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什么呢!拄着唇, 干干咳了两下,周公子忙将这突如其来的念头给抛去脑后。

外头还在下雪,他于是伸手,替郭满将披风带子系紧些。双叶抱着伞过来,周博雅顺便也接过双叶的伞,撑开了便准备与郭满一起进府。

匆匆赶来的苏嬷嬷见自家公子亲自抱着个姑娘下来,顿时就是一愣,心想这是谁。

等双喜双叶从另一头冒出来,她难得绷不住脸,惊讶了。连忙扶着裙摆小跑下来,老远打量了郭满一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她们府上的少奶奶?那鼓囊囊的胸脯,不盈一握的小腰,一身极雪白的皮子。半年不见,少奶奶竟换了个人?

郭满听见身后脚踩积雪的咯吱声,才将将把脸扭过来便咧嘴一笑:“苏嬷嬷!”

苏嬷嬷靠近了,冷不丁地对上个灿烂的笑脸,心头被笑得猛然一酥。她仔细瞧了这极漂亮的姑娘的眉眼,还真是她们家少奶奶!

“少奶奶回来了!”

是啊,她回来了,郭满笑眯眯地点点头。

苏嬷嬷心里又惊又喜!少奶奶被自家公子喂成这模样,于是忙上来就想搀她。

郭满哪里用她一个上年纪的人扶,摆摆手就示意不用。苏嬷嬷也没勉强,又上上下下将郭满打量了一遍,越看越觉得生得好,跟公子堪称一对璧人。正琢磨着,就察觉了周公子瞥来的淡淡目光。

她一愣,收回视线,转过身来给周博雅行礼。

周博雅嗯了一声,冲郭满招了招手,“满满过来,路不好走,为夫牵着。”

古时候的鞋子都不防滑,走雪地里确实吃力。郭满小心地绕过苏嬷嬷,靠近了周公子身边便抓住了他的手。周博雅捏在手心,带着她一起往阶梯上走。

落后一步的苏嬷嬷后知后觉,公子这是不喜她盯着少奶奶瞧?

摇了摇头,于是跟上两人。

这半年,小夫妻俩都不在府上。京城许多事儿不清楚,府里有什么也不知道。周博雅早回来了十几日,但在屋里养伤,也等于没回来。年过后就该世家间走动人情,苏嬷嬷亦步亦趋地跟着,张嘴便说府上近来发生的事儿。

除了周钰娴回府,去北国和亲之事已定意外,也没什么其他要紧事儿。苏嬷嬷说得快,说着说着便想起郭满怕是还不知道府上多了一位娇客。于是又将大公主回府带了个表姑娘回来说过给她听,这表姑娘如今是寄住在福禄院。

表兄表妹这类在古代简直不要太多,不稀奇,郭满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再然后,便是郭家与安陵侯府开亲之事。苏嬷嬷说,郭嫣将于明年二月十六出嫁。金氏特地送了请帖来,请周家上下去喝杯水酒。

“出嫁?”郭满不确定地又问一遍。

苏嬷嬷听她特意问出嫁,笑道:“是出嫁,正妻。”

郭满不由地挑起了眉,心中诧异又觉得十分神奇。不得不说,这金氏还当真能钻营,就郭嫣那样的身世,还被她给钻营出花儿来。

双喜双叶还要指使下人们将东西搬进府中,下了车便没跟着郭满。上午他们车刚到城门外,周公子便命人递了信儿回府,想着福禄院那边怕是早就在等了。于是便不多说其他,带着郭满直奔福禄院。

他们刚进了二门就遇上福禄院的桂嬷嬷。桂嬷嬷见到小夫妻俩,上来便直说大公主一早就在等,望公子少奶奶快些。

确实有些晚,再过会儿就是酉时了。于是两人不再耽搁,加快脚步随桂嬷嬷走。

进了院子,果不其然一家子女眷都在。

正对着门的高座上自然是大公主,下首周家两个正房夫人都在。再往下,便是周家的几个姑娘。一进门,在座的眼睛就全转过来。且不提一家人看到郭满大变了模样瞠目结舌,就说赵琳芳看到顶头的周公子,心都不会跳了。

这,这人,这人是周家表兄?

赵琳芳眼里顿时除了周公子,再看不进其他人。素来小心翼翼关注周府每一个姑娘说话的她,连周家三姑娘在她耳边连连惊呼‘大嫂变得好漂亮’,她都没听到。盯了一会儿,怕自己眼神太露骨了不好,她忙捂着胸口低下头遮掩,可袖笼里的手指却在微微地发颤。

这个仙人一般的公子,是她的表兄…

郭满敏锐地察觉到视线,眼睛追过去,就看到一个姑娘垂头敛目地在饮茶。眼睛盯着案几上摆着的果子,似乎看得入神,并没看过来。

她眨了眨眼睛,没在意,扭头跟周公子一起上去给大公主磕头。

大公主也惊得不轻,她可记得很清楚孙媳妇才进门那瘦巴巴的可怜模样。抬了抬手示意两人赶紧起身,便冲郭满招了招手,叫她过去给她瞧瞧。

郭满于是连忙放开周公子的手,屋里人这才注意,小夫妻两是手牵手进门的。屋里人顿时忍俊不禁,周家五姑娘周钰敏那小丫头活泛,故意噗嗤一声笑出来。惹得周公子悄咪咪红了耳尖。郭满这厚脸皮的人无知无觉,径自走到大公主跟前。

大公主上下打量了郭满,眼睛重点在她耸出来的胸脯上落了落,促狭地笑了句:“雅哥儿,管蓉你回去得好好儿赏一赏。”

双喜平日里喂郭满的吃食,是管蓉嬷嬷教的。

周博雅不明所以,听这话只点了头。

上首大公主忍不住就笑出声来,她一笑,就不像后宅的妇人,而是朗声大笑,很有几分开阔的气势。郭满心里清楚,听了这话,回头故意冲周公子眨一只眼睛。周公子不知她在耍什么宝,扭头却见自己母亲以及婶婶都捂着嘴笑起来。

“养得好,”大公主止了笑,捏了一把郭满的脸颊,“孙媳妇能吃是福。”

郭满:“…是,祖母。”

说来郭满嫁给周公子,与大公主打交道委实不算多。除了初嫁那几日晨昏定省来福禄院,后来大公主叫府上女眷都不必来,便甚少踏足此处。再然后大公主去白马寺礼佛,未归之前她又陪周公子南下,就见过几次,郭满也摸不清她的脾性。

大公主又打量了郭满几眼,才放了她的手。

一旁方氏则是十分欣慰。旁人不知道,她这心里可藏着一件事儿。就是媳妇儿娶进门还是个女童这事儿。说来也压在她心里半年了,为着家里和睦府里上下都瞒着。此时她心里比谁都高兴,身子养丰腴了初潮也就该快了。

方氏琢磨着,寻个恰当的时机再问问儿子。

给大公主磕了头,再要给方氏也磕个头。下人摆了铺垫,两人行礼,大公主便要打发两人下去歇息:“舟车劳顿怕是也累,到这里就行了,快回去歇着吧。”

方氏心疼儿子身上还有伤,自然也这么说,催促着周博雅回去歇着。

于是两人便没多留,告辞回西风园。

人一走,一直低着头的赵琳芳抬起了眼。她坐在姑娘中间,都是一群青葱少女,自然也不显。眼睛于是便控制不住地沾到远去的两人背影上,一高一矮,她只看得到高挑的那个。远处的周公子身姿颀长,背脊笔直,宽肩、窄腰、长腿,芝兰玉树,清隽出尘。正应了她诗集里的那首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二房三姑娘周钰灵捏着自家小妹的手,小脸儿晕红:“嫂子吃什么了,如今可真好看!”

周钰敏也觉得,一个劲地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周家二夫人点着小女儿的鼻子笑:“什么吃什么?你嫂子那是长开了!她家里人生得极美,她自然就美。再说,往日你嫂子也不丑,不过是太瘦了些。”

周钰敏才不信,她明明听到祖母说该谢管蓉嬷嬷,自然是用了法子的。不管用了什么法子,她也想变得这么好看。周钰敏琢磨着,寻个机会定然向嫂子讨教讨教。暗自做了决定,小丫头这才注意到身旁表姐一直没说话。

扭头看向赵琳芳,就见她眼睛一直盯着对面的周钰娴。

“表姐,你盯着大姐的裙子作甚?”小姑娘心下觉得怪,张嘴就问了。

赵琳芳其实在发呆,闻言当下回了神。抬眼见周钰娴的眼睛看过来,她脸颊不自觉地红了。垂下眼帘一幅羞愧的模样,轻声细语道:“没,没什么,只是觉得大表姐裙子的绣的花样子好看,多看了几眼。”

大公主也看过来,周钰娴的裙摆下面绣满了梅花,确实好看。

想着,她忆起方才瞧见郭满身上的衣裳,于是便开口道:“老大家的,一会儿你开个库房,拿几匹好料子出来,给孙媳妇和府里几个姑娘都做几身衣裳。”

方氏自然也注意到郭满的衣裳品质很次,点了点头:“娘放心,儿媳省得。”

第87章

周公子送郭满回了屋,换了身衣裳就去了前院书房。

如今正值年假, 周家几个男人都休沐在家。周太傅难得从繁忙的政务中闲下来, 正在前院的梅林里煮茶赏雪。周公子过来之时, 太子也在,两人盘腿对面坐着。在谈近来新一届科举以及东宫幕僚全盘清洗之事。

荆州之行叫赵宥鸣看清许多事,心性也坚定起来。

因着周绍礼颇有些文人情怀, 前院梅林的雪从下起至今都未曾清理过。此时莹白一片的雪地里, 盛开着红而艳的梅花,红得耀眼夺目, 仿佛上天亲自操笔作下的最美水墨杰作。周太傅是太子的老师,师徒二人仰望着雪色,面上是相似的怔忪。

遥遥看着周公子从长廊那头过来, 太傅身旁的小厮便在一边又铺了一块软垫。

“此次荆州瘟疫,太子殿下做得好。身先士卒,爱民如子,此乃大召百姓之幸。”默了许久, 周太傅突然道, “但殿下莫忘了一件事,国不可一日无君。身为储君, 殿下赌一时之侥幸,以身犯险是大忌,往后切记不可冲动行事。”

“太傅此言差矣。”

赵宥鸣对此不敢苟同, 道:“孟子有曰, 民为贵, 社稷次之,君为轻。孤深以为然。大召名为赵家天下,实则百姓才是国之根基。若没有百姓的拥戴,赵家又算的了什么。孤并非赌一时之侥幸,而是做了孤该做之事。孤的一条命是命,一城人命更是命。若孤今日贪生怕死弃了一城,往后就为求自保能弃两城,三城,四城…”

有一便有二,有二便有三,错的事必该在从头斩绝。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是太子对自己的要求。

周绍礼闻言,却摇了摇头:“殿下这是矫枉过正。”

“并非是殿下所言有错,只是东陵城之事不该与其他情况同一而论。”周绍礼饮了一口茶,淡淡道,“任何事在做之前,殿下应当衡量它成败的可能。若是必死的结局,不分青后皂白横冲直撞,只会头破血流,继而因小失大。”

“殿下可曾想过,若是您陨于东陵城,这太子之位将落在何人头上?”周绍礼十分漠然地道,“那后来之人可有殿下的仁心?舍本逐末,并非明智之举。”

“太傅所言,孤心里明白,”太子不服,拧着眉头道,“可孤身为一国储君,不该以得失来衡量百姓的性命。但凡有一丝希望,孤都要为百姓争取。若是孤都不敢担起一城百姓的生死,将来又有何胆量去担起万民福祉的重责?”

周绍礼见他倔强,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青年人的意气。

他此言并非在否定太子的作为,这天下事,并非非此即彼。周绍礼劝言主旨是叫太子知晓变通。为君者,爱民如子是好事儿,这点他绝不否认。但一国之君,周绍礼认为太子应当要首要明白一点,君主乃一国之掌舵者。

一艘正在行驶的大船,若掌舵人身死殒命,那这艘船将驶往何方?

大召屹立在这片土地几百年,此处之所以称之为大召,是因为一个强而有力的皇权自上而下的治理管控。若是上层土崩瓦解,下层自然一盘散沙。太子这是钻进了牛角尖,周绍礼叹了口气,太子太年轻,心性尚且需要历练。

周博雅走过来,见祖父与太子似乎争论着什么神色颇有些凝重,不由地挑了挑眉。

赵宥鸣抬头瞥他一眼,叫他坐。

周博雅款款走过来,掀了袍子的下摆,盘腿悠悠地坐下。

廊下的风雪还在下,屋里烧着地龙,开了窗也并不冷。他垂下眼睑,一手按着衣袖,一手勾起了茶壶为自己斟茶,一室静谧。

顿了顿,就听太子突然又开了口提起荆州瘟疫,朝廷的论功行赏之事。

按理说此次瘟疫药方的钻研之所以坚持下去,直至后来彻底攻克,救下一城人命,周博雅厥功至伟。然而碍于惠明帝忌讳皇子与周家攀上关系,明面上,周家还是要中立的姿态。如此,周博雅的功劳自然不能搬到明面上去。

太子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此时看着周博雅很有几分歉疚。

“博雅放心,你为瘟疫所做之事,孤都铭记在心。”

名与利,周博雅都不能认下,但该给的奖励总是要给到周家人头上。

太子来之前已琢磨了许久,是带了个既不惹人注意又按周家人心的法子来的,“虽说博雅不能领功,但提供药方之人却是可以。听说时疫的药方乃弟妹所有之物,孤可以借此,亲自为弟妹奏请父皇册封三品诰命。”

周绍礼不知此中还有郭满的一遭,诧异地看向周博雅。

周博雅笑了笑,面不改色地替郭满揽功:“确实是满满的功劳。治疗时疫的方子,是满满陪嫁的孤本里一张方子,当初也是抱着症状相似,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试一试。药方真的奏效,是满满的运气。”

“哦?”周绍礼这就惊奇了,孙媳妇还有这等运气?

太子身为当事人,自然最有感触。于是点头附和了句,“这般说来,弟妹还是孤的救命恩人?”

周公子说这一段,就是在等太子这句话。

于是淡声道:“殿下言重了。”

太子笑了起来,这周博雅,明目张胆地替他那媳妇讨赏。沉吟了片刻,道:“这般看来,三品诰命是孤小气了。那提高一品,正二品诰命如何?药方的功劳很大,但弟妹尚且年轻,又并非原配。诰命册封太高,朝堂老臣那边便有些说过不去…”

周公子抬了眼角,尚未开口。一旁周绍礼忍不住笑,“那可不行,这要是奏请了,孙媳妇的诰命比博雅的母亲还高三级,这可是要乱。”

他看了眼周博雅,提了个折中的法子,“殿下不如还是三品。不若惠及博雅她母亲,提一提博雅她娘的品级。”

这番也有理,太子沉了眼眸,还真琢磨起来。

郭满还不知道,前院太子与周太傅两人,三言两语的就为她定下了三品淑人的诰命。此时她正眯着眼坐在浴桶里,兴致勃勃地搓泥巴。因着身上天儿太冷又在外头,双叶怕她沐浴冻着了,愣是拘着她不叫她沐浴。

憋了五日没洗,郭满觉得自己身上都要嗖了,此时搓得可起劲。

一面搓,一面饿得肚子咕咕叫。

自从身体调养过来,她就饿得特别快。不怪周公子说她整日瞎吃,郭满自己也得承认,她真的吃得太多。不过好在肉会长,郭满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大大大肉包,腰没粗,肉全长在它该长的地方。短短半年,成果不要太理想。

靠在浴桶边沿的郭满不由惆怅,她觉得做人该学会知足。

以她的小身板,就该配这种分量的包子,过犹不及。郭满近来发现,身高不能继续往上窜的话,穿衣服真好特么难看。抓了飘在水面的湿帕子漫不经心地擦洗着,在这个衣裳臃肿的年代,郭满的新理想就变得特别切合实际——若不能长出一双傲人的大长腿,请让她的包子莫再生长(…)。

胡思乱想许久,浴桶的水都有些凉了。

外头守着门的双喜见时辰差不多,敲了房门提醒她赶紧起身。

郭满身上的姨妈还没走干净,还剩一点。虽说只剩一点儿,郭满也不敢耽搁地起了身。毕竟依她这个恐怖的疼法外加高烧不退,郭满也怕凉水泡久了受凉。她如今这个身子弱得很,郭怕死很怕自己一场风寒去半条命。

仔细地擦干了水,她趿了鞋子慢吞吞爬出来。

出了浴桶,郭满才感觉其实并不冷。屋里烧了地龙,暖烘烘的。于是小衣也没穿,亵衣随意地套在身上便转出了屏风。正巧这时候前院散了场,周公子披了一身寒气从外头回来。双喜还没推门呢,周公子自己便堂而皇之地推了门进屋了。

双喜等人一愣,眼睁睁看着周公子进去就顺手戴上了门。

差点碰了鼻子的双喜:“…”

屋里郭满套了亵衣就啪嗒啪嗒跑去飘窗边坐下。她如今被周公子带出来的毛病,也喜欢坐在明亮的地方。屋里没人,脸皮厚比城墙拐角的郭某某草草系了腰带,上衣的胸口就这般豪迈地敞着,正仰着头擦头发的末梢。

头发太长,末梢染湿了,水滴个不停。

周公子走得急,推了门进来迎面就看了个正着。只见珠帘的那一头,他的小媳妇儿身披一层莹白的光,仰首懒懒地坐在软塌上。脖子纤长,拉出一道优美的弧度,显得从脖颈到锁骨的的皮肤细腻又白皙。头发乌黑洒在肩上,她专心地擦着,大眼睛半睁半合,一对极其漂亮的物什儿便欲抱琵琶半遮面地露出来。

偏偏他眼力极佳,非常清晰地看到雪峰顶端粉红的色泽。

手脚快过脑子,周公子啪地一声关上了门,将正要跟进来的双喜等人给关在门外。郭满黑黝黝的眼睛看过来,就看到背对着她站在门口的周公子。

郭满眨了眨眼睛,擦头发的手停下:“夫君?”

周公子跟聋了似的没搭理她,手下却鬼使神差地插上了门栓。

屋外听到啪嗒一声栓门声的双喜及一众下人,“…”

第88章

看着紧闭的屋门双喜十分莫名, 试探地敲了敲, “公子?”

立在门前一动不动的周公子眼睑低垂下来, 眼睫遮掩下的眸光闪了闪,权当听不见。郭满倒是听见了, 看了眼映在白纱上的影子又将目光落到周公子身上。周公子转过身来, 淡淡的神色不变,眼睛却瞥向一边不直视郭满。

“衣裳拢好!”

郭满低头看了眼胸口,恍然大悟他为何这番别扭反应。随手将擦头发的汗巾子丢一边, 她趿了鞋子下榻, 坏心思如泉涌汩汩地冒出来。

郭风骚一拨头发, 故意冲周公子挑眉,“好看吧?”

周公子有些不自在, 既没说好看也没说不好看。飞快地瞥了眼郭满又移开,手拄在唇下干干地咳嗽了两声, 压低了嗓音呵斥:“莫淘气,衣裳好好穿!”

郭风骚怎么可能听他话?女人生得一魔鬼身材有多难?这是飞机场和四川盆地所无以企及的美梦。此时不骚,更待何时?!

于是趿着鞋子, 郭风骚迈着蛇形的步伐妖娆地走过来。那架势,恨不得把小腰给拧成麻花。

周公子本来心头跳得飞快, 挺羞涩的。看她作孽一般这么拧着过来,那点子脸红心跳突然被人按住了,他只觉得无语凝噎。

面无表情地看着郭满闹腾, 嗯, 毫无表情。

郭风骚被嫌弃了也无知无觉, 兀自拗蛇形走位拗得欢乐。一边走她还一边晃悠,周公子看着,嘴角猛地就是一抽。

从飘窗到门前的这点路,若在平日,她走过来顶多也就几十步。此时她故意作妖,愣是走出了天荒地老的架势。周公子忍不住扶额,这么走非得闪了腰不可!

心里才这么想,耳边就正巧听到珠帘那头传来咔嚓的一声脆响。扭得欢快的郭满仿佛卡住了似的,整个人都僵硬了。

周博雅眉心跳了跳,抬了眼,就看到郭满一双大眼睛默默盈满了泪水。她哭丧着一张脸,一手抚在后腰上,可怜巴巴地冲他喊:“夫君,快来扶一下妾身,腰好像扭到了…”

周博雅:“…”

该!周公子都要气乐了,叫你爱作妖!

周博雅都不想搭理她,但见她委屈兮兮的,没好气地走上前。

一把将她衣裳给拉好,弯了腰,打横将人给抱了起来。郭满被他稍稍动一下就疼,扯着脖子哀嚎,“轻点轻点,妾身的纤纤细腰它闪着了,夫君你慢点,要断了要断了!!”

把人笔直地放到软塌上,周公子冷着脸帮她系带子:“疼吧?”

疼!郭满点了头,疼死了!

“活该!”

郭满:“…”

周公子见她卡住,忽地哼了一声笑,双手合十,握住了她的腰肢。

郭满眨了眨眼睛,不晓得他要做什么。

就在郭满如此不明所以的盯视中,淡淡地转开了视线,然后啪地那么一拗。只听一声杀猪似的嚎叫响彻天际,郭满的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完全没料到他居然是这种人,如此心狠手辣!

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郭满恶狠狠地扑到他身上,张嘴就要咬他。

咬死他算了,如此迟钝的男人留他何用!

周公子反抗都没反抗地就被她扑到在软塌,后脑勺直接撞得嘭地一声响。

他闭了闭眼,刚要开口说什么,郭满的牙齿就已经啃在了他因动作太大松了领口而露了出来的锁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