可是这凉州城必要守住,城内尚有各家人马,若城内士兵出去支援边境,到时城一空,你们的安危我都不敢保证。到时若你们有了任何事情,那对前线作战的将士来说,又是一大打击。嫂嫂,哪边都是要紧的,那我只有先保住凉州了。”

旁边别的将士也道:“夫人您放心,虽说边境撤回五千士兵,可是我们必会全力出击,不让党夏有一兵一卒过来。”清瑜的唇张了张,突然道:“众位将军,难道你们就认为,我是那手无寸铁之人全要靠别人保护吗?”

清瑜这话让众将愣住,外面已经传来陈樾的声音:“对,我陈家女儿,自有自保之力,绝不会拖别人的后腿。”看见陈樾浑身戎装进来,余达翰的眼都快瞪出来了:“这,这?”

陈樾已经走到前面转身对着众将:“我知道守卫凉州这事非同儿戏,但边境更加重要,此时凉州尚有万余士兵,请诸位带一半前去支援边境,另外一半交予我等,我等定会守住凉州。”

除了陈樾,还有窦翊也走进来,当年粉妆玉琢的玉孩儿今日已经长成俊俏少年。只是或许太俊俏了,从来都是板着脸不笑,这时也不例外,走到陈樾身边站定,声音还带有孩童的甜脆:“诸位,凉州并不是没有男人,诸位家中少年也能上阵。把凉州交给我们,诸位前往边境吧。”

余达翰心中的震撼更深,妇人和孩子,把凉州城交给他们?陈樾握住手边的剑,这把剑还是陈节度使曾用过的,今日被陈樾又重新从壁上取下。陈樾一使力宝剑已经出鞘:“当日唐皇起兵,平阳公主尚招募娘子军,我陈樾虽比不上平阳公主能组一支娘子军,却也不是要躲在屋里由男人保护的。”

窦翊挺直身子,他已快有陈樾高,眼里满是神采,看着众将道:“此时天下已乱,早得防备远胜过日后不得防备。”外面有人来报:“门外各家郎君已集在门外,言称必要上战场。”窦翊听到这话眼里有笑意,余达翰知道这定是清瑜他们安排的,此时此刻,若再说不去支援边疆则十分矫情。

余达翰深吸一口气对众将道:“诸将听令,方才所传各令全都停止,明日拨营前往边疆,定让党夏人有来无回。”窦翊高呼一声,外面似有呼应一般,发出长长啸音。

清瑜站在那里,心中已胀满豪气,握住窦翊的手:“外甥,明儿起,咱们就一起上城墙。”窦翊努力点头,那紧绷的脸终于还是放松,露出一个笑容。

次日一早余达翰就带人离开凉州,清瑜和陈樾站在城墙看着他们远去,此时城墙上,满眼望去的全是少年,最大的不过十七,最小的只有十五。陈樾似乎察觉到清瑜的一丝不确定,声音坚定地道:“嫂嫂,放心吧,这凉州城不会乱。”

只要拒地于边境,凉州城定会和平日一样。清瑜握紧陈樾的手点头,回头瞧着窦翊他们:“你们这些少年小将,话是说出去了,但要知道这绝不是说着玩的。”站在最前面的那个少年拍了拍胸脯:“伯母您放心,我今年已经十七了,早定了亲,若不是这事耽搁了,早把媳妇娶进来了,能娶媳妇的人怎么还会是孩子?”

窦翊叹了一声:“哎,要是纯炎哥哥在这里多好,他一人能打我们三个。”先前说话的少年瞟窦翊一眼:“那是你力气不大,换我,也只够打一个半的。”城墙上的人顿时都笑起来,清瑜也抿唇一笑,望向那出城进城的人,此地离边境还有两百里,党夏的大兵压境对这里似乎还全无影响。

若真是让边境的人往回撤,到时一涌进来,这样的秩序就见不到了。清瑜轻叹一声,和陈樾走下城墙,街上的人生活和平日一样,有人买东卖西,陈樾早不是当年那个爱买东西的少女,这些东西在她眼里一点也不稀奇,只随意瞧着。

突然陈樾觉得身边的清瑜怎么久久没有说话,一种不安升上陈瑜的心头,她转身看去,竟没看到方才还在她身边的清瑜,不知什么时候起,已有人有意识地把她们俩分开。陈樾看着身边悄悄围拢的人,手握住剑柄,领头的人见状道:“要抓活的。”

说时迟那时快,陈樾在他说话时候已经把剑拔出,举手就是一剑,剑在阳光下闪出白亮的光。领头的本要速战速决,毕竟这是在凉州城,谁知竟给了陈樾拔剑的机会,手一动就想用石子把陈樾的剑打掉。

陈樾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女子,身手灵活,腰一弯就从斜边过去,手里的剑这么一别,剑就插进近边这人的心口。陈樾顾不得拔剑手已经从腿上摸出一把小匕首,往明显看着是领头的那个人胸口插去。

领头的没料到陈樾竟会这样灵活,见匕首往自己胸口插来,一偏躲开,接着就瞧另外那伙,抓不到陈樾,抓到清瑜也好。谁知这一瞧竟差点没把这领头的气死,清瑜手里也多了把匕首,反手把匕首对着脖子,而窦翊一手执剑,剑上已经见了血,另一支手已经扯开一个烟花。

虽在白日,这烟花看起来也很清楚,随着烟花闪现,已经传来关城门的声音。这城门一关,逃出去就要费很多周折。此人不由心中大恨,不过就是妇人和少年,怎么这么难捉。这一分神,陈樾的那把匕首已经堪堪到他胸口,这人一咬牙就道:“兄弟们,既然不能暗捉,那就明来。”

此话一出,这群人的动作就大一些,清瑜手里虽把匕首对准自己脖子也密切关注周围一切,听到这话就大喊道:“众将士听令,可以不管我的死活,但一定要把这群人擒下。”清瑜的声音很亮,竟似有穿透人心之感。

领头那人心中更急,擒拿清瑜的目的就是为了要挟陈枚,此时若是人死了,那还有什么用处?周围已经传来跑步声,数队士兵出现在街头,领头的是那位朱校尉,他放声喝道:“贼子竟敢当街要掳走夫人,当我凉州无人了吗?”

说话时候他已飞奔而来,手里的刀就往领头这人刺来,领头这人一掌拍过去,虽没把刀拍断,刀头竟弯了下。朱校尉见状大怒,高叫道:“你当你力气大就可欺负人?”说着就大喊道:“诸位,今日就算死在这也不能让他们把夫人掳走,不然怎么有脸见人。”

这话和方才清瑜说的话混在一起,颇能激发士兵心中豪情,众人发一声喝,已把这群人团团围在当中。陈樾见状拔出方才杀了人的剑,也高喊道:“诸位别管我的死活,大家上啊。”

这群人全是精心挑选的,虽不到二十人,却是以一当十之辈。可是此时团团围住,就算能冲出包围圈,折损必会过半,领头的思量一下才道:“休要缠斗,速退。”

灭杀

此话一出,围着清瑜他们的人顿时收拢回撤靠向领头的,窦翊觉得身上的压力一轻,大喊一声:“贼子,你当这凉州城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见窦翊仗剑要冲过来,有个落后一步的人眉微微一皱手里的剑一抖就脱手飞往窦翊胸口。

剑飞的有点快,窦翊原本就往这边冲来,来不及停下脚步,竟直接往这剑上冲去,陈樾见状要扑过来救人,但她怎有剑快?眼看着那剑要冲到窦翊胸口,猛地窦翊被人撞了一下,整个身子往右边一偏,那原本冲着窦翊胸口而去的剑重重扎在窦翊左肩上。

众人这才看见撞过来的人是清瑜,被这一撞两人都狼狈倒地,瞧不见具体情形,那些士兵还当清瑜也受伤,顿时发一声吼。朱校尉已经大喊:“诸位,绝不放过一个。”眼见包围圈越缩越紧,对方领头的十分焦急,手里的剑挽个式子就打算杀出一条血路,只是虽有人应声而倒血花飞溅,但面前的人竟似斩杀不完一样。

领头的见状更加急躁,大喊一声手里的剑舞的更急,这样似乎有些效果,有人让开一步,领头的正打算冲上去,朱校尉已经冲到他面前:“你方才不是力气大吗?试试我这拳头。”

说着一拳头就打过去,这样近身肉搏竟是领头的没想到的,况且他们是要冲出包围圈心里有些发急,不觉竟被这拳头打在头上。此时传来一声尖叫,领头的发现有个手下撑不住,几把长矛戳到他身上已被人擒住,领头的大惊,手一挥一把飞刀出手,正中那人的心口,那人只吐了口血就断气。

陈樾和清瑜已经重新站到一起,方才被冲散的冬瑞她们连滚带爬往清瑜这边赶来,冬瑞她们身上还是抖的,再一看血腥越来越多,那身子抖的更厉害。清瑜用手遮一下她们的眼睛,看向左肩受伤的窦翊,剑虽拔|出也做了简单的包扎,但窦翊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清瑜让冬瑞她们送窦翊先回去,外围几个士兵见状也跑过来护卫窦翊回去。

看见领头的眼都不眨就把那个被擒的手下杀死,陈樾心中掠过一阵惊恐,伸手紧紧抓住清瑜的肩头,声音有些变调:“他们,他们是死士。”清瑜心中的震撼并不低于陈樾,但还是拍一下陈樾的手,高声问道:“你们是何人所派,为何不放过我凉州?”

领头的正在和朱校尉僵持,此时他手下已有数人倒下,剩下七八个人也是伤痕累累,听到清瑜的声音穿透而来,领头的只冷笑一声:“叛变之人有何可问,似你等这样不忠不孝之人,早该一头自己撞死。”

这话顿时激起愤怒,清瑜的眉微微一皱就道:“不忠不孝?看来足下定是十分忠孝了,只是这天下已乱,当今难称圣主,民怨沸腾,足下一身好武艺,又何必助纣为虐?”领头的并没回答,回答清瑜的是一声士兵的惨叫。

清瑜的手挥起,重重劈下:“全部斩杀。”既然不留活口,那事情就简单的多。朱校尉高叫一声,拳头再度握紧往领头人脸上重重打去。而士兵们的攻击也更勇猛,结局也能想到。

包围圈越来越小,血流出的更加多,那块地面竟似被血染红一样。包围圈中不时传来人倒地的声音,当最后一个倒地声传来的时候,包围圈散开,朱校尉走出包围圈来到清瑜面前跪下:“禀夫人,幸不辱命。”

空气中的血腥味浓的能让人晕过去,清瑜面色没有一丝变化:“你们做的很好,把这里收拾干净,阵亡的人每人抚恤百两,受伤的人定要好好医治。”朱校尉领命而去,陈樾这才长长地吐了口气,摸了下小腿。

清瑜这才发现她裙边有血迹,眉微微一皱:“你受伤了?”陈樾没有撩起裙子看,只是笑着道:“一点小伤,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翊儿受伤,大姊姊一定会十分伤心。”陈杞看这个儿子,比眼珠子还要心疼几分,若看见窦翊带伤回去,也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对于陈杞,这么些年的相处下来,清瑜也只有一声叹息,有些事不是说出来那么轻而易举。此时街上除了那些士兵之外空无一人,通往节度使府的路上,明显能感觉到比平时的守卫更森严些。

这就是战争带来的变化,起事之初,清瑜并不是没有想到会有人对自己下手的,让余达翰去支援边境,不仅是给士兵打气,还有给人造成凉州城空虚,好对自己下手的假象。这计现在看来十分成功,但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

清瑜用手摸了摸脖子,似乎还能感到方才匕首压在自己脖子上时的冰凉。陈樾突然开口:“四十三个人,嫂嫂,方才我看见四十三个士兵在我面前咽气,还有上百人受伤。”清瑜握住她的手:“如果让他们得手,到那时死的就不仅是这四十三个人,可能是四千三百人,甚至四万三千人。”

陈樾的眼神黯了一下才轻声道:“我知道,阿父生前常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原先我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枯的又何止万骨,清瑜闭一下眼,但愿钟修的到来和幽州的响应能够让事情变的顺利很多。

走进节度使府,虽然和以前一样很快有人迎上来,但清瑜明显能感到她们脸上的担忧,清瑜对管家娘子们点一下头:“这几日各处都要再守紧,家里的下人再排一遍,有一丝疑心的,就都给银子让他们自谋生路。”

这事陈枚起事时候就已做过一遍,此时再查,是要把任何一点可能消灭。管家娘子应是后才道:“可是夫人,上次查过之后这家里的下人就裁了好些,现在又要裁,服侍的人都不够。”

清瑜瞧都没瞧她:“非常时期,服侍的人少就少吧。”既然清瑜说的这么坚决,管家娘子只得应是退下。清瑜长出一口气,看一眼陈樾道:“你腿受了伤,赶紧回去歇着吧。”陈樾把裙子撩起,小腿上有一道道细细的刀痕,此时已经凝结起来。

陈樾把裙子放下拍拍手道:“没事,就这么一点小事,再说,剩下的事还有很多。”除了后续事情,还要在全城排查看有没有余党或者别的势力派来的人,朝廷能对清瑜打主意,那别的势力也不是傻子,特别是党夏那边。

想到党夏,清瑜吸一口气,幸好党夏和青唐的人长的和中原人还略有差别,就算到了凉州在这个时刻也要被人瞩目,不会似那群人一样,潜伏在凉州这么久都没人发现。

纯淑带着人走过来,瞧见清瑜忙行礼道:“女儿要给表弟送药,母亲方才遇险,此时脱险就该回屋休息才是,表弟这边,女儿会安排好的。”清瑜伸手拍拍纯淑的肩:“不错,有你在,这家里的事我也可以放心交给你了。只是方才我和管家娘子说了,让他们再仔细排查一遍下人,有疑点的一概裁掉,到时你们身边服侍的人又少了。”

纯淑急忙道:“这是大事,女儿怎会怪母亲。再说女儿身边服侍的人也够多了。”清瑜用手揉一下额头,这样气气的说话,或者就是很正常的嫡母和庶女之间的对话吧。

去陈杞院里看过窦翊,窦翊虽面色苍白但精神还好,不时安慰着陈杞:“娘,我没事,不就是流点血吗?死不了人。”陈杞一双眼瞧着儿子,眼里全是舍不得,听到儿子说死的话,啐他一口:“你小孩子家不懂怎能乱说,死不死的,哪是你能说的?”

窦翊用手摸摸头,瞧见清瑜她们走进来,忙叫道:“舅母您快来安慰下我娘,泪再不停,这地上就该淹水了。”纯淑走进来时看见表弟赤|裸的胸膛,脸顿时通红别过脸去。

清瑜是把窦翊当做孩子,自然不在乎,张开手去和纯淑拿药,话却是对窦翊说的:“我给你拿来上好的伤药,再拿灵芝炖汤补补。”手张开半天却没接到药,回头看见纯淑满脸通红别过脸这才醒悟过来,把伤药从纯淑手上拿过来,笑着对纯淑道:“药既送过来了,你先去忙吧。”

纯淑这才松了口气告退,清瑜坐在窦翊身边把药递给他:“你快些好起来,你娘就不会伤心了。”窦翊接过伤药笑嘻嘻地说:“这怕什么,不过一点小伤。”清瑜拍拍他:“可你不知道,伤在儿身痛在娘心,你娘没什么别的指望,只要你们兄妹平平安安就好。”

窦翊沉默一下才道:“可是有时候很难。”陈杞觉得鼻子又酸了,掩饰地道:“我出去瞧瞧药好了没。”清瑜摇头:“你啊,说几句好话哄哄你娘怕什么?”窦翊低头很久才抬头:“可要为我爹报仇,是必要流血的。”

这是他们母子的心结,清瑜没有再多说,叮嘱窦翊不要乱动就离开,离开时只看见陈杞蹲在炉子前瞧着炭火,瞧的那么专心致志竟没有回头。

但愿战事早日结束,这样陈杞的担心就会消失,清瑜看向远方,丈夫那边进展顺利,已经渐渐往腹地推进,但越往腹地推进,所遇到的抵抗会越大,毕竟要清的君侧,很多就在腹地任职。他们怎么会甘心被清掉?

清瑜遇刺的消息很快传开,虽然刺全都被杀,但凉州城里还是盘查他们的余党,他们是跟随商队来的,跟随的商队已经离开,询问栈老板只说这群人想借机去党夏做生意才留在凉州。打着这个目的的人在凉州实在太多,盘查良久没有查到任何线索,清瑜也只有放下,毕竟日子要过,再行盘查只会白白扰民。

交易

虽然盘查没有什么结果,但凉州的戒备越来越森严,经过这件事后,没人再忽视这群少年们,特别是窦翊伤好后重新上了城墙,众人看他的眼里多了敬佩。

边境那边的消息已经传来,在最初的两次遭遇之后,党夏军的小股部队被击溃,此后党夏军并没有大举进攻,而兵力不足的余达翰也没有趁胜追击,双方就在边境上对峙起来。这样的对峙一时半会不会结束,清瑜知道后松了口气,现在要做的就是守好凉州,不让陈枚他们有任何后顾之忧。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再没有第二队人马想来掳走清瑜,日子仿佛又恢复了平静,但清瑜此时已经不仅管理后宅,凉州城里的大小事务,官员们已经开始习惯由清瑜过问。

转眼又是一春,算着日子,陈枚起事已有七个来月,在刚开始极快的推进之后,在离京城一千二百里处,终于遇到此次最强劲的对手,由大将军周远率领的精兵。

周家,本朝第一世家,何太师也是因为有了周家的支持才有底气和王家对抗。周远就是这一代周家当家人,他的另一重身份是,清露的公公。

看着手上的战报,清瑜不由哑然失笑,似乎自从起事之后,自己和京城就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些联系,那些被刻意遗忘的往事变得更加清晰,那些以为一辈子见不到的人,此时他们的名字一个个都被翻出来,告诉清瑜,看起来改变了的事情其实什么都没改变。

清瑜放下手中战报,唇边闪过笑容,这些事,迟早都要面对的,既如此等尘埃落定,算算总账如何?手拂过周远的名字,清瑜的眉微微挑起。

陈樾走进来,瞧见桌上的战报拿起来瞧了瞧就咦了一声:“嫂嫂,我记得这个周家不就是你妹妹嫁的周家,上次不是听说你父亲被软禁起来,那么你妹妹会不会像三姊一样被休?”

没想到陈樾会问起清露,不过想想也知道,虽说陈樾和几个姊姊都是异母所出,彼此也很牵挂,比不得自己。陈樾推己及人会这样问很正常,清瑜的眉一挑,声音很肯定地道:“不会。”陈樾松了口气:“这样就好,不然像三姊一样被休,连累了无辜的人,这心里总是过意不去。”清瑜莞尔一笑:“我们樾妹妹现在是越来越想的周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