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明帝自诩赏罚分明。但周家早已如此荣盛,周博雅又接连破获了几桩轰动朝野的大案,本身就要连提三级。这般赏无可赏,自然是惠及女眷的。

方氏的诰命连提三级,给郭满的诰命也批得十分爽快。

这般嘉奖,是当初谢思思在周家之时所没有的。谢思思原本就因阴错阳差又落到了同样的结果,呕得把自己关在屋里绝食了几日。这冷不丁的又从碎嘴的下人口中得知了这样的消息,气得直接憋昏在屋里。下人传话来,吓得王氏连夜拿了牌子去请太医。

这一番动静自然免不了又传到谢皇后耳中,谢皇后只觉得烦不胜烦。她娘家虽说是她有意在惠明帝跟前营造出个不成器的局面。但接二连三听到谢思思折腾这些个笑话,她心里也呕。可谢思思闹丑,连带着她在宫里也被人看笑话,尤其淑妃那个贱人!

可谢皇后又不能不管,毕竟‘偏疼’谢思思也疼了将近二十年,总不能一朝一夕就‘厌弃’。谢家的牌子一递到宫里,谢皇后连忙就做出了关心之态。

不仅亲自指派太医前往谢家,更是赐了诸多宫里的顶级补品送来。

至于进不进太子的东宫,谢皇后暂时提都不想提。一方面谢家原就是跟东宫绑在一起,这么个糟心的侄女送进东宫对太子毫无裨益;另一方面,说句难听的话,谢思思害得太子大庭广众之下失仪,她心里当真十分恼怒。

好在谢家人也只皇后心中症结所在,没敢紧逼着谢皇后立即给个决议。

来的是德高望重的苏太医。

苏太医来了,诊了脉,只说是郁结在心。昏迷了盖因几日未曾进食,一时体力不支。等下人给谢思思喂了一碗甜汤下去,她人果不其然就醒了。醒来她便开始哭闹。也不知她哪儿来的那么多泪,总之就是死也不愿进东宫。

这些话哪能当着外人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家对东宫有多不满呢!

王氏连忙就给屋里伺候的使眼色,叫她们送苏太医出去。那日回了府,谢思思身边伺候的两大丫鬟就被王氏给发卖了。如今新提上来的四个大丫鬟,是王氏的亲自挑选的。俩丫头会意,客气地请太医出去用茶。

苏太医素来懒得掺和大家族的阴司,装聋作哑只当没听到谢思思那句‘表哥那后宅子里都是豺狼虎豹,吃人不吐骨头的,你怎么舍得送我去!’。

甩甩袖子,他挎着药箱便随丫鬟去。

屋里断断续续传出谢家姑娘的哭闹声。踏入门外的最后,苏太医耳朵尖得听到谢思思毫不顾忌地尖叫:“那就把她弄死啊!娘你不是最有法子吗?你派人去把郭氏给弄死!我不要进东宫,她郭氏一个低贱之人凭什么啊?明明都是我的…”

王氏的声音低到听不见,但苏太医脚下细微地一顿,继而又落下去,稳步地走出了谢思思的院子。他边走边心想着,这郭氏该是说博雅那小媳妇儿吧?

也不知王氏到底跟谢思思说了什么,总算哄得她消停了。

由着下人喂了些清粥下去,王氏还亲自替她擦了脸。屋里乱成一团,王氏头疼地指使几个下人收拾了干净,又保证了一遍,才放心地走了。

人一走,谢思思靠在床柱上无声地流着眼泪。

谢思思并非无知无觉,大多情况旁人怎么诋毁她,她都知道。她不过是全然不在意旁人怎么看罢了。旁人都觉得她疯,觉得她胡搅蛮缠,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她是真有一种强烈的冲动在告知她,郭满偷走了她属于的一切,现在发生的这一切都是不对的。

这种玄而又玄的感觉她说不出来,但谢思思却十分笃定自己没有感觉错。

屋里的人都被打发了下去,谢思思兀自又哭了一会儿,红着眼下榻走到妆奁台子跟前。这幅妆奁不是当初她在周家之时用的那副,但论样式花纹,跟周家的一模一样。谢思思蹲下身去,从最底下掏出来一个带着檀香味儿的木匣子。

木匣子是当初大公主给她的,说是周家宗妇的戒指。按理说本该先给方氏,再由方氏传到她。不过方氏一直以来性子太软糯,大公主初时看不上这个儿媳妇便没给。再然后几十年过去,方氏独当一面,大公主又忘了这事儿。谢思思进门,她正好想起来,便直接给了孙媳妇。然而当初谢思思嫌戒指样式太丑,也没兴趣当什么周家宗妇,随手扔到一边。

和离后,她鬼使神差地就揣回了谢家。

谢思思吸着鼻子打开了黑匣子,一直祖母绿的宝石戒指安静地存放在盒子里。套在手指上戴了戴,正好。谢思思心想,看吧,连宗妇戒指都仿佛为她量身定做。

她绝不会善罢甘休,上辈子在她未曾与表哥有过首尾之前,大公主对她十分宽容。这一世想必…这一想,谢思思又想起自己重蹈覆辙。又一次被大公主抓了个正着,她心里不禁要把害她的赵琳芳恨进了骨子里。

都怪她!两辈子都是她害了她!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女人,还有郭六那个贱人!

被谢思思做梦都扎小人的郭满,此时窝在周公子的怀里,被他当成人形暖炉捂他自个儿。睡了一整天,完全没有困意的郭满只想翻白眼。

不知从何时开始,周公子从一个沾不得的人形刺猬变成了个黏不唧唧清冷贵公子。

是的,哪怕他黏你,他也是端得一张淡漠俯视的脸。具体表现在,过一会儿看一眼你在做什么,过一会儿问你要水,再过一会儿要点心…忙得一天都能没从书房挪开脚了,他还时时刻刻关注你在干嘛,提醒你不要忘了他的存在。

郭满捧着一本坊间话本子,看得没滋没味儿。经历过各种奇葩脑洞洗礼的郭满,实在看不惯这类清汤寡水的佳人才子戏码。她一面看一面啧啧摇头,而后,面无表情地一把抓住了周公子往她袖子里塞的冰凉大手:“…再冰我一下,我翻脸了。”

周公子一僵,低头看她,淡淡道:“为夫冷。”

郭满:“…”你冷个锤子哟!觉得冷,你特么把窗子关上啊!

“…袄子就在旁边。”

周公子不为所动,眼睛目不斜视地盯着桌案上的卷宗。被郭满抓着的那只手放弃似的拿出来扣在郭满的腰肢上,另一只手却无声无息地贴到郭满的后腰之处,顺便捏了一下:“不必了,你身上就很暖和,这就够了。”

郭满:“…”我跟你讲,你越来越色了周公子!

第123章

赐婚的旨意在册封之后不久便也送达周家府上。方氏看着这圣旨, 心里五味杂陈。这事儿没成之前她心里慌, 怕误了女儿的好亲, 奈何真成了她又不是滋味儿。若是北国路途不那么遥远,那才是真真儿的好。

二月囫囵地就过去,到了三月, 连续几个月的大雪突然就停了。

气温回暖, 西风园里冻了一个冬季的绿植破出了旧枝叶,点上绿意,郭满去年移栽上的梨花树也抽出嫩芽, 院中积雪消融,一夕之间便换上了一幅新春的景象。

大召皇室每三年一次春猎,今年刚好轮上春猎。大召这两年乃多事之秋, 惠明帝原本想着今年的春猎便不办了,省得劳民伤财。本心想得好好儿的,奈何惠明帝此人耳根子当真极软。二皇子一派以北国人尚武,大召理应借此机会向北国使团彰显国力为名联合谏言。他想了想, 觉得有理,便又改了主意。

先那态度明摆着不办, 之后又突然说大办。这般前后态度一变,官员们操办起来难免就有些仓促。

惠明帝却不管, 吩咐钦天监卜算出吉日。日子便定在三月底四月初的小半个月,赶在北国使团归国之前。

既然春猎是为了彰显大召国力, 自然是大张旗鼓的。惠明帝下旨, 准许世家子弟中善骑射者全员参与。周谢两家身为朝中重臣, 少不得也参与其中。不过周太傅年纪大了,骑射功夫也早忘了干净便没来,于是周家由新一辈的周博雅领着一众同辈的兄弟子侄参与。

春猎不像普通皇家出行,官家女眷随行是有规制的。并不会太多,按品级往下,品级越低随行女眷的人数就越少。类似周家这样的大家族,其实也就三四个名额。

周家府上是离不得方氏的,况且这春猎她随行也随行了三四回,早就不新鲜了。她的身子骨弱,每回舟车劳顿累个半死不说,极易冻生了病。今年这春猎她是打定了主意不去的。大公主琢磨着既然谢思思注定与周家无缘,郭满这孙媳妇如今也尚且算差强人意,便点了郭满带着周钰灵周钰敏俩姐妹一同随行。

郭满穿到这世界还没见识过皇家春猎,说实话还挺好奇的。

原书中也曾提到春猎这回事儿。但因为原书围绕着谢思思的生活点滴展开,谢思思当初并没有参与此次春猎,春猎的盛况其实不过一笔带过。郭满觉得新鲜,加之一整个冬季都闷在后宅,早就不耐烦了。为此兴奋了好几天。

春猎在三月底,如今才将将三月中旬,还有小十天的功夫。

这些时日正巧春闱又牵扯出了舞弊案,因着周太傅是出题人,周家大爷又是监考官员。周公子作为周家人自然得避嫌。案子他没经手,但范大人信周家人品,时不时会询问他些事儿。白日里周公子忙着公务,夜里时常很晚才回。

郭满夜里不睡觉,兴奋得缠着办公的周公子问东问西。从场地问到骑射规矩,那副架势恨不得亲自跑猎场去瞧一瞧。

周公子丝毫没不耐烦,干脆丢了手头的公务。面上谦谦君子地答问题,手下毫不客气地把人搂过来就剥衣裳。自从食髓知味儿,周公子就把衣冠禽兽这个词演绎得淋漓尽致。也不知道他哪儿来得这么多精力,那热情劲儿,恨不得死郭满身上。

不过就算他要得这么凶,郭满的小日子还是每月准时来。

没羞没躁的日子过了三个月,郭满自己到不觉得有什么,方氏先忍不住着人私下里偷偷向管蓉嬷嬷打听。然而打听到郭满的小日子素来没有不准的时候,方氏便又愁上了。

…这不应该啊!

方氏心里着急啊,先前谢氏怀不上,是谢氏用得脂粉有问题。加之雅哥儿性子寡淡,跟谢氏行房的次数少,这般也算正常。可如今郭满身子都被苏太医调理好了,小夫妻俩夜里的动静就没消停过,怎地满满的肚子还怀不上?

方氏可是再三低向苏太医打听,苏太医保证满满的身子确实被调理好了。年前初潮一至,年初六圆了房,按部就班就丁点事儿不会有。可若儿媳没问题,那难不成是雅哥儿有事?

心里有这个担忧,方氏偏又不好去问儿子。于是变着法儿地给周博雅补身子。补出来的力气,夜里全撒在郭满的身上。郭满也算被这禽兽给锻炼出来,原本撑不住半场,现如今都能陪周公子胡闹个半宿。

周公子对此十分满意,方氏却忧心的夜里都睡不好觉。

方氏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住大公主。事实上,大公主也在琢磨这事儿。她是不知郭满与周公子圆房才三个月,只觉得郭满的肚子着实不争气。明明嫁入周家快一年多了,好吃好喝地供着,怎地就是没个动静?

大公主自然从不觉得周公子有事,她只会怀疑孙媳妇。先前怀疑谢思思,如今自然怀疑郭满。于是趁着苏太医上门请平安脉,又叫苏太医给郭满诊了一脉。

等苏太医摸好了脉,她立马打发了郭满回去,单独留下苏太医说话。

苏太医与周家时老交情了,大公主每回都要留苏太医说话。府上人都习惯了,方氏与妯娌李氏没多留,行了告退礼便都散了。

人一走,大公主端坐在上首许久没说话。苏太医捋了捋山羊胡子慢吞吞地整理着药箱子,理顺了才在大公主下首右侧的椅子中择了个顺眼的坐下。

王嬷嬷瞧着自家主子神情不太好,借口亲自奉茶,领着一众下人避开。

“苏太医,你方才摸了脉…”沉吟许久,大公主开了口。略带沙哑的嗓音显得十分厚重,在这客厅里听着像是不满,“我这孙媳身子骨可是有不妥之处?”

“公主缘何这样问?”苏太医闻言挑了一边花白眉毛,似有些不解。雅哥儿家的小媳妇儿他这半年不知跑了多少趟,身子早就被他调理好了。

两人多少年的交情,大公主也不瞒他,张口便把心中的担忧说出来。

她眉头拧得打了结,她也知这小半年,苏太医跑西风园跑得不算少。但是这事儿还真说不准,指不定就…

“这郭氏进我周家大门,少说也快一年时日了。平日里她跟雅哥儿好,俩人同吃同睡住一个屋。”想了想,她欲言又止道,“就连当初雅哥儿南下,她也是追随而去。这般黏乎,根本不似当初谢氏在时分院而居,也不似谢氏跟雅哥儿聚少离多。按理说,肚子争气些的,这时候都差不多能生了。这郭氏怎地就一点儿动静没有?”

苏太医诧异地抬起了眼睛,顺了顺眉毛,想着当初郭满身子有问题。方氏特意请他瞒下来。苏太医没料到方氏连大公主都瞒着。

想了想,他也没多嘴提起这事儿,便说,“大公主放心,雅哥儿媳妇身子好着呢。”

“那你这是说,事儿可能出在雅哥儿身上?”大公主端茶的手一顿,拇指上的扳指不自觉碰到杯沿,发出嘭地一声响,“这不可能!”

大公主眉头皱起来,听这话就有些不高兴了。

她家金孙自幼习武射箭,自律,且从不贪花好色。吃的穿的俱是用的顶好儿的东西,身强体壮,不可能有问题,“雅哥儿的武艺,以一敌十以一敌百都不在话下。不像郭氏,进门那会儿就是个纸片人,风一吹都能飘起来…”

说着她又看向苏太医,不是她怀疑苏太医的医术。这么多年苏太医医术有多高明,没人比她更清楚。只是这郭氏当初进门之时,确实瘦得惊人。

“有没有可能…方才摸脉没摸仔细?”

苏太医别的都还好,就是不能质疑他的医术。当下就把不高兴摆在了脸上。他的性子本就随意得很,越老越不羁,当着大公主的面儿,说话就忍不住冲了起来:“雅哥儿媳妇的身子是老朽调理好的。你若是信不过老朽,大可以请别人来诊脉!”

大公主见他毛了,也知道自己心急说错了话。可叫她承认事儿出在周博雅身上,她又不愿。素来在周家说一不二的人,被苏太医这么一顶撞,大公主也有些不高兴。

王嬷嬷一直在外头候着,一听不对,她立马捧着茶进来。

她先是瞥了眼大公主,端着托盘挂了笑脸便将茶放到苏太医的手边。再替大公主换了手里的茶,打圆场道:“公主若实在忧心,不若请苏太医给大人公子们一齐把平安脉。爷们身体康健,公主您也放放心。”

苏太医觉得这主意好,把人叫来把脉就一清二楚了,省得猜来猜去。

大公主面上有些难看,抿着嘴没说话。

有些妇人开怀晚,这郭氏进门也才一年,年岁也不大。她倒不是怀疑郭满身子一定不行,只是旁人似雅哥儿这年纪,两三个孩子都不算稀奇。雅哥儿前后也算娶了两房妻,两个都不开怀,自然比旁人更急。

想也不想,她一口拒绝。

特地把她雅哥儿叫来把脉,可不就是认定了生不出子嗣是雅哥儿身子不行?这如何使得,大公主心里决不允许这样的侮辱。王嬷嬷这时候也看出主子的意思,左右在大公主心里,大公子没子嗣就只能是少奶奶身子不行。

怕说多了大公主着恼,王嬷嬷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劝:“许是少奶奶还小。等过个两年身子骨养结实了,这小小公子说来就来。”

苏太医没说话,拎着药箱便说要告辞。

大公主叹了口气摆摆手,示意桂嬷嬷出去送。桂嬷嬷跟王嬷嬷打了个眼色,撩起帘子便送苏太医出了福禄院。路上替自家主子说了好些软和话,苏太医跟周家老交情了。若非清楚大公主的性子,他也不敢撒火,摇头说不会放心上。

走到门口处,他脚下一顿,想起那日在谢家听来的话。

看了眼桂嬷嬷,见桂嬷嬷一脸和善的笑,他叹了口气道:“若是桂嬷嬷得了空,便提醒雅哥儿两句。叫他对媳妇身边事多留些心。”

“苏太医缘何这般说?”这话没头没脑的,叫人听不明白。

苏太医也没多说,挎着药箱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幽幽地跑起来,桂嬷嬷看着马车跑远皱了皱眉,没明白苏太医是个什么意思。想不通她便将这事儿记在了心上,转身回福禄院。

而此时大公主反复琢磨,冷不丁冒出了个念头。虽说有些对不住新孙媳妇,但这事儿也算不得大事。毕竟府上几个爷们儿后院清净,其实都有房里伺候的。说来也是雅哥儿自幼脾气古怪,不爱跟下人亲近,他身边才只有一个正头妻子。

大公主囫囵一下想到,若通房能怀上,那便证明不是雅哥儿。

这念头也不过一闪,她自己就先摇了头。十几年前大儿子屋里的通房就闹出过事儿。当初那通房,差点没逼得大儿媳悬了梁。若雅哥儿也跟他爹闹一样的笑话,那当真是罪过了。重重吐出一口气,她心笑自己急糊涂了,竟然给家里找事儿。

可…雅哥儿那淡漠的性子,跟他爹能一样么?

第124章

大公主心里的盘算郭满不清楚, 转眼就到了春猎的日子。

这日天麻麻黑, 郭满人还在睡梦当中就被周公子给亲自伺候着穿衣裳,胡噜起来。自家小媳妇儿脖子上肩上尤其是胸口布满斑斑点点的红印子,烛光下周公子看着,难得俊脸一红。情动之时顾不上,他似乎下手太重了些。赧然地拿褥子一裹, 将人直接抱上马车。

车子还是当初南下那车行头, 不过车厢换了个有周家家徽标识的。

周公子今儿没骑马, 安顿好行装便掀了兀自袍子下摆上了马车。马车里空间够大, 若是撤掉软榻和小方桌, 就是十个人挤一挤也是坐得下的。

周钰敏周钰灵俩姐妹盖着斗篷从屋里出来,一眼便看中了这宽敞的大马车。知道是小嫂子在里头, 两人本就挺喜欢郭满这小嫂子的, 难得出来就跟眼巴巴地想跟郭满一车。然而掀了帘子,对上的正是自家仙人大哥的寡淡脸孔。周公子正一脸淡漠地偏过头来, 两只手伸进了郭满的衣服里。

周钰敏/周钰灵:“…”

周公子:“…”

周家姐妹俩僵硬地站在车下,眼看着自家大哥道貌岸然地缩回了手, 小脸儿瞬间涨得通红。周公子清凌凌的眼睛好似半点不觉不妥,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两人十分识趣地避开了目光, 灰溜溜缩起脑袋。

虽然避开, 但是…没想到谦谦君子的大哥竟然是这种人!

俩小丫头也不想着上郭满这辆车了,飞快地放下车帘, 转头就上了后头的马车。

上了马车之后, 两人对视一眼, 耳廓还是控制不住发热。她们是怎么也没料到,素来恨不得跟人不亲近的大哥,私下里跟小嫂子居然是这个样子。

想不到啊想不到!两人摇头晃脑的,觉得稀奇。

然而转头一想,郭满本就是大哥的妻,亲近也是正常。否则她家小侄儿从哪儿来?这般,大哥方才的举动就能理解了。况且这天色也确实太早,大哥一个有妻的人,总不能去车队后头跟光棍哥哥们吹这冻掉人耳朵的冷风骑马受罪吧?

周钰敏嘴里嘀咕了两句,吸了吸鼻子,觉得大清早的还是有点冷。

搓了搓手,叫丫鬟赶紧给她弄个暖手的手炉。今年天气格外反常,往年三月都该开春了,今年却是比往年冷得多。周钰敏素来是个怕冷的,抱着手炉暖了半天。

且说周公子被妹妹们发现私下一面,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褥子里睡着的小猪抱出去卖掉都没人察觉。他干脆把郭满拖出来,自己躺到了郭满辛辛苦苦焐出来的暖和地儿,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可怜的郭满在冰凉凉的边角冻得一缩,闭着眼往热源这里靠。转眼就跟拱白菜的小猪崽子似的,拱了周公子这颗水灵灵的大白菜。

大白菜十分大方地解了自己的腰带,由着郭满把小脚丫子塞他怀里,圈住了他的腰。

周公子如今也被郭满给练出来,睡觉再也不讲究什么体面不体面。夫妻俩就跟一个木桩子上长出来的两根树杈般缠在一起睡得香。等车队晃晃悠悠停下来,车窗外天色已然大亮。

猎场在京郊,马车从宫里出发,少不得半日功夫。

早上车队出发的早,到了午膳的时辰。正前头惠明帝身旁的大太监宣布暂停歇息,后头的马车自然也停下来。石岚骑马跟在马车两侧,听到讯号便上前敲了敲车厢。里头传来沙哑的一声‘知道了’,他继而才转身去安排其他。

双叶丹樱也跟来了,要贴身伺候郭满左右。其实本来该是双喜来的,不过考虑到猎场人多手杂,怕不长眼的人冲撞了郭满,才特意换了丹樱来。

马车一停,两人便在候在外头。

周公子睡了一觉,如今神采奕奕。他素来不必人伺候,换了身衣裳便施施然下了马车。双叶丹樱低头等着男主子走,抱着梳妆的盒子上去给郭满上妆。

只是暂时歇息,约莫停了半个时辰,车队又行进了起来。

下午周公子骑马跟在马车旁,郭满巴在车窗边看沿途的风景边与周公子说话,十分惬意。这天一亮,气温就提上来,阳光洒在身上叫人觉得暖和。路上行程说慢也不慢,郭满只觉得自己没一会儿,猎场就到了。

到了营地,各家下人紧锣密鼓地着手按营帐。

皇室的营帐自然建在营地的正中央,各随行官员按品级分布在皇家营帐四周。周家的营帐离皇帐不远不近,郭满转悠了两圈才发现,谢家的营帐居然就在周家斜对面。不巧的是,人前失仪的谢思思也来了。

郭满看到她时,她正由几个丫头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看来那日水榭之事对她没造成多大影响,谢思思面上丝毫不见憔悴之色。今儿依旧是一身嚣张的红,妆容精致,衣衫尽美。纤纤素手搭在丫鬟胳膊上,那股子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媚态,女人看了都要心酥。

若不想她做的那些事儿,谢思思此人当真从头到脚美极。

郭满看着她就在感叹,要不是周博雅这男妖精勾她,她也不会跟这么好看的人为敌。然而耳边清凉的男声响起,郭满回头冷不丁看周公子一步一步逆着光从远处走来。凤眸微敛,唇如点朱,眉目如画。嘴角浅浅牵起,仿佛有光华在他身上化开。郭满啧了一声,心道她还是跟谢思思为敌吧,家里这大白菜挺值的。

“怎么不进去?”周公子从太子营帐来,款款走到郭满跟前垂眸看着她。清雅的身姿,好似月宫里琼树一般,当真芝兰玉树,“晚上有篝火宴,怕是要很晚,先进去歇一歇。”

郭满仰头看着他‘哦’了一声,而后又回头看一眼谢思思。

谢思思这时候也发现周家,眼睛黏在周公子身上。那痴缠又幽怨的眼神,仿佛周公子做了多么对不起她的事。见郭满看过来,她目光骤然凌厉,狠狠地瞪她。一双美目中的妒火仿佛被踢翻了的火盆,恨不得把被周公子温柔注视的郭满烧成灰烬。

原本没什么想法的郭满对上她的眼睛,心里那点子坏心眼儿鬼使神差就冒出来。

“博雅。”她顿了顿,突然唤了周公子的名字。

周公子如今都习惯了郭满直呼他名字,抬手将郭满耳侧的一缕碎发别到她而后,鼻腔里冒出一个轻轻的音:“嗯?”

“你想亲亲么?”

周公子:“…别闹!”猝不及防的,这是又要作什么妖!

“来亲一个嘛!”肉爪爪不自觉抓住了身前男人的袖子,郭满黑黝黝的大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郭满点了点自己嘟起来的樱桃小口,红润润的,仿佛最甜美的樱桃果肉。

周公子忍不住头疼,这消停了没几天,这丫头爱折腾他的恶习又固态萌发了。

“满满你莫闹…”

明明夜里欲得不得了的周公子,这时候又害羞了。他干干地咳嗽了两下,企图端起谦谦君子的架势,教训郭满:“还在外头呢,你懂事些…”

郭满不说话,瞪他。

周公子咳了一声,含糊地补了一句:“…嗯,回帐再说。”

…她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么?郭满扪心自问,她不是。

郭满于是又瞄了眼不远处作势冲过来却被下人死死拉住的谢思思,突然抬头,龇牙冲周公子贼贼一笑。周公子被她冷不丁笑得后脊梁一毛,而后就发现这人不给他反应的功夫,出手如电地揪住自己胸前的布料。

她力气大得力气,顺势一把就把人拉弯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