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绿也在争取着自己的新生活,于是,诸如以下的对话以各种形式出现。

“那个,我要换工作,”刚主动请席川看大片的晴绿忽地开口,话题转的飞快,“你,能不能,别再卡着我。”

“不行。”言简意赅,唇边刚刚浮现的笑意凝滞。

“可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这种关系很尴尬的…”

“我就爱吃窝边草,怎么了。”席川不以为然的轻哼一声,“或者,再给你换个部门。”

“你没有限制员工辞不辞职的权利吧。”她再次以理俱争。

“…”

“哎,真是狠心,就这样想甩了我。”他开始动之以情。

“你想多了。”

“现在金融危机,找不到好的啦。”他扬扬眉,又打开一个如何解决就业的网页,指给她看,

“难道你狠心和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劳苦大众去争夺饭碗?”以现实为依据,再次晓之以理。

“…”

“好了,看电影去吧。”

数次之后,晴绿觉悟了,三十六计说的好,暗度陈仓,找到后再说。

日子就这样不紧不慢的继续,说快不快,说慢却也不慢,漫长的雨季总算过去了,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温和的太阳,清爽的气候,将人的心也撩拨的酥痒酥痒,就连传闻留言,也滋生神速。

比如,“喂,你猜怎么着,我们的顾总监似乎有女朋友了,昨晚我还看见他陪着一个女人逛家具市场呢,看样子买了好多东西,满满的一车呢。”

“那是,你不知道吧,那个人,就是原来财务部的那个女的,真和席总搞上了。顾总监真可怜,被当过踏脚石后就这样被扔了。”

“那个女的,”“搞上了,”这样的,算不上贬义,但绝对不是褒义的词,可以对男人宽容,但女人不行。

“还有那,你知道我看见谁了?猜都猜不到吧,哈哈哈,我看见帅总裁闻致了,先前他不是和江南会所一小服务生闹绯闻么,啧,看见他是不稀奇,可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的就稀奇了,你猜是谁?猜猜嘛,哈,错啦,是…大吃一惊吧?所以说,现在这社会,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啊。”

还有更多。

凡事和她有关系的,身边这些人的大大小小事情,莫不通过各种渠道,有意或者无意的进入她的耳朵,这确实是个无孔不入的信息时代。

或者,人们离不开的,除了吃饭睡觉,还有一项,叫着八卦。

除此之外,晴绿不懈的努力,也有了回报,在投了不知多少简历后,终于有家公司回应,顺利面试后,等来了一个入职电话,成为了那家中等规模公司里的一名经理特助,上司是一位和蔼而干练的女经理。

席川为这事生了好几日的气,第一次挂了她的电话,顺道摔了自己的手机,经过晴绿同学孜孜不倦的几天努力,每天雷打不动的发几条安慰性的短信与象征性的道歉电话,并在他跟前笑的脸都发僵,捶背捶的手发酸后终于用一个爱心便当挽回了失意郎的心。在各方面了解了晴绿的新上司后,他勉勉强强同意了,大笔一挥,准了她的辞职报告。

就这样,新生活开始了,同时,席川的特级待遇也结束了。

两人一齐吃晚饭时,席川狠狠切着牛排,一面恨得牙痒痒,“啧啧,有求于我,就变得那么温顺乖巧,利用完了,立马露出本来面目,不主动打个电话发条短信表达对我的爱慕之情也就罢了,你说说,去新公司都快一星期了,才出来见我一面,你这人也太没样子了吧。”

晴绿乐道,“是不是那几天太子爷做的太舒服,一下子不习惯啊?没办法,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再过个几天,就习惯啦。”

席川微微叹气,“你这嘴,越来越会贫了,怎样,新环境还适应吗?”

晴绿点点头,“恩,新上司人很好,同事们也很和气。”

“那就好。”

“还有,过了试用期,到时候可能从新招的几人中选一个派到上海的分公司去。”

“你敢去试试。”

“…”

过了一会,席川有些为难的开口,“晴绿,接下来这一个月,我会非常忙,可能没时间陪你了。”

晴绿略略一思索,点头道,“知道了,正好我刚去公司,也要熟悉业务。”

“你就不能表示一下遗憾与不满吗?”席川有些恼火,自己不能陪她,她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到底,在她心里,有没有想着自己。

“好啦,”晴绿又笑道,“你能不能老这么别扭啊,跟个没谈过恋爱的小子似的,没趣。”

“我当然没你经验丰富,你从高中开始恋爱,我他妈的,26岁才正经谈一次,有什么好笑的,很好笑吗?”某人已经接近发火的临界点,只需小小的一根引火线。

她现在,对于席川过去众多短暂的情史也了解了个大概,说起来,也不算什么丰功伟绩。或许是因为乔之凉离开对他的影响很大,整个少年时期,据他本人说,竟没有春心萌动的早恋过——虽然晴绿对此表示强烈的怀疑。

直到去了美国,刚开始的异国生活让他感觉寂寞,才开始谈起恋爱,无奈第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女友,换起男人的速度堪比跑车,近墨者黑,在她的熏陶下,这位纯情少男便直接步入花心一族,青出于蓝。

晴绿想到此,不禁大笑,她开口道,“照你这个算法,那我不是赚大了,那可是您,宝贵的初恋哦~哈哈哈。”

“是啊,所以,你得对我好点。”席川大言不惭,眼睛眯成一条缝。

“真巧啊,席川。”一个声音响起,晴绿微微一愣,是纪璇,完了,她心想,被抓奸了,又觉得这个想法好笑。

“是蛮巧的。”席川笑笑。

“不请我坐坐吗?”

“明天吧,正好我有事想和你谈谈。”他不冷不淡的回道。

“既是这样,那我先走了,二位慢用,”她笑着朝晴绿微微点了下头,似乎才刚刚看见。

“喂,你公然在我面前约会前女友,太不够意思了吧。”晴绿朝他眨了眨眼,笑嘻嘻说道。

“是么,”他不以为然,“你会在意才怪。”

晴绿轻抿口汤,淡淡说道,“其实纪璇人还不错。”

席川舒眉,“不过,你最好还是别和她又什么交集。”

“唔…”

两人心照不宣的止住了话题。

新的环境,对于晴绿来说,意味着可以不用再听到一些不愉快的言论,也不用怕时时碰见不想看见的人,虽然,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逃避。

和席川的关系也就这样不咸不淡的继续,在顾清初和季节的那件事之后,她忽然就想通了,不管做什么,都不必太过于较真,感情也一样,她敌不过人生的寂寥与沉闷,何况,她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和席川恋爱真的是一件愉快的事,这些快乐总以抵消心底的阴霾。

她有时也在问自己,到底爱不爱席川。当然她知道,她喜欢他,喜欢,不是一件难事,但是,这种喜欢到了什么程度,她却不得而知。

比如当初的自己对颜南,是可以不顾一切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喜欢与爱恋,离开后,是锥心痛骨的绝望。而对顾清初,更多的是割舍不下的依赖与喜欢,也不舍难过到让人心神俱碎,但终究可以说服自己离开。

但是,还是进行时的席川,她不知道,这样的喜欢可以持续多久,会达到怎么的一个高度。

自那日相聚后,晴绿的日子骤然空了下来,席川开始忙的不见身影,不过还是隔山岔五发来几条短信。

有纯粹是无聊的,很冷的一些笑话,或是不知所云的报告行踪类的:我在工作;我在开会。

或是需要回复的:你在干吗;中午吃什么…等,但晴绿回过去,又久久都没反映,往往过了半天,甚至到半夜,才会回几个字。

晴绿记得之前他是不发信息的,有一次,她发信息问资料什么时候需要,他就直接打了电话回来,说完之后,又冷冷告诉她,以后有事直接打电话,不准发信息。

想到这件事,她便得意洋洋的特地发信息告诉他,想借此好好戏弄他一番,只是发出去之后,一点反映也没有。

直到睡觉前,他打了个电话过来,挂电话前,他忽然说了一句,“想要我发短信给你,就直说吧,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晴绿愣了一下,恨得牙痒痒,自此之后,她本就不多发的短信更寥寥了,某日,席川以命令口吻打来电话,“每日必须发十条以上信息给我,内容不限。”

晴绿冷笑一声,“哎呀,不好意思,我不是你的下属了,也不受您老人家的胁迫咯。”

“哦,”那边低低一笑,“你知不知道,环信可是你们公司的大客户,对了,你的上司姓卢吧,刚好认识哦,不如我叫她多多关照你吧。”

“小人!你除了以大欺小外,还会什么?”她咬牙切齿,每次都这一招,没创意。

“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一招对你最有效啊。”某人再次冷笑,打蛇打七寸,抓住要害就够了。

就这样,每日不管多忙,席川总会打个电话过来或奚落嘲讽,或欺负斗嘴一番,不知不觉,晴绿发现自己斗嘴的本事与日俱增,渐渐的,席川也有败落的迹象。

和睦相处

最近这几天,他又换了种方式,也不打电话了,只是偶尔发几个信息过来:打了个喷嚏,你在想我吧,或是,言简意赅的一句:想你了,勿回。

这日天又下起了大雨,最反常的是,竟然落起了冰雹,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大约有男人的指甲那么大,不知谁叫了一句下冰雹了,公司人哗啦一下涌下窗口。

晴绿也觉得新奇,这天气,真是越来越反常了,下意识的,她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对方却一直没接,大概是在忙吧,她又编了个信息:天上掉冰块了。

还是没反应,她叹气。

大概只持续了几分钟,又接着下雨,到了下班时分,雨势不见小,晴绿心想完了完了,没带伞。

不过倒也没成落汤鸡,她刚出公司门口,便看见那辆熟悉的车,心里还是有些喜悦的,来接她的却不是席川,而是他们家的司机大叔,看着他有些淋湿了过来撑伞,晴绿有些不好意思。

上车后,她又发了条信息过去:多谢了啊,打的回家起码要三十呢~

这次终于有反应了,回了句:我给一百,你下车自己回。

真是开不起玩笑的人。

司机大叔朝她笑道:“是女朋友哦?”

“恩…”她微微一愣,点点头。

“呵呵,看得出,你们感情很好啊,本来我今天要送席总去邻市了,他见天气不好,特地把车留下让我来接你呢。”

“这样…”晴绿微怔,“他,今天回来的吧。”

“说不准,这阵子他可忙翻了天,今天去见哪个银行大老板,明天又是哪个集团的老总,人都瘦一圈了,赶上这种三月天,又感冒了,几天下来,嗓子都沙哑了,所以说啊,老总也不容易,做多少事赚多少钱啊,唉,对了,你这个女朋友可要尽心一些啊,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司机大叔很健谈,起了个头便收不住,晴绿听着听着便走了神。

原来是这样,所以他才不打电话过来,是怕自己担心么,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又酸又甜的。

她又发了信息:晚上会在公司吗?

又没有反应。

下了车,她谢了下大叔,便匆匆回家,拿了把伞后,又急急走了出去。

直到吃过晚饭,晴绿口袋的手机一震,她拿起来看:晚点会去,怎么,想我了?

晴绿暗自笑笑,将东西收拾好,再次出门去了。

雨已经停了,下过雨后,夜色浓重,黑漆漆的仿佛密不透风的大幕布,街道上的积水慢慢褪去,湿漉漉的映照街灯的昏黄,一眼望去,让人心生恍惚。

透过落地窗,晴绿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无端想起很多,过了一会,又觉得困,便开足暖气,半靠在沙发上小憩。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似乎是两个男人,然后,是一阵脚步声,再次寂静,她转了个身,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又将身子缩进暖暖的被子,继续睡觉。

不过,她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啊,她不是溜进席川的办公室等他回来么,怎么回到家睡起觉来了,一念至此,她试图让自己醒过来,可眼皮却似千斤重,怎么也打不开。

忽然,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触碰到额头,她猛地一惊,这么柔软的,不就是…

这么一惊,总算醒过来了,睁开眼,看见了席川的脸。

“啊~”她跳着坐起来,“你怎么有我家钥匙?”

“搞错了,是你擅闯我的办公室。”声音果然暗哑到不行,带着浓浓的鼻音。

晴绿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自己在人家办公室睡着了,她心虚的辩解道:“上次走的时候,忘记把办公室钥匙还给你了。”

席川唇角浮现笑意,略显疲惫的神态也稍稍好转,他低下头,深深望进她的眼底:“在等我?”

“呃,那个,听说你生病了…”

“哦~果然是想我了。”席川心情忽地变得愉快,之前的压抑与疲惫一扫而光。

“…刚刚,毯子是你盖的么?”

“是啊,”席川有些不自然的回过头,“刚盖上你就醒来了。”

“哦…”,那么,刚才那个冰冷而柔软的触感,难道说,这个小人,趁着自己睡着,偷吻了去,现在又不承认?这么一想,脸竟然开始微微发烫,似乎是暖气开的太大了,她有些神不守舍的过去将空调调低几度,心里却还纠结着刚刚那个问题。

问他?不可能,看他那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再细问下去,必定又要调笑自己。不问的话,难道是自己做了春梦…

席川再一次靠近她,温热的气息让她的脸越来越热,他望着她,问道:“万一我不来办公室怎么办?”

“唔…那我只好在这里睡一晚上了。”她嘿嘿一笑,试图缓解内心的不安。

“以后想我了,就直接打电话,不要傻乎乎的等着,要是我不来,就错过了。”他的声音轻轻柔柔,仿佛带着魔力的羽毛飘进心底,让人无法思考其他,她认为自己对男色有着绝对的抵抗力,就算是英俊如颜南,也从未有过如此紧张不安的感觉。

她脑子想的是,要是他打算吻我了,那怎么办。

越来越靠近的两人,晴绿终于慌乱起来,她急急起身,抓起一旁的盒子:“对了,我…我是来送药的。”

席川看着如临大敌一样逃走的她,微微一怔,果然是这样啊。

办公室有微波炉,片刻之后,闻到一股浓重药味的,他抬头一看,晴绿正端着东西过来,朝他嘻嘻笑着:“来,把这个喝了。”

他的眉头越皱越深,淡淡扫了一眼后又低头工作:“这是什么东西。”

“药啊,专治感冒的。”

“不需要。”他冷冷说了句,继续埋首翻着资料。

“这个独家秘方啦,药到病除,呵呵呵:“一瞬间,晴绿有了当江湖郎中的感觉,也没注意到他的细微变化,“我好不容易熬的,来来…”

“哦,你亲手熬的?”席川终于抬头,嘴角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见晴绿一脸期待的样子,他顿了顿,“拿过来。”

晴绿见他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将那药喝的见了底,忙递给他几颗糖。

席川愣住,微觑了她一眼:“不要。”

“药很苦的。”

“我知道。”都已经喝完了。

“那…”

“不用了。”

晴绿回想起自己每次喝中药的痛苦,油然而生一股佩服之情,真是刮目相看啊,居然一口气就可以喝完这么苦的一大碗,而且,竟然还可以不吃糖!

又过了会,打完一个电话的席川忽然开口:“帮我下去买盒口香糖。”

“啊~”

“哦,忘了说,我只吃口香糖。”

“.…”刚刚升起的崇拜之情瞬间泯灭。

两人离开时,已近半夜,一轮新月这才从天幕的角落畏缩着钻出,仿佛被拉开一个缺口。上车才驶到马路对面,席川忽然降速,他摇下车门,向对面望去,顺着他的目光,晴绿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颜南和顾清初,两人正说着什么,然后走进附近的一家24小时营业店。

“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席川微微蹙眉,低低说了一句。

“他们本就是朋友。”晴绿淡淡说道,那日看见顾清初带回来的相册,便已经猜到了,他们俩认识。

“朋友?”席川熄火,回头看着她,“什么时候认识的。”

“四年以前就认识了吧。”颜南离开,顾清初出现,还骗自己说是父亲战友的儿子,呵,真难为他们了。

“什么?”席川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颜南刚回国时见到顾清初,两人明明是一副互不认识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