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钰娴有些不舍,回头看了眼垂着不动的车帘,最后扭头跟周博雅走了。

沐长风突然上车下了沐长雪一跳,她压着嗓子说了句‘怎么是哥哥你来?’。就见沐长风没搭理她,轻手轻脚地抱起趴她身上的郭满,四平八稳地下了车。

沐长雪一噎,跟着下车。

而车外沐长风抱着郭满,小心地将她的脸按进了怀里。他一手扯下身后的披风盖在郭满的身上,身高腿长走得快,沐长雪刚下车,他已经抱着人大步踏入院子里头。沐长雪还想问些什么都来得及没开口,人就只剩一个小小的背影了。

她不禁叹气:看来她阿兄,是真心稀罕未过门的小嫂子啊…

第三日的安排便十分中规中矩了。

前两日闹得大,第三日就显得平和文雅得多。府上组织诗会,布置题目,作诗作画都是使得的。有些前两日没能出风头的,抓着今日的时机,很是展示了一番。郭满全程看热闹,诗书什么的,她的本事只限于背诵唐诗三百首,自己创作是绝不会的。

浑浑噩噩地混了一天,诗会结束后,陪沐长雪周钰娴去泡了泡热汤池子。

虽然不知道京城怎么会有温泉,但不妨碍郭满很喜欢温泉。她的这俱身子很怕冷的,寒气重,还体虚的厉害。这还没到深冬时节呢,她手脚便已然感受到凉意,成日里没热度。怕是等到真冷的时候,她的手脚会像冰块一般怎么捂都捂不热。

如今泡一泡,感觉浑身暖洋洋的。

只是这般享受热汤的机会也就今日一晚,第三日夜里结束,次日便全员乘车回了城内。

沐长风如来时一般,亲自送郭满回府。

到了郭家,郭家上下自然又是一番热情相迎,邀请他进门喝杯茶,用个午膳。不过沐长风今日才从城外归来,家中尚且有事没处置,便没在郭家多留,送了郭满回来便准备告辞。

沐长风转身之际,郭满感觉自己的小手指被人勾住了。

郭满一愣,抬头,看向道貌岸然的男人。

只见沐长风一脸的道貌岸然。而广袖之下,他的手指却勾着自己的小手指绕了一圈。不过也只是一会儿便撤走,而后这人才亲自扶着她下车。

郭满没在迎接的人中看到金氏母女的身影,还诧异地看向了郭老太太。

郭老太太没注意郭满,只看着沐长风只字未提出发当日郭嫣所作所为,心里好一番感慨。沐家真是个厚道人家,就这般被冒犯,还记得给郭家留脸。

事实上,那日郭满被沐长风接走之后,郭老太太便听说了郭嫣做得全部蠢事。哪怕她已经决心将脸皮不当回事儿,还是被金氏母女的无耻给气了个仰倒。显然那日松鹤院对郭嫣的小惩大诫,金氏母女根本就没吃到教训。

郭老太太气的要命,心道这两人不把她放眼里,她就不叫她们好过。

郭满回来之前,郭嫣便已然被罚跪在祠堂里,抄写女戒女德。金氏自个儿,则被老太太以教养不当为由,关三个月的紧闭,罚一年的月例。

且不管金氏母女如何,郭佳郭嫣俩被老太太给收拾了,郭家人很是安分了一阵子。

随着成亲之日越来越近,郭满在郭家的日子也越来越好。好东西如流水一般送进听澜轩,郭老太太也把郭满叫去身边手把手教导了好些处理庶务的本事。时光白驹过隙,舒坦的日子一晃儿就过,眨眼就到了深冬时节。

到了冬天,郭满的身子便会变得很不好,稍不注意便会染了风寒大病一场。

郭老太太忧心郭满这时候若是病了,会耽搁来年初八的婚事,很是注意保养郭满的身子。上好的银霜炭从来不断地向听澜轩供应,最好的补品也日日温着。虽说治标不治本,但郭满却还是被养胖了一圈儿。

郭老太太看她脸颊上终于有点儿肉了,很是欣慰。

她拉着郭满好生打量了一番,就盼着她能再多长些肉,于是便叫王妈妈拿了她的名帖,去京城里最负盛名的春晖堂找大夫来。看能不能替郭满调理调理身子,姑娘家总这么瘦可不行,没福气不说,将来撑不起嫁衣。

郭满其实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知道是不是身子虚不受补,她近来总流鼻血。

虽说量不大,但隔三差五地就鼻子见红总叫人害怕。但转念一想,近几个月她日日吃大补的东西进肚子里,弄得血液里燥热不堪,也是一个原因。自古人不都都如此么?身子好坏讲究一个平衡,太虚不好,补过了也不好,补过自然是要流鼻血的。

这般想想,况且鼻血这东西也分季节,冬日里本就太干太躁,鼻子受不住,流点血也在常理之中。

但老太太请大夫给她是好意,为了能活着,郭满从不怕吃苦药。叫个别的大夫来替她摸摸脉也是好的。不同的大夫能摸出不同的东西,孙大夫虽说她这是天生底子薄,娘胎里带出来的病弱,没法子调养。旁的大夫许是就有偏方,便能替她调养好身子呢?

大夫是下午申时过来的,一过来,松鹤院那边就有人来请郭满过去。

郭满彼时正抱着手炉在廊下看雨,是的,大冬天的还下雨,冷的要命。听说春晖堂的长春大夫来了,双喜双叶赶紧替郭满裹紧了大麾,匆匆扶郭满去看诊。

郭满到时,堂屋里已然做了十几个人了。

都是老太太叫来,请长春大夫一起给摸个平安脉的。郭老太太一看郭满到了,便请大夫替郭满摸摸脉。郭满脸上上了妆,望闻问切第一个‘望’。从郭满的脸上,是看不出什么东西的。而长春大夫一看郭满的身形,眉头就皱起来。

姑娘家瘦小正常,但快十六岁了还似郭满这么瘦小的,就有些不对劲。

郭老太太看出大夫的脸色不对,俯身向大夫解释道:“六丫头往日比如今还瘦,这两个月好汤好水地滋补地养着,人已经胖了一圈了。”

“还请六姑娘过来坐。”长春大夫点点头,将帕子卷成圆筒状,搁在桌案上。

郭满走过去,就在大夫的对面坐下。身上穿的太厚,人显得笨重又不灵活。双喜双叶小心地替郭满卷起衣袖,郭满方将手腕搭在卷筒上。

长春态度直接将两指手指搭上去,室内一片寂静。

眼看着亲事近了,就在一个月后。郭老太太心里其实也着急了。六丫头听说到如今还葵水未至,呢她实在是怕,怕明年初八还没来就不好了。届时人嫁过去却碰不得,她们家也不好给沐家交代啊…

长春大夫垂着眼睑,脸上却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凝重。

屋里十几双眼睛盯着,长春大夫也不好当众说郭满身子如何。又仔细诊了脉,确定了,方才站起身向郭老太太拱手作揖:“老太太,可否借一步说话。”

郭老太太心里一咯噔,脸色变了:“长春大夫??”

大夫点了点头。

底下的一群人顿时来劲了,伸着脖子竖着耳朵听。

郭老太太一看这些人就来火,脸立即拉下来。她沉着脸扫了一圈好奇盯着的孙女们,摆摆手,示意全部退下。

郭家姑娘们听到这么大的事儿,显然是不愿走的。一个个磨磨蹭蹭地,就想听听郭满如今到底什么脉。毕竟这人狗屎运定了沐长风,她们很希望她福薄,没命享。有些脸上恶意太明显的,老太太心里一烦,杯子就砸下来。

姑娘们吓一跳,怕得不偿失便赶紧起身,麻溜地全出去了。

人一走,长春大夫便将面上的凝重表露出来:“老太太,六姑娘的底子似乎在这么些年,已经被不当之药给掏空了。”

“什,什么不当??!!”不仅郭老太太,郭满也吓着了。

“六姑娘早年体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弱症。其实如果调理得好,也能与常人无异。”长春大夫捋了捋山羊胡子,眉头皱得打结,“但六姑娘这十几年不仅没有好生调理过,还似乎一直在服用令人上瘾之药。”

“没有啊!”郭满先喊了出来,她没对什么上瘾啊。老师说,她都傻了,“孙女只用孙大夫开得滋补的药…”

郭老太太的心里也慌了:“你先莫急,长春大夫,你且说说可能大致猜测出,老身这孙女这些年都服用过什么不当之药?”

长春大夫摇了摇头:“若是老朽没摸错,应当是阿芙蓉。”

郭满瞪大眼,阿芙蓉!!!鸦片??

老太太虽不清楚阿芙蓉是什么,但辨别得出大夫脸上的凝重,急急道:“这阿芙蓉是什么?又有什么危害?老身这孙女的身子可还有救?”

“太迟了…”长春大夫摇摇头,“底子都掏空了。”

郭满整个人瞬间如至冰窖。

第212章 番外二(34)

“其实也并非完全没有生机。这类病状近百年不少见, 只是老朽学艺不精,没有万全的法子能为令孙女调养。”长春大夫捋着胡子很是汗颜地说, “若老太太有机会能请到太医, 还请太医给瞧瞧, 兴许还有调理好的可能。”

郭满眼蹭地一亮, 立即看向上首的郭老太太。

郭老太太叹了口气,看了眼郭满,宽大的四方椅中郭满更加小巧, 不禁抚胸长叹。

太医哪里是想请就请的, 不过郭家好歹是官宦之家。真要郭昌明真诚心诚意去拜访, 请来太医为郭满调理也并非不可。

竟被人毒害了十几年, 六丫头统共才多大?十五, 连十六都没到。药从六丫头几岁就开始下, 得多狠毒的心肠才做得出这样的事儿?郭老太太是悔不当初,后悔这些年对大房不闻不问, 大房的子嗣都叫姓金的那贱人给糟践如此。

她捂着胸口, 咻咻地粗气, 可胸口的一口恶气噎得她两眼都通红了。

郭满浑浑噩噩地坐着, 越想越觉得十分荒谬。就算有人给她下阿芙蓉, 那她也得吃进嘴里才算吧?她来这世界一年多,吃的用的, 全是双喜双叶亲自端给她。怕被金氏暗害了, 她甚少碰过旁人送来的东西, 也从未对某样东西上瘾过。

可既然把脉把出了问题, 心里自然是慌。郭满眼巴巴看着大夫,脸色刷白。

“太医当真有办法?哪位太医有如此本事?”

老太太问得小心翼翼,郭满的心跟着抖。

都到了这个时候,郭家马上就要跟沐家结秦晋之好了。郭老太太是绝不会允许郭满的身子再出纰漏的。不管用什么法子,她绝对不会放弃郭满,“还请长春大夫指点一二,老身便是豁出去脸面也会将人请来。”

“这…老太太恕罪,老朽不敢轻易断言。”

长春大夫有些为难,作揖道,“太医署的人都是大召闻名遐迩的岐黄圣手,所擅长各有不同。老朽只是提议,听说苏太医的医术卓绝,擅攻疑难杂症。兴许老朽觉得棘手之事,到他的手下便会迎刃而解。”

“…苏太医?太医院院正苏太医?”

“正是,”长春大夫点头道,“太医院院正大人,苏太医。”

苏太医郭老太太自然是清楚的。大召第一医科圣手,当今皇后娘娘的御用太医,最是德高望重。虽说也曾听闻苏太医私下里为人颇为医者仁心,最是性情温和,但郭家这样的名声,却并非想请人便能轻易请到人。

唉,说来说去,郭家还是为名声所累。

“这样吧,”郭老太太想起这么些年,因为为名声所累,郭家都沦落到了什么境地,不禁心中悲凉,“郭家请不来的人,沐家却不是请不来。”

左右沐家人也知郭满身子孱弱,郭老太太如今也不怕自曝其短了。沐家这门亲她是绝不愿放手的,想个法子,借沐家的名头去请苏太医给六孙女瞧瞧吧…她看了一眼郭满,郭满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慌乱的心也定了定。

“不过请太医还在后头,这段时日,还得麻烦长春大夫给开个药,养养这丫头的底子。有用没用,但求能保持原状,不会在干耗下去。”

“这是自然,固本培元的药也有讲究。一个补不好,适得其反。”这小姑娘身子太弱,虚不受补。补得太过不仅没有效果,反而如烈火亨油,会烧干了小姑娘的精气神,“待老朽开个药方,且照着拿药便是。”

说着,他看向郭满道:“大补之物便莫要吃了,于六姑娘您没益处。”

郭满闻言,听话地点了头。

郭老太太每次见郭满乖巧听话,心里都会后悔。林氏那人虽说拎不清,但生的两个姑娘,都还算有个人样儿。既然决定请沐家出面请苏太医,长春大夫便不在多留了。郭满这边拿到了药方被老太太打发回去歇着,李妈妈则送大夫出门。

郭满长春大夫一走,老太太又发一通大火。

能不发火?这些年为了郭家的昌盛,她耗费多少心血。可她在这头使劲,下头总有人给她车后头。这群眼皮子浅的白眼狼,鼠目寸光得可笑。就为了林氏带来的那点子东西,金氏那贱人还真敢黑着心肝儿地害人命!

阿芙蓉?亏她想得到!

别说她怎么就笃定了金氏,郭老太太心中冷笑,这个家里,也就金氏有那等狠毒心肠!“王妈妈,查!给我查!我倒要看看暗地里还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事儿!”

郭老太太往日是不想管,并非不能管。如今想管了,一个别想跑!

且不说趁着金氏禁闭,老太太查出了多少东西。郭满这几日按着长春大夫的方子养护自个儿,确实舒服了许多。前几日连着流鼻血,几日药喝下来,鼻血也不流了。双喜双叶几乎喜极而泣,天知道她们阿芙蓉是□□,天都塌了。

双喜双叶这些年给自家主子的吃食上用阿芙蓉膏,都是遵从了孙大夫的医嘱。以为是好东西,她们省着抠着给郭满用,哪里知道这东西根本不能吃。

好在一年前主子箱笼里的银钱见底儿之后,她们拿不出钱去买,便没再给主子用过。否则这么继续用下去,她们一头撞死死在这里,也抵不了她们对主子犯下的罪。双喜双叶悔恨不已,这些日子日日哭,眼圈都是肿的。

郭满也没法怪这两不大的姑娘,只能任由她们自己哭够了。

郭家的信一到沐家,立即就有了回应。沐长风一听说郭满身子有恙,当日下午便亲自夹带着刚下职的苏太医便匆匆来郭家。苏太医衣裳都没来得及换,穿着一身太医补服,直接被沐长风领着直奔郭满的院子而去。

他这么熟门熟路,别说苏太医吃惊,就是带路的郭家下人都惊讶地瞪大了眼。

心想着准六姑爷来郭家其实也不过才几回而已,怎地对去六姑娘院子的路如此之熟悉?该不是私下里偷偷走了许多遍吧?这么一琢磨,她们心里就了然了。其实想想也和离,再有一个月,这位就是郭家名正言顺的六姑爷,私下里多亲近亲近也不算越距。

于是没人提出疑问,话全咽肚子里。

苏太医挎着药箱眼观鼻鼻观心,小年轻的情情爱爱,他老人家完全没兴趣听,哼!

一行人进了院子,引路的下人先去传话。

郭满正抱着手炉坐在廊下看雪,瘦弱的身子嵌在大麾里,越发的柔弱小巧。身子弱的人只能如此,大冬天出门玩雪是不可能的,碰都碰不得。心里正觉得无聊呢,听说沐长风带了苏太医来,立即起身,笑着去请人进来。

苏太医看到郭满的第一眼,叫她去洗了脸上的妆。

郭满笑脸一僵,下意识看沐长风。

沐长风心里正忧心她身子呢,心急得不得了。见她这个时候还忸怩,顿时火气就涌上来,没好气地直翻白眼:“亲事定都定了,你再丑本公子也娶你。”

“我不丑,你才丑!”有他这句话,郭满嘴上不认,心里却安心了。

沐长风懒得理她。

苏太医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转,突然心情就高兴了。沐家这小子是终于开窍了?他捋着山羊胡打量郭满。见郭满一双眼睛眼神极清亮,与沐长风之间自然的熟赧,不由地挑了挑眉。别的话他也懒得说,只催促郭满赶紧去洗了脸。

郭满犹豫了下,心一横就去洗脸了。

洗了脸的郭满比上妆就差远了,虽说皮子白,但实在太苍白。唇色几近于无,看着仿佛随时都能倒了。沐长风见到的郭满从来都是活泼胡闹的,他还从未见过郭满惨白的模样。都顾不得人在,他两步上去半拥着郭满坐下。

听澜轩都是郭满的人,苏太医不说,没旁人敢说什么。

郭满被沐长风半拥着愣住,脸皮薄的沐长风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举动,实在惊奇。于是瞪大了眼去瞥苏太医。结果苏太医这老头子却好似什么都没看到,把眼睛移开了。既然他这么识趣,郭满便心安理得地靠近沐长风的怀里。

沐长风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脸蓦地爆红,不过却没放开。

苏太医见状,心里不由地唾弃起了沐长风没出息。抱都抱了,居然还没人家小姑娘表现得大气稳当。心里唾弃着,他面上却一本正经,盯着郭满的脸仔细瞧了一会儿,又叫她伸舌头。

郭满一一照做,苏太医看了看,才替郭满摸了脉。

盆中炭火摇曳,温暖的室内一片沉寂。

须臾,苏太医松开了搭在郭满手腕上的指头,抿着嘴神情有几分凝重:“确实伤着底子了。”他说话慢吞吞,见郭满一脸惊吓,瞬间面无人色。他又淡淡补了一句道:“不过小丫头你也莫害怕,伤是伤着了,老夫却没说调理不好。”

郭满一喜,瞪大了眼等着他继续。

“就是比较麻烦。”苏太医转头看向沐长风,突然说道:“是药三分毒,小姑娘用药太久,药毒太深,身子的根基毁了。若想把根基建好,必须得先拔出了毒素,再行调理。不过这么繁复的一套下来,少不得三年五载好等…”

…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这么吓人!

“三年五载不是问题,我等得起,能调理好便可。”沐长风总算松了口气。

“小子,你别急着打断老夫的话,你且先听完了再开口。”苏太医看了眼脸色渐渐好转的郭满,瞥向一旁沐长风,眼神蓦地变得有些意味深长,“老夫说的三年五载,是指得这小丫头如今尚未长成。”

“什么意思?”

“年轻人啊,血气方刚的,日子总是要难熬些…”苏太医拖着嗓子,拍拍他的肩膀,“但你可千万记住要莫把持住了,人家小姑娘如今身子尚未长成啊。”

沐长风僵住,转头,看向一旁的郭满。

郭满没想到这个都被苏太医给把出来,她不想承认也不行,于是冲着沐长风咧嘴一笑。

沐长风:“…”

第213章 番外二(35)

一眨眼,便到了迎亲的日子。

郭满在接下来这一个多月里, 用了苏太医给的方子, 明显感觉到身子在渐渐改善。不仅手脚冰凉的症状缓解了许多, 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起来。小脸儿贴上了些肉,看着水灵灵的, 再配上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瞧着总算有点儿少女青葱的样子。

被人搀扶着换嫁衣的时候, 郭满还有些恍惚。

铜镜里脸颊鼓鼓的小姑娘一身大红嫁衣,乌发雪肤。除了偏瘦娇小以外, 十分灵动。郭满左转右转, 镜子里的小姑娘也跟着左转右转, 曾经艳光四射的郭满仿佛已经离她很远了。明明才一年多功夫, 郭满却觉得自己本来就该是这幅样子,显然已适应了这具身躯。

她今日便要嫁人了, 以一个古代小姑娘的身份, 嫁给一个俊美到现实中根本找不出真人的古代男子。郭满想想觉得不可思议,可一想到沐长风,心中又隐隐期盼。

好吧,她其实心里很稀罕这个人。

托了郭老太太的福,她的亲事自去年八月定下之后便着手准备, 如今样样准备妥当。

两家对这门亲都十分重视,知道郭满身子弱, 嫁衣之事怕是有心无力。嫁衣是郭家花重金, 特意请京城最有名的刺绣师傅耗费三个月制成的。从布料到做工, 美轮美奂。凤冠则是半个月前沐家送来的,听说是沐长风亲手为郭满打磨,轻巧又不失雅致…

总之今日所用每一样都量身定做,确保成亲之日万无一失。

郭满一面昂着下巴上妆,一面听耳边的喜娘在絮叨说些吉利话。喜婆是郭老太太特意找的,京城最有福气的喜娘。今儿这喜娘一来就满口的夸,夸郭满好福气,夸沐家好派头,喋喋不休。不过大喜的这个日子谁也不嫌好话少,权当是讨个好彩头。

而一旁给郭满上妆的,则是元氏请了宫里给贵妃上妆的嬷嬷。倒不是怕郭老太太不愿替郭满准备好的,是元氏觉得姑娘家成亲一辈子就一回,该尽善尽美才好。

郭满本想自己上妆,但元氏的好意不能辜负,于是便由着素心嬷嬷上妆。

不得不说,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最适合的妆容。虽说素心嬷嬷的上妆手法与郭满不尽相同,但配合着她挽出的发髻,竟精巧绝伦。素心嬷嬷不愧是宫里给贵妃上妆的人,上出来的效果,从发髻到眼尾勾勒,别有一种古典柔媚的风流。

双喜双叶在一旁看着,惊叹不已。为着郭满,心里暗道,她们就说自家姑娘不丑,瞧瞧这经嬷嬷之手拾掇出来,可不就惊艳四方?

今儿一过,她家主子进了沐家的大门,往后便是真的苦尽甘来了。

这般想着,于是一把没一把地抹眼泪,喜极而泣。

郭满是四更天的时候被叫起来的。等梳洗,挽发,上妆,穿嫁衣等一番都收拾妥当,窗外的天儿已经麻麻亮。身边双喜双叶俩红肿着眼儿,一哭起来就没完没了。特别是双喜,圆溜溜的杏眼都哭肿成了核桃,郭满受不了,干脆把两人都指使出去。

正巧这个时辰郭家的客人也到了。

郭满出嫁,是整个郭家的大喜事。郭府如今里里外外都是人,乱的很。她这素来没人光顾的听澜轩,今儿从辰时起不知来了多少人。

就听听澜轩院外,又传来女子不绝于耳的嬉笑声。双叶伸头往窗外一瞧,又是郭嫣郭佳那帮子人。今儿一早,这群人不知来此晃荡多少遍了,着实叫人心烦!

说起来,这两人能回郭府,得益于郭满成亲。因着与沐家结亲的这桩大喜事儿,郭老太太自觉十分扬眉吐气,为了一吐胸中闷气。她特地将这场亲事办得极盛大,恨不得将郭家所有沾亲带故的都请来恭贺自家。不仅关禁闭的金氏前几日就解了禁,连跪祠堂的郭嫣也放了,甚至送去庄子上的郭佳都接回来。

如今阖府上下喜气洋洋,各房的太在接待客人,连金氏这不受待见的也被拉来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