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绿摇头,“我已经打过他的手机,一直关机。算了,我不过是想清初死心而已,大不了再来这么几次,他总归会了解的。”话这么说,心里却是乱的要命,没想到清初会这么咄咄逼迫,只是他怎么还能这样,难道季节还没和他开口?

林小单拿起手机,“等等,我去问问宁远,这小子,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忙的要死。”

吃完晚饭,晴绿感觉嗓子越来越疼,便出去买药,还好,楼下的大药房正月里也开着门,一回来,却听见林小单欢快的冲她叫,“终于有了消息了!搞定啦,席梦思晚上飞过来,机票也订好了。”

“啊!!”晴绿这才有些失色,“还真叫上了?”

“是啊,宁远说席川一家回广州拜年去了,一听说你要和他一起去哈尔滨,便二话不说赶回来了,到这里也就飞两个小时,来得及。”

晴绿当下愣住,这原先是自己着急要让顾清初死心,随手拿过来的一个借口,可如今细细一想,要真和席川一起出去,那不又惹上一个,她刚要开口说什么,小单已经一句过来止住她的话,“你可别说不去了,人家都过来了,再说了,”她顿了顿,神色颇有些无奈,“你真想在季节和顾清初之间真正的好好走出来,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反正人席梦思对你也有意,不介意被利用这么一回两回。话说回来,我觉得他对你真的很好,要么你就考虑考虑他算了?”

晴绿叹气,忍住喉间的疼痛,“我说小单啊,你用你的小脑瓜仔细想想好不好,我和席川就算真在一起,想必也没什么结果。”

“那么,你到底喜欢不喜欢席川?或者顾清初?要我说,只要你喜欢哪个了,管他有什么结果没结果的,想那么理智那么多便不是爱情了。”小单说完又改口,“哎,不过顾清初是不行了,你总不能去当个小三吧,倒是席梦思,我觉得还不错。”

“小单,”晴绿叹气,“我也不是非要强求什么结果之人,若席川只是其他人,那就算以后没结果,要是我喜欢了,我也会努力去争那么一争,可是,他和我之间,确实隔着太多东西了。”

林小单想了想颜南和那个骄纵的席曼,也只能撇了撇嘴,“那么,晴绿,在你心里,到底喜欢哪个?”

这一下却把晴绿给问住了,是啊,自己的心底,到底喜欢谁。顾清初么?是的,是喜欢他的,不然昨晚也不会那般难过与震撼,可是,那样的喜欢,到底意味着什么,却是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或者,是席川?可那隐隐的好感是喜欢么,还只是一时的感动与动摇,晴绿苦笑,为什么每次都感觉自己离终点那么远,似乎唾手可得的幸福,却总是如此遥遥无期。

一起旅行

直到上了飞机,那片刻的失重感,逐渐变小的群山,天边处蓝白相间的亮光,以及滚滚向前的绿色大地,晴绿才终于消化了这个信息,自己真的要和席川两人一起去哈尔滨,一瞬间竟有了错上贼船,哦不,贼机的味道。

可是能怎么办,那顾清初一大早便过来敲门,神色间的疲惫与清亮异常的眼神让自己无处可避,他何来这般的自信与坚持,料定自己是刻意想要逃开他,那个一直隐忍而温和的顾清初仿佛换掉了一直带着的面具,誓不罢休的样子让人感觉到了陌生。

当席川绕过他,拉着自己的手想要往外走去,顾清初脸上依旧是那样的嘲讽与淡然之色,似乎看穿了所有,在欣赏一出可笑的好戏。他猛地抓住席川的臂膀,轻呵一声“放开”,席川瞧了瞧他,又看了看自己,轻笑着说,“顾总监何时也学会这么霸道了,可惜人小姑娘不待见你呢。”

晴绿也终于忍不住,猛地一用力,狠狠的将顾清初的手拽开,直直望着他,“顾清初,你到底想要怎样?若你真的如所说的那样爱我,那又为何要对季节那…那样?我承认,或许对你,早已超出了平常的朋友之情,对你和季节之间,也有着愚蠢的嫉妒,但又能怎样?只是类似于专属自己的东西最终要给了别人,所以才会有一时间的不甘与伤心,可你说,这种情感能叫爱吗?”

晴绿越发的激动,眼内慢慢涌上泪水,身体也不可抑止的微微颤抖,“我只是不想再失去什么了,你也好,季节也好,可我发现,我只会把事情越弄越糟糕,我撮合你们在一起,但真到最后一步了,却又难受的要命,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弄砸了,颜南是这样,爸爸也是这样,都是因为我的胡闹,身边的人才会一个个离我而去,我害怕了,真的害怕了…所以清初,你不要逼我了,你回去吧,回去好不好,回去好好待季节,你们一家人,一家人…会幸福的,季节现在已经离不开你了,我求求你,回去吧,你回去吧…”

晴绿只是重复的低声呢喃着“回去吧”,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到一个温暖的怀将ta抱住,坚实而有力,晴绿将整个身子的力量依着他,埋着他的肩窝缓慢而小声的抽泣,而席川,只是轻轻拍着ta的背,让ta尽情的释放着无力与悲伤。

顾清初已经离开,不知带着什么样的情绪,而晴绿也无力再去揣测。

“嘿,想什么呢?”席川顺手将一块芝士蛋糕递过去,挑了挑眉,“我是带你去旅行,不是拐卖人口,用得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么?”

晴绿接过蛋糕,依旧不啃声。

“喏,你看这外面,这蓝蓝的天,白白的云,还有远处的群山白雾缭绕,底下的房子屋子多么渺小,你就没一点俯瞰众生的喜悦?”

“变态才会有这种俯瞰众生的喜好。”晴绿开口,一句话堵住了他的嘴,席川默默低头,似乎又觉得这样没面子,忙转开话题,“那天刚给你打了电话后,家里忽然有事,便先回广州了。”

“哦。”晴绿微微点头,右手指甲无意识的一下一下划着椅子边缘,停顿片刻问道,“当时你一个人么?”

“什么?”

“唔,我是说,你打电话的时候,旁边有没有人啊?”晴绿有些心虚,轻轻问。

席川笑笑,“我那么早起来,又是在卧室,你还以为藏着个美人那?”

“哦。”指甲不自觉地一用力,ta点点头,微微转头看向窗外的景色。

只需2个小时便到了哈尔滨,出大厅前,两人裹得严严实实,围巾帽子手套,只露出一双眼睛,互相对望一眼,不禁都笑了起来。

刚出门,晴绿便感觉到鼻子内有什么东西一鼓一张,冰凉凉的,ta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席川眼睛半眯,会意的点头,“外面温度太低了,鼻子不习惯了…”

酒店定在索菲亚教堂的大街畔,欧式风格,使得这一片区域别具格调,晴绿一面呵气着,一面目不暇接地欣赏那些有着浓浓欧洲味的建筑,转过头,却发现席川一直盯着ta看,看的ta怪不好意思的,只得讪讪说一句,“看什么看,风景可没在我脸上。”

席川却笑笑,“饿了,吃饭去吧,这附近有家很出名的面疙瘩。”北方这边的饭菜唯一特色便是量多,不论什么,都是慢慢的一大碗,一翻,下面竟还有个大卤蛋,吃的他们两个面面相觑,直呼物美价廉。

餐厅内弥漫着食物特有的诱人香味,隔着袅袅上升的水汽,晴绿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实,前几天,还在想着他会去哪里了,这会儿,却和他在离家千里的北方,吃着大碗的面疙瘩,外面是零下三十度的冰天雪地,屋内,却是暖意浓浓的,如此真实的温馨感。

后来想起来,晴绿一直觉得奇怪,那几日,竟没有半点的尴尬与不适应,仿佛熟来已久的朋友一般,一起参观索菲亚教堂,一起喂广场的鸽子,一起逛中央大街,甚至还帮席川和那些卖俄罗斯商品的小贩讨价还价,买了两顶雪山飞狐似的裘帽子,乐呵呵的带着。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对于席川,已经完全敞开了心扉,再没有什么心底的那些抗拒与不信任。

街角,还有人将冰棍拿出来,放在路边的纸盒里,零下三十度的天气,早不需要那劳什子的冰箱了,晴绿买下几个状似糯米圆的冰棍,放在嘴里,甜丝丝,冰凉凉,又软又糯,ta又抓了一把,放进衣服口袋,反正气温低,估计也不会融化。

席川的手机会时不时就会响起,皱着眉接了几次后,他索性关了机。

在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冰雪,沿街走了一段路,便会发现有雕成各种形状的冰雕,晶莹的而纯净,在阳光下越发美丽。天气很好,清冷而明媚,席川总会不失时机的捉弄某人,比如在晴绿正嘀咕为什么这里的人要用一匹帅气的白马拉一破车时,陡然推ta一下,在ta尖叫着要摔倒时又将其拎稳当;又或者,走过一银装素裹的大树下,他忽地朝那树身用力一踢,又擒住晴绿,愣是嘻嘻笑着不让ta躲开漫天扬洒的雪花。几次三番下来,晴绿也终于发飙了,悄悄将一个冰凌狠狠塞进他的围巾底下,滑落进颈窝,看着席川抽着冷气,绿着脸蹦跳着想把那东西搞出来,晴绿笑的直不起身,觉得过瘾极了。

松花江上已是一片冰封,江面冻结成天然的滑冰场,许多人在上面玩耍,还有小贩用狗拉着扒犁,供游人上去坐,一面叫嚷着“十元一次啦,”晴绿看见那些狗缩成一团的样子,实在不忍,便转过身要离开,却无意间发现几个已经有点熟悉的身形,那几个人刚在索菲亚教堂看见过,在中央大街也遇到过,这会儿又在这碰上了,或许,也是来旅游的吧。

江岸的东南侧,有一条用冰块铸造而成的长滑梯,不时有人尖叫着滑了下来,席川朝ta扬了扬眉,“嘿,胆小鬼,敢不敢去试试?”

晴绿正跃跃欲试呢,轻哼一声,便朝售票处走去。席川跟在后头,将晴绿锁定在视野范围之内,略微朝后方一看,眉头微微皱起,不一会,又朝前跟了上去,随便吧,玩的尽心才是王道。

晴绿此刻已经站在入口,心下却有些慌张,这么长的滑梯,会不会半路转错弯,掉下江去啊,那还不得磕个脑震荡出来。正想着,后方有人将ta肩头一按,ta遂坐了下来,席川一声,“您老可坐稳了。”晴绿整个人便向前滑行而去,寒风透过围巾的细缝呼呼而来,屁股亦感觉到丝丝冰凉,ta哇的大叫一声,心情却十分的愉悦,索性将帽子围巾拿掉,让皮肤彻底感觉下这股子的冷。到底时,一人早已在前方,将还带着冲力的晴绿一下子抱起,两人踉跄了下终于站稳,却只顾着笑,一时也没有放开彼此,直到有位姑娘叫道,“我说您二位,可别光顾着抱了,后头还有人要下来。”

此时,冷月当空,夜色清冷,谁都没有注意到某人微微红起的脸与某人快意的笑容。

酒店内,席川将几个地点一一划上勾,明天去海洋馆,然后看冰雕,后天滑雪,然后回家,这时间,过的还真是快。

顺手拿起烟,却又想到什么似的,他打开手机,一条接一条的未接来电提示,他的眉头皱的更深,拨了个号,“喂,宁远?这几日向凯有什么行动。”

“哦,这样啊,或许我多想了。恩,对,你继续看着吧。”

“我们大后天回来,不用,我和老头子已经把话说开,他不乐意我也没办法,先这样吧。”

挂下电话,席川的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那几个人显然就是跟着自己来的,至于他们想要干吗,还真有点想不通,向凯的行动已经被警方严重限制了,他也不可能在这风口浪尖上做什么行动。那还会有谁?

正想着,忽听到敲门声,他起身,站在外面的人正是晴绿,大大的格子衬衫随意套在外,里面隐约是一件紧致贴身的裙子,头发还淌着水滴,“你房间有吹风机么?我那的坏了。”

席川有些发窘的看着眼前的晴绿,喉头不自觉滑了几下,将目光从ta膝盖下白皙的小腿收回,发愣道,“洗衣机?”

“吹风机!”晴绿一手不停拿着毛巾擦拭,试图不让水滴下,一面直接走了进来,“我自己去找找好了。”

“哦,”席川回过神,“我知道在哪。”

他打开电视,转来转去还是换到体育频道,卫生间传来吹风机呼呼的声音,以及晴绿低低哼着的不成调的曲,搅得他颇有些心神不宁,难道ta不知道,刚洗完澡去一个男人的房间是很危险的事情吗,何况还是穿着裙子,还是,自己定力实在太差了,他低笑一声,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篮球赛上。

晴绿吹完头发,觉得心情甚佳,ta走到席川旁边,拿起桌上的瓜子磕了起来,就势坐了下来,“哎,席川,换到那个中央八套,《走西口》还蛮好看的。”

席川目不转盯的看着屏幕,将台换好,眼角又不自觉的将目光飘到ta裸lu在外的小腿,更要命的是,ta还跷起二郎腿,十分惬意的磕着瓜子,席川又将目光转向屏幕,可还是不管用,身畔传来的清新香气以及晴绿身上特有的淡淡香气让他感觉呼吸困难。

晴绿忽地看见席川起身,僵着身子,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随口问了句,“快十点了还去哪逛啊?”见他还是不回应,又想了想,莫不是自己抢了他的篮球赛生气了?又开口道,“哎,你别走了,我把台给您换回去还不成么?”

席川终于止住步,回头恶狠狠道,“不想晚上被我非礼就老实呆在那!”

晴绿愣了半晌,总算反映过来,忙抓起桌上一把瓜子,低头朝外跑去,“那个,我困了,回房间睡觉去了,——明天记得叫我啊。”

你勇敢吗

滑雪场依山而建,主滑道人非常多,玩得并不是十分尽兴,晴绿第三次被人撞到在地后,兴致缺缺,苦着脸站在原地不敢动。

一旁也有人抱怨道,“人怎么多,怎么滑啊,要不,我们去那边的另一滑道吧,有点偏,坡度低,玩的人也少。”另一人随口附和,“好啊,那走吧。”

席川此时正从最高处滑翔而下,他带着茶色高山镜,姿势标准优雅,明蓝色的装备夺人眼目,见晴绿正拿着DV对着自己,他拿着滑雪杖的手忽地碰下唇,朝她来了个别扭的飞吻后,竟转变方向,朝这边俯冲过来。

晴绿正笑着的脸陡然僵住,可不要再摔一次了,忙朝某人拼命摆摆手,可席川哪里肯停,她只好笨重的往旁边挪着雪板。不过似乎,善良的人总被欺负这条定律老不改变,下一秒,她便被迎面而来的一股力再次撞倒,只是这次,一双坚实而有力的臂膀将她环住,隔着厚厚的滑雪服,仿佛被一团暖和的棉花拥住,温暖安全。

晴绿即将与大地亲密拥抱的姿势被半路救回,却并没有立刻被扶起,她望着近在咫尺的席川,即便隔着眼镜也能感觉到他得逞后的快意,晴绿轻笑一声,将枕着某人臂膀的脑袋向后仰去,整个世界翻转倒立,彼伏的高山皑皑白雪,天蓝的透彻而纯粹,她只是眯着眼看,并不出声,耗着就耗着,反正花力气的不是我,须臾之后,席川还是先认了输,悻悻地将她扶直,不满的扫了一眼,“能耐了啊?”

“一般一般。诶,我们跟着前面的人去那边的滑道吧,这里人太多了,老被撞…”晴绿指指即将消失的几个人影,已经跟着过去了。

“别,回来…”他话还没说完,见晴绿已经跟着走出老远,只好快步跟上。

席川拖着解下来的滑雪板,跟着晴绿慢慢往前走,拐过一个弯道,又往一条小径走去他停了下来,“那个传说中的另一个滑雪道,到底在哪?”

晴绿指指地上的脚印,回头道,“喏,跟着走,我刚刚看见他们过去的,应该就在前面。”又过了片刻,两人互相望了望,兼叹了口气,面前是一座大山,白色积雪还残余不少,枝桠高高耸立,没有绿叶的树木满山都是。

席川吹了声意味深长的口哨,朝她挑了挑眉,“怎么,你预备在这人迹罕至的山脚下滑雪?”

“嘿嘿嘿,咱们回去吧,其实人多点也好,热闹嘛…”

北方的冬季,过了下午三点,太阳便完全没了威力,几缕微弱的光芒透过厚重的云层,便如同被放了气的气球,没有半丝力道,天色清冷的十分迅速。本来还能听到隔着山那边滑雪场人群的喧闹声,这会儿却寂静的只听到几声狗吠,还好,不是狼嚎。

绕来绕去几圈之后,晴绿才真正意识到,确确实实是极丢脸的,迷路了。

这个滑雪场离市区近百公里,依着得天独厚的山地优势改造而成,除了一个供大家休息的农场外,几乎全是连绵起伏的群山,适合的地段被改造成滑雪道,其余的仍旧是大山,冬天的山,北方的山,不见一丝的绿色萧条枯黄的山。

晴绿朝后面一脸无所谓的人嘿嘿笑了两声,“那个,席川啊,我们好像迷路了,你带手机了么?”

“带是带了,可惜没信号了。”

“那你知道回去的路吗?”

“唔,不知道诶,跟着你进来的,你可要把我带回去。”

“…”

“其实不回去也挺好的,据说晚上在山上看星星特别漂亮。”席川还冲她眨眨眼睛,一脸的悠然自得,促狭的笑笑。

晴绿嘟囔道,“看星星?浪漫未成,先冻死吧。”

“知道会冻死就好,下次还敢跟着人乱走么?”席川收起了玩意,忽地正色道。

“算了,”他一脚踢开面前的小石子,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坐到一块大岩石上,

又伸手掏出手机,“喂,你好,我是你们滑雪场的游客,不小心在后山迷路了,有两个人,站在半山可以看见农场,但是没路可以回去,对,是西面的那座山,麻烦你们过来。”

“你手机不是…”

“老土了吧,我这手机,到哪都有信号。”席川将手机往上一抛,又稳稳接住。

夜色渐浓,还好没有什么风,两人就这么坐着等待,一时间,四下寂静。

席川望了望清清冷冷的半空,已有一轮弯月的影子,晴绿背对着自己,微微颔首,不知在看着什么,现在,她和自己之间,只有一尺之遥的距离,可回去之后呢?这几日,似乎是偷过来的时光,仿佛透支着以后所有的快乐一般,再开心,都有种隐隐的不安。

接下来,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面对处理,可一听到林小单说起她的事情,却还是不顾着一切过来了,父亲的意思,自己未曾不懂得,与纪氏联姻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不知何时开始,只要一见着她,心里就会有满满的快乐与安心。这种感情,他想要好好的珍惜,可是,彼此之间所处的境地,也注定了,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会有一番必将要面对的风浪。

可最主要的是,一直是他自己在努力,而晴绿,却没有任何正面的回应,到底在她的心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呢。

“晴绿。”

“恩?”

“可以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吗?”

“好啊。”她没有转过身,依旧是背对着他,只是将衣服裹紧了些,“你想从哪听起。”

“你愿意从哪里开始便哪里。”

席川不是一个耐心的人,也不是一个合格的听众,只是这一次,他用了十二分的心思,想要了解一个人的全部,不止是那些美好的。

从年少时候心底深处所蕴藏着的自卑与不自信,那些从未有过的,也羞于启齿的心绪,羡慕与嫉妒,愤恨与不满,到厌世时期看到的绝望和灰色,放弃逃避时的恶心感,以及对于父亲去世的自责与愧疚。

然后是顾清初所带来的欢笑幸福,季节给予的温暖关爱,点点滴滴的记忆都未抹去,因为太过于清醒与在意,才会比别人更加的痛苦,无法一笑而过的悲痛,也做不到伤害曾带来温暖的人,只是刻意的没有提起席曼。

席川静静的听着,时间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的拉长。

她说最讨厌发病时全身长满红色的小疙瘩,触目惊心的难看,她说自杀未遂后不再想醒来的逃避,她说被同性一次次的排斥与刻意疏远□,这些难堪的,生命中的黑暗与性格扭曲的自卑,微妙,这些并不美好的,甚至截然相反的存在。

她的口气却是略带着嘲讽与看不起的。

“这就是我的过去,席川,”晴绿缓缓转过身,眼神苍凉而自嘲,她直直望着他,似乎想要看到他灵魂背后真正的一面,“不要安慰,也不要撒谎,诚实的告诉我,这样懦弱胆小,卑微无用的我,你还会喜欢吗?”

还会喜欢吗?你看到的我,可以进退自如的与你说笑,有条不紊的面对刁难,从容自在的拒绝,你喜欢与欣赏的,只是这样的我吧。

“可那是成长,”席川望着眼前人,轻轻将双手按到她的双肩,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没有人可以拒绝得了成长,当你孤身一人去异国他乡为自己的爱情努力时,我想,没有人比那时候的你更加的勇敢。”

席川停了下来,凝视着眼前人,冬日山林特有的气息让人觉得舒心,过去日子里的是是非非如同梦境一般遥远,唯有眼前的,此刻的,才是确切而真实的存在,他轻抬起晴绿的脸,声线低沉的如同礼堂里正在演奏着的大提琴,“现在我明白的告诉你,虽然那个人的名字难听了点,性格别扭了些,带来的麻烦和问题更是不少,可没办法,不管她过去怎么样,现在又是如何,我都无法不喜欢她,而晴绿你说,那个人,她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再勇敢一次?”

只要,拿出当初那个胆小懦弱的你所拥有的十分之一的勇敢,不要再逃避拒绝,那么,眼前这个从容自在的你,也更会有继续接受爱的勇气吧。

某些事情上,接受比拒绝更需要力气与决断。

也许是这冬日傍晚的气息太过美好,也许是有着连绵群山的作证,也或许,只是累了倦了也明了了,感觉到眼眶内渐渐涌上的湿润,一点点的,将整颗心都沉沦,仿佛漂浮在一片寂静而又深情的蔚蓝大海之上,淹没的,却是心底最深处的情感。

“那个人说,”她忽地站起,撩开席川的手,“如果有人愿意背她回去,那或许,还可以试试。”

甚至连冬日冷风也变得和煦而温暖,席川听到“嘭嘭”的声音,好像是自己的心跳,又似乎是不知名小动物串来串去发出的,谁知道呢,谁管他呢。

滑雪场的人很适时的找到他们,一个劲在那边抱歉,原来是有人将来时的那条小径路口用一堆废弃的枯木堵住,不熟悉的人难免找不回去。

“实在对不起,可能是附近的孩子贪玩堆起准备烤火,害你们耽误了这么久,回城的班车已经开走了,要不…?”

“我们明天再走,帮我们开两个房间吧。”

“好叻~”农场的人自告奋勇帮忙拿起他们的滑雪工具,眉开眼笑的在前引路,“其实这边夜晚也有好玩的地方,而且,我们农场的晚餐,很丰盛的,呵呵,你们小夫妻两,还是头一回来北方吧?”一回过头,却傻住了,过会又摇摇头转过身去,“哎哟,你们南方男人可真是疼老婆啊…”

此时席川背着晴绿,穿着厚重而沉重的靴子,一步一步跟在后边,背上的人一边眯着眼,一边拿着根枯草逗弄着席川的脸,被弄的痒痒的人却又没办法制止,只好装委屈,“是啊,现在娶个媳妇不容易啊…”

晴绿脸微微一红,却仍旧不做声,只是不再拿东西挠他了,抄了近路回去,也就一刻钟左右到农场,席川放下背上的人,已是气喘吁吁,“我说,看你这身排骨,原来竟是瘦肉啊。”

晴绿吃吃一笑,也没说什么,只是在吃饭时,她低低说了一句,“你背了我,那就算扯平了。”

席川正咬着大窝窝头,闻言一愣

对面的人依旧低头吃着菜,“我是说,席曼。”

席川继续咬着窝窝头——据说是农场那人的闺女前几日成亲时候做的,硬是要他们尝尝,两人都不再做声,只听得外面扑簌簌的,应该又是下雪了。

吃完饭的时候,席川拉着晴绿到了农场的大院子里,半蹲下身子,“来。”

“怎么?”

“上来,我们继续。”

晴绿,时至今日,我已经无法弥补她对你造成的伤害,也只能,以这种方式,与其说是为你,不如说是为了自己找点慰藉。

只是今后,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了。

漫天的白雪,再一次扬扬洒洒而下,不知从哪里来的那么多雪花,也许是从天之角,或者是云之端,轻柔飘舞的却气势磅礴的,将大地再次覆盖。

晴绿裹得严严实实,将整个身子趴在他的身上,席川慢慢走着,不一会帽上便积起一层薄薄的晶莹。

“席川…”

“哎。”

“你的情话哪里学来的?”

“什么情话?”

“上次的那个雪夜…”纵然那天是迷迷糊糊发着高烧,可那样宣誓般的情话依然让她动容,或者,动心?

“唔,自学成才吧。”

同样的大雪之夜,不同的是,两颗心的位置,似乎近了一些,在经过那些好的坏的之后,没有人,可以再次拒绝心底的情感,这苍茫世界里,一个人,毕竟有些寂寞。

往事如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