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郭满完全没听出来差别。伶人突然就放下琵琶跪下来,她都不知道为何。扭了头见周家几个姑娘都看过来,眼睛幽幽的,一旁的赵琳芳眉头更是皱了起来。郭满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她方才弹错了音。

在座没有长辈,自然身为长孙媳的郭满身份最大。她有些无奈,摆摆手表示无碍。那伶人无措地看看其他人,周家几个姑娘都不是个爱计较的性子,默认了郭满的话。

伶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忐忑地爬起来,抱着琵琶又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

吃饱了就困,这是人之常情。郭满吃多了,耳边在听着伶人毫无起伏的曲子,两只眼皮沉得仿佛有千斤重。这吃饱了就睡的德行,看得周钰娴姐妹几个好笑不已。赵琳芳心里却在鄙夷郭满,鄙夷她又懒又馋,上不得台面。

还是娴姐儿见郭满实在困,打发了下人去告诉上头一声,献艺到此为止。

司教坊的班主吓得不轻,以为伶人犯错惹恼了贵人,连声地跟周家管家请罪。管家无奈,给他指了账房的路。班主惴惴不安地出周家后院到了账房处。等领了丰厚的报酬,意识到并非犯错惹恼了周家才慢慢放下心。

这日夜里,郭满又做梦了。

她已经很久没做过这样的梦,两个自己。梦里的两个郭满,虽然都叫郭满,却长着两张不一样的脸。一个是她如今的模样,另一个是她曾今的模样,丰润玲珑与骨瘦如柴同时出现在这个怪异的梦里。

丰润玲珑的郭满如影随形地跟着骨瘦如柴的‘郭满’。眼睁睁看着她从撞柱子抢亲事,到战战兢兢地十几台寒酸的嫁妆嫁入周家,再到洞房花烛夜。明明该一起上榻,可自卑的‘郭满’却不敢靠近天神一般的周公子分毫,甚至连交杯酒都不曾与周公子喝。次日一早,一夜未眠的她带着双喜双叶就十分自觉地搬到耳房去住。自此与周公子分房而睡,甚少交集。

郭满飘在半空,见周公子将所有的都看在眼里,什么都没说,他冷眼旁观。

这个梦漫长而诡异,郭满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周公子漠然的态度,两人浑浑噩噩的相敬如宾。如此一年之后,骨瘦如柴的郭满就在一场风寒中咽了气。

‘郭满’咽气之后,她突兀地就醒了。

一睁眼,近在咫尺的是周公子一张红而润的唇。

唇珠微微翘着,仿佛在引诱她亲吻。郭满忆起梦里的一切,忽然有种不真实感。周公子虽说性子疏淡却并非那样冷血漠然的人,她郭满更是个不知自卑为何物的凑表脸,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结果?

这个梦,实在是太诡异了。心里觉得古怪,她于是张嘴就咬住了面前人的唇珠。

周公子眼睫抖了抖,慢吞吞地睁开,眼里还带着几分不清醒的懵懵然。

“…满满?”

刚睡醒的沙哑,能撩得人耳廓发麻。

郭满含着他的唇珠,含含糊糊地笑:“夫君,恭祝你新年事事如意。另外,自今日起睁开眼睛起,妾身就十六岁啦!”

周公子的眼睛渐渐清明,眼底染上了丝丝缕缕的笑意。

他刚要说话,口中就钻进来一条灵活的小鱼。活灵活现,带着丝丝的酥麻从唇齿间游走到舌尖。周公子想追,却根本追不住,反倒被她勾着舌尖闹腾得呼吸都粗了起来。

一大清早的就这么闹腾,周公子遭不住,强行把人从身上扯下来。

狼狈地只穿着亵衣便逃下了榻,一阵风地刮去了屏风后头。隔着轻纱帐与帷幔,那里先是有淅沥的水声,渐渐的变了味儿,传来男人低沉而暧昧的喘息声。

周公子昂着头慵懒地倚在软塌上,嘴唇微张着,白如玉的脸颊染了醉人的薄红。他心里如今为自己特地等到初六才动郭满感到深深的自作孽,不可活,但却还莫名其妙地就是坚持着没动。此时咬牙切齿地想着:初六那日,有那小丫头好受!

郭满被屏风后头的声音弄得头皮发麻,此时趴在床榻边缘,终于有了点真实感。看,梦就是梦,跟现实完全不一样。周公子非但不冷血还十分温柔,这个才是现实。

莫名其妙悬起来的心,此时放了下去。

郭满就喜欢招惹周博雅,她于是趿了鞋子跑下来,顺从心意地去招惹他了。且不提周公子被她招惹得差点就没忍住当场办了她,转眼,初六就到了。

第93章

初六这日, 芳林苑上下明显觉出不同来。主子高兴, 苏嬷嬷笑脸迎人, 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子喜气。下人们心里还在猜着, 果不其然用罢了午膳,方氏便命人开私库。特地挑了好些好东西,由苏嬷嬷领着风铃几个一等丫鬟亲自送去西风院。

一面走,苏嬷嬷就一面笑,初六这日子选得可真好。

从去岁腊月二十八起就断断续续没停的雪, 昨日停了, 正巧这一日天儿也好。风也好,暖洋洋的光照得雪地里白莹莹的发亮, 可不就是个顶好的日子。

郭满身子不好这事儿, 当初苏太医一把脉摸出来就被方氏一力瞒下来。周家上下除了芳林苑与西风园,可是都不知情的。今儿她们过去,是打着替郭满添置新衣的名号。新房年三十那日便布置好了,苏嬷嬷亲自过去是代替方氏指教郭满人伦之事,二则是送上一对龙凤烛,亲自铺元帕。

大公主听说这动静, 只当大儿媳瞧孙媳妇穿得寒酸,贴补她。想着大过年的孙媳妇一身旧衣确实可怜, 于是也开了私库, 吩咐王嬷嬷挑了一堆好料子给西风院送去。

这一下午的, 清净的西风园难得热闹。

福禄院离得近, 两拨送东西的人正巧在门口碰上。王嬷嬷与苏嬷嬷寒暄了片刻, 把料子送到管蓉手上便先走了。剩下苏嬷嬷则端着东西去了正屋。

风铃跟在苏嬷嬷身后,心中不免又酸又涩。

往日她还存着妄想,少奶奶童女碰不得,公子早晚要在府上最出挑的丫头当中选一个贴身伺候。她等着等着,才一年不到,那干瘪的少奶奶就跟鼓胀了气的牛皮,眨眼间就饱满丰润了起来。如今胸脯是胸脯,臀是臀的,比她这身段还出挑。

这苏太医当真就这么医术了得?方子这么见效?怎地半点念想不留给她。

一面心里郁郁,进了屋,立即又发现屋里的布置变了。这还是周博雅成亲之后,她头一回进周公子的内寝。西风园往年是周博雅自己的院子,布置最是清雅简洁。落霞院那样富贵奢华的院子,才是给周家长孙媳妇住的地方。

当初因着谢家那个嫁妆不拿走,不得已把公子的独院改成新房。如今这西风园倒是渐渐成了夫妇二人恩爱的小筑。屋里处处露着女子生活的痕迹。小到窗台摆着的花,饮茶的杯子,大到屏风,每一处都留着女主人活泼的气息。

宽敞而明亮的屋子,特地用珠帘隔出来个小间儿,用作男主人处理公务的书房。周公子甚至将他的卷宗书本全搬进来,贴墙的那面架子上,摆满了各色书籍。此时人正在珠帘后头,端坐在飘窗边垂头卷宗。

进屋擦洗的小丫头们忍不住瞄珠帘后头,苏嬷嬷却有些想笑。

青天白日的不去前院书房,偏要在后院窝着,怎么也不像公子这性子做出来的事儿。听说少奶奶领着人去后厨了,公子该不会特地在屋里等着少奶奶的手艺吧?

苏嬷嬷还不知周公子嗜甜,此时只当小夫妻俩感情好,心里替方氏高兴。

不过周博雅还确实在等,郭满不知从何处听说再有一个月是他的生辰,兴致勃勃地领着丫头去后厨,说是试做一种新点心,将来给周公子贺二十一岁寿。他此时留屋里并非在专等那点心,他是捧场,小媳妇儿这般贴心,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莫辜负了。

冠冕堂皇的理由,周公子自然坐得稳稳当当。

郭满人不在屋里,苏嬷嬷便将那黑盒子交给了周博雅。左右人伦之事,夫妻二人有一个懂就行,并不一定非拉着郭满耳提面命。周公子接过了东西,她指使风铃去布置龙凤烛,自己则拐进了内室铺元怕。

今日洞房花烛这事儿,只有西风园和芳林苑贴身的下人清楚。

管蓉嬷嬷初初惊讶郭满嫁进门快一年尽然还是个姑娘家,但一看苏嬷嬷那态度,就明白这事儿主人家都清楚。主人家不在意,她一个下人自然也没什么好在意。方才王嬷嬷送东西过来,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一个字没提。

见风铃换个龙凤烛都磨磨蹭蹭,折腾了半天,差点没把好好的龙凤烛给刮花。管蓉嬷嬷心里不大高兴,但风铃也不是西风园的下人,看不过眼她便亲自拿过去换。

风铃也不勉强,转身就出去了。

等苏嬷嬷从里屋出来,就看到风铃不知何时抱着几支红梅回来。此时咬着唇在珠帘前踟蹰不前,望眼欲穿地透过珠帘看着里头的人,想进去又不敢。

苏嬷嬷眉头不由地皱起来。

她这才注意到风铃的不同。只见风铃一身色泽极鲜亮的薄袄子,秋凉的天儿才穿得那种。腰肢掐得极细,胸脯怒耸,从头到脚一身簇新。出门前她这一身,苏嬷嬷也是看在眼里的。原本她是想大过年讨一份好彩头,如今再看,怎么都变了味。

苏嬷嬷从来不是个眼瞎耳聋的,当下脸就这么拉了下来。

风铃没注意到身后苏嬷嬷在看着,她踯躅了片刻,似乎心一狠,撩起珠帘便要进去。

苏嬷嬷本还想着只要她有分寸,别不着五六地妄想公子,她就当没看见。谁知风铃不仅没自知之明,竟然还在公子少奶奶洞房花烛的好日子给主子添晦气,她心中不由失望。在风铃踏入一只脚前,张嘴把人喊住。

“公子在处理公务,莫要进去打扰。”

还给她留了体面,苏嬷嬷声音压得极低。

“嬷嬷?”风铃扭头一看背后站着个人,心里倏地一虚。她眼睛飞快闪了闪,然后就镇定下来。牵起了嘴角,浅浅一笑,“这是刚折下来的红梅,香气宜人…”

苏嬷嬷却没似平日和蔼,眼眸沉沉地看着她,暗含警告。

风铃笑着笑着,便笑不下去。

低头看了眼开得极艳的梅花,她低着头退出了珠帘三步远。苏嬷嬷却没说她什么,只叫她先出去等着,自己则进去里屋周公子告退。

冬日昼短夜长,似乎手头的事儿还没做,天儿就黑了。

郭满的点心最终没能进周公子的口,只给他闻了个味儿就全端去芳林苑。方氏听苏嬷嬷说了郭满在后厨忙活的事儿,这是故意在憋屈自家儿子。问你什么都不说,嘴紧得跟蚌壳似的,她非得叫这小子憋屈一回。

不得不说,方氏大蛇打了七寸,周公子等了一下午没尝到一口,晚膳都怎么没用好。还是郭小满见他闷闷不乐给他泡了杯蜜茶,把人给哄高兴了。

见着周公子眼都亮了,郭满心里又得意又觉得一言难尽,她就没见过这么爱甜的人。

天色越来越黑,廊下亮起了灯笼。

今儿双喜双叶特地准备了香薰,仔仔细细伺候着郭满沐浴更衣。管蓉嬷嬷更是天一黑就亲自点上了龙凤烛。西风园里弥漫着一股暧昧又郑重的氛围,郭满本来没怎么当回事儿,莫名其妙地也被她们给弄得紧张了起来。

新制的衣裳昨日送到了,浆洗烘干了,今日才拿过来。

此时郭满穿着火红的小衣,绳子绕到脖子后头系着一个活结,多余的红绳拖下来,显得人骨质纤纤。薄如蝉翼的亵衣笼在身上,若隐若现地看清里头纤细的蝴蝶骨,别提多诱人。她一脸不自在,盘腿端坐软塌上由清欢给她熏头发。

用得什么香她不知,只知道气味若兰似梅,十分好闻。

一通珍而重之的忙活,等人全退下去,周公子才湿着头发从屋外进来。

正屋被郭满给占了,他则去了前院梳洗。这般冷的天儿,顶着半湿的头发走了这一路。周公子眉眼仿佛都染了一层薄霜,浑身冒着寒气儿。

屋里烧着地龙,他面上的寒意便柔化成水,打湿了眉头鬓角,反倒衬得周公子肤若凝脂,发丝如墨。郭满有时候就想不通了,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斯俊美的男人。但周公子就用他那毫不在意的眼神告诉她,就是有。

堂中央的龙凤烛火光闪了闪,周公子解下外袍进了里屋。屋里下人全退了干净,此时他的小媳妇儿正披散着头发坐在软榻上直勾勾地看他。

周公子脚下顿了顿,而后抬了长腿,毫不犹豫地走了过来。

郭满抓了抓脸颊,偏过头去,难得老脸有些发烧。

转念一想,她郭满是那么容易怂的?于是又十分硬气地把头扭过来。然而才扭过头,差点就蹭到周公子的脸颊。只见不知何时靠近她的男人此时已经弯下了腰。一手穿过她的膝盖窝,一手穿过腋窝,将人打横捞了起来。

差点被口水呛了,郭满这时候还要作一把死。她空着的手掀了掀自己薄如蝉翼的亵衣领口,挺着胸笑眯眯地问周公子,“好看不?好看吧!”

本以为周公子像往日那样斥责她,或者不理她。然而今夜的周公子十分诚实,他真的低下头人在认真看,那幽沉沉的眸子任谁看了都要浑身发软。就见他眼里已经染上了丝丝缕缕的欲色,仿佛堕落地域的神魔。

他低头在她胸前隆起的顶端轻咬了一口,低沉地笑:“好看。”

还一手抓着自己领口浪得不行的郭满低头看了眼,再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一张脸,瞬间呆若木鸡:“…哦。”

墙角的雁足灯全都点燃,正中央的龙凤烛噼啪一声脆响。屋里骤然一亮,然后又稍稍暗了下去。紧闭的门窗艰难地抵御着屋外的寒风,被风吹得阵阵作响。

周公子抱着娇软一团的人,一步一步走进内室,而后把人放到了软塌上。

第94章

夜色越发深沉, 四下里静得仿佛只剩紧闭的门扉里飘出来令人脸红心跳的声音。男子低沉的粗喘与女子软糯的娇吟交织在一起, 混合着吱呀吱呀的床榻摇晃声,从后厨回来的双喜满面通红地蹲下来,两手抱着耳朵一阵猛搓。

…还不消停啊?这都三更天了。

屋里郭满两臂无力地攀着周公子的脖子, 哀求他轻一些, 求他放开。

糯糯的嗓音语不成调,得别提多可怜。

周公子心知自己今夜过了分,满满今儿第一次, 不该承受他太多。可他却实在收不住这股冲动, 沾上了就想把人揉碎。嘴贴在郭满耳侧, 哄骗地呢喃着:“满满再忍耐一下, 再忍耐一下就好…”

忍一下?狗屁的忍一下,她都忍好多下了!!

周公子身体素质太好了,惊人的克制力叫这次欢爱无限拖长,郭满又爱又恨。昏过去前她咬牙发誓, 明日起,明日起她一定记得好好锻炼,不然非得被这周博雅骗子给弄死在榻上。

不知过了多久, 双喜感觉天都要亮了,屋里的火热才在一声女子绵长的娇啼中结束。

捂着通红的脸, 双喜莫名有种羞得不敢见人的错觉。不过转念一想,自家姑娘今夜起才正式成了周家人又十分替她高兴。一切又归于平静, 双喜抬头看了眼天, 廊下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 绵绵的雪粒子落下来,今年的雪似乎特别多。

双叶那边的甜汤早就熬好了,此时人缩在耳房门边,老远冲双喜招手。双喜一愣,正要起身过去。身后的门突然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

双喜吓一大跳,扭头就看到周公子潦草地套了一身外衣立在门边。外袍松散,露出纤长的脖子以及锁骨下一小片的胸膛。白皙的皮肤上,处处可见暧昧的红印子,抓痕,以及小巧的牙印。墨发此时全撒落下来,几缕不服帖,湿润地黏在了脸侧,整个人气质大变。一双淡漠的眸子满含未曾化开的欲,幽沉沉的,恍若勾人魂魄的魔魅。

他淡淡地瞥了眼双喜,声音从头顶飘下来,沙哑而低沉:“备水来。”

丢下这一句,他便转身回了内室。

“…是。”

回了神后,双喜捂着快要炸裂的胸口,拔腿就跑。姑爷这人真生得太好了!娘啊!亏得娶的人是她家姑娘,否则就是她这从未生出过什么歪心思的人都要遭不住。

双叶老远见她跑过来还觉得奇怪。正要说什么,抬眼就见双喜脸红得仿佛猴屁股。顿时明白她定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本想着屋里动静歇了就把甜汤给郭满送过去,这下也不得不打消了念头,躲一会儿再说。

双喜狠狠拍了两把脸颊,拍清醒了,小跑着去后厨提水。

周博雅回了内室便去替郭满笼好了衣裳,边穿,他的脸也有些忍不住发烧。郭满这一身好皮子本就嫩得很,稍稍用点儿力气就留了印子。此时暧昧的红痕从腿根一路蔓延到耳后,可见他情动时之孟浪凶狠。

郭满眼皮子都睁不开,软瘫在榻上由着周公子伺候。

双喜领着婆子进来,备在盥洗室的水早已凉了透。婆子们先将凉水换出去再慢慢兑热水,屋子里弥漫了一股甜腥的味道。这可是极难得在大公子的屋里嗅到这股味儿。婆子们不由的眼风不住地瞄内室里头的人。

等热头水备好,周博雅便抱着郭满进来梳洗,内室交由下人去收拾。管蓉嬷嬷亲自进去收了元帕,装在一个盒子里,笑眯眯地走了。

郭满全程都是懵的,一种翻了车的超脱物外。

脑子里糊成一团,被人抱到浴桶里,皮肤上的粉色许久都不曾褪下去。软趴趴地靠在浴桶边沿,连被双喜伺候着沐浴都不曾注意到。

等躺倒干净的床榻之后,她头一歪就陷入黑甜的梦乡。

太累了…

周公子把主卧的盥洗室让给了郭满,从次间儿洗漱干净回来,郭满早已不省人事。上了榻就将人抱进了怀里,周公子心情十分愉悦。这是一种打心底透出来的愉悦,眉梢眼角洋着水色,色气满满。

此时郭满的身子软软地贴着他,周公子又有些冲动。

虽说已经四更天,他忙活了大半夜却没有丝毫困意,神采奕奕的。因着郭满的乖巧配合,或者说,十分配合,水乳/交融的滋味令人着迷。今夜的愉悦经历叫周公子长久以来对鱼水之欢的阴影消减了不少,似乎又燃起了热情。若非顾忌今夜是郭满的第一次,不能太过,他怕是要任由性子,压着她再来一回。

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周公子将脸埋进郭满的颈窝…

次日睁眼,天色已经大亮。

周公子难得会睡到这个时辰不起身,此时抱着郭满,专注地凝视着怀里人。郭满还没醒,迷迷糊糊地咂了咂嘴,脸扭到另一边,又沉沉睡过去。周公子垂眸凝视着她的睡颜,二十年平稳不便的心跳此时似乎有些不同。

周博雅皱了皱眉,低头在郭满的唇上啄了一下,轻手轻脚地起身了。

苏嬷嬷一大早就来了西风园取元帕。

她来时,天色方早,听说主屋那头两个主子还没起,随下人转去东次间。管蓉嬷嬷昨夜就歇息了两个时辰,知道苏嬷嬷要来,一大早就在等着。将盒子交于她手之后,苏嬷嬷便留下方氏特地准备的一堆补品,笑眯眯地走了。

西风园昨夜闹到四更天方歇这事儿,不出一个上午就传遍了周府。

倒不是周家大惊小怪,实则周公子这人与旁人不同,这事儿放他身上就十分奇怪。陡然一下闹出大动静,自然引起周家上下的注目。一大早起来礼佛的大公主自然也听说了,乍一听还下人们瞎传。等确定确实是周博雅,心中不免觉得惊奇。

雅哥儿昨夜饮酒了?若不然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乱七八糟的念头闪过,大公主也没多问。男子年纪轻轻的,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偶尔闹得出格一回也不是大事儿。想着孙媳妇儿辛苦了,转头便吩咐下人也送了些补品。

且不提长辈们心中如何想,五更天爬起来陪大公主颂佛的赵琳芳从旁听着,心都凉了一截。

她此时跪在大公主身旁的铺垫上,手抓着经书的,捏得手指发白。魂不守舍地照着上头念,念错好几次。佛祖跟前诵经,怎么能如此敷衍了事?大公主最是虔诚的人,最不喜佛祖面前不庄重。当下听得眉头直皱。

赵琳芳回神瞥到,心里一惊,连忙将心里那点酸意给收起来。

“脸色这般差?怎么了?”赵琳芳素来是个知礼乖巧的,大公主便问了一句。

赵琳芳扶着小枫的手盈盈直起了身子,小脸儿煞白。

“姑祖母还请见谅,侄孙女昨日夜里似乎有些受凉,此时有些头昏。”她扶着额头,一幅极不舒服的模样,“本想着不会碍事,谁知方才眼前一黑,就…”

大公主性子严肃,却并非不讲理的人。见她小脸儿白惨惨的,身子也摇摇欲坠的坐不稳。只当她是着凉,当下便不让她念经文,摆着手叫她下去歇着:“礼佛在于心诚。你有这个心,佛祖不会怪罪的。”

“唐突了佛祖,当真是罪过。”赵琳芳低下头,一脸的愧疚。

“罢了,你回去歇着吧。”大公主无奈,这丫头太懂事儿了,也太强撑,“身子为重,礼佛心诚便好。”

赵琳芳便不勉强,应了声是便告退了。

大公主见她身影单薄,有些不放心,吩咐了身边下人送她出去。桂嬷嬷送她出了小佛堂,大公主自己捧起了经文,静心诵读起来。

出了小佛堂,赵琳芳便打发了桂嬷嬷回去。桂嬷嬷不放心,但见她实在坚持便也没勉强。她人一转身,赵琳芳面上的惨白就全然被恼怒所代替。

而后瞬间又变回了柔弱惨白,这一来一回,翻书也没这么快。

小枫已然习惯了自家姑娘这模样,一声不吭地搀着她。

自从去岁一见到周博雅的人起,赵琳芳私心里便将这位天神一般的表兄当做自己的囊中之物。满心沉浸在喜得良人的喜悦中,赵琳芳一直拿周公子当做不食人间烟火不沾□□的人来看,忘了她的这位表兄身旁还有个不起眼的表嫂在。

如今冷不丁被一盆冷水泼在脸上,赵琳芳指甲不禁深深抠进了小枫的肉里。小枫疼得脸都铁青,却一动不敢动。

顾廊下都是人,小枫不敢声张,愣是硬撑着一声不吭地回了西厢。

进了西厢的里屋,赵琳芳狠狠甩开丫鬟的胳膊,气鼓鼓地跑进内室抓起了榻上的引枕就丢到了地上。屋里的大件儿她不敢动,每一样都是稀罕物,能糟蹋的就只能是这些褥子引枕。

此时她红着眼,脚下狠狠地踩着。

屋里静悄悄的,除了咚咚的踩踏声儿,赵琳芳撒气都没声儿。一股子压抑的气息从她身上泄出来,小枫捂着胳膊瞧瞧觊着赵琳芳铁青的脸色,半个字都不敢说。

赵琳芳也是终于意识到,若想嫁给表兄,得先除掉郭满这个拦路虎这个事实。此时躲在晦暗的里屋撒气,她恍若一场美梦被强行惊醒,秀美的脸都扭曲成一团。小枫知道她怕是气狠了,呼吸都不敢使劲儿,怕被迁怒。

守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等着赵芳琳自己开口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