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住手!”理发师手里的剪刀下意识的一抖,转身看见冲过来一瘦小女子,头上还包裹着毛巾,一脸的气愤:“晴绿!你受什么刺激了,一声不吭就准备削发为尼?”

林小单一脸的忿恨瞬间烟消云散:“哎,你现在的长度,可以去剪那个XXX的发型哦!然后再染个咖啡色,你的小瓜子脸,铁定好看!”林小单脸上多云转晴,为自己的发现自喜不已,转过脸朝着还发着愣的帅哥理发师道:“那个,就按我说的剪,那个发型,你知道的吧,就演XXXX出名的那个明星?”

晴绿哭笑不得的看着林小单顶着毛巾如同指挥打战一般,除了不染色外,也由了她去:“这里,这里再短些,刘海么,恩,要么齐平的?应该不会太装嫩…”结果效果出来惊人,将晴绿的小脸优势完全显露出来,另有一番妩媚的味道,刚刚好的长度,使得耳坠上的红珊瑚若隐若现。

两人一出来,俨然换了人似的,林小单烫了个大波浪的卷发,要不是脸上依旧纯真稚气的表情,倒可以充当时下的熟女。所以说啊,女人可以离得开男人,但怎么也离不开美发店。

晴绿打趣道:“你就不怕你家宁远见了你这娇媚的摸样,当下就将你吃个干净?”林小单嘿嘿一笑,一句厚脸皮的“人家乐意!”让晴绿无话可说,看来宁远最近是下了番苦功夫调教。

让女人变的成熟的,年轻的,愚蠢的,开心的,难过的,全部都是因为爱情。

蓝田别墅里,席川若有所思的看着突然回来的妹妹与那个即将成为妹夫的男人,颜南。随手抽出一根烟扔了过去,一下一下的把玩着打火机,眉头紧锁,吐出一口烟雾后,他淡然问道:“怎么突然回来了,现在这个时候,美国那边的业务也不轻松。”

颜南微微一笑,亮若繁星的眸子让人移不开眼,刚毅的线条柔和下来,却更加俊朗有加。

“这边出了向凯的事,公司股价下跌,席伯伯让我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说,我正想提这件事,我和小曼的婚事,已经定下了,刚好回来准备准备。”

席川并未答话,只是微微点点头,从席曼一见到这个男人开始,就不管不顾的粘了上去,听说还花了好些手段才从一个人里夺了过来,自己对他并没有讨厌,却也说不上喜欢,反正只要席曼喜欢了就好。再说除了帮衬公司的业务,也是在一个比较出名的画届新秀,也算是有才之人。

画?一直“吧嗒”着闪出幽蓝火焰的打火机静止下来,被席川紧攥在手里,腻滑冰冷,心里一直不安的情绪仿佛突然间找到了出口,席川淡然发问:“晴绿,是你学画时的同学?”

“同学,何止同学?大哥,你的新欢池晴绿,可是阿南昔日的初恋情人呢。”一直冷着脸的席曼终于开口,嘲讽道,“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想当初,那个只知道哭闹和苦苦哀求的小女孩,现在竟然也学会了钓金龟婿。”

席川感到喉咙发紧,一种莫可名状的情绪瞬间蔓延全身,诧异,愤怒,怜惜,以及说不清的难受滋味,他脸色冷峻,声音不自觉加大:“小曼,给我适可而止!”

虽然不知道当初她做了什么,但隐约还是听人提起过,那个女孩后来退了学,家里还死了唯一的父亲,没想到,竟然会是她。那日她脸色的不自然与苍白,竟然是因为这样。

见到一向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哥哥冷着脸,席曼睁大双眼,一脸的不相信:“大哥!你为了她竟然这样吼我?你,还有你,你们,为什么都向着她!”席曼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又幽怨忿恨的看了一旁的颜南,转身跑了出去。

席川看了眼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颜南,也慢慢走了出去,是啊,自己的反应怎么会这么大,毕竟,都是过去的事了。也罢,以后,就各走各的,这胡七八糟的,叫什么事都。

咬人的猫

大门缓缓打开,擦的珵亮的银灰车子快速飞驶而出,反射出的耀眼光芒一闪而过,车内人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迟疑的摩挲着手机按键。

与此同时,刚和小单找到位置准备吃饭的晴绿,感觉到了包内手机的震动,看了眼屏幕上跳跃着的那两刺眼的字,晴绿叹了口气,按下拒绝键,只是刚将手机放回,又接着震动起来,一个接着一个,誓不罢休,索性拿掉电池,关了机。

对面的小单此时也接了个电话:“喂,宁远啊?恩,是和她在一起,唔,这里是城南那料理店,对,就上次一起来过的那,怎么啦?”放下电话,林小单眨了眨眼,疑惑的看向对面一直对自己摆手的人:“干吗,怎么表情这么奇怪?”

晴绿叹了口气,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不如早点说说清楚。

冬天的夜晚来的特别早,再抬起头,已是灰蒙蒙的一片,灯红酒绿中,高楼黑影憧憧,角落里的那点星火在夜色中继续一深一浅交错,不时飘落缕缕烟灰,片刻之后,星火再度熄灭,地上又多了一个烟头。

席川伸手一掏口袋,只摸到一个软软的空壳,不耐烦的将其揉成一团,眸光往窗内一扫,她还在那里。刚刚急匆匆的走了进去,才跨进门口却僵住了,进去和她说什么,怎么说?装作不知道继续开个玩笑,去揭人家的伤口?或干脆直接解雇得了,眼不见为净。

那边吃的心满意足的晴绿擦了擦嘴,慢吞吞的站了起来:“小单,你先回去吧。外面那个人,好像一直都没离开。”

车缓慢的朝前行驶着,仿佛一条蠕动着的长虫,蜿蜒在城市的干线,而这个黄金路段,一定是长虫最为肥硕的腹部,往前一点点都困难万分。晴绿摇下车窗,冷风陡然带进一股寒意,席川微微皱眉,语气不知觉透露出关心:“关上吧,会感冒的。”

“这样比较清醒,”晴绿缩了缩身子,眸子低潋,神色漠然,终还是轻声说了句,“席总,那天我只是开玩笑。”

席川一怔,又是这种拒人千里的感觉,不喜欢,真的很不喜欢,他不着痕迹回答:“我知道。”

“那就好。”晴绿垂下头,十分客气的回答。

席川将车窗关了回去,车身忽地向右一转,开进旁边一条幽静小路,惹的后面那辆一个急刹车,那司机马上伸出脑袋来破口大骂。

将车停在了路边,席川猛的拉开车门出去,没过几秒,又冲了回来,带进丝丝冷意,夜色将他有些窘迫的神色掩饰的很好,侧过身,眸光对上晴绿的潋滟水眸,席川的面上微微薄窘,

语气有些急:“现在我认真的问你一次,你凭什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晴绿猛的抬起头,直直的看着他,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嘴角浮现一抹嘲讽,语气竟比那天气还要冷上几分:“像,真像,不愧是兄妹,我怎么就没想到!”说完她一把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席川怔怔的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夜色中,微微跳动的短发仿佛暗夜里的精灵般,渐行渐远,这种抓不住的感觉,让人一时惶恐,他忽地一跃而起,追了上去,隔着无穷的夜色,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不知怎的,他还是将心底的一抹疑问抛了出来:“你难道对我没一丝好感?”虽然这样子确实很幼稚,说起来,他从没这么着急直接的问过女人这个可笑的问题,往往不等他在意,别人便贴着上来,而这一次,他是感觉到了挫败感。虽不甚认真的,但也承认自己对她的兴趣,那她呢,这些日子的相处,她真就一点不为自己所吸引,他不想承认这一点。

但又似乎觉得,要是错过了今天,今后与她便不会有其他可能,这种感觉让他怅然若失,一时间不能自己。

不远处的人停下,旁边的路灯将孤零的影子拖成一条线,晴绿清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随寒风灌进他的耳内,仿佛从极远处飘来一般:“从来就没有。”

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迅速急转,仿佛要一下子冲到人的脑顶,席川的眸子骤然紧缩,从来没被一个人如此断然的拒绝,也顾不得心里那抹痛意,未经思忖的话已经脱口而出:“因为你自卑是吗?因为你曾喜欢的人被小曼给抢走了,所以你觉得承认对我有好感很丢脸,是不是?”

又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连灯下的影子也摇晃了几下,仿佛一下子就会被吹散一般,晴绿转过身来,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是,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就实话说了,我非常非常的讨厌她,而且我也讨厌你,讨厌你们席家人身上的那种自以为是与理所当然,就比如,你对我有好感,我就一定要喜欢你吗?还是说,你不过是觉得我的拒绝侵犯了你的尊严?无论哪一种,都不过是你可笑的心理在作祟!你,还有你的妹妹,都一样,不过是眼红别人的东西,所以她要抢走原本不属于她的颜南,而你,席总,你以为我是顾清初的,所以你也要来凑个热闹!就这样吧,一切该结束了…”

“席总,我和你,或许本来还有那虚假的万分之一可能,而现在,有了你的宝贝妹妹,那便绝无可能。”晴绿深深的呼吸了大口气,冷冷的空气瞬间贯穿进胸腔,鼻尖泛起浓浓的酸意,转过身去,她又抛下一句话:“顺便告诉你,那个虚假的可能,是因为我需要在你那找一些东西,比如,你书房抽屉里的那份资料。”

席川小的时候,在路边抱过一只很可爱的小狗,下雨天,小狗被淋得瑟瑟发抖,看它可怜便想抱回家去,可是那狗死活不肯跟着回家,倔强的眸子充满敌意的看着自己,后来他用了点力,结果那乖顺的小狗竟反咬了他一口,又跳了下去原地站在那,恼怒万分的席川转身不去管它,这个时候,来了个人,小狗快活的大叫两声,撒娇着拱进那人的怀里,又朝自己嚣张的叫了几下。

一起的乔之凉一边将他的伤口用水冲,一边微微笑着告诉他,你只是暂时表现了你的善良和爱心,怎么可能比得上一直照顾它的主人呢,而且你将它抱走,却会让它错开自己想等的人。

不管对待什么人什么事,首先,要考虑别人真正想要的,这样,才不会被人拒绝。

席川的手无力的在半空中垂了下来,仿佛一下子被抽光了气力一般,抽屉里的资料,是用来对付顾清初的,虽然不够什么大的危险,但要让他离开公司,已经足够了。

原来如此。再怎么无害温顺的猫,也是会咬人的。席川自嘲的笑笑,也好,这个还未开始的游戏,就这样结束吧,只是人的心那,还真是脆弱,竟然还会有些伤神。

席川背靠着车身,目送那个背影决然的离去,带着几丝不舍的复杂眸色,几个烟头落地,眸光慢慢回复寻常的模样,幽暗,深不见底。

打开许久未归来的家门,她不禁感到一阵虚脱,那是从心底涌起的疲惫,将整个人陷入莫名的状态,也没有打开灯,将自己陷入柔软的沙发,任思绪毫无目的漫游。

从看出席川对顾清初的敌意后,晴绿便有意无意的注意这方面的事情。有次接通宁远打来的内线,转给席川后,刚要挂掉分机,却听见一个敏感的名字,于是就将话筒随意搁在桌子边,偷听了起来,等到听完却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一次去了蓝田,在他的书房,不小心打翻了咖啡,等到仆人过来擦拭那个上了锁,被咖啡渍脏到的抽屉,假装镇定却仍是欣喜万分的瞟到了那个账本。那个账本,当初在顾清初那里看见,当时就质问他为什么做假账,他只是笑笑说了四个字,合法避税。

合法避税,这个词并不陌生,学财务的尴尬也在于此,一句简单的不做假账几乎是不可能的。甚至有这么句话,业内做假帐的普遍程度以婴儿"集体尿床"作为形象描述。那时候,虽然知道现实,但心里还是觉得难以接受,清初那样淡然的人,也要做这些么?可又一想,走到财务总监这一步,不仅要让董事会,股东们满意,还要与税务、工商、海关,律师等等政府与社会部门的头脑周旋,若真是揉不下沙子的人又怎能做好。最重要的是把握好那个度,既能让董事会满意,又利用法律的漏洞和隐形的规则,只要查起来滴水不漏,让一切合理化,那才最重要。

这个账本是公司真正的资金进出与收益,其实大家也都知道这么个事,只要你交出去的账面做到滴水不漏,那基本就没事了。但是,若席川硬要揪着不放,却也不会是一件小事,到时候张扬了出去,即便是业内的公开秘密,但碍于说法,不管哪个公司都不会再聘用他了。

虽然看起来席川只是想用这个让他离开公司,并不会进一步做些什么,但晴绿还是很担心,却一直苦于无能为力,没想到那日晕倒后,竟然会被他带回蓝田,住在那的几天,偷偷打了把钥匙后,便将账本换走了。

所以,是为了这个,自己才会与他周旋,只是那期间的快乐与温馨,却让人感觉无比的真实,即便是暂时的海市蜃楼所带来的希望与温暖。

晴绿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疲惫朝她袭来,闭上眼,不再去想任何事,就这样吧,到此为止了。月明星稀,明天,应该是个大晴天。

江南会所

不管发生什么事,爱恨之类的总被排在生存之后,无论受了什么伤,班也照旧要上。

接下来的日子,席川倒没怎么为难她,两人之间少的可怜的交流也仅限于工作,界限分明,双方认真恪守,小心翼翼,谁也没有再提起之前的事情。

不过,这才像是正常的上下级关系吧。

那晚上的事情仿佛一个梦,只留在那一天。那个被拔了刺一般尖锐的晴绿与有些冲动的席川也彻底消失,甚至连是否真正发生过都值得怀疑,晴绿觉得这样很好,保持距离,让人觉得安全。

年末很快来临,这一日的天气有些阴霾,隐隐有下雨的迹象,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人们从早上就开始的兴奋情绪,公司的前台也异常的忙碌,电话声音更是此起彼。公司每年都会在年终举行几次大型活动,比如集团内部人员的聚餐,晚会以及总结等等,但这次邀请业内与金融界许多的重要人士还是第一次,或许是因为向凯的丑闻而让陷入被动的环信冲冲喜吧。

吃过午饭,晴绿便去人事部领来晚上要用的服装,席川这几日没在公司,所以她也不用以助理的名义参加,加上她一米六五的个子在南方算高了,便被叫去当晚间引导贵宾的工作人员。当其他女职员们嬉闹着商量晚上穿什么去,怎么趁机钓个金龟婿时,她和另外几个选中的人却埋头苦记资料上的人名与对应的相片。

不过三点一刻,她便换上深灰色的西装套裙,与工作人员提前去了郊区的会所。虽然往年公司也会找一些大型奢华的场地举行各种活动,不过在进入会所时她还是被里面的装潢给震撼了会,仿佛旧时皇侯的庭院,大概共有七八个楼,形成重重院落,拱形的门,高亭小桥,玉石走廊,两边的树挂满别致的灯笼引路,更有阵阵古筝琵琶声从亭内传出,里面演奏的女子都做了古时装扮,正在那彩排。

听同行人员说,这个会所只对会员开放,非会员的话抛开高昂的场地费不说,便是预定也要提早几个月,这次邀请的不仅有金融界的巨首,更来些政界的大人物,看来,董事会还真是下了大决心大手笔了。也是,刚好碰上今年的金融危机,向凯捅出的这个烂摊子若不好好收拾一番,肯定得元气大伤。

晴绿默记着纸上的那几个大人物,今晚可不能出什么大的差池。所幸,交给她的那部分亦不算多。她一边默念着资料,一边继续打量,整体基调便是一个字,“古”,古色古香。身穿黑色旗袍,白色披肩的高挑女子笑容可掬的将他们引了进去。

离开时间还早,累了一下午,晴绿准备四处走走,厅内的摆设将古意与现代很好的融合在了一起,让人不感觉突兀,十分的温馨舒适,除了一个主会厅外,其它都装修的好像自家客厅。不知不觉,她走到了最里面的一个简约客厅,摆着深木色的贵妃椅,再往前走几步,对面的墙壁突然自行打开了,里面居然是个卧室,原来有红外感应,要放到古代,当什么密室机关倒是很不错。

晴绿好奇的走了进去,里面甚是奢华,与外头的格调全然不同,直接可以当家住,内侧还有门,应该是卫生间,她刚想过去瞧瞧,忽听见后面传来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其中一个十分的熟悉,熟悉到她本能的想躲开。

她吓得急速躲进卫生间,仿佛受惊的小鹿,反锁上门,她有些心绪不安,心跳一下下的,口干舌燥,可以很清晰的听到外面的谈话。

“小颜啊,和你徐伯伯有个十几年没见了吧,哎…自你父亲出了那事后,我这张老脸也不好意思来看你,惭愧啊惭愧!”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男音。

“哪里的话,徐伯,这事搁到谁也没办法,何况你身居要职,要是因为家父连累了你的声誉,那我们颜家还真担当不起,”语气明显透着几丝刻薄嘲讽,带着颜南所特有的粤语腔调,这么多年了,他还是没改过来。

“这孩子…看你说的,”那个徐伯有些讪讪然,遂叹了口气,“说句心里话,我看着老颜,哎,那个时候,心里也是难受啊,可当初那一批人就是一口咬定,加上党中央那阵严打,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大家心里都清楚,谁都不会相信你父亲会贪污…他那人啊,就是太实在了,哎…可人证物证俱在,被吃的死死的,我是想走路子也没的走啊…”

晴绿听到这心里一惊,从小只听颜阿姨说,颜南的父亲因病早逝,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隐情,可颜南一直以来都没和自己提起过…晴绿心里好像揣着个小兔子,一上一下没地着落,怎么会是这样,她被自己听到的这个秘密给吓住了。

这时,屋外走进了几个人,应该是会所的工作人员,说是有人在大厅等着他们,等到脚步声渐行渐远,她才慢慢走了出来,左右权衡了,按下心中疑惑,也匆匆走向大厅。

待到暮色四下,华灯初上时,清冷的大厅才开始渐渐热闹起来,围绕着主厅,一张张长方桌上,铺满了各类香槟美酒,佳肴盛宴,往来的宾客衣香鬓影,语声喋喋,弥漫着食物诱人的味道与胭脂香水味。

晴绿的眸光细细扫过进来的每一位嘉宾,若与记忆库里的某位对上号,便挂上职业的微笑上前打招呼,将那些达官显贵们一一领入座位,其中不乏那些时常出现在报纸头条,或在电视时不时露个脸的人物,除了大腹便便的大叔级人物,竟也有不少青年才俊与商界女强人,晴绿感叹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同时,也惊觉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可以如此之大。

大约忙活了一小时,她粗粗一算,任务上的几十位嘉宾,除了大通银行的闻董事外,都差不多都到齐了,这才发觉脚底发疼,也难不得了,又细又高的鞋子穿了四个多小时,早已到达了极限。她又等了片刻,也未见有人进来,便走到角落准备好好放松下双脚,却听见背后传来一个很不礼貌的声音:“喂,那位小姐,麻烦你帮我把这件衣服送去洗干净烘干,再送来,说你呢,穿深灰套裙的!”

晴绿下意识的转过脸去,见一名男子拿着件前襟湿了大半的白色西装,正看向自己,晴绿脚疼的很,再说也不知道衣服要送去哪里,又觉得这人语气着实不善,便凉凉说了句:“不好意思,我不是这里的服务生,喏,那边穿黑旗袍的,你找她们吧。”说完便一屁股做到角落的沙发上,弯下身揉了揉自己的脚,忽然感觉不对劲,刚才那个男人,不会就是那个总裁闻致吧?

晴绿拿出资料上的相片仔细一对照,也顾不得脚疼,一下子站了起来,急急冲到正和一位黑旗袍美女说话的男子面前,笑容特真诚:“闻总栽,你好你好,我是环信的职员,请您随我到那边来,您的衣服烘干后,我会叫人将外套送过来…”

那男子扫了自己一眼,似有不耐,淡淡说了句:“知道了,你等会,”随即扭头朝那位旗袍美女继续说笑,语气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转弯,笑意盈盈,态度绅士,“那么,麻烦潇潇了,不如晚些请你喝茶?”

晴绿看了看那位叫潇潇的旗袍姑娘,容貌清秀,身材火辣,脸色微微带红,顿时明白自己插嘴的时机选的不对了,这才多久功夫,就已经连闺名都打听到了,现在的才俊都是这么风流么?

又等了许久,那两位才依依不舍的告了别,闻致转身大步的离开,似乎忘了还有一个人,晴绿忙追上前去,扯出笑容:“闻先生,这边请~”

“我知道位置在哪,不麻烦带路了,或许你可以再找个角落去按摩按摩你的脚,”真是个变色龙,晴绿心里腹诽了几句后,还是带着笑意,顺便想缓和下气氛,“呵呵,不麻烦,闻先生真是年轻有为啊~”

“哟,你还真不会消停,这么快又瞄上一个了?要钓金龟也先穿身像样的衣服过来嘛,裹的跟中年大妈一样也出来,啧啧…”晴绿眼角瞟到一个窈窕的身形,下意识想躲避,假装没听到,继续跟着前面的男子走着。

“池晴绿,你聋了吗?”席曼穿着银白色的美人鱼晚装,挽着精致的发髻,雪白的脖颈上挂着耀眼的项链,缓步走到她的面前,低低笑着嘲讽道,“上次见面还没来及和你好好叙叙旧呢,怎么,被我哥给甩了,这么快又恢复精神了?”

晴绿冷然的看着她,依旧不卑不亢道:“席小姐,我在工作,麻烦您让个路。”

“工作?”席曼嗤笑一声,“你该感谢我,要不是我让人给你安排这么个迎宾小姐的工作,你怎么能多认识些男人呢?怎么,还满意吧。”

晴绿冷笑一声,依旧淡然道:“席小姐好像也快订婚了吧,那么,请你不要再这么幼稚了,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学点床上技巧去讨好你的未婚夫吧。”

闻致在一旁好笑的看着两人女人斗嘴,席川怎么会有一个这样的妹妹,不过也是,富家小姐的通病嘛,只是也太不懂得分场合了吧,又扫了眼另外那个女人,神色自然,不禁笑了笑,刚要开口,却见那席曼张口一句“不知廉耻!”扬起手就要打过去。

闻致忙伸手拉住了她,笑容可掬:“席小姐,我想,你要闹之前,也先看看这是个什么地方。”

席曼一看周围已有一些人投过讶异的目光,恨恨然甩手便走了,闻致眼快,看到那细尖的高跟鞋毫不留情的踩在了晴绿只穿黑色薄丝袜的脚背上,不禁同情的看了她一眼。

晴绿只觉心底一股浪潮掀起,也顾不得其他,一瘸一拐的走到席曼的跟前去,一把将她拉住,直拖到角落停下。

一旁的闻致觉得好笑,便也站在远处看起了热闹,这个女人火气也不小嘛。

晴绿看着眼前的人,细条慢理的说了句:“请你道歉。”

被拉扯的有些狼狈的席曼恼羞成怒,忿忿的整理了自己的衣衫后:“池晴绿,你还真能耐了啊,竟敢要我道歉?”

“做了什么事就要付出什么代价,你踩了我,就得道歉。”疼痛开始蔓延开来,从脚底直直深入神经,晴绿下意识的皱起了眉头,那细尖的后跟可不是开玩笑的。

“得了吧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什么人,谁看见我踩了你?今儿个我没兴致和你玩,恕不奉陪。”席曼冷笑连连,态度傲慢到了极点,仿佛黏上什么脏东西似的拍了拍被晴绿拉扯过的手,一脸的厌恶。

“道歉。”

“做梦!”

晴绿不介意与这位大小姐耗着,虽然脚上火辣辣的疼已经让她微微渗出些汗了,她也不知自己为何发了这个神经。

直到有人在旁轻声说了句,语气无奈而充满愧疚:“我替小曼和你道歉,可以吗?”

晴绿闻言身子一僵,一阵发冷,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站不稳了,良久,她眼神冰冷地看了一眼颜南:“你的那句道歉,我已经没兴趣要了。”

席曼见来了救星,立刻拉下脸,挽过颜南的手臂撒娇:“阿南,你看她那,无缘无故要我道什么歉,我知道几年前把你抢走不对,可我们是真心相爱的啊!这个人疯了,不要理她,我们走。”

颜南定定站住没动,只是怔怔的望着阔别许久的这个人,他忽然很想丢开席曼的手,他与她面对面站着,明明那么近,却远的无法靠近,许久,他低下声来:“晴绿,小曼不懂事,你别介意,过去的事…”

“过去的事我忘光了,你的未婚妻很不小心的用那有七公分的高跟鞋踩了我一脚,要一句对不起,并不算过分吧?”

颜南看了看那明晃晃的鞋跟,心一下子揪了起来,他下意识的想弯下身去看看,却被席曼挡了下来。

“得了吧,不小心踩了一脚而已,有必要这样子吗?真会惺惺作态。”

颜南看了看一脸不以为然的席曼,心里直直冷笑。

晴绿不想让他再为难,挥了挥手:“算了,你们走吧。”

“我叫人过来带你去医院看看,”颜南拿起手机正准备打电话,一个男人走了过来,“不用了,你们忙去吧,我带这位小姐去隔壁看看就可以了,那里有药。”

闻致将晴绿带到另一个卧房后,便到一边看报纸去了,紧接着那位潇潇姑娘拿着个大药箱进来。脚背已经肿成一个小山包了,潇潇小心翼翼的将药膏涂了上去,一边说:“明天去医院看看,有没有伤了什么筋骨,看样子好像蛮严重的。”

等到上好药,闻致也过来看了看那个山包,又瞄了下神态清然的晴绿,佩服的说了句:“你还真能忍啊。”

晴绿笑笑,说了声谢谢。

闻致笑道:“谢谢就不必了,受人所托而已,如此,你先在这边休息吧。”说完便携着潇潇离开了。

被绑架了

金碧辉煌的主厅内,斛筹交错,人声喁喁,嘈嘈切切。

顾清初有些心不在焉,虽然保持着笑容,从容的周旋在人群间,眉目之间却有隐隐的担忧,直到过来一个侍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才神色微变,片刻之后,他不着痕迹的从一群人之间退了出去,往外走去。

小心推开门,正看见晴绿低着头,双手抱膝,一只手轻轻的揉着右脚,灯光在她的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光晕,隐隐能看见眼角晶莹的泪,安静的仿佛堕入人间的天使,他竟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剪了头发后看起来更精神漂亮了,怎么能哭鼻子呢?”许久之后,顾清初低低说了句,缓步走到她的身边,“被谁欺负了啊?”

“哭鼻子和剪头发有什么关系?你不都找来闻致了,还明知故问!”晴绿被他语气里的宠溺又逼出一些泪水,就是这样,仿佛受了伤的野兽,可以静静找个地方独自舔舐伤口,一旦有人真正关心,却再也无法承受委屈,无法掩饰自己的脆弱。

“闻致?”顾清初讶异,继而若有所思,轻轻摇头,“我与他并不相熟。”

“不是你让他来的?”晴绿见他并不知情,也有些惊讶,脸上还挂着泪痕,又低喃道,“管他是谁呢,反正我不想在这破公司呆了。”

顾清初蹙起眉头,半晌,他点点头,语气颇有些无奈:“如果不愿意,早点离开环信也好。”他垂下身去,仔细看着脚背上的红肿,身子僵硬,神色慢慢变得骇然,这个席曼,是不是太不知好歹了,只是说到底,当初若不是自己,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样子啊。

清初抬起头,用手慢慢拂去她脸上的泪,心疼的问道:“很痛?”

晴绿刚刚平复的心绪又一下子委屈起来,感觉一阵酸意涌上,眼泪又扑簌簌的往下。顾清初总是这样,用温柔的要化掉一样的语气,好像对待无比珍贵的宝贝一样,舍不得半点的伤害。

晴绿的肩膀微微抖动,过会,越发不可收拾,索性扑到他身上哭了起来,这几日的压抑与难受让她无处发泄。

微掩着的门外,一个修长的身形瞬时僵硬,连日来一直困扰着的情绪更是莫名纠结成,仿佛一根细微的针刺入冷定如铁的心脏。席川看着屋内抱在一起的两人,升起了一股无名之火,脸色更是沉的如沏过数回的乌龙茶。

他想转身就走,可心底的无名火急欲找到出口,于是…

“嘭”的一声,门被大力踢开,接着一个凉凉的声音响起:“顾总监,外边忙的很。”

席川并没走进去,只是站在门口望着他们,神色淡漠到了极点。

顾清初朝他点头示意,又揉了揉从怀里钻出的脑袋,声音如蜜般软糯:“你先在这好好休息,我出去下,马上回来,行吗?”

席川心里越发的不舒服,却又不好发作,他觉得这个世界疯狂了,自己也疯狂了,那双璀璨星眸,似乎望一眼便会入了魔,让人迷失自我。他暗自嘲讽,原来得不到的滋味,是这样的。

晴绿皱皱眉头,哭完后的脸格外让人心疼,鼻子一抽一抽,她摇了摇头:“再一会…”

席川心中的火苗一下子又窜高几分,再看下去他觉得有揍人的冲动,于是一言不发,将提着的小糕点甩到地上,转身离开。

顾清初又温言软语说了片刻,这才起身离开,看见门口的糕点时,嘴角微扯出几丝嘲讽,又暗自思忖,忙加快脚步,匆匆吩咐侍从去准备些吃的后,才往主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