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匆匆让人去告诉秦夫人,让她赶紧召集好全家出来到门口迎接。秦府人口又多,召集齐总要小半个时辰,边走边系着衣带,还是先把陈枚请进来才正经。

秦秋赶到大门口看见中门大开,又看见陈枚贴身宦官站在车下满脸笑眯眯,心里放松一些,想来这不是什么坏事。疾步上前来到车前跪下:“臣恭迎陛下。”

陈枚的笑声从车里传来:“秦相不必多礼,快请起来。”宦官上前扶起秦秋,秦秋恭立一边,清瑜已经掀起帘子笑道:“听说秦相府上厨子整治的好菜肴,天天在宫中吃那些吃的都腻味了,我和陛下这才想到秦相府上叨扰一顿。”

陈枚已下车和秦秋站在一起,听到清瑜这话就对秦秋笑了:“要说手艺,皇后的手艺也极好,只是现在当了皇后,不肯再为我下厨。”没想到是帝后同至,秦秋饶是镇定也觉得额头上有汗,正要行礼参见清瑜,清瑜已伸出一支手示意秦秋免礼,又对陈枚笑道:“还不是事情太多,才没空下厨,不然你让淼儿也学下厨,等她学会了,你也就不用再让我做了。”

陈枚哈哈一笑,对秦秋道:“我想吃口不一样的,现在也只有出宫来你家寻了。”不管帝后说的是真情还是假意,能在自己面前说这样家常的话,都证明了自己的不同。秦秋躬身道:“如此,还请陛下和娘娘请进寒舍一叙。”

陈枚伸出一支手:“今日是微行,你只当我是来你府上做客的普通人,秦相请。”秦秋怎敢先行,更加恭敬地请陈枚先行,两人互相让着进了府门,清瑜跟在后面。

直到大门重新关上,守门的重新聚在一起议论,能够亲眼看到皇帝皇后,这对他们来说,是无法想象的事,未免要议论一下,可再看看旁边还有两个侍卫守着,只得稍微讲两句就停下。此时才有人道:“怎么不见杨大叔?”

有个眼尖的咦了一声:“杨大叔怎么还在那跪着?”有两个忙上前去扶杨大叔,还取笑他两句,杨大叔这才回神过来:“小兔崽子们,取笑我?你们可有谁亲耳听到陛下对你们说话了?娘娘下车时候还对我笑了笑,这么大的福气,我就不信你们不会吓的腿软?”

真的?小厮们立即想要杨大叔再说几句,杨大叔说完这话才得意地重新系一下腰带:“好了,都回去守门,别让人笑话相府的人没见识。”小厮们窃笑几声,又各自归位。

相府外和平常一样,但相府内十分热闹,秦夫人听说皇帝到了,急忙命人服侍自己换衣,又让下人赶紧把全家都召集起来,还在忙乱时候,就又有人来传话:“陛下说今日不过微行,请夫人家常装饰出去就好,还说下人们就不用去磕头,依旧各行其是,只让郎君们出去就好。”

听到这秦夫人把穿了一半的命服脱下,捡了件平日常穿的衣服重新换上,这才带着人匆匆出去。刚走到一半就看见秦大娘子走过来,见到秦夫人秦大娘子忙停下脚步:“婆婆,要不要让孩子们也准备好?陛下驾临,若万一?毕竟太子等人都尚未定亲。”

秦夫人原本脚步匆匆,听到这话停下脚步皱一皱眉方道:“陛下没有旨意,谁敢擅专,不过你也让孩子们准备好,这万一陛下高兴了要见见孩子们,也是他们的福气。”秦大娘子自然领命而去。

秦夫人依旧脚步匆匆地往前面去,绕过长廊,转过园子,刚走过拐角就听到传来陈枚的笑声:“真想不到秦相府内还有这样精致的地方,此时百花盛开,在此桃树下坐着饮酒,真是风雅极了。”

听来陈枚兴致很好,秦夫人按捺住狂跳的心,毕竟天子幸大臣私第,这是何等的荣宠,只是不知这荣宠给自己家带来的,是福还是祸。心里虽这样想,秦夫人的脚步却依旧平静,当看见陈枚夫妻时候恭敬上前行礼,陈枚已起身扶她起来:“都说了是私事,夫人何必如此多礼,真要说起来,夫人还是我的长辈。当年若非令爱芳华早逝,也要称夫人一声岳母。”

提到那个早逝的女儿,秦夫人不由眼中一酸,这话听在秦秋耳里却和秦夫人耳里不一样,不由望清瑜一眼,却见清瑜依旧笑吟吟,似乎这话很平常。

秦秋的心不由提了下才上前道:“当年的事早已过去,陛下还是休提当年,只论现在。”陈枚就势坐下,笑道:“是我不好,提起当年的事,又惹夫人难过了,自当罚酒一杯。”清瑜已端过一杯酒送到陈枚唇边,陈枚接过一饮而尽,倒也省了秦秋夫妇说不敢的功夫。

此时秦璋带着弟弟们过来拜见帝后,除了秦璋,秦秋尚有五子,陈枚依次赞几声,数了数问道:“秦相不是有六子吗?怎的这里只有五个?”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

、相府(下)

秦夫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秦秋咳嗽了一声才道:“陛下,臣的第三子,身有残疾,”秦家的第三子就是当初和周家联姻的那位,提起这件事,陈枚的眉微微攒了下,清瑜已经开口道:“父母之爱子,视自己儿女为宝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哪有视别人家儿女为草,以致结亲反成结仇。”

秦夫人面上顿时通红,秦秋已经恭敬地道:“娘娘说的有理。”清瑜淡淡一笑:“我只是顺口说说罢了,到相府这样地位,结的亲家都是身份不凡,有时若太把自家儿女当宝,难免会起龃龉,那时就不是一家的事了。”

秦秋又恭敬应是,秦夫人一直没说话,面上已经红的不能看了。清瑜说完又笑了:“瞧我,怎么就说了这么多呢?不过是来相府闲坐。你们也赶紧坐下,哪有客人坐着主人站着的,倒不成个礼。”

秦秋还待再次行礼,陈枚伸出手:“别再谢来谢去,这里你是主人,我们也就客随主便,这晚饭可得快些上来,今儿中午用膳用的早,到现在已经饿了。”清瑜看一眼他:“怎么,我让人送去的点心你没用?”陈枚用手一拍额头:“忘了。”

秦夫人这才从方才那种尴尬中回神过来,吸一口气恭敬地道:“方才陛下到时,正准备用晚饭,只是都是些家常便饭,妾正吩咐厨房让他们再给陛下另备一份。”陈枚摸下肚子:“家产便饭最好、最好。”

秦秋已经让人去传饭,自己坐下道:“既如此,臣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除了秦璋之外,秦家别的儿子都退出去。晚饭很快就送了上来,摆设在那里,秦夫人亲自执壶给陈枚和清瑜斟酒,秦秋拿起筷子给他们布菜,秦璋也在那相帮父母。

清瑜接过酒才道:“秦相和夫人已经做了公婆,何不让大公子的妻子出来?不然让长辈们在这布菜,倒让人有些难以下咽。”秦璋年纪也不小了,听到清瑜这话就让丫鬟去清秦大娘子出来,嘴里笑道:“若是再过数年,陛下驾临,那时只怕臣也做了公公。”

秦秋放下筷子看儿子一眼:“休得胡说。”陈枚饮尽杯中酒笑了:“大公子说的极好,这才是来做客互相说些家常的样子。秦相还请继续坐着,若是再这样,像在庙里供菩萨,这可不是来做客的样子。”清瑜也请秦夫人把手中的壶放下。

秦秋和夫人虽然遵旨坐下,可是帝后越温煦,他们夫妻之间越打鼓,毕竟恩宠背后就突然翻脸的情况听说的太多。此时秦大娘子已经走了进来,正要跪行大礼,陈枚已经止住她:“今日只当是来相府做客,大娘子还请行常礼就可。”

秦夫人已经道:“初次来的客人,自然也要行大礼的。”清瑜掩口一笑:“夫人这样说,岂不是还要和我们夫妻要见面礼?”既然帝后都这样说,索性放开怀抱,秦秋摸一下下巴道:“大儿媳,那就以平常参见陛下娘娘吧。”

秦大娘子恭敬应是后这才上前行礼,起身后坐于秦璋下手。晚饭又继续开始进行,陈枚兴致很高,和清瑜不时评点下这些菜味道做的如何,秦秋也跟着附和,秦夫人心思重重,倒是秦大娘子在旁边说几句这菜是怎么做的。

席上气氛倒也还算欢喜,酒过三巡,菜上数道,清瑜已放下筷子,只偶尔用几个小点心。见状秦大娘子忙让丫鬟去切了盘桃子过来,含笑对清瑜道:“这桃是自家院里种的,开花时候孩子们爱看花,等结了果子,有几个孩子,更是调皮的日日去瞧那桃子熟了没有,偏偏今年桃子还少,这么几个还是管园的竭力护下的,味倒好,往年结的多时常分送亲友的。”

秦璋也在旁边道:“往年结的虽多,这桃子却不大,今年结的不多,每个都有碗口大,依臣看来,定是这桃树也晓得陛下和娘娘将驾临,特地结的比往年大些恭候陛下和娘娘。”清瑜已拿了一片入口,听了这话笑道:“既如此,就不能不多吃几口。”

细细嚼了点头赞道:“的确味不错。”把盘子往陈枚那边推一下:“你尝尝,这新从树上摘下的桃子,在凉州时候可吃不到。”陈枚已喝了数杯酒有些微微晕了,听这话就把酒杯放下拿起几片吃了,点头也赞了。清瑜又把方才秦璋说的话说了,陈枚拍下脑门:“我就说怎么总觉得今儿没见到什么人,原来是没见到秦相的孙儿们。”

秦大娘子方才那句孩子的话就是想引陈枚下令让孩子们出来见见,听到陈枚这样说,唇紧紧抿了下,心开始有点乱跳,若是有个女儿能被看中,嫁入皇室,那么这未来三十年内秦家的地位都不愁了。

秦夫人心中也有这样想法,可是秦夫人直觉认为,陈枚他们并不会让秦家女儿嫁进皇家,秦夫人希望自己这种直觉出错,看向上方依旧语笑晏晏的帝后,秦夫人不由握紧手,这种直觉只怕没有出错。

秦秋这时也抬头看向自己的妻子,两人目光中有同样的忧虑,此时孩子们已经被叫出来,七男四女,并不是秦秋的所有孙儿。按年龄高低,男左女右排成一排,向帝后行礼。

陈枚见他们行礼有序,点头赞道:“毕竟是相府教导的好,这些孩子,年纪小小就行礼有序,不骄不躁,极好极好。”清瑜也笑了:“今儿出来的匆忙,什么都没带,这受了礼不还礼可怎么办?”

秦大娘子得了这么几句赞,笑着道:“能得陛下和娘娘的赞扬,比什么礼都好。”清瑜笑了:“虽这样说,我心里却过意不去。”说着清瑜的眼又往女孩身上看去,见清瑜看女孩们看的很仔细,秦大娘子的心不由提起,自己的长女今年刚刚十二。

宰相孙女,门第足够,而且自己的长女教养品格都是很好的,若能得配太子,那就是未来的国母。秦大娘子面色十分镇定,但手不由自主握紧。秦夫人看见自己儿媳的举动,知道她想的是什么,能嫁太子当然好,可是谁又知道上位者的心思呢?

清瑜这时已经对年龄最小的女孩子招手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怎么会是二弟家的女儿?秦大娘子不由有些失望,但这总是让全族增光的事,已经笑着道:“这是妾的二叔叔家的大女儿,今年七岁,名唤叶龄。”

叶龄虽然小,从小在相府长大的人,这些是见惯的,见清瑜招呼她就走前一步对清瑜行礼。清瑜起身挽住她,仔仔细细看了她才道:“方才还说没带礼物,不如我做个媒可好?”做媒?那就不是为皇子预备的了,秦大娘子此时心内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欢喜,面上笑容不变,秦夫人心内和秦大娘子也差不多想法,但面上笑的很欢喜:“娘娘金尊玉贵,请都请不来的媒人,怎敢推辞。”

清瑜笑着摸一摸叶龄的头:“我见她一双大眼十分灵活,倒和余家外甥十分相像,这才想为他们做个媒。”

陈枚望向这边:“嗯,炀儿八岁,这姑娘七岁,长的还真有点像,好,就让他们结亲。”叶龄小姑娘一双眼忽闪忽闪,知道自己的命运就在此刻定下,心内不知是悲是喜,清瑜已经道:“你愿意吗?”

这声打断叶龄的思绪,忙行礼道:“娘娘,我…”清瑜褪下腕上戴的金镯给她:“拿好了,就是我的外甥媳妇,可不能变了。”叶龄看一眼秦夫人,见秦夫人点头这才接过,刚又叫了声娘娘,清瑜已笑道:“炀儿素来都唤我舅母,你和他定了亲,也该唤我舅母才是。”叶龄从善如流改口唤清瑜舅母。陈枚在旁一笑:“没想到今儿一行,竟为炀儿寻了个好媳妇。”

秦秋心中飞快衡量起这门婚事来,余炀是陈樾独子,父亲又为国死在阵前,日后定会有封爵。又是御口亲赐,这门婚事是十分光耀和有面子的。秦秋衡量定了就笑道:“陛下盛爱,臣竟是辞无可辞。”

陈枚用手摸一下下巴的胡子就道:“今日先定下,明日我让媒人上门来正式下聘。”秦秋笑着正要应,陈枚又道:“秦相现在面前儿子孙子都满眼,我记得你已年过六旬,这个年龄,其实也该含饴弄孙了。”

这话背后的意思让秦秋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原来这才是今日帝后来此的目的。暗示自己从宰相之位退下来,若不退呢?秦秋看下自己的大儿子,秦璋的眉也紧紧皱起,若父亲真的从宰相位退下来,秦府当然不会像现在这样风光,毕竟自己也不过一个四品官,而弟弟们,除三弟外,能帮上忙的也少。

先示恩宠再进行暗示,这就是帝王之心吗?秦璋看向陈枚,陈枚仿佛没说过这句话一样,已把筷子放下对清瑜道:“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宫了。”清瑜把叶龄的手放开,伸手拍下陈枚的脸:“瞧你,又喝多了,该喝杯茶再走。”

秦夫人这才回神过来,命丫鬟倒茶,亲自奉给陈枚,陈枚连喝了两杯,没再说话直接起身往外走,秦秋带着家人在外送他们,当陈枚上车时候,秦秋看着陈枚,终究道:“陛下,臣已…”

陈枚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朕说过,卿不负朕,朕定不负卿。”说着就上了车。看着帝后车驾离开,秦秋叹了声,秦夫人这才上前:“老爷,方才陛下那句话?”秦秋摇头后皱眉:“当年,若你早些知道,女儿能救回来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当皇帝真累啊。

、博弈

这一句让秦夫人的泪顿时落下,当年,当年的事已过去那么多年。看见自己夫人眼中的泪,秦秋伸出手轻抚她的肩一下:“这件事,我知道也不能怪你,这婚事当初是我定下的,谁会知道有人会在女儿面前说东道西,还把凉州说的如同龙潭虎穴一般。”

秦夫人忍住眼中的泪,想说全是自己的错,才没发现女儿心事重重,等到发现时候已经女儿已经重病不起,药石无效。事后虽处置了服侍女儿的下人们,又把秦秋那两个乱说话的侍妾杖责致死。

当时不过是有些遗憾没和凉州结成这么一门亲,可今日就更加懊悔了,皇后之尊,这是怎样的荣耀?秦秋的双手摆了下:“罢了,这只怕也是我们家的命,好在大儿能干,等着吧,陛下只怕还会有旨意。”

说完秦秋就进府,秦夫人被这话说的一愣,跟着丈夫进府。有旨意,这旨意是好是坏?自家该如何应对都该问清楚,可不管秦夫人怎么问,秦秋都不发一言,只是进了书房,把秦璋叫了来,两父子秘密说了半夜,秦璋离开书房时候眼有些红,似乎是哭肿的,没人敢问也不能问。

次日宫中果然有旨意来,秦府从上到下都有赏赐,秦秋带着家人领旨。念完诏书,宦官就对秦秋道:“陛下还有口谕,今儿这些赏赐都是补昨日来秦府打扰的礼,叫老相公不用进宫谢恩,若如此,就生分了。”

秦秋恭敬听完才对宦官道:“陛下天恩,臣也只有厚颜接下。”那宦官哈哈一笑:“老相公乃陛下肱骨之臣,陛下极其倚重,这些算得了什么?”说着宦官又低声道:“还要恭喜老相公,娘娘已经请了安国长公主和福国夫人两位来做媒人,来说昨日的亲事呢。老相公您还是快些准备,好迎接媒人吧。”

恩宠越多,秦秋心里越不安稳,面上还要做出平静神色,谢过宦官后就让秦夫人赶紧准备,又让二儿媳妇把叶翠装扮好。府中上上下下都面带喜色忙碌。

过不了半个时辰,陈柳和王夫人果然来到相府。这桩婚事既有陈枚亲口许下,秦家也不会多争议什么,把两位迎进府,秦夫人亲自接进来,分宾主坐下,说几句家常,把双方贴子换下。

然后就由秦二娘子带着叶翠出来,陈柳亲自把一块玉佩栓在叶翠腰间,王夫人在旁说几句吉利话。叶翠又在自己娘的教导下行礼参拜谢过两位媒人,这桩婚事就此定下。

秦府已备了酒席谢媒,有知道的人也吩咐送礼道贺,一时相府十分热闹。陈柳饮了两杯酒就告辞,说要进宫回禀清瑜,她身份在此,秦夫人也没有留,只送到门口看着她车驾远去这才折身回去招待王夫人。

陈柳车驾直接入宫,进了宫门下车往昭阳殿行去,刚走进殿门就听到清瑜的笑声:“这相府的酒看来不错,小姑你脚步都有些飘了。”陈柳的脚步的确有些趔趄,宫女这一路都扶着她,来到清瑜面前刚要行礼清瑜就止住她:“罢了,赶紧坐下。你们快给公主熬碗醒酒汤来。”

已有宫女送上热茶,陈柳端起喝了一口就皱眉:“怎么这么苦?”宫女急忙道:“公主您多喝了两杯,这茶自然要浓些才好醒酒。”清瑜已对陈柳道:“别管这个,赶紧喝了,我们好说话。”

陈柳喝完一杯浓茶觉得好受些,用手掩住口打个哈欠:“既然娘娘不嫌弃我满是酒味,那我也就说说话。”清瑜敲她手一下:“这时候和我说这个,该不该打?”宫女又端来一碗醒酒汤,陈柳一口饮尽才笑道:“嗯,我这不是怕失宠吗?”

惹的清瑜噗嗤一声笑了,宫女知道两人要说话,已经相约着退出去,只有殿门口留的两人守在那里。陈柳这才靠向清瑜,把今日去秦府的经过叙了一遍,最后方道:“秦府和平日差不多,嫂嫂,陛下为何不直接下旨?”清瑜瞧着陈柳:“若直接下旨,旧臣们的心只会更快偏向秦家,到时又出大乱子了。再说秦家的确对朝有功。”

清瑜停住没继续往下说,陈柳嗯了一声没有再问。朝政这些,当年在闺中时候,总觉得离自己那么远,自己的一生就该和嫡母一样,出嫁后操持家务、生儿育女,安稳度过这一辈子。可是现在就算自己想离朝政远一些,身为皇帝的妹妹,不知何时已经成了朝政的一部分。

清瑜轻轻拍下陈柳的手:“你也不用太烦心,知道你要给两个外甥寻媳妇,看中哪家的就说,罪又不及出嫁女,以后有个什么万一,难道你哥哥还会拆散恩爱夫妻?”陈柳回神一笑:“这倒是我想多了,大姊姊刚娶了儿媳妇,现在又要忙着嫁女儿,倒很少进宫了。”

窦翊比陈枚晚了半个月到京,到京之后就被陈杞一通怒骂,接着不等窦翊说什么就张罗婚事。窦翊知道自己擅自往边境去这件事惹怒自己的娘,也乖乖地不敢说什么,任由陈杞张罗婚事,毕竟不管娶什么样的,都差不多。

陈杞见儿子这样听话,心中的怒气才算消掉一些,窦翊回京半个月就娶了妻子,入了洞房。倒让平王妃直叹息,早晓得擅自去一趟凉州就这么听话,就该让纯炎也悄悄地去趟凉州,免得他总对自己选择的女子横挑鼻子竖挑眼,到现在都没定下来,眼瞅着都快二十,这个年纪再不娶就未免年纪太大。

陈柳这话让清瑜想起这些事,也不由笑了:“大小姑娶回来的那房媳妇,那日进宫来,我见很有福气的样子,说话做事也落落大方,就是和翊外甥在一起,容貌有些…”清瑜顿一顿就没往下说,陈柳也笑:“翊外甥长的,比当年四弟还要俊俏三分,别说这京城,我想着,就他的容貌,这全天下也找不到能配得上他。”男子家生的太俏也是件不大好的事,窦翊从军只怕为的也是把那张脸晒的黑一些添上些男儿气,可惜不管怎样,他那张脸都还是像擦了粉一样白。

接着陈柳就又道:“好在我寻儿媳妇的时候,没有这个困扰,只要姑娘长相清秀过得去就成了。”寻媳妇?还要为纯煊选太子妃呢。按前朝的例子,都是皇后经常邀请各家夫人带着女儿进宫来,冷眼慢慢择去,若有能入眼的,就接进宫来小住十来天,让宫女贴身服侍着观察。这十来天下来,怎么不好的小脾气都藏不住。

可这样要去应酬,真心麻烦,做皇后的在场面上,说话可是要想了又想。清瑜用手拍下额头,陈柳已经笑了:“嫂嫂也要为太子选妃了吧?怎么觉得这日子就是为孩子们择婿挑媳妇,等婚事一完,又盼着他们生儿育女,再看着孙儿们渐渐长大,自己也就老了。”

这样的话清瑜并不是第一次听,勾唇一笑没有接话,两人又说几句家常,陈柳的酒虽渐渐散去,但困倦已经涌上来,告辞回府去了。清瑜看着她的背影,人这辈子,真是极其容易过。

秦余两家的结亲,在外人看来似乎让秦家和皇家的联系更紧密了,但在朝中,秦秋已经感觉到了压力,有几次提拔官员的提议并没通过。而起用的有几个人中,就有范良的幼子,当日范良没有逃过斩杀,几个儿子也跟着被杀死,只有这个幼子在书院读书,听到消息后提前逃走逃过一劫。

新朝建立之后这人回到京城,想寻进身之阶,当时秦秋出于私心,并没报上陈枚。这人在京城待了数年,今年开科也落第,此人一怒之下,把自己文章贴在曲江池旁,直言谁能指出一词之错,就甘心为奴。

这话让京城之人嗤之以鼻,自然有人前往,当时秦秋也曾微服去看,见凡是提出的人皆被这人驳斥。秦秋看了两日,觉得此人才学尽有,但年轻人性子太过强烈,未免有些不堪大用。陈枚回京之后,自然有人上奏了这件异事,陈枚听的后就着有司传来,当时秦秋就道,为臣者,不仅只有才学,也要知道些人情世故,锋芒太过,未免有时会刺到同僚。

陈枚却不以为然地道:群臣之中,总要各种各样性格的人有才好。依旧召见了范家幼子,这人生在凉州,也曾见过陈枚,在御前收起了些锋芒。陈枚考问了他学问,不由赞了又赞,叹这样美质,该为国所用才是。赐此人进士出身,又特别让他进了御史台。而负责这次开科的主考等人,也得了处分。

当时陈枚在外,太子监国,这主考是秦秋亲自定的,陈枚这样做,无疑往秦秋面上打了一巴掌。也许,该急流勇退才是上策,秦秋是个聪明人,不然也不会在最后一刻投靠陈枚,博一个全家的富贵。只是,这富贵已到手,又怎舍得轻易放掉。

秦秋在思虑重重中过了数月,此时早已从春变为秋,秦秋看着自己又被驳回来的奏折,用手轻轻拍一下奏折,陈枚这些日子的倚重已经慢慢往别人那边去了。

秦秋正在思量,外面已经有管家声音:“老爷,宫中有旨意下来。”难道是终于决定罢相?秦秋的脸沉一下就出外接旨,来传旨的宦官是常见的,见到秦秋就拱手道喜:“恭喜恭喜,老相公的恩宠,真是源源不断。”

秦秋心里疑惑,但还是听宦官念出旨意,竟是赐了秦璋银青光禄大夫,又赐秦秋的二儿子一个五品郎中的职务。这样的喜事,让秦璋和秦二郎都十分欢喜,秦秋握着圣旨良久才道:“吩咐他们预备笔墨吧。”

秦璋不明所以地道:“父亲要写谢恩奏折吗?”秦秋摇头:“圣恩难切,我年纪已老,该辞去相位,颐养天年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招虽老,但极其好使。

、改变

辞去相位?秦璋如被雷击,谁都知道整个秦家都依托秦秋一人,如果辞去相位,这意味着?秦璋往前走了一步:“父亲,秦家…”秦秋只是伸手拍下儿子的肩膀:“大儿,你将近不惑,长子也已十六,明年就要完婚。这个家,你该撑起来了。”

秦璋眼中有泪,扑通一声跪在自己父亲面前:“父亲,儿子…”秦秋的手挥了挥:“多的话不要再说了,我此时退去,陛下他还能念几分旧情,对秦家多有照顾。我秦家总能再保住几代的荣华。若此时不退,时日久了。到时只怕连秦家都保不住。”

秦璋喉咙哽咽一下,停下不说,连秦璋都劝不下来,别的人更不敢上前,只站在一边。此时下人已送来笔墨纸砚,秦秋把圣旨放在一边,提起笔往纸上写去。

这消息已长翅膀样传到后面,原本还打算设庆祝宴席的秦夫人有些惊慌地往外走试图劝阻。走到前面见秦璋跪在地上,秦秋已提笔欲写,不由失声喊出一声老爷。

突然听得秦夫人一声老爷,秦秋笔尖上的墨凝了一下,滴在纸上,秦秋伸手把这张纸撇在一边重新换了一张继续写起来。秦夫人见自己得不到回应,哭了出声,她这一哭,女眷们也跟着哭起来,秦秋一点也不为这哭声所扰,很平静地写完奏折才看向自己的夫人:“哭什么?我年事已高,荣归是极平常的事,再说你不是老说想去庄子上住些时候,等我辞了相位,我们就能长住庄子了。”

秦夫人这眼泪越发忍不住,秦秋吹一下笔尖:“好了,还有这满堂儿孙呢,你哭什么?”此时堂上已经多了不少人,算下来差不多全家都到了。秦秋见状对众人道:“现在,也该把家分一分。”儿子们面面相觑,秦璋抬头:“父亲,儿子…”

秦秋的手摆了摆:“树大分枝是常事,我从不说什么永不分家的虚话,这人一多,热闹是热闹,但毕竟各人有各人的心思。现在趁鼎盛时候分了家,也是一桩好事。”见秦璋还跪着,秦秋示意他起来:“起来吧,以后你就是这秦家一族的当家人,可不能动不动就这样。”秦璋又行一礼起身。

秦秋看着面前的满堂家人,稍微思索一下就道:“大儿,你是这家的长子,这家就留给你,老二是你亲弟弟,也住在里面。你们弟兄俩现在都是有官职的人,必要齐心协力。”秦璋和二郎双双跪下应是。

秦秋让他们兄弟起来后又道:“老三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能再娶妻生子了,就随我们老两口去庄子上住。老四老五老六,你们也都各自娶妻生子,也该自立门户,各自分一股家财出去过日子吧。”

那三个儿子听到这话,也下跪行礼,秦秋并没让他们立即起来而是对秦璋道:“你这三个弟弟,和你并非一母,却是同父,他们搬出去后,你这个做长兄的可要多加照顾。”秦璋忙躬身应是,秦秋这才让对这三个儿子道:“你们也当拜一拜你们长兄,日后我不在这京中,凡事要他多照顾。”

三个儿子听到后齐齐转向秦璋行礼,秦璋忙还了一礼,等他们都起来后秦秋才对秦夫人道:“你带着几个儿媳把这产业都理出来,六个儿子总是一样分法,不要偏袒。”秦夫人应了,秦秋这才挥手:“好了,都下去吧,各自去忙各自的,等会儿定会有人上门道贺,别失了礼数。”

众人应是后退去,秦秋此时心中反而一片平静,长久以来在肩上的担子消失不见。耳边传来一个有点怯生生的声音:“公公,三伯躺在床上已快十年了,身边两个通房也没有消息,公公不如趁现在做主为三伯立嗣。”

秦夫人见是五媳妇,眉头一皱就要制止,秦秋唔了一声就道:“这是个好主意,方才倒是我忘了。你们先回去吧,这要立嗣总要好好挑一挑。”五媳妇被秦夫人一瞪本已害怕,听到秦秋的赞同面上现出喜色,忙又行一礼就离开。

秦夫人话里不免带上抱怨:“老五家的,一直就想把自己儿子过继给老三,可是老三虽然躺在床上这么多年,但,”秦夫人虽嫁了秦秋这许多年,不过现在孙子都一堆,说这话未免有点臊,忍了忍才道:“尚能御女,若是他那两个通房有一个得了消息,生个孙儿,又何需立嗣?”

秦秋等夫人抱怨完了才摸一下胡子:“太医说过,老三虽能御女,但当初伤了下面,已很难再有孩子。立嗣是早晚的,早点立到时把孩子送到老三身边,相处久了日后也能孝敬老三。”

秦夫人叹了一声,秦秋又道:“我晓得你还不甘心,可是当日对周家,”说着秦秋挥手:“都过去了,现在周家虽被寻了回来,也没爵位只有几个人,不过苟延残喘,再大的恩怨也该放下了。毕竟,周家那位节义夫人,是皇后娘娘的亲妹妹。”

虽非一母却是同父,秦夫人久久没有说话,两夫妻对立堂中,直到管家来报已有人上门道贺,秦夫人这才离开出外去迎接客人。秦秋见妻子离去,换了官服入宫求见去了。

这日秦秋入宫,陈枚召见他后说了很久,等回到昭阳殿时清瑜已等了许久。看见丈夫疲惫脸上的欢喜,清瑜知道事情已经有了结果,迎了他就笑道:“回来的越来越晚,好在我知道你在这宫中没有别人,不然我就…”

陈枚伸个懒腰打个哈欠:“你就怎样?有河东狮在旁,我怎敢再去寻别人?娘子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让你再有吃醋之举。”清瑜弯腰为他换靴,听他这话含笑抬头:“嗯,后世的史书上,定会说我是吃醋成性的妒后。”

陈枚放声大笑:“好,好,你是妒后,那我就是怕皇后的胆小天子,正好天生一对。”清瑜也笑了。两人双手交握,过了许久清瑜才道:“你快些把朝政理好,到时我们就把担子交给煊儿,一起去游天下。”

陈枚应了才道:“你选的儿媳妇选的怎么样了?我听说你这些日子摆了好几次宴席,什么赏花宴,什么贤妃的千秋宴,什么…”清瑜哎呀一声用手扶住额头:“这选个太子妃,可真是难做,这些日子来来往往的也有不少的姑娘家,可是看来看去,不管说的多天花乱坠的姑娘,看在眼里总是有这有那的瑕疵。实在难办啊。”

说着清瑜没得到陈枚的回应,伸出手肘去拐丈夫,但传来的是丈夫的呼噜,这样都能睡着。清瑜摇头一笑,起身唤来宫女让她们把陈枚搬到床上,自己也收拾睡觉。躺下时候陈枚还是睡的那样香,清瑜心疼地把他的手再放进被子里,这些日子也累着了,就让他好好睡一会儿。

秦秋要辞去相位,而陈枚已经接受了他的奏折,这个消息并不亚于上次剑南的起兵,毕竟在众人看来,不管朝中局势怎么变化,秦秋的相位却坚若磐石,而恩旨也是一道连一道,在这个时候秦秋辞去相位,岂不让人心大乱?

秦府门前贺客尚未散去,又多了一群前来求见打听消息打算劝阻的,秦秋此时却闭门不纳,说要趁机料理料理家计,为归隐山林做打算。话都说到这分上,众人知道秦秋辞去相位的事情已经无法再逆转,也只有说两句能急流勇退,颇有古贤人之风。

而秦秋辞位,谁代替他就成众人最关心的事。选的是前朝旧臣还是天子从龙之臣,所代表的是天子的所向。

以至于当秦秋辞去相位的奏折被陈枚准了,同时陈枚又赐下五百亩田地和一所庄子千两黄金为他养老之资时候,秦府门前并没有像平常一样贺客盈门,即便有,也不像原来一样各家亲自上门,而仅仅是派了些下人来送礼。

这种情形秦秋早已料到,只淡淡一笑就放下了,此时家里的各项事宜都安排好,家产已经分好,那三个儿子也都搬进各自的新家。给三儿子挑了他四弟家一个庶出刚满月的孩子为嗣子,这孩子已被抱到三儿子院子里抚养。

跟随秦秋夫妇去庄上养老的人也已挑好,行李都收拾好,随时可以起程,也有亲戚约着要来送一送,秦秋全都推辞了,在一个深秋的清晨,带着秦夫人和三儿子一家离开京城,从此远离朝政。二十年后去世,礼部拟定谥号为恭悫,上奏之后,被清瑜亲自改为文僖。

秦秋的离去并没让人叹息很久,众人最关心的是相位落在何处,在经过一个月的沉寂之后,陈枚发出上谕,当初设立宰相,本为新朝初建之权益之计,今天下已初定,则当废宰相而设内阁,承载本该由宰相所担当的一些权责。

除了设内阁之外,重新设立翰林院,日后草诏,皆由翰林院所行。除此之外,还有一道众人都没想到的旨意,剑南、凉州将不再设节度使,另设总督一职,总领当地军务。地方事务则派驻知府管理。

这道诏书一发,才让众人想到,剑南凉州不再设节度使后,那唯一还存在的幽州节度使将何去何从?

清瑜还在殿内就听到殿外有声音,接着就看见如娘奔了进来,自从如娘成为贤妃,清瑜从没见过她这样失态,刚要开口问就听到如娘几乎是丧魂失魄样道:“娘娘,方才妾听的他们议论说陛下撤了剑南和凉州的节度使,那下一步就该是对幽州,凌儿还在幽州,到时会不会有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在想新文,于是开始例行纠结,是写固安公主还是写那对嫡庶姐妹的故事还是写个励志姐故事还是写个蹬掉老公自己去哈皮的姑娘的故事。都想写肿末办?

、秘密

清瑜的眉皱起看向如娘,如娘看见清瑜神色变化,腿一软就道:“妾知道妇人不该妄议朝政,只是,只是,那是妾唯一的女儿。”说着如娘想哭可又不敢哭出来,只是抬头看着清瑜,清瑜轻叹一声:“那是你的女儿,可也是陛下的长女。”

这话让如娘抓到救命稻草,顾不得什么伸手去抓清瑜的手:“娘娘,也就是说,凌儿一定会没事了?”清瑜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抚,这才道:“还有一月就是三公主出嫁的日子,你啊,还是先忙这头吧。”如娘低声应是,可是这心还是牵挂着纯凌那边,清瑜怎会看不出她面上神色,眉微微皱了皱才道:“凌儿会回来参加她妹妹的婚礼,你不必挂怀。”

纯漫的婚期定在十一月初三,纯凌很早之前就说过要回来参加妹妹的婚礼。如娘一直在操办纯漫的婚礼,方才也是从纯漫那边直接过来的。听到清瑜这样说,如娘的心这才全都放下,脸微微红了:“方才妾那样从三公主这边过来,只怕吓到了三公主,真是不应当。”

清瑜勾唇一笑:“你也是担心凌儿,只怕漫儿也挂着她姐姐,你回去可要好好安慰漫儿。”如娘应是退下,看着如娘走出大殿,清瑜面上的笑慢慢收起,虽然安慰住了如娘,可是实际情况又怎会如方才说的那么简单。

纯凌此时应该已经离开了幽州,毕竟从幽州到京城也要一段时间。清瑜用手按一下头,刚转身就看见陈枚站在她身后,清瑜用手拍一下胸才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也不出个声,差点吓到人了。”

陈枚却没有像以前一样出言安慰,只是皱着眉道:“我方才,已经让人出去传召,诏,”说着陈枚似乎鼓足勇气才能把话说出来:“诏幽州节度使卢隆进京。”清瑜后退一步,睁大眼睛有些不相信地看着陈枚,剑南和凉州从此不再设节度使的诏书刚才发出去,此时陈枚再招幽州节度使入京,是个人都能猜出他的想法。

陈枚上前一步刚要说话,清瑜已经开口:“怎么会这样,我们明明说好的,幽州那边慢慢来,总要等到凌儿全家到京,再过个一两年,你此刻发出诏书,这要有个万一,你要如娘怎么办?她跟了你快三十年,所有的,唯独这一个女儿。”

陈枚用手按了下胸口,面色有些变,清瑜刚要唤宫女进来,陈枚阻止她:“清瑜,我没多少时候了,幽州总是大患。煊儿过了年才十三,我要在,要在他登基之前把这些都做好。清瑜,纯凌是我女儿,可是煊儿也是我的儿子。”

这话听的清瑜大惊,伸手扶住丈夫的胳膊:“你这说的什么话?那去游天下,你六十以后再去也不迟。现在你离六十,还有十来年呢。”陈枚看着妻子,轻轻说了一句:“若我活不到六十呢?只有四五年好活呢?又当如何。”

清瑜大惊,手一推就把陈枚险些推倒在地,陈枚的身子动了动,清瑜使劲喘了几口气才道:“我不相信,公公活到快八十,婆婆去世时候也年近六十,你怎可说这样不吉利的话。”陈枚再次按住胸口,声音还是那样轻柔:“清瑜,你总还记得我这次去凉州的时候曾经受过伤。”

记得,这清瑜怎么会忘记,当时的军报上称陈枚仅仅是手臂上中了一箭,随行军医已经处理好了并无影响。尽管这样轻描淡写地写了,清瑜还是担心了好一阵,直到下一次的军报,陈枚亲自写了信回来清瑜才安心,但就算这样,清瑜还是让人送去很多药材补品。

此时陈枚提起这件事,那当初的受伤并不是轻伤。陈枚拍下胸口:“当初中箭的地方并不是胳膊而是胸口,而且,箭上有毒。只是为了稳定军心才说出中箭在胳膊。”

清瑜震惊的泪都没有:“你,为何你连我都瞒?”陈枚笑一笑:“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樾妹妹和随行军医罢了,而且,随行军医已经被,”清瑜模糊记得跟随陈枚出征的军医在回京之前由于一场意外坠马而亡,陈枚当时还下令加厚抚恤军医家人,荫军医一子为七品官,剩下所有的儿子都入太学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