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性子稳,素来坐得住。见自己的小媳妇歪着脑袋凑在他身边看,黑乎乎的脑袋还随他翻动书页而左移右移,十分有趣。周博雅本还想提醒她莫靠他太近,但一想小媳妇还小,虽然靠近却并不似旁人那般将胸脯往他胳膊上挤,满脸写着欲.望。唔,不过她也没有就是了…

这般也算尚可忍受,于是就没出声了。

郭满一边看一边评价这道菜少了什么味儿那道菜应该再加点什么材料,头头是道的,周博雅听着竟然觉得有几分道理?

“胡椒是何物?”周博雅突然问一句,“辣味?跟茱萸一个味儿?”

“啊,”郭满眨了眨眼睛,“没有胡椒么?”

周博雅与她对视,“不曾听闻。”

郭满:“…哦。”

她突然泄气,整个人仿佛一摊装满水的牛皮袋子摊在桌案上,软趴趴的。周博雅不解的同时又想笑,这么失望啊…

“既是辣味,茱萸应当差不多。”

哪有差不多,差很多好不好!郭满很给面子地附和:“马马虎虎吧。”

飘窗边,男主子与女主子你一言我一语,聊得正欢。外头清欢端了茶点过来,入目便是这样一幅画面。素来不与人亲近的公子,正贴着新奶奶坐。歪头说话,疏淡的眼眸淡淡弯着,笑意也清浅。

她们家公子长到如今年岁,还不曾跟谁这般亲昵过…

作者有话要说:郭满老师:跟帅哥搭话要有技巧,今天的你学会了吗!

第15章

白日里好好交流了一番,两人关系也亲近了许多。不过郭满看完才知道,周博雅这本食谱是方氏让他顺道儿捎回给她的。

用晚膳之前,郭满琢磨着婆母对她这般慈爱,若是她上道儿,怎么也该表示表示。关系都是这么维系的,人家都好,得领情儿。于是便命双叶将库里一幅鱼鸟水墨取来,收拾收拾,主仆三人便去芳林苑给方氏请安。

虽然看不出画作的价值,但林氏出身江南巨贾,作为嫁妆携上京城自然没有差的。

郭满到的时候,周钰娴也在。

方氏诧异郭满这个时候过来,连忙招手示意苏嬷嬷去迎。郭满进来立即就感觉到母女之间气氛怪怪的,娴姐儿人已经背过去坐了,清艳的小脸儿绷得紧紧的。她顿时明白自己这是来得不凑巧了,正赶上母女俩闹矛盾。

“儿媳见过母亲。”进都进来了,退出去也不太好。郭满低头小碎步走过去,乖乖巧巧地行了个礼。

“满满来了…”方氏抬抬手,示意她不必多礼。见郭满有些拘谨,便拍拍身边座位牵出笑脸道,“也不知你在娘家时都唤什么乳名,母亲便唤你满满了,过来坐吧。”

郭满听话地过去坐下:“满满或小六皆可,母亲您随意。”

“小六可不好听,”方氏见她乖巧,紧绷的嘴角也松弛了些,“还是满满好。圆圆满满,吉利又好听。”

郭满低下头,佯装害羞地笑笑。

方氏顺势抓起了她搭在腿上的手,本欲做亲昵姿态地拍拍。然而捏到手中方才发现,竟然只有手心一团大小。方氏低头一瞧,这立即就惊了。白嫩嫩,肉呼呼,她握在手里连连捏了好几下还不舍得放地笑道:“满满这手生得真好,福气。”

一对白包子嘛,郭满早就了解了。于是不说话,就冲方氏咧嘴笑。

绷着脸的娴姐儿,眼风递了过去瞧。

这双小肉爪她早上就瞧见了,生得实在讨喜得很,当时她一看到就想捏捏看。可顾忌着新嫂子才进周家大门,姑嫂关系疏淡,娴姐儿便忍着没把眼睛往上头瞥。这时候到显得母女心意相通了,她娘捏着新嫂子的肉爪子就没松开过。

见娴姐儿眼睛转过来,方氏叹了口气,方才的事儿又重提。

“娘与你说的自然都是有道理的,你莫要再犟。”

一双儿女婚姻大事上都不叫她省心,雅哥儿是时运不济遇到谢家,娴姐儿可就完全是自己不愿,“风哥儿心里没你,这么多年你自己也该明白了。再这般耗着也不是事儿,听娘的,别犟了。”

娴姐儿不愿谈这些,抿着嘴不说话。

“娴姐儿!”还是这态度,冥顽不灵!

再不愿谈也必须谈,娴姐儿如今也十六了。别人家这个年岁的姑娘早该出阁,好生养的兴许连子嗣都生了,方氏语重心长地劝:“听说风哥儿年前才跟陛下请旨,今年四月南下南疆,协助翟大人处理西南蛮族骚乱之事。南疆在大召沉珂已久,没个两三年是他决计不会回京。届时你也十九了,可见他就没顾及过你。就算顾及了,你眼看着年岁大了,又可等得起?”

“娘,长风哥哥不是那样的人!”即便是她娘,娴姐儿也听不得她拿这样的话说沐长风。

周钰娴十分生气,饱满的嘴唇都在发颤,“长风哥哥只是没开窍,他不像大哥成熟心思深沉,他少年心性。等他成熟了自然不会…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才不会耽搁她,他会娶她的。

回回都说不通!

方氏心里是又急又恨,捂着胸口,恨不得一巴掌打醒她这女儿。任性也不是这么任性的,沐家那小子好她知道,可是人再好也得看缘分不是?没缘分就是没缘分,硬凑在一起也不过强扭的瓜不甜,娴姐儿怎么就不懂呢!

周钰娴就认准了沐长风,不管方氏怎么劝怎么吓唬,就是不松口。

郭满坐一边,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她虽说是嫂子,可也才进门一天而已。这么快就接触到如此私密的话题,她觉得自己承受不来。不过好在两人也没有拉她参与的意思,郭满就只能装聋作哑地等两人争执完。

说是争执,其实只是方氏色厉内荏地吓唬娴姐儿。

娴姐儿也是个主意大的,根本吓不住。

她也不与方氏争,就摆着一张不听不动的脸,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任由方氏操碎了心说干了唾沫,她也无动于衷。最后闹得没办法,方氏又不能真上手打,再说她也不舍得,所以只能放娴姐儿回去。

周钰娴冷着一张脸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方氏被她这做派又给噎不上不下,捂着胸口,手一指门外的背影不住地点。郭满赶紧倒了一杯茶,递给她缓缓。方氏接过去就一口灌,好半天才勉强收拾好了心情应付郭满:“…让你见笑了,娴姐儿这脾气。”

她真是疲惫,每日操持周府上下已经够忙了,还要为娴姐儿婚事提心吊胆。

“哪里的话,”郭满立马摆手,“娴姐儿是直爽性子,儿媳哪里会见笑。”

方氏为周钰娴的亲事烦也不是一天两天,沉沉叹了口气,不想再提。罢了罢了,儿女都是债,转头又看向郭满:“满满这时候过来是有何事?”

郭满于是立即将画作拿过来,笑道:“儿媳这儿有一副水墨。”

说着,她打开木盒,讲画取出递上去,“儿媳虽说才进门,却当真受了不少母亲私下的照顾。母亲惦记着儿媳身子骨,还特地叫夫君送来食谱给儿媳养身子,母亲真真儿费心了。”

漂亮话郭满张口就来,她轻言细语的。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方氏,真诚得像个不懂事儿的孩子句句发自肺腑,“儿媳心里头感激母亲慈爱,特地来道谢,谢母亲怜惜儿媳。不过儿媳不知母亲喜爱什么,便自作主张挑了幅水墨。”

方氏在耳濡目染二十多年,书画上自然重视。一听是画作,接过来便打开。缓缓展开一看,她面上的笑意立即就真诚了起来。

前朝怀无大师的嵩山鱼鸟图,看这笔触与印章,应当是大师盛年时的作品。类这种,当今世上,仅存不超过八张。听说当初画作一问世,便被江南一个富商给收藏了。现如今许多人见过的鱼鸟图,都是那富商怕人惦记,找人仿造的。旁人认不得真假,有幸见过真迹的方氏却认得,郭满送的这就是真的。

虽然只是其中一幅,却足以让方氏犹如喝一碗蜜水,心里甜滋滋的。

并非贪图这鱼鸟图贵重稀罕,她还没那么铜嗅,不过是心怀甚慰罢了。她私下做的那些事儿,是为了儿子往后能夫妻和睦些,原本也没想叫新媳妇知道。没想到新媳妇竟然全看在眼里,也记了在心上。

当真是个有心的好孩子,比谢氏懂事了不知多少!

“这就太贵重了,满满拿回去吧!”她小心翼翼地从卷轴的下摆往上卷,生怕碰坏了,“娘这儿要用画叫雅哥儿画两幅便可,娘不要你的东西。”

知道郭满在郭家拮据,这幅画怕是她嫁妆里头最贵的东西了。

想到这,方氏转头看向郭满的眼神慈爱了许多。她不过送了本食谱,这孩子就送了最宝贝的东西来,这么实诚的孩子,她都不知道话从何说。

“母亲你…”

“叫什么母亲,”方氏唉了一声,说道,“满满就跟着娴姐儿喊,叫娘。”

郭满最上道儿,立即道:“娘!”

“嗯,”方氏是真高兴了,越想越满意。虽说郭氏年纪小样貌也差,脾气却是真乖巧。古语有云,娶妻娶贤,纳妾才纳色。这般一想,儿媳妇也不算娶错人,“这幅画你且拿回去,我这里用不着。若是觉得过意不去,那便替娘好好照顾雅哥儿。”

雅哥儿好了,她心里头自然就高兴。

推辞来推辞去的,画最后还是没送出去,又完完整整地带回。

郭满回去路上,就忍不在住思考两件事:一是周家人怎么能个个都这么有原则,既然这么喜欢还不愿拿。二是这幅画真的很值钱么?方才方氏一看到画,眼睛噌地就亮了。

能让周家大夫人都惊喜震惊的东西,价值定然不会轻。

郭满敲了敲木盖,开始耻笑金氏号称满腹诗书到底得多学业不精。这八幅画挂在金氏正屋十多年,她日日看,都不曾表现得多重视。以她爱钱的性子,定然不能啊。十多年都不曾发觉画有何不同平常,还自诩什么文化人。竟叫她那么轻易拿走东西,郭满都要笑死。

这打脸打的够好玩儿啊!

这头郭满在嘀嘀咕咕,谢国公府谢思思今日准备出门去将军府做客。

沐长雪在府上办了个赏花宴。及笄礼前,将军夫人特意让女儿练练手,自己组织同龄贵女们来府上聚一聚。沐长雪一口气邀请了二十多个姑娘,为了办得热闹成功,她连不对付的谢家姑娘都不计前嫌地下了帖子。

谢思思上辈子还在周府当少奶奶自然没去,这次一听说,今日随谢家姐妹一并出门。

她坐在梳妆台前,一面由着丫鬟上妆一面在想一件事。

周博雅会阴差阳错娶了郭六,是她最始料未及的。但不得不承认,在知道这事儿之后,她心中涌出的庆幸与窃喜无以用言语明表。因为谢思思很清楚,这个郭六就是个短命鬼,神药补药地养着也保不住。至多两年,郭六必然会与世长辞。

诶,可怜了上辈子沐长风与郭六相识一载却为这丑八怪孤寡半生,谢思思想到此事无限唏嘘。

作者有话要说:月底啦,小天使们有木有液液,给我浇浇水啊

第16章

说来谢思思私心里其实十分艳羡这郭六。

虽说郭六早逝,但人的命数自来由天定,长与短早已注定。女子这一生不就为寻得一心人?前世的郭六何其幸运,叫沐长风那样的男子为她记挂半生。

思及此,谢思思再反观自己,心中不禁又妒又涩。

锦瑟不知自家姑娘又在悲苦些什么,想着外头谢家的马车早已候在门外,总不好叫几个姑娘等她们姑娘一个。于是叹了口气上前,轻声唤了声谢思思:“姑娘,姑娘?五姑娘六姑娘方才已遣人过来问了。咱们是不是该快些?”

谢思思蓦地惊醒,抬头看了眼锦瑟,意兴阑珊地开了妆奁着手上妆。

不过再是幸运又如何?

这辈子郭六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遇上沐长风。

抢破头嫁进了周府,遇上周博雅那个薄情的男人,她郭六这辈子到死也逃不了一个与她上辈子相同的结局。不,应当比她还不如。郭六没她的美艳,没她的显贵家世。无才无貌的,在周家根本无立锥之地,周钰娴一张嘴就能叫她羞愤欲死。

这般一想,谢思思心里畅快了。

她重生这一回兴许还做了件好事,叫沐长风省了半生的蹉跎。

“把我那件烟罗裙子拿来,今日我要穿那个。”

谢家是皇后的娘家,谢思思自然少不了这些稀罕货,光烟罗裁得裙子就十多条:“另,将娘娘赏的那副点翠也一并拿来。”

锦瑟如今只要她不哭就是大善,立马去取来。

谢思思不愧是京城一等一的好颜色。肤白貌美,湘妃色罗裙一上身,又点上最艳的口脂,整个人显得人比花娇。她揽镜自照,觉得还缺些什么。于是又提了朱砂笔,在眉心画了朵红梅。

“走吧,”谢思思扶了抚鬓角,掐着细腰踏出来。

锦瑟琴音松了口气,她们家姑娘可算是想通了。

马车上,谢家几个姑娘早已坐在里头等。

谢思思这头一掀帘子,脸一露出来,那叫一个艳光四射。她神色淡淡地与姐妹们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上车,眼风一扫,十分自然地坐在了几个姑娘的正中间。眼波流转间,她媚眼如丝。

谢家几个姑娘心里顿时就不高兴了。谢四往日未出阁前就跋扈,姐妹们忌讳着她得皇后姑母另眼相待,平日里自然会避其锋芒。如今谢四都被休回娘家了,还不改本性一上车就坐主位,真真儿碍眼!

谢七姑娘心里头不舒坦,故意拿话刺她:“四姐姐,听说今儿沐府赏花宴,对外说是说沐长雪请小姐们聚一聚,实则是将军夫人借机替沐大公子相姑娘。”

她声音软糯,带着绵绵的鼻音,倒也不显得恶意,“四姐姐盛装出席,是不是真不打算与四姐夫破镜重圆了?”

“小七,”谢五等她一番话说完,娇叱道,“怎么这般说话?”

“难道不是?”谢七鼓了鼓腮帮子,一幅年纪小口无遮拦的模样,“那郭氏算个什么东西?一场风寒就能挪位子…四姐姐你说是吧?”说着,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谢思思。

谢五立即拍了她一下。

谢七吐了吐舌头便住了嘴,却还拿白眼暗暗翻向谢思思。

谢思思眼睫倏地一颤,垂下眼帘。

谢七这一番恶毒的话,恰巧正中了她的心思。谢思思立即将头转向窗外,故作不听不理会。就听谢七抢白得逞了还不依不饶,嘀嘀咕咕:“不过四姐姐兴许早腻歪了这‘如玉公子’也不一定。”

“毕竟京中都在说,如玉公子是那蜡枪.头,生不出来子嗣…”她忍住红脸的冲动,装作无知地问谢思思,“四姐,什么是蜡枪.头?”

这话说得就十分不堪入耳了,大家姑娘,哪里能把这话说出口?

不仅谢七,就是一旁看热闹的谢五谢六也顿时面红耳赤。

谢思思一张脸都气得通红,脂粉遮都遮不住。她刷地抬起头,狠狠瞪向哄笑的谢家姐们。

稳坐钓鱼台的谢五一把捂住谢七的嘴,这下是真呵斥:“你快闭上这嘴!听听你都在说些什么?大家姑娘,谁人似你这般口无遮拦?”什么蜡枪.头不蜡枪.头的…这一字一字的真污人耳!

她一面抢着不让谢思思发作一面作势教育谢七,“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在主人家跟前嚼舌根头,叫你听得这些话?被我查出来,非全拉出去发卖了不可!”

谢思思面上发紫,嘴绷成一条线。

虽说周博雅这闲言碎语是她自个儿找人放出去的。心里最清楚是假非真,可她也仍旧不能忍受旁人对周博雅一个字的诋毁。

“确实要发卖,这般背后论人口舌,还污言秽语挂嘴边的人,早就该烂嘴巴了!”谢思思面上绷得紧紧的,说出来的话像刀子似的往人脸上戳,“若不然旁人听了怕是都要质疑咱们谢家姑娘的教养。姐妹们可不像我,你们亲事都还没定呢!”

谢五和稀泥的面色顿时僵硬了,抬头看向谢思思。

谢思思挑了挑眉,“五妹妹你说可是这个理儿?你的亲事婶娘还在四处相看。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出门在外的,自然要谨言慎行。”

谢五牵起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四姐说的是。”心里不痛快便转头严厉呵斥谢七,叫她莫要再胡言乱语。

谢七被呵斥得一愣,立即扭头去看谢六,然而谢六端起了茶盏不看她。她顿时噎了好大一口气,狠狠瞪了好几眼谢四才气哼哼地把头扭过去。

谢思思心中冷哼,抽出帕子压了压眼角,转头又看向了车外。

虽说周博雅生不出子嗣的消息是她派人散出去的。可这三人成虎不是说着玩,话传着传着,连她自个儿都有些相信了。谢思思一直耿耿于怀。她上辈子跟这辈子,嫁给周博雅三年都不曾有过孕。结果她一怒之下入东宫,没多久就怀上了。

这般一比较,周博雅在那等事儿上确实不如表哥,周博雅太敷衍。

思及此,谢思思便又忆起了周府的竹林与东宫后院儿激烈的欢好。藏在发丝中的耳尖悄悄红了。马车中几个姑娘心思各异,都没了再说话的兴致。

且不提这边谢家一众姐们的暗中机锋,周家这边,周钰娴也是要参宴的。

周家与沐家世代交好,周钰娴与沐长雪更是自□□心的闺中密友。沐长雪的花名册,周钰娴要排头一个。娴姐儿心知今日对好友来说格外不同,所以在穿戴上便多花些心思。特地选了一套藕色的广袖直裾,淡雅又不会喧宾夺主。

因着沐长风的事儿,方氏是不想她再去沐家走动,省得弥足深陷。然而不等她说什么,娴姐儿已经命人套好了马车,招呼不打一声便飞快走了。

方氏追都追不及,听下人回禀后十分生气,转头便命人去寻周博雅来。

周博雅正在屋里跟小媳妇儿说话。

说来也是稀奇,他本是个不喜吵闹的性子。结果取两任妻子都是闹腾的,前头那位闹腾是性子太蛮横,后头这个纯粹话多。叽叽喳喳的,也不知打哪儿来得满脑子古怪念头 ,前言不搭后语的,偏又叫人觉得好玩儿又乐意听。

苏嬷嬷来的时候,就是两小夫妻正靠在一处不知道说些什么。那新奶奶好似说了什么话,她们家大公子眉眼中的笑意都快溢出来。

苏嬷嬷十分震惊。

愣在门槛儿处,以为自己看花眼,还是清欢瞧见给拍回了神。

“这,这?”苏嬷嬷刚张了张口,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便立即压低了嗓音道,“大公子仿佛跟新奶奶处得还算不错?”

清欢已经看过几回,心里头已经淡定了。点点头,“…嬷嬷前来所为何事?”

苏嬷嬷这想起来事儿很急,一拍手道:“夫人那儿有些事要寻大公子商量。你快去禀了公子,就说夫人还在等呢,急得不得了!”

苏嬷嬷素来是个最正经的,说有急事那定然就有。于是清欢不耽搁,抬脚便走进屋。

苏嬷嬷等了一会儿,就见里头周博雅低头跟新奶奶说了声,款款起身出来。然后那小巧的新奶奶黑黢黢的大眼睛顺势就看过来,老远地冲她点头笑。苏嬷嬷猝不及防的有些受宠若惊,愣了愣,屈膝回了个福礼。

郭满挠了挠下巴,琢磨着既然紧急,她身为儿媳妇要不然也跟去?

她看看天色又看看从方才进屋就绷着个脸站她旁边不走的清欢,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突然问她一句:“你觉得,我应当跟着去么?”

清欢昂着下巴,姿态有些娇矜:“果然奶奶想得周到。”

这意思是希望她去?

…所以她等在这儿就是为了等她这句话?

郭满诧异地一眨眼睛,总觉得这清欢的态度突然变得有些奇怪。若是她没感觉错,先前这大丫鬟对她可是十分嫌弃的。

清欢被她盯得发毛,但也绷着脸硬是没走。

“罢了,”郭满拍着袖子艰难地爬起来,没办法,她实在不习惯古代跪坐的姿势。坐久了从膝盖往下全部都是麻的,似有千万根针在扎,“双喜,更衣。”

双喜正在外间儿张罗插花,闻言擦擦手便要过来。

清欢不知为何突然冒出了一句:“少奶奶穿那套湘妃色的襦裙最好。”

双喜一愣,回头瞪眼看她。

清欢对郭满不敢摆脸,对双喜双叶可不在意那些。当即挑了一边的眉,淡淡道:“我等做奴婢的,应当万事以主子为先。奶奶与能公子融洽和睦,那便是最好不过之事儿。”

双喜云里雾里的,有点懵:“…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