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一定心清瑜继续看着要余炀带去给陈樾的东西,可惜没有新茶,不然就让余炀带些回去。清瑜还在思索,宫女已进来道:“娘娘,陛下那边传来消息,说魏国公将携家眷入京,娘娘这里必是要诏魏国公夫人进宫的,还请娘娘早做准备。”

、花宴

清瑜的眼微微抬起,接着就重新垂下眼淡淡地道:“知道了。”宫女愣在那里,原本还想等着清瑜继续问呢,见清瑜还在那看着单子,宫女不由很小心很小声地开口:“陛下还说,新安公主此次虽没一起入京,但在幽州一切都好。”

清瑜唇边现出笑容:“这话,你还不赶紧去告诉贤妃?”宫女迟疑一下接着就回神过来,行礼退出。清瑜仔细看过单子,觉得再没什么遗漏这才把笔放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幽州卢隆进京,那证明卢隆已经接受撤销幽州节度使的诏书。那幽州军队也将会被渐渐收编过来,再不是卢家私兵。没有了各节度使的肘襟,这天下到此时才算初定。

纯煜已经跑进来,匆匆行了个礼就道:“娘,我这就走了。”说完起身就往外跑,清瑜捏一下他的脸:“你啊,这样匆匆忙忙往外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多拘着你。”纯煜一双眼咕噜噜一转:“娘,难道你在这宫中不拘束吗?”

拘束,怎么不拘束?不过时候长了也就好了,清瑜牵起儿子的手,对已经跟着进来的女官道:“你陪着他一起去,也别太拘束了,他们小表弟兄们在一起,打闹玩笑是很平常的。”女官恭敬应是,就上前要牵纯煜的手,纯煜把手一甩:“不用,我自己能走。” 说着挺起小胸脯往外走。

女官面色稍微尴尬地对清瑜行礼后就跟出去,纯煜刚走到门口就停住脚步,陈枚已经走进来:“走,你要走去哪里?”纯煜回头看了眼自己的娘才对陈枚道:“爹,娘说让我去表弟府上住几日,还说…”

清瑜已经起身迎着陈枚,听了纯煜这话就道:“去你表弟府上住几日就是,还说什么了,赶紧去吧,不然天色就晚了。”纯煜情不自禁地发出声欢呼,很快就又规矩地给陈枚行礼,然后规规矩矩走了几步,刚走下昭阳殿的台阶就飞快地往前面跑,宫女们忙追在他身后。

清瑜站在殿门口看的真切,瞟了自己丈夫一眼:“都是你儿子,怎么每次见到煜儿,你就这么一本正经的?真是爹疼老大,还好我这个娘没有只疼老小,不然煜儿不极可怜?”陈枚被妻子说的面色一红,接着很快就道:“我平日事情多,见了儿子总要教育几句才不失当父亲的职责,哪像你天天和他在一起,他见了我,难免就害怕。”

清瑜又瞟丈夫一眼:“偏心就偏心,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陈枚轻咳一声,面上的红色更重,但还是强撑着道:“严父慈母吗,对了,老小你可不能太宠了,不然像他四叔一样,连家里的事都管不好,那怎么成?”

清瑜的眉微微一皱:“怎么,四弟家里又出什么事了?”陈枚摇头:“没出什么事,我不过是想起来说一句。”柳姬怀孕已经六个来月,陈枫最关心的还是柳姬的肚子,纵使陈枚有些不满自己弟弟对柳姬的态度,但还是赐下很多药材补品。

清瑜仔细看了丈夫的脸,见他脸色和平常差不多,这才笑着道:“原来呢是四弟妹不肯管,现在四弟妹和以前不一样了,有她在旁边劝着四弟,四弟再恣意妄为也有顾忌。”陈枚点头:“你说的对,所以这娶媳妇一定要娶好,现在太子妃是定了,还有老二老小他们的媳妇呢。”

清瑜瞧着丈夫:“老二今年不过十一,老小更小,才刚过六岁,你就望着给他们把媳妇定下?未免也太急了。”陈枚用手摸下胡子:“什么叫急?我都快五十了,今早起来的时候不光是胡子,鬓边也生了白发。若是…”

陈枚说了这两个字就顿住不往下说,清瑜明白他的心思,握一下他的手才道:“别说这些了。方才说卢隆全家都要入京,幽州这边的节度使一撤,天下算是粗定了。”陈枚回握住妻子的手:“这次凌儿立了大功,我要赏她个什么呢?竟不知道要赏她什么才好,可惜这次她不进京,要再等上数月。”

陈枚欢喜,清瑜也高兴,侧一下头才道:“要赏,就赏她长子一个爵位吧,那也是你的大外孙。”陈枚拍拍清瑜的手:“你说的对,那是我的大外孙,就封个爵位吧。也让如娘高兴高兴。她这一辈子,也只有凌儿这一个女儿。”陈枚话里带着一些叹息,清瑜点头称是,接着道:“如娘,的确是个好女人。”

陈枚重重拍一下清瑜的手:“你也是个极好的女子。我这一生,最得意的竟不是做了皇帝,而是娶了两个好妻子,特别是你,还给我生了那么几个好孩子。”清瑜想笑一笑,但眼角却有了泪,终于还是把手抚在丈夫手上,靠向丈夫什么都没说。

魏国公卢隆离京城还有一百来里,就得到消息,封新安公主长子为新平伯,卢隆听着众人恭喜卢家又多一个爵位,笑了笑没说话。虽说加恩的是新安公主一脉,但在外人瞧来,公主的儿女也是姓卢而非姓陈,想到此卢隆心里重新平静,当年父亲为的不就是家族荣耀?现在天下已定,再行逐鹿之念只怕天下也没人拥护,倒不如借此换个富贵。

想到那位公主弟媳说的话,卢隆又是一笑,公主果然不愧是皇家女儿,几句话能直达人心,心底最后一丝不甘散去。

卢隆夫妻进京时候恰逢京城百花盛开,满城飘满柳絮时候,卢隆去前朝参见陈枚,卢夫人也去后宫拜见皇后。

卢夫人今年三十来岁,笑容甜美礼仪周到,清瑜亲手扶起她,笑着道:“说来还是亲戚,这竟是头一次见面。我这人最怕规矩拘束,你在这里就当像去别人家中做客一样,休想着这是在皇宫之中。”

卢夫人恭敬应下方道:“娘娘慈爱妾是久知的,只是这规矩礼仪妾怎敢放松?往私来说,娘娘您是弟妹的嫡母,与妾是长辈,往公来说,娘娘身为国母,妾是臣子。”清瑜笑着拍拍她的手:“这样,你只要记得我是你弟媳妇的母亲就是,别的全不要记得。”

卢夫人又是一笑,这才坐在清瑜下方,清瑜先说几句家常,卢夫人也应和两句,渐渐两人说的融洽,清瑜这才笑道:“方才说你是我们晚辈,贤妃一直挂念新安公主,很想知道她的近况,我让贤妃过来可好?”

清瑜语气和缓,卢夫人自然应是,接着道:“新安公主也很挂念贤妃娘娘,只是事情忙,不然公主也会和妾等一道进京。”说话时候,如娘已经到来,卢夫人又重新起身行礼三人各自坐下。

卢夫人说些纯凌的近况,如娘细细询问几句,清瑜偶尔问一两句。看着面前后妃两人的和蔼笑容,卢夫人知道这是皇家的示好,自然全都记下,等三人用过午膳,卢夫人这才告辞退下。

清瑜命人把给卢夫人的赏赐送来,又备好步辇送卢夫人出宫,卢夫人虽谢了数次,还是推辞不了,只得上步辇离去。等卢夫人走后如娘才道:“凌儿这个大嫂为人着实不错,我这颗心啊,到现在才放下来。”

清瑜屈指一算:“凌儿出嫁到现在,差不多有十年了,难道这十年你都在担心她和妯娌们相处不好?”如娘的脸微微一红:“并不是这样说,只是她毕竟嫁的那么远,虽带去下人们,总和在身边不一样。不过现在凌儿当了公主,我又亲自见过她大嫂,这颗心从此才算真正安定。”

清瑜听出她话里全是对纯凌的思念之情,过了些许时候才道:“这时日过的越来越快,等到孩子们都各自成亲了,竟只有你可以和我说说话了。”如娘的笑还是那么恭敬:“能陪娘娘说说话,已是妾的福气了。也不怕娘娘笑话,妾当年也曾怨过娘娘的,可是后来妾细想想,能得娘娘这样看顾,妾已算十分有福气了。”

清瑜拍下如娘的肩:“好了,你也别再说过去了,现在你有女儿有外孙,我看啊,你赶紧想想过几日的赏花宴上要备些什么菜是正经事,这宴会上的菜,每次都想的我头疼。”说着清瑜揉一下额头,如娘吃惊地问:“不是已经给太子选定妃子,怎么还要办赏花宴?”

清瑜放开手,双手微微一摊:“可京中还有许多没嫁出去的少女,赵尚仪那日和我说,以前宫中举行赏花宴,可不止是为皇子们挑妻子,还带了让众命妇细细看下未嫁女儿们,如果有合适的席散后就去求亲。正好卢夫人也来了,就当招待她。”

如娘哦了一声才道:“娘娘是晓得妾的出身的,这种事之前确实不大明白。”清瑜又拍下她的肩:“也别再提从前了,快帮我想想吧,好在这次是赏牡丹,不然又要作诗填词什么的,我可从来不擅长这个。”

如娘自然领命为清瑜出主意筹划席上是些什么菜,到了二月初九那日,众命妇们带着女儿们前来参加赏花宴,这不是平日节庆的专门朝参皇后,命妇和少女们也直接被带到举行宴会的牡丹园。

宫中的牡丹品种繁多,姚黄魏紫各呈芳华,命妇们按照次序各自坐下,已有宫女来传诏:“娘娘说今日是来赏花的,各位千金不要拘束,各自在这园内四处走动。”为首的几位夫人恭敬应是,等宫女走了才对少女们道:“娘娘既这样说,你们就四处走走,只要守规矩就不怕。”

少女们早巴不得这声,已经各自结伴往牡丹花丛中行去,石夫人见状不由叹了声:“想到少女时随母亲进宫赴宴还在眼前,现在啊,已经是带孙女来了。”刚有人要接话,就听到皇后到了的传报,众人忙起身相迎,见清瑜身后跟着的卢夫人,自然有人打量这个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文,从清瑜稚嫩写到现在,竟觉得像重新活了一辈子。

、媒婆媒公

卢夫人在幽州虽有婆婆,但她婆婆很早就开始吃斋念佛不理家政,算起来卢夫人在幽州也是唯我独尊的,猛地收到这样多的目光,卢夫人的眉不由微微皱起。清瑜已让众人起身重新坐下才道:“这位是魏国公夫人,她久居幽州,大家不很相熟。”

能得皇后亲自介绍,这是很大面子,卢夫人忙站起身,清瑜让她坐下:“今儿不过是我看牡丹花开的正好,特地请众位带着女儿来闲坐看花,顺便为你接风,你也算得半个主人,别太拘束了。”

虽然清瑜这样说,卢夫人还是和面前的几位夫人各自行礼见过,清瑜用手扶一下额:“瞧瞧,你们啊,一个个都这样礼数周到,倒显得我这个做主人的毫不懂礼了。”石夫人已经接口:“娘娘能和妾们说笑,已经十分慈爱了,怎敢再挑娘娘的不是?”

清瑜也笑了,众人开始说笑起来,卢夫人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主母,短暂的不适消失之后,也就和石楚赵等诸位夫人开始说笑。不一会儿陈柳姊妹也携手而来,清瑜等她们行礼才笑道:“你们到的这么晚,该罚酒一杯才是。”

陈柳已经笑了:“妾一大早就到了大姊府中,谁知外甥媳妇今早起来就有些不受用,大姊担心她的宝贝孙子出什么事可不好,又看着人服侍好了才和妾一起出来,要罚,也该罚大姊才是。”

陈杞斜斜瞟陈柳一眼:“你还说我?若不是月雅的一支绢花不对,你带着她在那儿找了半日,也不会晚了这么多。”清瑜已经笑了:“好了,好了,既这样,也就不罚了,免得罚了你们谁都说我偏心。”

下手坐着的王夫人已经对陈杞道:“窦夫人年纪小,又是头胎,有些不安稳是一定的,亏得长公主您细心安抚,都似长公主您这样做婆婆,天下后院之中定十分安静。”陈杞莞尔一笑,旁边的石夫人已经道:“若长公主还有一个儿子,我拼了女家提亲也要和公主结这门亲家。”

陈杞伸手拍一下陈柳的手:“我虽没有儿子了,但我这妹妹可还有两个儿子呢,她可一定是个好婆婆。”虽则杨家被撵出京城,但陈柳的两个儿子原本姓杨是众所周知的,谁知道杨家会不会不死心,毕竟夫妻情分已绝,这父子可是断不了的,等陈柳的两个儿子娶妻后各自自立门户,谁知道杨家会不会再寻来到时赖上?这可是个极大后患。

纵然陈柳挟长公主之尊,可是杨家寻儿子也是天经地义。故此陈杞一说这话,座中沉默了一会儿。清瑜的眉微微皱起,接着就道:“三妹妹为人,绝对是个极好的婆婆,女儿家嫁人,有了这么个好婆婆,可胜过许多。”

连皇后都出来为陈柳做保,石夫人勉强笑道:“两位长公主家教都是十分好的,只可惜妾的小孙女年岁不大合适,不然就觍颜和长公主结这门亲了。”说着石夫人面上还露出惋惜之情,仿佛是真的不合适。

清瑜看向牡丹花丛中,赏花之所地势都高,可以清楚看到少女们的笑靥,清瑜的眼微微一眯才笑道:“石夫人家的孙女虽然年岁不大合适,但今日适龄少女不少,三妹妹可仔细瞧来。”陈柳怎么不明白这些夫人的意思?只浅浅一笑:“姻缘天定,嫂嫂你那两个外甥的婚事,谁知道会落到何处,我不急。”

陈杞的性子没有陈柳那样平静恬淡,况且她怎会把杨家放在眼里?不过是脸面丢尽的一家人,难道天家外甥还怕了那么一家子?听到陈柳这话就笑道:“也不知那些看不上妹妹孩子的人家,这眼光要有多高?”

这话说的有些重,席面上顿时安静下来,石夫人的脸顿时红起来,清瑜轻咳一声:“大妹妹还是这么爱护三妹妹,这结亲总要各方面都考虑周全了,不然结的一对怨偶,到时还不是戴了顶愁帽?”

清瑜的话自然有人附和,陈柳拍拍陈杞的手,示意不必生气,当初把这两个儿子带回自己身边时,陈柳就知道要挑媳妇不能像陈杞一样任意选择了。陈杞的头不由轻轻摇下,这个妹妹啊,现在已不是节度使的女儿,而是皇帝的妹妹了,她还这样,真是。

卢夫人突然咦了一声,指着一株魏紫旁边的红衣少女道:“这姑娘是谁家的?满园子的女儿们,只有她最出色。”赵夫人顺着卢夫人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笑了:“这是节义夫人家的千金,今年十一了吧?”

宫中每次宴饮,周府都会接到贴子,或由周夫人,或由清露带着女儿过来。只是清露还是不爱说话,每次也坐在末座,这次也不例外,末座的清露听到提起自己女儿,这才开口说话:“是,是我的女儿,今年十一了。”清瑜对卢夫人笑道:“是我妹妹家的外甥,不知不觉间,她都长这么大了。”

清瑜和宋家的那些事,虽算不上天下皆知,但卢夫人是有些耳闻的,听清瑜这样说倒叹了一声:“这样算来辈数不合了,我大儿子今年十四,还没定亲呢。”纯凌和辞雅是名义上的表姊妹,这辈分自然是不合适的。

昔日的褚女官今日的楚夫人听了这话不由屈指一算:“哎哟,这样一来,我家儿子的辈数不太高了,以后结亲时候可怎么挑?”这话让清瑜忍俊不禁:“舅母,表弟才刚一岁,您就着急他结亲了?”

楚夫人摇头:“不是我着急,你舅舅也十分着急。”众人又谈笑起来,清露看着远处的女儿,说起来儿女也是皇后的外甥,太子的表弟表妹,可是儿女们的婚事一直是清露的心头刺。看得上的人家是晓得周家底细,哪肯和自家结亲?那些肯结亲的,清露又未必看得上。

清露的手不由在袖中握紧,看着还和众人谈笑的清瑜终于开口道:“长姊,做妹妹的有件事相求。”清瑜的眉挑起,这么多年来,清露这差不多是头一次自称妹妹,清露的手在袖中握的越来越紧,终于把话说出:“妹妹想求姊姊,若妹妹有为儿女们看中了人,到时还求姊姊您做主。”

清露说完这话觉得浑身汗都出来,若不是为了儿女,也不肯这样相求,席上众人安静下来,清瑜点头:“好。”但清瑜很快又道:“不过我还是那句,结亲不是结仇,若对方不愿,也不能强求的。”

清露把手松开,觉得掌心已被指甲划伤,听到清瑜这话点头:“妹妹知道。妹妹定不会让姊姊为难的。”叫过了第一次姊姊,第二次就不是那么难过了,清瑜点头一笑:“我知道妹妹一向是通情达理的。”

既然清瑜都这样说,席上的众位夫人也要对清露随声称赞几句,这样的应酬清露原本是十分熟稔的,可这么些年来,清露早不是当日那个骄傲的女子了,只和众人微微应答几句就看向清瑜。清瑜并不见骄傲,但浑身散发着的,是一股从内而外的自信。清露再看向牡丹花丛中的女儿,愿她这一生都安康快乐,别的就再也不求了。

夫人们聚在一起,最常谈的自然是各人的婚事,这时也不例外。既有清露和清瑜说话,就有人提起宋渊,当日宋渊说的是,朱姨娘不得诰封他不成家,现在宋渊得以封侯,朱姨娘也得了诰封,宋渊也于去年成亲。

今日的赏花宴说白了各家夫人互相相看各家女儿的宴会,宋渊那位夫人就没进宫,提起她的是朱夫人,朱夫人历来豪爽,此时也不例外,笑着道:“方才石夫人赞长公主是好婆婆,我要说娘娘的弟媳也是位好儿媳,虽说不合府而居,又有两位婆婆,南阳侯夫人每逢节庆都亲自去英国公府拜见两位婆婆,还亲自为她们下厨做饭。换了别个,这种各府别居,节庆时候只去走一趟,哪还这么恭敬?”

马上有人接:“这都是娘娘教的好,谁不知道南阳侯不到十五就去凉州从军,娘娘悉心教导。”这话说的清露的面顿时热起来,清瑜瞧清露一眼才道:“夸我弟媳妇倒算了,怎么又夸到我身上了?我瞧着啊,这天下啊,总要各家宅院都安静了,就和睦了。”

这话自然人人称是,众人各自谈笑,坐的闷的又去牡丹花丛中散散,等到各人尽兴而归,已到金乌西坠。清瑜回转昭阳殿时已看到陈枚坐在那里,清瑜用手揉着后脖颈:“坐那里谈笑一日还真累,不过呢,嫁出去了几个姑娘。”

陈枚把手中书放下看着妻子:“怎么说的你就和做了许多人的媒婆一样?”清瑜把外衣宽掉首饰取掉才坐到丈夫身边:“不是媒婆还是什么?有看中的,和对方说了就来请我开口赞好,似乎得一个我的肯定是无上的荣耀?”

陈枚握住妻子的手:“你是媒婆,那我就是媒公?昨儿卢隆还请我龙目看顾,为他长子择一佳妇。这不是逼我做媒公?”清瑜不由伏在丈夫肩头笑了:“卢夫人还看中辞雅呢,只是后来说辈数不合才作罢了。”

陈枚的眉不由一耸:“那我有主意了,就从王氏一族中挑个女孩嫁到卢家,我瞧着,就封个县主吧。”王氏怎么说也算后族,而且家族庞大,找出一个合适的女孩是非常简单的。清瑜嗯了一声趴在丈夫肩头不说话,陈枚环住她的肩,笑一下依旧去看奏折。

清瑜召王夫人入宫,传达了陈枚的意思,听得自己族里能出一个县主嫁入卢家,王夫人自然点头,很快就挑出一个十二岁的少女,算来是贞嘉皇后的侄孙女。

、苦头

光王家挑出来还不算,总是卢王两家结亲。清瑜又办了一次赏花宴请卢王两家进宫一见。卢夫人对这个少女的教养相貌都很满意,更何况这是帝后做的主,点头同意这门亲事。清瑜这才下诏册封这位王姓少女为寿阳县主,赐嫁魏国公长子,只是双方年纪都不大,婚期要定在两年后。

为长子定下婚事的卢隆夫妻并没返回幽州,而是长住京城。很快陈枚就下达诏书,撤掉幽州节度使,除卢隆为魏国公外,他的次子也得到六品官的荫封,只是年纪还小,要待成年后才得实职,幼子入太学读书。赏赐田庄金银奴仆更是无数。

而幽州的军队也一分为三,先挑出五万精兵依旧驻在幽州,也由卢家人统领,只是统领之人从卢隆变成纯凌的丈夫。剩下军队又一分为二,一半去了雍城,另一部分到了凉州。至此,能拥藩镇威胁朝廷的节度使全都消失,天下,这才算真正被陈家所掌握。

用一种最和平的方式解决掉了幽州这个心腹大患,免得天下又动刀兵,付出的不过是爵位和金钱,这对皇家也好,群臣也罢,都是十分划算的买卖。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清瑜已经不用再像原来一样关心朝中形势,如同昭阳殿任何一任主人一样,掌管宫务,教导儿女,闲来开宴游园。

转眼到了六月,太液池荷花盛开,这样好的景色自然要寻人来赏荷消暑。这次的宴会设在船上,请的人也不多,都是陈家的妯娌姊妹,还有几位很有体面的命妇。众人来往的熟,也少了许多礼仪多了很多欢笑。

襄王妃现在再不像从前一样只在王府里独坐,和她几位妯娌姑子们也有来往,褪去那种冷冰冰不可接近,才知道她是个颇有情趣的女子,吟诗作画弹琴无所不能,谈吐更是风雅无比。

席面上有了她,欢笑声也更多一些,众人正在欢喜时候,有宫女走进来悄悄地对清瑜道:“襄王来了,他说想见娘娘,还说,请娘娘不要惊动。”襄王?眼看向窗外的清瑜哦了一声,既然陈枫说不要惊动,那就悄悄出去,放下手中酒杯清瑜连襄王妃那边都没看一眼就起身走出。

小舟很快来到岸边,陈枫等待在岸上的一座亭内,看见清瑜忙上前行礼:“此时荷花开的正好,臣本不该打扰娘娘的,只是…”清瑜只浅浅看他一眼就走进亭内坐下,看着陈枫道:“那些马虎眼也别和我打了,今日来寻我,是为柳姬吧?”

算起来柳姬下个月就十月满足,太医们的回话都是虽是头胎,但这胎很稳。陈枫的脸红一下,但很快就道:“娘娘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就…”清瑜看着他,陈枫的话卡在喉咙里,用手摸下脸继续开口:“娘娘,稚子无辜,难道您就这样忍心看着刚出生的孩子没了亲娘?”

清瑜看向亭外,能够看到那艘大船依旧在太液池上游荡,偶尔还能听到传来笑声。远处红白荷花和碧叶交映,湖边还有清风袭来,让夏日的燥热一扫而空。陈枫选在此时开口为柳姬求情,未必没有怀有以景打动清瑜的心思。

陈枫正待再开口,清瑜已经转头看向他,声音有些低沉:“四弟,让它没亲娘的,是你,不是我。”陈枫面上顿时大惊,踏前一步:“娘娘这话说的,当日说留子去母的是娘娘,怎会推到臣身上?”

清瑜面上出现一丝嘲讽:“我无凭无据会说这句话吗?京城之中只有你府内有妾侍吗?你,可曾想过自己做过什么?”陈枫后退一步:“娘娘,即便是臣的错,可是这和柳姬又有什么关系?宠爱她的是臣,并不是她自己提出来的。”

清瑜冷冷地看陈枫一眼并没说话,陈枫没得到回应继续道:“况且,臣就算宠她,也没忘了分寸。”清瑜冷笑一声,陈枫用手揉一下脸:“是,臣是失了一些分寸,可这全是臣的错,为何不罚在臣的身上而是要罚她?”

清瑜这下开口说话了:“因为你是陛下的幼弟,若不然,你怎能这样恣意妄为?四弟,我知道你从小被疼宠长大,随心所欲惯了,可是对柳姬,你做的,太过分了。今日之事,罚了她其实也是告诉你,有些事能做,有些,”

清瑜的声音恢复平静:“有些不能。”陈枫面上有哀伤出现:“可是娘娘,柳姬她犯了什么错?”

“你真以为她到今时今日就真没错吗?四弟,是你被蒙了心还是故意不知道?”清瑜那不带任何温度的话,让陈枫觉得心里开始发冷,但强自争辩:“可是,那些事,不过是妇人家常见的手段,况且也没人出什么事。”

妇人家常见的手段,清瑜的声音更冷一些:“她归你有多少日子?就做出这么许多的事,等到日后她生下孩子有了依仗,你以为,她会不觊觎王妃之位?况且,王妃之位你不肯许她。那世子之位呢?四弟,你以为那不过是妇人争宠常见的手段,是不是还为那种手段沾沾自喜乐在其中,可你知不知道,这些妇人争宠的手段,既能覆灭前朝,灭了你一个王府也是很轻易的。”

陈枫的面色有些煞白,双手握成拳,唇颤抖着想要说什么,清瑜已经又道:“你别拿当年公公如何宠爱太妃她们来说话。当年婆婆已经不在了,而最重要的是,不管她们再得宠,她们从没失过本分,公公也从没让她们放肆过。四弟,你有过吗?”

柳姬那双微微带着泪水的秋水眼又出现在陈枫面前,陈枫勉强开口:“可是,可是”清瑜再次打断他:“没什么可是,四弟,不管是谁,做错事都要付出代价,今日你付出的是你宠妾的命。而明日,你若再执迷不悟,或者付出的就更多些。”

话里蕴含着警告,陈枫却似没有听到样看向清瑜:“嫂嫂,没有挽回了吗?嫂嫂,您为人一向慈爱,对我们这些姊妹弟兄也很好。难道您就忍看着我失去心中所爱?嫂嫂。”清瑜叹气,看向陈枫的眼满是叹息:“你此时说柳姬是你心中所爱,那王妃呢?难道你对王妃就没有半分情分?若如此,当年你为何拦着她不让她出家为尼?那时你放了她,也免得生出这许多事端。”

陈枫已道:“王妃自然是能容下柳姬的,而柳姬,也是能恭敬王妃的。妻妾和睦这不是很平常的事?”清瑜长叹一声:“是吗?四弟,王妃能容下柳姬这是肯定的,可是柳姬能恭敬王妃,我不信。”

最后三个字彻底打垮了陈枫,他颓然坐下用双手捂住脸,太液池上的大船渐行渐远,已听不到船上传来的笑声。清瑜看着陈枫又是一叹:“四弟,你如果真的把柳姬当做心中所爱,又怎会如此对她呢?你所谓的心中所爱,不过是她正巧入了你的眼,合了你的心,又和王妃赌气。四弟,你不再是孩子了,怎么行事还像个无所顾忌的孩子呢?给一个宠妾以妻子的待遇,你真以为这是爱她而不是害她吗?”

陈枫把双手放下看着清瑜,喉咙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说不出话,清瑜拍拍他的肩:“四弟,留下柳姬,你让别人怎么看呢?别家的任何姬妾都会有样学样,可以不尊重主母,可以不守任何规矩,可以谗言惑主,只要生下孩子就可以保持住地位。如果生下的是个儿子,那更可觊觎世子之位,十多年后坐稳当家主母的位置。如此一来不全乱套了。四弟,你和我易地而处,你会怎样?”

当然是把柳姬当**给杀了以儆众猴,这句话到了陈枫口边,陈枫知道,说什么都挽回不了柳姬的性命,自己,真的是用那种超出寻常的宠爱把她一步步推向绝境。陈枫长叹一声,有泪从眼里流出,清瑜拍拍他的肩:“其实,如果柳姬是个普通妾侍,我或者可以留她一命把她送到庵里,可是她不是,她曾是何逆的爱妾。身侍二主,又谗言惑主,这样的人,留不得。”

陈枫恍恍惚惚站起身,低头对清瑜道:“嫂嫂说的话我知道了。原来,最错的人竟是我自己。”清瑜看着他:“四弟,陛下的弟兄们已经不多了,或者有一日,你会成为皇叔,会被倚重。那时的一言一行更会被众人看在眼里,那时你还能似现在一样吗?”

陈枫点头,走出去的脚步有些沉重,直到走出亭子才又转身对清瑜道:“嫂嫂,今日我来过的事,别和她说。”这个她,就该是襄王妃了,清瑜又叹一声,这是何苦,但做人,是必要为自己所为付出代价的。而柳姬,并不是那么无辜,或者真正无辜的,只有那个尚未出世的孩子。不管这孩子是男还是女,它的一生,都将因生母不名誉的死去蒙上一层阴影。

陈枚知道陈枫今日进宫的目的后,只说了句没想到四弟还十分长情,清瑜笑一笑:“他不是长情,只是不甘。”不甘?陈枚笑一笑:“做人,又有几个能真正甘心?”清瑜摇头:“可也要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四弟他就是太顺利没吃过苦头。”

陈枚拍拍妻子的手:“你说的对,四弟啊,也该正经吃下苦头了。”

七月初七,襄王府来报,柳姬产下一个女儿,只是生产时间拖的太长,又加上柳姬身子虚弱大出血不止,生下孩子两天后就香消玉殒。陈枫为她讨来一道圣旨,追封她为孺子,将她葬在城外山上,而那个女儿就被抱到王妃那里抚养。

作者有话要说:一步步往结局走去。

、不甘

风吹起清瑜的衣角,今年的冬天似乎来的特别早,太液池上的残荷已经尽数拔去,虽没有下雪,但能看到近岸处有冰凝结。清瑜皱了下眉就对身边的宫女道:“要提醒陛□边服侍的人,汤药都要陛下亲自服下,可不能忘记。”宫女恭敬应是,接着就道:“其实娘娘不用叮嘱,他们也知道。”

这些年每到冬日,陈枚的咳嗽就越来越厉害。太医院的药方都以温润补肺为主,但清瑜和陈枚心里都知道,这是当年未清的余毒在肆虐,就算请来神医,也不过是延命而不能根治。每到冬日来临,清瑜的心都像被猫抓一样不得安宁,总要等到来年春天,陈枚的咳嗽好一些这颗心才能放下。

算下来,从当年受伤到现在,已经过了七年,陈枚虽然常笑说这条命算是苟延残喘到现在,但清瑜知道他内心是不甘的,可是再不甘心又有什么用?

清瑜把心里的叹息咽下去才对宫女道:“我知道,可是总要亲自嘱咐一声才好。”宫女们在清瑜身边服侍的日子久,知道清瑜的脾气,互相笑望一眼才有人笑道:“娘娘和陛下琴瑟和鸣、夫妻恩爱,这是社稷和天下百姓的福气呢。”

清瑜笑着望向说话的宫女:“这是做妻子的责任,到了你们嘴里就变的不一样了,连社稷和天下百姓都搬出来了。”已有宫女连连摇头:“娘娘这话就错了,奴婢们虽然进宫时候年纪还小,可也见过些人,天下夫妻恩爱的尽多,可是似娘娘和陛下这般,奴婢们真是从没见过。”

清瑜展眉一笑:“都晓得要过年了,这嘴跟抹了蜜似的,想多讨些过年钱吗?”这句话更惹得宫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让清瑜多赏些过年钱,正说的热闹,已有宫女前来报信:“娘娘,太子妃带着小郡主到了,正在殿内等候。”

陈煊于两年前大婚,潘氏并没辜负清瑜的期望,把东宫打理的井井有条,并在半年前生下一个女儿。虽然是孙女不是陈枚盼望的孙子,但陈枚依旧十分欢喜,亲赐名为彤,又册其为凤阳郡主,并重赏朝内群臣。

听到自己孙女来了,清瑜转身往昭阳殿走去,刚踏上昭阳殿的台阶,就听到纯煜的笑声:“来,好侄女,给二叔笑一个。”这个纯煜,清瑜摇一下头走进殿内,潘氏站在殿中央,和身边的宫女一样面带无奈之色看向纯煜,纯煜怀里抱着陈彤正在那逗弄,脸上洋溢着喜悦神色,倒是陈彤的奶娘一脸紧张地望着他们。

清瑜几步走上前从纯煜怀里接过孩子,白自己儿子一眼:“喜欢孩子就赶紧把媳妇娶回家,自己生一个去,这样小的孩子,你也不怕吓着她?”纯煜的眉毛都已经快飞起来:“娘,我倒是想快点娶,可是钦天监的吉日都在明年,还在三月之后,能不能想个法子提前?”

纯煜的王妃定下的就是小叶子,两年前小叶子的哥哥以军功得以封侯,她和纯煜的亲事也就得以定下,纯煜长久以来的心愿也得到了结。此时听到纯煜的话,清瑜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这成亲必是要挑吉时吉日的,哪有你这样慌张?”

潘氏也笑了:“儿媳来就是为的这件事,原本钦天监回过儿媳,儿媳和二弟说了,谁知二弟就大为不满,儿媳也只有来让母后决定了。”纯煜已经拉着清瑜的袖子:“娘,儿子已经等了很多年了,难道还要再等这些日子?”

清瑜把袖子从纯煜的手心扯出来:“你都做叔叔的人了,少和我撒娇,太子妃,钦天监择的是哪几个日子?”潘氏应是之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钦天监择了明年三月初九、四月十五和五月十七这三个日子。本来钦天监说四月十五这个日子最好,可瞧二弟这样,只怕等不得那日。”

说着潘氏不由一笑,清瑜正待定下,纯煜已经道:“嫂嫂,钦天监还说今年冬月二十八这个日子也是好日子,怎么嫂嫂你这时就不说。”潘氏十分无奈地看着纯煜:“二弟,钦天监这个日子是你去算出来的,而且,钦天监还说,虽然这日也宜嫁娶,可是,”

说着潘氏瞧一眼纯煜才把后面的话说出来:“钦天监说了,这个日子过门,难免家里会有些口舌,妇人还会不贤。”纯煜咳了一声:“嫂嫂,我知道口舌是什么,至于贤不贤,小叶子我从下看着长大的,还不晓得她是什么性子?况且就算她真是个母老虎,我也认了。”

这话让殿内所有的人都笑起来,陈彤手里本来在抓着个布偶在玩,听到殿内众人大笑,她睁圆又大又黑的眼睛,也跟着咯咯笑起来。清瑜忍不住往孙女脸上亲了两口,纯煜已经道:“娘,您瞧连乖侄女都同意了,您就点头吧。”

潘氏眼里也带上笑容,清瑜看着面前的儿子,声音拖的有些长:“娶个母老虎,你真不后悔?”纯煜拍一下胸口:“我这辈子到现在就喜欢小叶子一个人,只要有她就好。”看着面前十分认真的儿子,清瑜面上的笑容很温和但还是没说话,纯煜还要再求,清瑜已经对潘氏道:“冬月二十八,离现在不过一个半月,来得及吗?”

纯煜顿时大喜,潘氏笑着道:“其实诸项事宜都已经准备妥当,来是肯定来得及。”清瑜沉吟一下:“既这样,就随了老二吧,冬月二十八,咱们家娶二皇子妃。”这件事清瑜是交给潘氏操办的,也是考验一下潘氏的办事能力,听到清瑜这话,潘氏看一眼纯煜才对清瑜道:“母后既这样说,那儿媳就定下这个日子。”

纯煜面上已经满是欢喜,对潘氏连连点头:“好嫂嫂,您可一定要快些办,办妥当。”既然他们母子都没反对,潘氏又再次行礼退下,只是女儿留在昭阳殿。

等潘氏走了清瑜拍拍怀里的孙女才对纯煜道:“你啊,这话传出去,还不惹人笑话?”纯煜面上满是喜悦地道:“只要能娶了小叶子,被人笑话就笑话呗。”这孩子,清瑜嗔怪地看他一眼,等到纯煜走后清瑜抱着怀里的孩子有些发愣,明年三月初九,要是陈枚熬不过去,那就又要等三年了。

或许是抱的紧了些,怀里的孩子发出不舒服的咕噜声,还用小手去扯清瑜的头发,清瑜重新调整一下抱孩子的姿势,轻声道:“只有你最无忧无虑,你要快些长大,等长大了,让你父亲给你挑一个最出色的驸马。”

陈彤听不懂清瑜说什么,但是知道清瑜说的话定是为自己好,又是嘻嘻一笑,身边的奶娘笑着道:“娘娘这话说的未免早了些,四公主都没挑驸马呢,更何况小郡主。”清瑜点着孙女的鼻子:“不早,当年四公主刚生下的时候,也只是那么小的一点点,现在就快挑驸马了。”

耳边已经传来纯淼的声音:“娘您又在说什么挑驸马,女儿我不想嫁,要留在爹娘身边一辈子。”清瑜瞧女儿一眼:“得,你两个姊姊都说过,还不是欢欢喜喜嫁了?”纯淼面上有些羞涩地坐到清瑜身边,接过陈彤抱在怀里逗了会儿:“娘,姊姊们是姊姊们,女儿是女儿。”

清瑜伸手捏下女儿的脸:“好好,我算是骗我的我也爱听,只是你不嫁,你爹啊,会头大。”纯淼又是一笑才道:“方才女儿见宫女们给爹爹送药,爹爹的咳嗽又犯了?”这是清瑜心中最深的秘密,到此时也不能说出,只对女儿道:“是啊,又犯了,你也不多关心关心他?”

纯淼脸上一红:“娘,女儿又不是太医,只能多去陪爹爹说说话。”再要讲下去,清瑜又要忧伤了,但这种忧伤清瑜不愿表现在女儿面前,只是对她道:“你先把你侄女送回你嫂嫂那里,我去瞧瞧你爹。”

纯淼抱紧陈彤点头称是,清瑜已站起身往昭阳殿外走,殿外的风吹的没方才那么大,太阳照在人身上有些发暖,清瑜索性没乘步辇,只是一路往前走。

到前面时陈枚却没在殿中,而是站在殿前台阶上抬头看天,瞧见清瑜过来就笑道:“你瞧,今儿太阳这么好,我们在这晒晒太阳说说话?”清瑜自然称好,吩咐宫女去拿褥垫过来,陈枚已经坐到台阶上:“这台阶每日都有人打扫,也不算脏,我们就这样坐着吧。”

清瑜坐到他身边,陈枚还扶了她一把,看着天下的至尊就像老农一样坐在台阶上,宫女宦官们都不敢上前,只是远远地站在那里。

陈枚并没说话,过了很久才道:“当年出征的时候,常看见有老农在冬日坐在地上晒太阳,我总奇怪为何不坐椅子,今日才晓得能和老妻一起坐在这晒会儿太阳,人生也算圆满。”

清瑜嗯了一声:“你要愿意,以后我年年都陪你在这晒太阳,这里很多人瞧,那就去昭阳殿,还有太液池。”陈枚笑了笑:“我也想,可是不行了,清瑜,今年这个冬天我只怕熬不过去了。”

陈枚的声音很平静,清瑜努力让心中的难过咽下去:“尽说这种话,没有了你,我在这宫中又有什么意思?”陈枚握紧妻子的手,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来,那是条帕子,纯淼绣的云纹之上,有一点鲜艳的红让清瑜说不出话来,那是血。

清瑜面色慌张地看向陈枚,陈枚的声音依旧平静:“这是今早咳嗽出来的,身边人还不知道。清瑜,太子这些年颇能干,有他在,我很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为啥当初我要是这个设定啊,挠墙。为啥我要有不按主设定走就会写的很磕磕绊绊的心情啊。

晋江你别抽了好伐,让我更上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