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满又抓了抓胳膊,抓得太过,胳膊上的皮肤火辣辣的疼。才听雾花说她身上被人下了引虫粉,她如今下意识觉得自己这儿痒那儿也疼了。

“你方才不是说这种蛊,隔壁小国有人会炼。她兴许从旁人那儿买了来,使得这恶毒的手段。”

雾花想了想,这似乎也说得通。

但转念一想,她放巫霜花回胡家不过十来天,紧紧巴巴的哪有功夫?

况且,巫霜花哪怕心思再歹毒,本人却也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自幼蠢笨如猪,学蛊学二十多年只学个皮毛。如今被胡家人关在后院,毁了容,如今又撒不了谎,谁能放她出去?况且即便有那个本事,顶着那副吓人的尊荣溜出胡家,她也跑不去邻国。

心里这么想雾花便就这么说出来,她觉不可能。

郭满却十分坚持。

她素来直觉很准的,虽仔细想想,逻辑确实不大说得通的。但是有时候,人一旦冲动起来,行起事来便是如此的没有脑子。谁知这世上狗急跳墙的人有多少?兴许这个巫霜花报复起来就是个做事不计后果的呢!

郭满能想到的,周公子只会想得更全面。

他私心里不管这事儿是私怨还是公怨,只要行事之人存了害郭满性命的心,那落到他手里就绝不可能过去。接下来的事情,周公子不想郭满参与。

于是打发了丹樱立即回去备水,务必将郭满从头到脚都仔细清洗一遍。

引虫粉不是闹着玩儿,谁知道西南边陲的小城有多少毒虫毒蚊?

“这引虫粉可是普通水洗就能祛除?”

周公子虽说耳聪目明,但也只不过比寻常人敏锐,鼻子却不如行医擅药之人灵敏。他知巫蛊上许多东西颇为不讲道理,生怕这种招惹虫子的古里古怪的药粉一旦涂上,气味儿经久不衰。想着。便问雾花:“若水不能洗掉,可是需要什么药材来擦洗?花瓣和熏香可以掩盖气味儿么?”

只能说周博雅轻易不开口,一开口便问到点子上,引虫粉确实与平常药粉不同。

这类草药的本意是为了招引虫子,也就是说诸多药材杂糅在一起,会混合成一种与毒虫交.配时候吸引异性的气味儿,对毒虫的吸引力巨大。通常情况下,她们苗人制出这样的药粉来都是吸引最毒最难缠的毒虫,而后再抓到一个盅里,促使毒虫厮杀吞噬,最后才能炼成想要的蛊。

这类草药的气味独特,哪怕水洗过,还是会留下一股奇怪的味儿。

平常人大多数闻不到,就连一些巫蛊师也闻不出来。只有真正厉害的巫蛊师会发现异常。这种对人来说不过有些刺鼻的药粉,对毒性强弱不分的虫子来说,却是没有比这更有吸引力更霸道的味道。且若不能用特制的草药擦拭,十天半个月气味不散。

“这样吧,民女自己配些祛味儿的药。”

雾花看到周公子的忧虑,说着便开了手下的箱子,掏出一小瓶的递过去,“夫人沐浴之时,只管洒一小撮进浴桶化开便可。”

周公子接过这个晶莹玉透的小瓶子,揭了瓶口塞子,立马一股浓密的花香冲了出来。

雾花又道:“这是香临散,比熏香好使。”

知道不是什么古怪的药,周公子轻声谢过她,低下头看郭满。郭满还不想走,坐在椅子上磨磨蹭蹭不想走,就是想看看后头到底是谁在捣鬼。

周公子一看她就猜到她心里所想,眉头皱了起来。而后便弯下腰,将人打横抱起来。

郭满骤然被人抱起来,脸一僵。垂下眼帘,眼皮子都不带眨一下的。她如今都习惯这男人动不动抱她了,几乎脚一离地,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周博雅的脖子。

清风派出去的人,傍晚便回来了。

昆城太小,查起案子都不必太耗费功夫。一匹马来来回回跑,几趟都跑完了。况且使计之人做事没那么周密,做一次恶事错洞漏洞一堆,根本经不起别人查。

清风的人回来,把害郭满命的人身上什么东西都查清楚。

还真是巫霜花。

她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消息,知道自己之所以会变成如今这幅不人不鬼的模样,都是拜郭满多嘴所赐。巫霜花心中恨极,斗不过擅蛊擅毒的雾花,不敢惹雾花,只能把心中的一腔恨全迁怒道郭满的头上。无声无息弄死一个缩在后院的女人,她还是很擅长的。

周博雅在知道是这个结果后,一把捏断了手中的笔。不敢招惹雾花,就敢来谋算满满?他一张俊美的脸孔都微微扭曲,苗女好大的狗胆!

且不提周公子大怒之下迁怒了曹家一家,就说事情暴露出来,曹展自己心中对霜花的怜惜也被消磨得一分不剩。

就说这食肉蛊,还当真没冤枉边陲小国。他们狼子野心,已经不甘心偏安一隅,想要多从大召多捞些好处。自从年前一战尝到些许甜头后,他们之后便时不时伪装成马匪,越过两国的边境隔三差五地抢掠。这食肉蛊,就是他们腐蚀西南驻兵的第一步,若是成功了,往后他们抢掠的行径更肆无忌惮。

然而他们的打算,因着郭满,提前暴露了。

郭满身上的引虫粉,叫藏在大召境内的一个巫蛊师提前暴露行经。然后则动一发牵动全局,一个人的暴露,也将他们专为西南驻兵将领准备的“好东西”以及之后的阴谋,全给暴露个干干净净。

第161章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 胡霍家的洗尘宴到最后也没去成。

西南将领们预备给周公子的下马威没了针对对象, 很有些不甘心。心道这京城来的文官就是狡猾, 也不知是不是察觉他们来者不善,居然当真胆小地不露面。洗尘宴不露面便罢了, 总有机会叫他们好好会一会这人。谁知他们暗戳戳等了几日, 这出身周家公子哥儿不知私下里忙什么, 竟比胡霍将军还难碰见一回。

耐着性子等几日,就又听说了周博雅的夫人白日里出行,当街惊了马受重伤。

听说这京城来的周公子周博雅,对自己这位夫人宠得如珠如宝。因着夫人重伤,大发雷霆地当街斩马,命人封锁城门。为了夫人出口气, 更是满城地搜捕嫌疑人。

短短几日, 这里抓几个那里押走几个, 府衙的地牢渐渐就满了。

平头百姓, 商贾, 舞姬,甚至连城中最负盛名的医馆里头的大夫也被他抓了。昆城官员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正猜测这跋扈公子哥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听连胡霍的亲侄子曹校尉后院的女人被周博雅的人给扣下。

这消息一出, 引得满城风雨。

周博雅却丝毫不怕非议, 该抓人的抓人, 该审问的审问, 依旧我行我素。这般张狂且傲慢的作风, 倒是昆城的百姓都知道城里来了个了不得京城大官。

周公子的人还没正式在营地露面呢,威慑力却是显出去了。

半个月搜查,周博雅的人将整个昆城翻了个底朝天。

昆城本就不大,城内加上下属县村,人口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十来万人。被他揪出来押入地牢的,一共四十五人。其中,本地地痞流氓十六人,羌国往来大召的商贩走卒二十三人,舞姬两人,春晖堂大夫两人,最后剩下一个便是曹展养在后院的女人。

抓歹徒抓到胡霍将军的府里,这周博雅委实跋扈!

然而胡霍曹展姑侄本人都没发话,昆城的府衙以及看不过眼的人,哪怕心中再是愤怒也不敢去管这事儿。

这般又过了几日,被押入大牢的四十多个人受不了逼供,又牵扯出不少人出来。

按理说,周博雅被惠明帝指派来,是支援西南驻兵的。可这个人自从来了昆城,愣是在替‘夫人出气’这事儿上耗了快一个半月。如今昆城驻兵对他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都知道这周博雅来头不小,却不知这周大人本人是圆是扁。

这下子可惹恼了好些人,有些性子直爽的,巴巴地就去找了胡霍状告了周博雅。事实上,周博雅发现不对之后,立即便将此事全盘告知了胡霍。

胡霍对查案这事儿不在行,也不清楚周博雅到底要怎么做。任何事情一旦牵扯到国家利益,再小的事也不能算小事,自当郑重以待。胡霍知道厉害,哪怕周公子不过是初步怀疑,并无实证,他对此事也是十分重视的。

怕人多口杂,动作太大会打草惊蛇,也是怕查到最后发觉并非边陲小国作祟,在无确凿证据的情况下闹了个人尽皆知,会引得两国边境关系恶化,特意嘱咐周公子暗中处理。

周公子自然知道轻重,便是打着搜查当街伤马谋害郭满匪徒的名号行事。

如今城中这满城周公子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传言,还是郭满亲自提议传的。郭满特意嘱咐了周公子,一定要着重强调出她无与伦比的美貌,以及周公子被她迷得神魂颠倒这个重点,她一点不怕‘红颜祸水’这个骂名,请周公子手下之人务必不要替她正名。

周博雅:“…”

无言以对很久之后,周公子还真一脸血地采用了她的建议。

且不提城里听说了流言的人都在猜测这周夫人到底有多美,叫这京城的大官如此深爱且迷醉。就说周公子打着郭满的旗号办事,确实存了点私心在。胡家那个苗女胆敢算计他媳妇,周公子可不会轻易放过。

当初借机抓人,周博雅的人是直接闯的胡家后院去的。这般行径便是明晃晃地告诉曹展以及胡家等人,巫霜花落到了他手里,等于有去无回。

胡霍没有意见,事实上,胡霍乐见其成。

他活这把岁数,是个性情中人。性子虽粗蛮无礼,却最讲恩义情分的。巫霜花忘恩负义,冒名顶替已经足够恶心,行事还蠢笨歹毒,当真是丁点儿叫人怜惜的品性都没有。胡霍比较直接,他私心里已经表面上,都十分嫌恶侄子这女人。

说起来,原本他就不喜巫霜花。

毕竟无媒无聘的就敢在曹展的后院住下,还不知羞耻地一住三年的,能是什么品性端正的好姑娘?若非顾忌着救命之恩,胡霍当真要命人把她赶出去。这等背德之人所做之事,如今看着,那更是处处都错。

奔着为贱,生母不要脸皮,孩子生下来自然没人看得入眼。

他侄子曹展如今不过弱冠之年,还是年轻精壮的时候,将来子嗣必然不会少。庶出的子嗣越多,反而会成为往后曹展嫡子女的阻碍。既然如此,不如不生。所以,哪怕巫霜花替曹展生了一对子女,胡霍厌屋及乌,连本身就不多的怜惜如今也变成厌恶。

至于曹展自己,先前就连累过沐长风,如今他自然没脸面替巫霜花求情。

巫霜花卜一打入天牢,周博雅就命人处置了她。

周公子想着郭满不愿他手上沾染太多血腥,便也没做多余之事。并未喊打喊杀的,只命手下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当初巫霜花是怎么害得郭满的,他便怎么还给她。当然,一样的东西,还回去是务必要附带利息的。

巫霜花胆敢给郭满下引虫粉,他便买了雾花特制的更要命的引虫粉还给她。她涂在郭满的头发里,他便命人替这女人浑身涂满,不仅仅头发丝,指甲缝都不放过。

之后也没刑讯,只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丢去了瘴气林。

瘴气林里的毒虫毒蚂蚁,想必她应当很熟悉的。回到自幼长大的老地方,与那么多自幼伴着一起长大的东西呆在一处,是生是死,端看她自己的造化。

郭满听说了这个安排之后,看着周公子的眼神复杂。倒不是可怜敌人,而是觉得奇怪。不知是不是她想太多,怎么越相处就越觉得周公子的行事作风半点没有身为男主的磊落,反而越发往反派的方向靠拢?

昏黄晃动的烛光下,周公子彼时正在书桌边,头埋在信件之中。抬也不抬地为自己的清白辩解:“为夫有分寸,不是那等眦睚必报、手段恶毒的小人。”

郭满:“…”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都是清风一个人干的。”

郭满‘哦’了一声,“其实是你干的也没事。”

她脚尖伸出去挑了挑搁床尾的周公子的枕头,勾过来,抱怀里,“你做恶都是为我报仇,我很喜欢。但还是说一句,周博雅啊,为妻劝你善良。若不然往后我死了飞升,你死了下地狱,那本仙子岂不是还得换个夫君?”

周公子:“…有点道理。”

“是吧!”郭满胳膊肘撑着引枕,摸了摸下巴,“毕竟想再找一个像夫君你这么好看的也难。前头一个长得太好,叫我再去凑合丑八怪绝对不可能。”

“…”不高兴。

她嘀嘀咕咕的,“哎!怪不得俗话说,年轻的时候遇到的人不能太惊艳,否则孤苦一生…唉?不对!”

郭满看了一眼周博雅,突然勾起了眼角,笑得一幅贼兮兮的模样:“其实比夫君稍稍次一点的还是有的,沐长风就很不错…”

她这话没说完,就听啪嗒一声轻响,周博雅手里的笔就断了。

郭满眨巴了眨巴眼睛,就看周公子阴沉着脸一步步往牙床这边过来,表情有些可怕。

生气了?郭满有点懵。

就见周公子抬起了头,一双凤眸微微眯着而后几大步上了榻便一手挥落了纱帐。而后巨大的阴影罩在郭满身上,郭满默默往边角缩了缩。

没一会儿,郭满啊一声叫唤,纱帐便轻微晃动了起来。

再然后,传出女子难耐的低吟,以及男子恶狠狠的质问:“能不能品一品为夫的内涵?为夫难道除了一张脸叫你流连,就没其他优点了?”

床帐摇晃了半宿,这质问就持续了半宿。

郭满简直无辜且委屈,她这么肤浅的人,看了漂亮皮囊之后,难道眼睛还能穿透美这皮囊看到人的内涵?

答案绝壁是不可能啊!

且不说引虫粉之事告一段落,打着郭满旗号抓捕巫蛊师的行动,周博雅手下之人保留了大理寺特有的做事风格,下手快且十分不讲情面。

这般铁血手段,难免会招来诸多不满。其中,早看不惯周公子拿乔的本地将领就愤怒了。

说来,大召武将的晋升除了武举之外,大多拼得战功。像西南这种鸟不拉屎的边疆之地,驻守的将领,除非像周公子沐长风之流的,是自己请旨下来的,大多将领都是本地小兵从底层,靠着一身战功升上位。

所以此地有许多勇武的蛮将文史颇差,有些甚至大字不识。

换句话说,大多数人脑子不灵光,更大一部分人除了一把上阵杀敌的狠劲,对政治上的事儿一窍不通。

再换句话说,若非胡霍在前面当领头羊,这就是一群蛮子土匪。

蛮子土匪做事哪里讲究什么策略章法?没人给出主意,被人一激就热血上脑,指哪打哪。哪怕他们能察觉周博雅的行为古怪,依旧没有人解其中深意。

说这些人没脑子,还真有一个特别没脑子的。

就说这群将领中,有个性子鲁直的徐姓将领。本来就看不惯外来京官行径跋扈,而后又听说抓捕的人中有昆城第一药医馆春晖堂的大夫,加之巡逻路上被大夫家眷给堵着求了几回。脾气一上来,提了一把刀就骑一匹快马直冲府衙而去。

也就是这边陲的蛮荒之地没什么规矩,徐姓副将别的本事没有,闯门的水平一流。

护卫根本拦他不住,就叫他直愣愣闯了进来。

魁梧的汉子站在刑房门口,手上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指名道姓地要求周博雅给个交代。怒斥周博雅一个京城来的黄毛小子居然敢在昆城滥用职权,大张旗鼓地声讨,并要求他立即释放春晖堂的大夫。

然而他来的这一日,恰巧周博雅与沐长风都不在。

他骂了半天没人应,这人便一怒之下揪着人,非要查刑讯的卷宗。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周博雅能刑讯出个什么东西来。原本他怒气冲冲,看一下子便准备嘲讽。谁知这一看便看出了大问题,其他的卷宗全被收起来,徐副将看得,是今日才审出来的东西。

一知半解的,他也不晓得轻重,出了府衙便嚷了个天下皆知。这般便跟捅了马蜂窝似的,周博雅在抓捕外围小国的巫蛊师一事,闹得满城风雨。

胡霍下午得知了消息,气了个仰倒。

这些个蠢货!

第162章

昆城太小的,丁点儿消息冒出来, 不出一日便传出了城外。从周博雅抓捕羌国巫蛊师的举动, 传着传着,就变成周博雅完全洞悉了羌国的密谋, 必然要一举歼灭羌国勇士。这下好了,原本还部署好准备暗中启事的羌国兵马巫蛊师们, 仓皇之下, 狗急跳墙。

周博雅与沐长风两人办完事在城外十里亭会面,才坐下没一会儿,就被羌国的兵马围住了。

他们见事情已经败露, 怕周博雅回去之后事件扩大,惊动大召京城那些人。大召这几十年虽说因皇帝无能, 但大召毕竟百年基业, 强盛的国力却是摆在那儿的。哪怕大召如今势弱,灭一个西南小国还是轻而易举的。所以, 这京城来人周博雅必须死在昆城, 决不能叫他逃回去。

铆着一股劲要取周博雅的命, 羌族士兵下手无情,处处杀招。

然而一动起手, 他们方觉出这周博雅的不同。怪不得敢请旨南下,原来这一身高强得离奇的本事,以一敌百都游刃有余。而另一边对敌经验十分丰富的沐长风, 只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周博雅身边所带的十五个风满楼的杀手, 个个武艺高强, 一出手便是一条命。沐长风身边也是一队他的亲卫,且个个精兵,杀敌自然也凶戾非常。

倾巢出动来剿杀周博雅的敌军,这下子踢到了铁板。原本打着出其不意要人命的主意,这下子全然反过来,变成送上门来求死。

既然求死,自然要满足他们。

周博雅手下之人飞身跃入敌军中心,宛如收割人命的死神,所到之处鲜血四溅。沐长风的人也不甘落后,手中刀枪剑戟舞得虎虎生风,走一步杀一人。巫蛊师藏身其中,企图下毒放蛊。然而周博雅早在出城之前就以防万一,请天纵奇才的巫蛊师雾花炼制避蛊丹,人手一个,全部服过。羌国巫蛊师的把戏,毫无效用。

就这般,暗藏在大召境内的四百多人,短短三日便被剿杀个干净。

此番大胜,其实严格来说是单方面屠杀。周博雅这边十五个风满楼一流高手全须全尾,就连沐长风手下的精兵,实际死去也不过十多人。

可以说,这是十分成功的以少胜多了。

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飞回城中,可是吓破了好些有心之人的胆儿。只听那报信之人说得绘声绘色,越说越惊心动魄。不出一个下午,就所有人都知道了。原来周博雅身边那些看着吊儿郎当无所事事的护卫,竟然个个以一敌百么?那周博雅带来的一堆人,究竟是是如此可怕的存在。

原本被听说手无缚鸡之力的周公子,声名大噪。

人人都道这文官到底是个什么模样的文官?如此武艺高超,手段厉害。怪不得皇帝会派他来支援边陲。事实上,西南边陲的百姓这几十年来,深受流匪和兵祸的迫害。

尤其近十年里,不仅昆城下属的边缘村庄,就连距离主城偏远些的县镇也深受其扰。所以哪怕周博雅当初在城中大肆搜捕惹得人厌烦,如今翻了案,就都拿他当救苦救难的菩萨来看。一时间推崇不已。

既然推崇,百姓们就更好奇传说中绝色倾城的周夫人到底长得什么模样。如何能将这般英武的周大人给迷得神魂颠倒。

流言酸话传入别院之时,郭满翘着兰花指捏了支黛笔矫揉造作地给自己上妆。那嘚瑟的小模样,恨不得尾巴都翘上天去。

双叶一旁看着她,好笑又无奈:“那主子,外头曹夫人以及各家夫人前来拜访,您是见还是不见?”

“见啊,自然是见的。”

郭满描了眉又上眼妆,百八十年没仔细收拾过自己的人,兴致勃勃要给自己上个颠倒众生的妆容出来。她手巧得很,虽说一年半没练,但试了几下,还算利索。手下飞快地在一张脸来回,不一会儿,镜子里便映出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左右看了看自己这张脸,郭满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又吩咐双叶赶紧替她挽了那京城近来最时兴的发髻,换好了衣裳,郭满颠儿颠儿地就去会客了。

别院没有会客厅,说是会客,其实是曹氏领着一众夫人都在院落花园的凉亭里坐着。这个时节早已经冷了,但是西南这地方在大召最南方,就没有降雪冰雹的担忧。此时虽有些凉意,但身上多加几件薄袄坐在凉亭,并不会冻手冻脚。

曹氏等人是打着探望郭满的名号来的,当然,她们也确实是来探望的。

只是她们的探望,自然是因着这几日连番的事情。叫她们发觉这个京城来的周大人,行事古怪,却很有几把刷子。原本不愿与郭满相交的,此时都是来亡羊补牢。否则郭满伤都伤了一月有余,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她们也不会拖至今日才上门。

曹氏等夫人带着好奇郭满长相的各家千金们,乌拉拉坐满了凉亭。

别院是胡家的,胡曹氏自然很清楚哪里方便等。别院的下人奉上热茶,随自家母亲前来凑热闹的千金们则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盯着来路。一把年纪的夫人对郭满这等小妇人生得如何并不在意,但昆城少女慕爱的姑娘们听说了流言,那可是好奇得不得了。

郭满也没叫他们多等,收拾好了便扶着丹樱的胳膊从院子出来。

不一会儿,就见花园的尽头,一个绯红的身影迈着轻盈的步伐款款走来。郭满这几年是越长越出挑,虽没有那高挑的身形,但胜在身姿婀娜撩人。加之被周公子夜夜滋润,走起路来袅袅婷婷。凝脂般雪白的皮肤,目若点漆,唇如点朱,衬得本就貌美的郭满仿佛九天仙子下凡,此时裹着一团红踏风而来。

一时间,满园生辉,竟比她们周身那开不败的花还要夺人。

如斯美人,本对小女儿家家的好奇不甚在意的夫人们,此时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们更是惊艳得眼珠子都不敢转动。就连曹氏这自恃出身高贵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满目的惊艳,呆滞了好半晌才回神。

回过神又觉得没见过世面,不过倒是承认了郭满确实生得闭月羞花,当真可担得起‘绝色’二字。怪不得那周家长孙对妻子疼宠非常,如此容貌,实属应该。

郭满成功达到目的,立即就高兴了。她昂着脖子,开屏的孔雀一般迈着做作的莲花步,走到曹夫人手下的一个位子坐下。

虽说她年纪轻轻便三品诰命加身,与同样三品诰命的曹氏身份旗鼓相当。但郭满毕竟年纪轻轻,且胡霍又是从三品地方大员,是周公子暂时的上司,郭满自然不会托大。她坐下之后,果不其然,曹氏嘴角的笑容亲切了些。

曹氏是个讲究体面排场的人,只要给她脸,她自然也给你脸。于是拉着郭满好一通夸,其他夫人也立即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起来。郭满笑眯眯地听着,半点不谦虚地全认下来。

周公子沐长风两人风尘仆仆赶回来,就看到郭满笑眯眯坐在一众女眷之中,笑得那叫一个得意洋洋。

也怪别院的下人不会做事,有女眷上门做客,也不知告知归来的男人们。导致周博雅与沐长风贸然出现在花园,委实尴尬。

所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句话在女子身上跟男子身上都一个样。这么堪称绝色的美男子,恕边陲的女眷无知她们是有史以来头一回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