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叶去后厨替郭满看着药,梳妆就得双喜一个人来。清欢见双喜实在不会梳头,再没似上两回束着手,麻利地帮着挽了个流云髻。

郭满不知清欢忽然转变的原因,但不妨碍对此,她乐见其成。

一行人去到芳林苑,方氏才跟周博雅开了个头。周博雅眼尖儿瞧见外头一个娇小的红影在门口晃动,立马招呼一个丫鬟去迎。

郭满人走进来便径自走到周博雅身边,贴着他坐。

方氏本在为女儿心烦,瞧见儿子没动,老老实实由着小媳妇儿贴。顿时便有些侧目。不过娴姐儿的事才是当务之急,十六岁的大姑娘,比新媳妇儿还大一岁半,总不能叫她还执迷不悟。

于是便一点没隐瞒,把自己的打算直说了,让周博雅想办法。

周博雅闻言,顿时为难了。

娴姐儿是个大姑娘又不是不知事儿的孩子,性子又是一等一的倔。若是铁了心不听劝,他们强求只会适得其反:“母亲,娴姐儿既然已经到了沐家,此时再叫回来也太失礼了。”

方氏自然知道,可是娴姐儿醉翁之意不在酒…

“娴姐儿叫不回来,那把沐大公子弄来咱们府上呗!”

安静的花厅,突然响起一声软糯的声音,仔细听还有些吊儿郎当。

郭满抓了抓脸颊,被突然转过脸盯着她看的母子吓一跳。软糯的声音变得怯生生,她心虚:“反正是那都是姑娘家的赏花宴,沐大公子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在一群姑娘中间凑合的…夫君你说是也不是?”

周博雅看着她弯了眼角,忍不住摸了一把小媳妇儿脑袋,轻笑地夸她,“是,娘子真聪慧!”

郭满:“…”

作者有话要说:郭满:莫名感受到了嘲讽…

第17章

郭满也就那么随口一说,没想着真给出主意。可谁知方氏急起来,还真就央着周博雅去唤沐长风来府上:“正巧风哥儿前几日不还念叨着你新得的那副白玉棋子是稀罕物件儿?邀他来府上对弈,左右你也就这十日的空儿。”

周博雅实在无奈,道:“不若儿子探探长风的口风?总遮遮掩掩也不是事儿,不如问个清楚。若长风实在对娴姐儿无意,这般也能一刀斩断了念想。”

“若真能这样就好了!”

以为她没斩过?就娴姐儿那个执拗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

她不知跟她说了多少遍风哥儿对她无意,叫她莫要一腔痴情错付。说得嘴都干了,娴姐儿就是听不进去。非要犟嘴说风哥儿没开窍,自以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若真有这么好,哪还轮到她好好一个姑娘十六岁半还没议亲?

“你妹妹你还不清楚?”方氏冷哼,“仗着跟雪姐儿那点手帕交的情分,逮着机会往沐府跑。又有何用呢?不成就是不成…”

娴姐儿性子淡的很,也不知怎地就非看上了沐长风。这越淡薄的性子拗起来就越较真,眼里出来沐长风就看不进其他人。

“…罢了,儿子命人走一趟。”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娴姐儿约莫是缘分未到,周博雅感叹。

郭满乖乖巧巧坐在一边听,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都没能开这个口。虽说把沐长风叫走是她给起得头,但又不是她拿主意,娴姐儿应当不会因此记恨她吧?古代姑娘对婚姻大事看得尤为重,她这般应该不算坏娴姐儿姻缘吧?

这边看看那边瞧瞧,郭满抠了抠手,心里总觉得有点虚。

方氏长吁短叹的,更多的是为母的心疼。

她娴姐儿钟灵毓秀,聪慧非常。京城姑娘家没一个抵得上她娴姐儿,无论是相貌还是学识。方氏是不忍心,不忍心她女儿栽跟头。

“长风是个好孩子,”恩怨分明,方氏不会因娴姐儿不死心便把错怪沐长风头上,“咱们家姑娘没福气…”方氏说着,眼角一闪一双黑黝黝的眼儿。

她斜了眼风过去,眼角余光瞥见新媳妇儿从方才大意接了她一句嘴后便一直闪闪烁烁的小眼神,跟那才下的小崽子似得,她突然有些想笑。

方氏拄唇清了清嗓子,自然抓起郭满放在膝盖上的肉爪子搭自己的手心。

捏了两下,道:“满满你且放心,娴姐儿不是那等是非不分的性子。就算知这主意把风哥儿弄走这主意是你给出的,她也定然不会怪你。你是她嫂子,自然是为了她好…”

郭满:“…”瞧这话说的,她心更虚了。

周博雅眼弯成了月牙,摸着她的脑袋瓜子,轻笑了出声。

方氏逗小媳妇儿正觉得好玩儿,突地听到低沉沉的笑声还以为听错。转头一看,自家儿子眼中漾出笑纹,这一笑仿佛百花盛开。她心里那点儿闷气突然就消了。好难得才见一回她老沉持重的儿子笑,这般正对着脸,方氏这做娘的也被晃了下神。

她这儿子,生得太得天独厚!

周博雅呼噜了一把小媳妇的脑袋瓜子,低头敛了笑,“既如此,儿子这就叫石岚去一趟将军府,母亲且放了心罢。若无他事,儿子便与满满先告退了?”

这一笑收得快,此时看得人还有些意犹未尽,方氏心中隐隐自傲。摆了摆手,一会儿方大爷要来回来用膳,她也不留两人,“去吧。”

周博雅起身行了一礼,与郭满转身离了芳林苑。

既要对弈,两个棋艺相差太大的人也不能尽兴。周博雅素来不爱与沐长风对弈,想着赵煜那小子尤擅棋艺,勉强有几分能与他棋逢对手的意思。想了想,便也派了人去一趟南阳王府。

郭满跟在他身后,感觉有点躁。她总觉得,娴姐儿的脾气似乎不大好…

与此同时,与沐府的赏花宴的姑娘们也尽到了。

苍翠的树木掩映中,清脆悦耳的嬉笑声隐隐绰绰,沐府难得来这许多娇客。训练有素的下人在廊下疾步穿行,衣着干练的管事嬷嬷指挥着丫头们端上一盘一盘的点心与果酒,将军府中,一派热闹欢腾的景象。

宴会的场地,选在沐府的中院桃林。有些来过几回沐府做客的姑娘心知,此处离沐长风的院子只有一炷香的距离。平日里只要不忙,沐大公子便会去桃林舞剑。

这些只要有一人知道,与宴的姑娘们便都知道了这件事。于是一个个的,心思立即就活泛了起来。

镇北将军是什么人?当朝手握数十万精兵的一品大员,权臣,重臣。

这般显赫的家世,足以令京城一大半的世家贵女心甘情愿折了腰。更何况那沐长风也不是一般男子,他文韬武略,俊美非凡,与大理寺少卿周博雅以及南阳王府小王爷并称‘大召三公子’。就算没身份做依仗,以他本人,也多了去人抢破头。

自觉猜到赏花宴的用意,贵女们立即举止端庄了起来。

扶着丫鬟的手,脚下的步子更优雅。身份足以匹配将军府的几位姑娘更是昂起下巴,说话吐字都用了骈文。就连谢家姑娘嘴上挂着看不上沐长风,手下喝水的动作却矫揉造作了起来。

周钰娴端坐在沐长雪身边,神色淡淡,从头到脚都不曾表露过对沐长风有兴趣。

只因她心里清楚,沐夫人没这打算。

今日这赏花宴,纯粹只为了叫沐长雪出阁前能练练手。沐夫人忧心女儿性子太粗枝大叶,怕她往后嫁去了别家,庶务人情上一概不通。特意叫她在出阁前多设宴,交友在其次,不强求。

至于沐长风的亲事,沐夫人不会勉强儿子。

在元氏看来,她将军府的权势与她儿子的能力,就是三十岁没娶,京城的小姑娘也任由她挑。左右她身子骨硬朗,还能管个十来年家。只要长风自个儿一日没想成家,沐家便谁也不能勉强他,沐将军也不能!

什么传宗接代,再比不得她儿子乐意重要。

选桃林,自然是因沐长雪觉得此处景致最好。她乐意,又哪管什么沐长风的院子是不是离太近。按沐长雪心说,邀请的皆是大家教养出来的姑娘,规矩没有不通的。难不成还有人不知趣儿,去别人家做客没下人引着还非得四处乱闯?

若真要有那心思不纯的,她阿兄就是住地底下,也能寻着机会不是?沐大姑娘心中是十分坦然。

该来的要来,拦不住,她乐意怎样就怎样。至于她阿兄院子在哪儿,跟她的赏花宴没半枚铜板的关系。阿兄是阿兄,她是她。谁若敢私跑去阿兄的院子,只要不怕被半人高的狼犬给咬断了腿,只管去就是。

虽说这般想,还真有人拎不清,跑去了沐长风的院子。

宴会进行到一半,姑娘们击鼓传花也玩了几圈。正要开一轮,就听到一个丫头急急忙忙地冲进来嚷嚷着出事了。沐长雪正跟周钰娴咬耳朵,顿时被扰了兴致:“出了何事就慌慌张张的?!”

“姑娘!”这丫头也是大意,张嘴便说,丝毫不顾及姑娘家的面子,“方大人家二姑娘与李大人家六姑娘在公子的院子被黑岩黑狼给吓瘫了。”

这话说得,顿时一片哗然。

沐长雪面上倏地一变,立即就站起来:“怎么就被黑岩黑狼给缠上?”

黑岩黑狼是沐长风养得最是凶恶不过的狼犬,沐长风自漠北抱回来起,便一直拿生肉喂食,上山可是能咬断狼脖子的!“这两只不是素来被阿兄关在院子的后房,轻易不放出来,怎地跑前院来了!”

怕真咬死人,沐长雪坐不住,起身便急匆匆随丫鬟赶过去。

周钰娴想想也担忧,带着丫鬟也跟上去。她一走,旁的姑娘们面面相窥之后自然也坐不住,于是都起身去看看。这般一去,就是呼啦啦一群人。

好在沐长风的院子不远,有意加快脚步,没一会儿就到了。

沐长风的院子空旷而粗犷,苍翠的树木,大而化之的亭台楼阁,处处彰显着男儿硬朗的本性。一群姑娘家涌进来,仿佛在苍翠之中绽开妍丽的花儿。然而谁也没心思关心这,脚卜一踏入,便是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只见那高大凶狠的黑权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张开血盆大口便冲着软瘫在地的姑娘纤细的脖颈而去。

眼看着那黑犬咬死人,姑娘们有些胆小些的,脸都煞白快厥过去。就听一声呵斥破空而来。

“黑岩,退下!”

低沉的呵斥千钧一发间,呵住了那犬。

就见那黑犬嗷呜一声嚎叫,扭头看向了身旁树木的枝丫。所有人顺着黑犬的视线看上去,一个一身黑色绣金纹的劲装男子正拧紧了眉头垂视下首张狂的黑犬,他的眼睛十分克制地不往旁边看:“回后院去!”

那黑犬在嗷嗷地呜咽低叫,爪子在草地上抓,似乎不愿。

就见那男子轻巧地一跃,立在了树下。

他的身量十分高挑,宽肩,细腰,长腿,修长而挺拔。目若寒星,唇如点朱,鬓若刀裁,好一幅英姿飒爽的俊朗模样。沐长风抬手,一敲那黑犬的头颅。就见黑犬连躲都来不及,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抬回去。”沐长风淡淡对战战兢兢的下人道,“拴好了。”

“是,”下人也快吓离了魂,这要真咬伤了娇客,他们一家老小都逃不了。于是麻溜地拴住黑犬,小跑着抬远了。

沐长风瞪了一眼沐长雪,沐长雪冲他吐舌头。他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姑娘们激动得两眼发光,就是躲在树后头的谢思思也惊艳不已。

她知沐长风武艺高强,战场上能一人单枪匹马冲进敌方军中摘敌方主将头颅。但听是一回事,亲眼所见是另一回事,她不曾见过他如此强势的一面。谢思思这时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上辈子一个传闻。

据说郭六与沐长风的相识,始于沐长雪的赏花宴,一次意外落水。

…所以,是这次麽?

谢思思并不清楚。

她当初其实不过道听途说,因着觉得十分羡慕便记了下来,并未亲眼所见。若上辈子郭六真是这次赏花宴与沐长风相识,那这辈子郭六没来,谁又会代替她与沐长风相识一场呢…

心里似乎有什么在鼓动,谢思思没管住自己的脚,默默跟上了沐长风。

她走得隐秘,除了眼睛一直不动声色地胶着在沐长风身上的周钰娴,没人注意到。见沐大公子已然走远,姑娘们遗憾,却也不好再逗留。架起地上昏迷的两姑娘,一齐退出了院子。

周钰娴皱了皱眉,谢思思要做什么?

第18章

将昏迷的两姑娘送去厢房后,姑娘们面上的笑容就热切了起来。

俗话都说,百闻不如一见。这沐长风真人,比她们往日从旁处道听途说得来的只言片语要真切且优异得多,真真当世少见的好男儿!那气度,那容貌,那身高超的武艺,直把旁人家公子比到泥里去。若有幸进了沐家的门,就是叫她们放下矜持去捧沐长雪这棒槌,她们也是心甘情愿的。

世家教养出来的姑娘,俱是些会能说会道的。她们簇拥着沐长雪,你一言我一语的,直把她哄得嘴咧到耳朵根。

沐长雪竖着耳朵听,心里早乐呵得找不着北。

心知沐长雪素来以自家兵器库为傲,其中有一人便应景地提了一句。说是十分想见识一番沐家闻名大召的兵器库。

沐家的兵器库,在整个大召可谓闻名遐迩。

她这一说,立即有人接了茬。于是便一齐撺掇着沐长雪,叫她引着她们去看。沐长雪正晕头转向的时候,只当她们真识货。心里一高兴,便也没发觉好友人没跟上来。大气一挥袖,引着人,浩浩汤汤往后院而去。

沐家的府邸占地十分广阔,园艺也更偏自然简捷,大多设计顺势而为。或大片苍翠或大片缤纷桃花,雕栏画栋掩映其中,大开大合,别有一番粗犷之美。穿过桃林,是一方莲花,这时节莲花还未开,莲叶翠绿,显得景致粗中有细。再后来是后院,布有专门的练武场。

沐家是将门,这般也是常理。

姑娘们见识了与自家院落不一样的景儿,面上挂着或真或假的欣赏,走了大半日,终于到了。

一群姑娘虚眼那么一扫,最瞩目的便是中央的高台。据说这场地练出了大召百年来最勇猛的三大猛将,名气自然也不弱于兵器库。三人其一便是镇北将军,大名在大召可谓家喻户晓,自不用再提。另两个,一个是击退胡羌三千里,逼得羌族首领俯首称臣的战场鬼见愁张安荣张将军;一个则是连番妙计以少胜多,勇夺北地三座城池的年轻儒将胡青。

眼前这平平无奇的高台,此时瞧着,仿佛还留着他们曾经斗技的汗味儿。

放开了眼看远去,高台前方是布局刁钻的梅花桩;围绕着这里扩开的,是重重关卡的跑马道儿;切磋的演武高台位于正中央,高台两侧则是成名已久的沐家兵器库。

这里头放着的,俱是镇北将军年轻之时南征南蛮北战胡羌收缴的奇兵利器。诸多大召不曾有,少数也只在话本子上提过名儿,此处却应有尽有。

然而姑娘们本是抱着哄人的心思提及此处并非真心敬仰,她们看了,眼里除了些一些杀人的刀枪棍棒,不曾感受到这些奇兵隐隐发出的震慑。

沐长雪仰头看着演武高台满心自豪:“我父亲曾说,这便是沐家的底气。”

无法感同身受的姑娘们也敷衍地往上瞥一眼,实在看不出来这台子有何不同。管中规豹,她们心中这不过一个石砌的台子和一堆锻造得古怪的破铜烂铁。

沐长雪如数家珍,兴致勃勃地将兵器的来历,沐将军带回兵器的历程一字一字详尽地与她们分说。可说着说着,便察觉这些人接的话根本牛头不对马嘴。不似平日与周钰娴聊这些你来我往痛快。渐渐的,她也失去再聊的兴致。

回头再一瞧,这才发觉周钰娴没在。

“娴姐儿呢?”沐长雪一拍额头,“娴姐儿没跟上?”

她一提周钰娴,旁人也注意到另一位天之骄女不在场的事实。说来这周钰娴往日也是一个到哪儿都被众星拱月的对象,因着周博雅,可是比沐长雪还要受欢迎。不过自前儿周大公子迎了继室进门,姑娘们心伤之余,热情这才淡下来。

“仿佛方才没从沐公子的院子出来。”

人群中不知谁冒出这一句,姑娘们顿时面面相窥,心有灵犀地想到什么,心里着急了起来。

这周钰娴还没定亲呢!

“是不是还在沐公子的院子?不如咱们原路返回去?”想着周钰娴可是经常出入沐府,样貌,学识,家世,样样顶尖。立马就有一个姑娘站出来领头,急忙道:“我观周姑娘方才宴上饮了许多酒,兴许醉了,在原路上等着咱们呢!”

“也是呢!”

一个开口,立马就有接茬的,“方才都怪云云使坏,见周姑娘全对上了不服气,非将罚酒往她那儿去。那么多酒灌下去,即便只是果酒也醉人呀!咱们快回去瞧瞧罢。”

“是呢,是呢,”心照不宣的姑娘们默契地开口,七嘴八舌的劝道,“正好咱们兵器也见识了,转一圈酒水也醒了,就一起走吧…”

“走便走快些…”

沐长雪这个心粗得仿佛没长心那东西的,见一个个这么担忧周钰娴,十分惊奇。她们何时这般体贴过?心下这般诧异着,她却只当是这群娇娇姑娘家不爱舞刀弄枪,她们因着看不出兵器的明堂,所以有些意兴阑珊。

应着一群人的要求,她想了下,道:“也罢,回去看看。”

又是呼啦啦一群人,脚程也比去时快了许多。

这边人在匆匆往桃林方向赶,谢思思站在莲花池边看着一面桃林一面拱桥一面池水,当即就犯了难。这个方向,沐长风往哪里去了?真是奇了怪了!明明她一眼不错地跟着,怎地莫名其妙这条路上就只剩她一人了?沐长风难不成还长羽翼飞了?

左看右看,总觉得哪个方向都不对。

谢思思此时半点没觉得自己跟着沐长风有何不妥。她私心里觉得,自己所作所为只是因着心里好奇。她实在想瞧瞧,到底这辈子谁会替了郭六占住沐长风心里的位子。她想知道到底谁有那样的福气,抓心挠肺地想知道。

绕着莲花池,她一面走一面往四周看,看看到底谁来。

然而走着走着,还真遇上点事儿。

只见池边的桃林浓密之处,一对野鸳鸯从互诉衷肠演变至香艳的场景。眼看着那家丁模样的男子将手伸进了丫鬟的衣襟里头,捏得那丫鬟粉面含春,低低娇.喘。谢思思惊呼一声,惹得草木中的两人如惊弓之鸟,瞬间弹蹦而起。

家丁模样的男子凶起来一点不怕人,带了点兵痞气,他抓起手边的一根树枝便呵了一句:“谁!”

谢思思本还想站出来,严厉地指责沐家的下人行事不端,污了她的眼睛。可激动起来脚下就突地一扭,然后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池子里倒了下去。这一下,她吓得魂都要飞,手便飞快地就近乱抓起来。

眼疾手快的,还真叫她攥住了一根垂柳的枝丫。然而攥住的那一瞬,她脑中电光火石一闪,却又放了开。

不必多说,她头冲下地栽下去。

只听扑通一声落水声,正在桃林枝丫上假寐的沐长风睁开了眼。他站起身,眺望着不远处的莲花池。等看清池中有一人影儿在不停地扑腾,顿时心下一凛。他脚下轻轻一点,从树上跳下来,落地便立在了池子的边沿。

其实莲花池就在桃林边上,不过这边不便于人直走罢了。

沐长风尾指顺了顺眉梢,心下却是犯了难。那人溺水应当是真溺水,毕竟那大口喝水的模样做不得假,可是,溺水的是个姑娘家。他若是就这么下去救了人上来,被人瞧见,可是得给人家姑娘负责的。

啧,他还不想成个乌龙亲,好友博雅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谢思思人在水里不断地扑腾,扑腾得胳膊都酸了,还没见着人来。她没想真要死,见势不对便立即自救。手伸着正要去扯那莲叶的藤蔓,好借个力往池边游,可就是那么不凑巧,她的脚下突然就抽了筋。然后整个人仿佛一只断腿的蟾蜍,咕噜噜喝了几口脏水就要往下沉。

此时,她才真真慌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快来人救我…”

眼见着谢思思都要沉下去,沐长风叹了口气,从树后头走出来。

可他才走两步,正准备往水里跳,桃林里传来嘈杂声儿。听那脚步,似乎不少人。那这般就真真不好了,大庭广装之下抱个几乎赤身裸.体的姑娘,他岂不是摘都摘不轻?

正当他为难,池子的另一头突然冒出了个手持长篙的姑娘。只见领头的姑娘样貌绝美,面上却淡漠的仿佛神像看不出半分情绪,正是博雅的那个木偶人妹妹,娴姐儿。

沐长风脚下一顿,眼看着拿长篙的丫鬟将长篙的另一头慢慢递去了池中心。

“公子,”不知何时找来的沐长风的贴身长随止戈立在他身后三步远,道,“周府石岚来府上,说是博雅公子今日得了空儿,邀你去手谈几局。”

“哎?”沐长风眼睛蹭地一亮,转过身惊喜,“他今日是遇着什么事儿了?这般想不开,愿意跟我手谈?”周博雅那厮不是一直嫌弃他臭棋篓子,不愿搭理他嘛。

“奴婢不知,”止戈心里也好奇,摇头道,“石岚还在前院候着,那公子您是要去么?”

“要去,自然要去!”沐长风可不管周博雅突然间发什么疯,居然愿意陪他对弈,反正他心里十分高兴就是,“百八十年才愿意一回,怎么能错过这般好机会。啧啧,兴许我今儿个走运,能赢他一局呢?”

“那…”止戈指了指池中心,拧紧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