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又有以德妃和惠妃为首的各宫妃嫔们到了。孔琉玥注意到其中有一位长得跟尹敏言有五六分相似的妃嫔往自己这边看了几眼,不由暗想其不会就是吉嫔尹纳言吧?却还来不及细看,就有内侍陪着笑脸跑进来:“诸位娘娘夫人,皇后娘娘升宝座了!”

所有人俱都神色一凛,然后内命妇按各自的位份站好,公主们也按长幼次序站好,外命妇们则按各自丈夫的爵位品阶分文武左右站好。

然后由内命妇们开始,在丝竹声中,依次走进坤宁宫正殿,给皇后娘娘朝贺新春。

这一番朝贺下来,已是一个多时辰以后。

依次退出坤宁宫时,晋王妃身边的金珠趁众人都不注意,凑到了孔琉玥身边来,小声却飞快的道:“王妃娘娘被皇后娘娘留下了,说等初三回府时,再跟夫人说体己话儿。”

孔琉玥忙应道:“告诉姐姐,就说我知道了,后日一定在家恭候姐夫和姐姐的大驾!”赏了金珠一个装着金锞子的荷包。

金珠谢了赏,转身去了。

孔琉玥便又跟着众人继续往外走,一直到走出坤宁宫,才赶上了老太夫人和太夫人。至于三夫人,则因傅旭恒的官职只得从四品,走在了相对靠后的位子,因此婆媳三代便都站着等她一等。

不时有熟人打面前经过,彼此间自是少不得亲亲热热的互道恭贺,又相互约吃年酒的日子。但是吃年酒的日子都是早已定了的,又如何好随便作答?于是便都是笑着虚虚一应罢了。

笑语喧阗间,尹老太太领着尹大太太和尹二太太婆媳三人走了过来。

彼此间行过礼后,尹老太太满眼慈爱的看向孔琉玥说道:“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你了,瞧着气色比上次见着时好了不少…”笑着看一眼老太夫人和太夫人,“可见老太夫人和太夫人是将你当成了亲孙女儿和亲女儿一般疼爱的!”

孔琉玥闻言,暗自讽笑一声,嘴上却道:“祖母和母亲待我都不是亲生,胜似亲生,定是因我前辈子做了很多好事!”

老太夫人笑道:“也是因为你可人疼。”又笑向尹老太太说了一句,“也是因为您教导得好!”

尹老太太闻言,笑开了花,趁势提出了让孔琉玥初三日回去的事,“…也不知初三那日得不得闲儿?若是得闲儿,希望她能回去散淡一日。您是知道她自小养在我跟前儿的,我说句不怕我两个媳妇醋妒的话,我这心里看她,可是比看我那几个亲孙女儿还要靠前的!”

旁边尹大太太笑着插言道:“姑奶奶这般人品才貌,别说老太太看她比几个孙女儿靠前,便是我们做舅母的,看她也比女儿们靠前呢!”

又笑向孔琉玥道:“你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都成日家的惦记着你,说今年少了你,诗社都冷清了好些呢!”

太夫人忽然似笑非笑插言道:“是啊,尹老太太疼爱外甥女儿可是整个京城都出了名的,若不是您为她置了热地庄子,她又怎么能在这大冬天的种植出新鲜菜蔬,的了大家的一致赞扬呢?我听说尹二姑娘也很快就要出阁了?连亲生女儿都不舍得给,单把那庄子给了她,可见您的确是真的疼爱她!”

命孔琉玥,“老大媳妇,当着你祖母和我的面儿,还不给亲家舅太太好生行个礼,好生道个谢呢!”

一席话,说得尹老太太和尹大太太俱是尴尬不已,尹老太太还狠狠剜了尹大太太一眼,婆媳两个一时间都有些无言。

当日收到永定侯府送去的新鲜菜蔬时,尹老太太已是将尹大太太骂了一顿,最后婆媳二人商议定初三一定要请了孔琉玥回家散淡,务必要哄得她高高兴兴的,将以往的不愉快都忘记,也因此方才尹老太太才会当着老太夫人的面儿开这个口,也有让孔琉玥不好拒绝的意思。却没想到,竟被太夫人大大咧咧将热地庄子的事提了出来,饶是二人见惯了大风大浪,早已练就大风大浪前面不改色,依然有些下不来台。

太夫人看在眼里,嘴角就泛起了一抹得意的笑,随即又看向孔琉玥,想看她伤心愤怒却又无可奈何的难堪样儿,最重要的是,希望她能因此而与柱国公府生分,少一重靠山。

却见孔琉玥竟是半点难堪亦无,仍然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且竟真听话的上前对着尹大太太行了个礼,道了一句:“多谢大舅母昔日待孔琉玥的好!”才又眉眼弯弯的退回了老太夫人身后去。

太夫人一下子就有了一种跟一团棉花在打斗,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总像是进了棉花里,很快便化于了无形中的感觉,她忽然觉得如吃了苍蝇一般,恶心膈应得不行!

她哪里能想到孔琉玥彼时心里的感受?在孔琉玥看来,自己本身就是入侵者,又不是真正的孔琉玥,因此尹家人给她嫁妆是情分,不给也没什么关系,所以对尹大太太当初给她热地庄子作嫁妆的事,她其实并无多少怨恨,撇卡她一开始就想好了要利用这庄子种热地蔬菜不说,只那里的温泉已经足以让她动心了;

再一点,晋王妃可是曾郑重其事与她说过该如何处理好与柱国公府关系的,如今在她看来,她与柱国公府之间只存在一种互惠互利的关系罢了,她又岂会因她们而觉得伤心难堪?当他,如果能有人“好心”帮她说几句公道话,恶心恶心尹老太太和尹大太太,她还是很乐意见到的。

譬如刚才,太夫人就充当了一下这个“好心人”,且在恶心了尹老太太婆媳的同时,还将她自己也给恶心了一把,她巴不得见到这样的场面,又怎么会觉得难堪?

老太夫人忽然发话道:“如今老大媳妇主持着家里的中馈,初三是家里姑奶奶们回门的日子,她自是最走不开的,这样吧,就让老大与她初四回去散淡一日吧!”

此话一出,尹老太太婆媳先是一怔,继而便都忍不住高兴的笑了起来,忙不迭道:“那我们初四就在家里等着了!”婆媳两个都以为经太夫人这般一搅合后,老太夫人是一定不会同意孔琉玥回去,而孔琉玥自己也是一定不愿意回去的了,却没想到,老太夫人不但直接定了日子,还提出要永定侯陪她一起回去,这可是意想不到的惊喜,永定侯年轻有为,大权在握,在皇上面前也有体面,自家的子弟尤其是尹淮安若能得他提携,将来还愁不能前途无量?

与尹老太太婆媳的高兴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太夫人和孔琉玥的不高兴。

孔琉玥是一点不想回柱国公府去,她虽然只在那里待了短短一年不到,连很多地方都还不是很熟悉,但她对那里的印象一点都不好,如果有可能,她真是希望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且有那个回来的时间,她还不如约了韩青瑶出来,两个人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诉一诉衷肠呢!

老太夫人看在眼里,对太夫人的不高兴能理解,她就巴不得老大希望与娘家人生分了,没有靠山,更好拿捏;对孔琉玥的不高兴却有些不理解,出嫁了尤其是高嫁了的姑奶奶回娘家时,不说众星捧月,至少也是会受到礼遇的,怎么她看起来一副很不想回去的样子呢?不过转念一想,老太夫人便明白了,只怕老大媳妇与外家其实并无多少感情吧?不然他们也不会拿热地庄子来糊弄她了!

于是暗暗决定,这次一定要让老大媳妇风分光光的回去,让柱国公府的人都知道,老大媳妇如今已经是永定侯夫人,而不再是以前那个可以任他们拿捏的孤女了!

再说晋王妃被皇后娘娘留下后,直接便屏退左右,说起体己话儿来。

“…这几次去慈宁宫,你可曾遇见过那位郭二小姐?”皇后的声音很冷。

晋王妃就冷笑起来,“什么郭二小姐,也不知是从哪个旁支家里找来过继在威国公名下的,就当自己是真正的国公府小姐了?连我还不把她放在眼里呢,娘娘莫要为她污了尊口!”

郭太后一开始是打算让郭宜静进宫为妃的,那样自己在后宫也好多一个臂膀,将来若是再能生下皇子来,自己那边就更能多几分筹码了。

但郭宜静是什么德行整个皇宫还有谁不知道?别说皇上根本不会收她,就算是会,她也不堪大用,偏生离下次选秀之时,还有一年多将近两年,太后自觉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也因此自几月前,便悄悄授意郭夫人,在本家里找生得漂亮年纪相当的女孩儿,一旦找到合适的,便过继到名下,然后送进宫来“陪伴”她,以期制造机会与皇上“偶遇”,走旁的路线让其被收进后宫里,皇后和晋王妃口中的‘郭二小姐’,便是这么来的。

皇后也冷笑起来,“本宫自然不把她放在眼里,反正皇上已对本宫说过对那样的黄毛丫头不感兴趣,可她竟胆敢犯到本宫头上来,本宫若再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还真当本宫怕了她!”

晋王妃自然知道皇后口中的那个‘她’指的不是新任的郭二小姐郭宜,而是指的太后,因压低了声音咬牙问道:“敢是她又出什么幺蛾子了不成?”

皇后见问,眼里几欲喷出火来,半天才咬牙切齿的道:“她见那个所谓娘家侄女勾引皇上不成,竟指使她勾引太子!太子才十二岁!本宫杀了那个老虔婆的心都有了!”

竟然有这样的事!晋王妃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许多,只不知…事成没有?看皇后娘娘的样子,倒像是已经…也不知道皇上知道吗?要知道皇上可不只太子一个儿子,皇后却只得这唯一一个儿子!

胡思乱想间,耳边又传来皇后的声音,“自然是没有,不然本宫早杀了那个下作的狐狸精了!可是,由来都只有千日做贼,岂有前日防贼的?我真担心她见这一次没成功,后面再生出别的事端来!”当时太子途径御花园,“正好”遇上了在那里赏花的郭二小姐,那郭二小姐便对着太子大念淫词艳曲,还是太子身边的大太监瞧着不像,赶紧将太子带离了御花园,即刻来了坤宁宫禀告,她才知道的,当即便几乎不曾气死过去,还是方姑姑等人好说歹说,才劝得她忍至了今日。

晋王妃松了一口气,见皇后满脸的恨意,因忙劝道:“娘娘千万消消气,莫要做什么傻事,要知道她的年纪已经不小了,总有走的一天,可娘娘的日子却还长着呢,犯不着明刀明抢的跟她对着干,因而落得个‘不孝’的名声…”

说话间忽然想到自己娘家那一摊子事,与皇后目前的处境何其相似,都是因为要顾忌着“孝道”二字,所以不免有些投鼠忌器,因灵光一闪,忽然想出一个能让自家和皇后双赢的绝妙主意来,于是凑到皇后耳边说道:“娘娘若是信得过我,我倒是有个主意,至少可以让她一年半载间消停下来…”

话没说完,已被皇后急声打断,“我若信不过你,又岂会将这样隐秘事连娘家人都不告诉,反而告诉你?皇上忌惮外戚专权你是知道的,为了这,我平常连母亲和弟妹都不敢多留在我宫里,一年到头更是连父亲和弟弟的面儿都难得一见,除了你,我还有谁可以说这些话,又有谁可以信得过?”说着已是掉下泪来。

说的晋王妃也红了眼圈,皇后虽说母仪天下,瞧着尊贵得无与伦比,实则心里却是有很多苦的,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因为皇上忌惮外戚专权,所以她连父母亲人都不敢多见,就怕为家人惹来祸事,可同时皇上又不是别人,而是她的丈夫,是她的枕边人,她夹在丈夫与家人之间有多为难,可想而知。

偏偏还要忍受与后宫佳丽三千分享丈夫的煎熬,还要忍受旁人谋害她如今和将来最大的依靠,也难怪她会恨成这样!晋王妃也是作母亲的人,又是与皇后从小要好的手帕交,因此对她的遭遇比谁都能感同身受。

她郑重的点头道:“娘娘若是信得过我,这件事就让我来帮娘娘解决!”说着凑到皇后耳边如此这般说了一通。

皇后听完后,不由双眼一亮,但仍由几分怀疑,“…这样能行吗?”

晋王妃狡黠一笑,“自然能行,便是不行,也得让它行!”顿了一顿,道,“说来今儿个可是大年初一,我作儿媳的,再怎么也该去慈宁宫给‘婆婆’拜个年不是?那一位如今虽已没资格再接受内外命妇的朝贺,接受我们作儿媳的朝贺,却是有资格的不是?”

太后虽于辈分上来讲比皇后尊贵,真正的一国之母却是皇后,所以自然不比皇后,每年元旦都能接受内外命妇们的朝贺,故晋王妃有此一说。

皇后见晋王妃说得诙谐,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过之后,握了晋王妃的手郑重说道:“若是事成了,我们母子一定铭记五内,一辈子感激你!”

晋王妃笑道:“娘娘不必感激我,说来我也不只是为了帮娘娘和太子爷,我也是有私心的。家里一团乱,让煦之如何能安心为皇上办差?再者说了,煦之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自己喜欢的夫人,我作姐姐的,自然希望看见他们两个和和美美,对那些妄图破坏他们之间感情的人,也是绝不会姑息的!”

说来晋王妃今日进宫,本来就是存了要留下来跟皇后说说体己话儿,顺道再求皇后赏几个美人儿给她,然后她再转手赏给傅旭恒和傅颐恒,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太夫人和三夫人饶是心里再生气,架不住那些美人儿是宫里赏出去的,打不得骂不得更撵不得,最后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

没想到皇后倒先留下了她,还跟她说了这样隐秘事,她心里一合计,为了算计太夫人和三夫人,便赔上那些花样女儿的后半辈子,委实残忍了些,倒不如就将现下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设局给了傅旭恒,让其跟三夫人狗咬狗去,到时候他们可就有得热闹瞧了;

也让太后因为好好的“侄孙女儿”作了人家的妾,还只是一个从四品小官的妾,面子里子都丢光,以后再生出类似的算计时,也会随之想到这次的事,在做之前,都要先掂量掂量,短时间内都不敢再出这样的昏招!

当然,在将这个计策告诉皇后之前,她还是在心里做了一番权衡的:若是真将郭宜宁给了傅旭恒,那威国公府就与永定侯府扯上关系了——就像傅城恒心里想那样,饶是她再不愿意承认傅旭恒是自己的娘家弟弟,在旁人看来,他们就是亲姐弟这一点都是无论如何改变不了的;不过,傅旭恒是有妻子的,且妻子出生高门,又为他生了嫡子,还为公公守过三年孝,便是太后再有权势,也是不可能命他休了三夫人娶郭宜宁的,所以到时候郭宜宁只能做妾,而妾呃娘家人,是不算亲戚的,便是平常来了,也是只能走侧门的,到时候把这一点摆出来,威国公府与永定侯府自然还是 裁垂叵刀济挥校

除此之外,能让皇后和未来的皇帝因此而对晋王府和永定侯府心存感激,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晋王妃权衡了一番利弊后,还是将这个主意告诉了皇后,只是这后一点理由,她不会说出口罢了,施恩不言谢可比给了人一点恩惠便嚷得人尽皆知让人容易接受得多,只要彼此心里明白就好,不然,恩情大了以后,就极有可能变作是疙瘩甚至是仇恨了!

晋王妃离开坤宁宫,便径自去了慈宁宫。

因是大年下,慈宁宫到处也都是张灯结彩的,但因宫里年节下的节目都是安排在晚间的,晚间闹到凌晨,次日自然没有精神,众妃嫔都是在朝贺完之后,便各自回宫补觉去了,是以慈宁宫反倒显得比平常冷清一些。

跟着通禀的宫女进得正殿,晋王妃对着上首坐着的太后便盈盈拜了下去,口称:“臣媳给母后拜年,祝母后新春吉祥,万事如意!”

太后正生闷气,想着就在短短几年前,坤宁宫的众星捧月还在属于她的,可如今,她却只能与偌大慈宁宫的冷清为伴,大年初一的连个朝贺拜年的人都没有,因此见进晋王妃特意来给她拜年,不免比往常多了几分高兴,连带的看晋王妃都没有之前那么不顺眼了!

因笑着抬手道:“免礼!”又命左右,“赐座!”

晋王妃忙谢了座,才半身坐到宫女们抬上来的锦杌上,然后便妙语如珠的陪着太后说笑起来,直说得太后呵呵直笑,心情大好。

眼见时机差不多了,晋王妃话锋一转,“…怎么今儿个不见宜宁表侄女儿,往常她不是大多陪着母后的吗?”

提起郭宜宁,太后的面色变得有些不豫起来,“她前儿个逛御花园时,不慎着了凉,正在房里休息呢。”真是没用的东西,老的钓不上手也就罢了,就连个生瓜蛋子的小的也钓不上手,想当年先皇第一次见她时,可是连眼珠都忘了转的,之后便是长达十几年的近似专宠,可现在,她的侄孙女们却没一个继承到了她的手段的,她郭家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吗?

晋王妃暗自冷笑一声,面上却满满都是惋惜,“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臣媳家中打算初六摆年酒唱堂会,臣媳还想着到了那日请宜宁表侄女儿去逛逛呢,即是病了,只好等以后有机会再请她了!”

请郭宜宁去晋王府吃酒看戏?太后眼前一亮,心里已飞快盘算起来,眼见皇上和太子身边都是没办法伸进手去了,若是能钓上晋王,作个侧妃,那晋王府与威国公府便算是亲戚了,皇上就算是与晋王再兄弟情深,天长日久的,只怕也要对他起猜忌防备之心了,如此一来,倒也不枉费她培养那个没用的丫头一场!

因忙说道:“今儿个才初一呢,离初六还有这么长时间,只怕到了那一日,她早好了!说来她也可怜见的,每日里都陪着哀家这个老婆子,尽心尽力的伺候我,哪里都去不得,如今正值大年下,哀家若再把她拘着,可就太不近人情了,这样吧,哀家替她把主做了,初六一早便使人送她去!”

晋王妃忙笑道:“哪能劳烦母后使人送她去,就初六一早,臣媳使人进宫来接她吧,母后瞧着可好?”

也是太后太急于想郭宜宁发挥她应有的作用了,竟连“事出反常即为妖”这句话也忘了,也不想想,晋王妃平常可是与他从不对盘的,缘何忽然殷勤起来?竟连想都没有想,便笑着点了点头:“如此甚好,到时候哀家使宫人将她送到宫门,你只需使人在宫门接她即可!”

“臣媳遵旨!”晋王妃自是应了,又陪着太后说笑了好一会儿,才告辞退出了慈宁宫。

115

待尹老太太婆媳走远后,三夫人终于撵了上来,远远的瞧得孔琉玥穿着与老太夫人太夫人差不多的诰命朝服,再想着方才朝拜时她们都在前面,唯独自己要在最后面,她的面色不由有些难看。

但在走过来之后,脸上已换上了笑容,亲亲热热说了一句:“让祖母、母亲和大嫂久等了!”

老太夫人笑着点了点头,又与路过的命妇们作了辞,然后去到午门外,与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傅城恒和傅旭恒会合之后,一道回了永定侯府。

傅希恒与二夫人站在垂花门口等,瞧得老太夫人的车停下,忙迎上前搀扶,随即又将太夫人搀了下来,一大家子拥着往乐安居走去。

卢嬷嬷早已领着丫鬟婆子们接了出来,将老太夫人接进屋里后,一大群人便围着老太夫人,或服侍更衣,或打水净脸,或沏茶捧点…忙得不可开交。

老太夫人因见太夫人和孔琉玥并三夫人都站在一旁,想上前忙忙又无从下手的样子,因笑命道:“你们也都累了,各自回去梳洗更衣吧,梳洗好了,过来这边吃饭。”

婆媳三人也都穿着沉重的诰命服整一上午,的确是又累又饿,闻言也就没有推辞,应诺后退出了乐安居。

将太夫人送回景泰居后,孔琉玥与三夫人有一段共同的路,孔琉玥心里虽不待见三夫人,当着丫头婆子们的面,总不好做得太过,于是只能含笑与她一道往前走,心里却是打定主意,能不说话,就尽量不说话。

却没想到她不开口说话,三夫人却有话说,“对了大嫂,您今儿个可见着几位长公主了?说来其中一位安阳公主,还与咱们家,不对,应该说是与大哥颇有渊源呢…”说着掩嘴一笑,拿眼直看孔琉玥,一副等着她发问的样子。

孔琉玥对她还没有说出口的后半段话是一点不感兴趣,那位安阳长公主能跟傅城恒有什么渊源?至多不过是传过绯闻或是有过一段过往罢了,这世上的人,又有谁是能纯粹得没有一点过往的?她看重的从来是眼前和将来!

所以她只是笑了一下,不咸不淡应了一句:“是吗?”便再无他话。

三夫人的笑容就僵住了,眼里也飞快闪过一抹忿然,她就不信她能对与丈夫有过一段过往的旁的女人一点都不介意,尤其那个女人还是身份尊贵的公主,一定是当着她的面儿,她不肯露了怯,所以强忍着,实则心里已不知恨成了什么样儿!

眼里随即便又闪过一抹了然与得意,不用孔琉玥问,自己便已笑着说道:“说来安阳长公主当年与大哥可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只可惜大哥的亲事是一早就定下了的,安阳长公主再尊贵,也不好与人公然抢夫婿不是?于是在大哥娶了第一位大嫂后,也含恨嫁了人,第一位大嫂去世时,还曾听说过她想与驸马和离呢!谁知道终究造化弄人,竟让一对有情人,终究只能抱憾余生了!哎呀,我与大嫂说这些陈年旧事作什么,没的白让大嫂因此而与大哥生分了,真是该打!都是我胡乱说嘴的,大嫂可不要放在心上!”

一边说,一边不错眼珠的盯着孔琉玥的脸看,唯恐看漏了她脸上一丝半点伤心难过的表情。

没想到孔琉玥却是半点伤心难过也无,反倒嫣然一笑,“三弟妹自己都说了你是胡乱说嘴的,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三夫人被噎得一滞,笑容也僵在了脸上,片刻才摆出一副同情的样子“安慰”孔琉玥道:“我就知道这样的事摊在谁身上,一时半会儿间都会受不了的,毕竟谁愿意自己的夫君心里有别的女人?大嫂您若是心里难过,没关系的,直管说出来便是,作弟妹的是一定不会笑话儿您——”

她话还没有说完,孔琉玥已淡笑着扔下一句:“这是我和你大哥之间的事,就不劳三弟妹操心了…”拐过弯径自走了。

余下三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怔了一下,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待自己的轻慢,不由气变了颜色。

她恨恨的望着孔琉玥的背影,良久,竟慢慢的笑了起来,孔氏,你就装吧,就不信你真能当从不知道这件事,我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孔琉玥回到芜香院,白书蓝琴等人迎上来,行礼后簇拥着她进到净房,卸妆梳洗起来。

梳洗完毕,傅城恒回来了,她又忙着服侍了他一回,才一起去了乐安居用午饭。

吃饭时,三夫人的眼珠一直在孔琉玥和傅城恒脸上打转,孔琉玥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偶尔甚至还会微笑着回视三夫人一眼,弄得她颇为狼狈。

倒是傅城恒在感受到三夫人投过来的目光几次后,微微蹙起了眉头。

待回到芜香院,便问孔琉玥道:“你与孙氏在打什么眉眼官司?我瞧着她整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

孔琉玥见问,哼了一声,“你还好意思问我,还不都是你闹出来的!”把三夫人之前与她说的话大略说了一遍,末了故意板起脸道,“老实交代,你跟那安阳长公主到底好到了哪一步?为什么连三弟妹都知道,是不是所有知情人都拿你们当一对儿?还说什么‘竟让一对有情人,终究只能抱憾余生’,你抱憾了吗?”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傅城恒也已经颇为了解她了,很容易就能看出来她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要说夫妻间应适当增加一些情趣这一点他是很赞成的,但这情趣,不应该由旁人抱着不好的心态来为他们增加!

他于是决定不顺着孔琉玥的话逗她,而是正色说道:“因为皇上和姐夫的关系,我小时候的确与安阳长公主算得上要好,但仅此而已,等大了些后,便几无往来了,倒是没想到会被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孙氏曲解成这样,且等着吧,我会很快让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

孔琉玥就知道三夫人多半是在歪曲事实,为的就是想让她和傅城恒夫妻不和,傅城恒的侵略性有多强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若是他真看中了哪个女人,又岂会不弄到手的?——当然,她很怀疑他之前曾看中过哪个女人吗?

不过,看之前安阳长公主看她时的嫉恨目光,倒像是真有这回事似的,就算是傅城恒没有跟她两情相悦,至少单相思的肯定有的?

思及此,饶是已在心里告诉过自己谁还能纯粹到没有一点过去,她还是有些不痛快,因爬到榻上,居高临下看着傅城恒,叉着腰半真半假的说道:“过去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但从现在起,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了,是我一个人的了,若是以后你再跟别的女人传出这样那样有的没的,休怪我不客气啊!”要将一个标准的只知男人可以三妻四妾的古代“土著”,改造成一个只知一夫一妻制的当代新好男人,她任重而道远啊,所以,得从细节做起,得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才是!

傅城恒从未见过她这样的一面,不,应该是说他从未见过任何女人这样的一面,先是怔了一下,随即便忍不住大笑起来,这样的她,让他觉得既新鲜又有趣,还带着几分可爱,真是让他怎么看也看不够!

本就不是凶悍的人,强装起凶悍来,连自己都觉得别扭,偏还要面对他的大笑,孔琉玥不由有些恼羞成怒起来,又觉得他是一点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只当自己是在开玩笑,因此态度才会这么轻慢,因没好气道:“你笑什么笑,我说正经的…”

话没说完,就见他反而笑得越发厉害了,她不由越发生气,恶狠狠的警告他道:“不准笑了,不准笑了…你再笑,我就咬了你啊…唔…”

话没说完,整个人已被放倒在榻上,嘴也被密密实实的堵住了。

孔琉玥一边挣扎,一边腹诽,武将就是不好,如若是个读书人,就是要打横抱起她,恐怕都要费一番功夫了,哪里会和某霸王一样,抓她跟抓小鸡似的,想怎么抓就怎么抓,想怎么丢就怎么丢?

她的挣扎很快便被“镇压”了,脑子也变得钝钝的,早忘记要腹诽了,迷迷糊糊的被抱到螺钿拔步床上,又迷迷糊糊的被吃干抹净了…

云收雨歇之后,傅城恒伸出强壮的手臂搂住孔琉玥,在昏昏欲睡的她耳边低语道:“你的话我都记住了,放心!”在白日里行这样的事体,已经是他生命里破天荒的头一遭了,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会这般孟浪,再要让他复述一遍她说的那些“肉麻”的话,他委实做不到,告诉她他已记住她的话,已是他的极限!

孔琉玥也约莫知道这一点,就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第二天是大年初二,府里依然是热闹得不得了,一早起来傅城恒就亲自带了孔琉玥去晋王府拜年,之后又去了几家王府,最后还去了辅国公府并几家公卿之家。

回程的路上,孔琉玥想起庆亲王乃是当今皇叔,傅城恒却唯独没去庆亲王府拜年,暗自遗憾不能提前帮韩青瑶看看她未来的家是什么样子之余,忍不住问道:“…怎么不去庆亲王府?”

傅城恒嘴角就勾起一抹嘲讽的笑,“那一位自年前起身体便一直不大好,据太医说是耗损太过之故…”想起不该给她说这些,忙又道,“反正我是跟天朗较好,又不是跟他较好,明儿约个时间,单独跟天朗聚聚也就罢了。”

孔琉玥点点头,因为韩青瑶的关系,她对庆亲王府的那些破事儿也有所耳闻,知道满朝文武一多半儿都是不齿庆亲王人品的,傅城恒不愿与之多往来,也就很好理解了。

她随即又想到方才去晋王府,因来拜年的人太多,也没顾得上细细说话,偏生她刚去时,晋王妃与她提了一句她托她帮忙给尹慎言物色一个合适夫婿人选的事已经有着落了,心里不由有些着急。

但转念一想,明儿晋王妃还要回娘家呢,到时候再细细分说也不迟,也就暂且把此事放下了。

回到府里,老太夫人兴致极高,命人做了一架小巧精致的围屏灯来设于当屋,命大家猜谜作耍,但凡猜中了,俱有赏赐;又命大家围坐了玩击鼓传花,中了的人讲笑话儿;晚宴时又命小子们放了烟花…一直玩乐到交三更,方命大家散了。

次日一早,晋王妃与永定侯府另外两位庶出姑奶奶傅淡云与傅淡梅,便与各自的夫婿一道,领着孩子们陆续回了娘家。

大秦风俗,初三日但凡有女人的人家,都不会接待外客,只好好接待伺候在夫家辛苦了一整年的姑奶奶们,因此连傅城恒兄弟几个都没去外书房,而是待在乐安居,接待姐姐姐夫妹妹妹夫们。

兄弟姊妹们虽说都在京城,时常都能见面,但像今日人来得这般齐全的时候,毕竟是少数,及至见了面,自是好一番亲热,作长辈的又给孩子们都发了红包,乐安居一时间是热闹得不得了。

等到所有人都见过了,傅城恒作为一家之主并长兄,便带着兄弟姐夫妹夫们,辞了老太夫人,一行人鱼贯去了外书房,剩下女眷和孩子们自在说话玩笑。

作为如今的当家主母,孔琉玥自是比任何人都忙,但因一应事情都是早就吩咐下去了的,倒也不至于应付不过来。却也不敢坐着,就站在老太夫人身后服侍着,不时用眼瞅瞅这个,瞄瞄那个,屋里服侍的丫鬟们便随着她的眼色或是上茶递水,或是奉漱盂手巾,或是上点心,一时间倒也井井有条,没出什么状况。

说笑着到得午时,孔琉玥忙又安排大家坐了席。

菜是一早便安排下去的,四冷佐餐四冷蝶四点心十热菜一品火锅,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时令蔬菜全都有…自晋王妃以下的三位姑奶奶看孔琉玥的目光便都带了几分赞叹,心里也不自觉将她和三夫人作起比较来。

尤其是两位庶出姑奶奶,她们都嫁得不算好,二姑奶奶傅淡云嫁的是工部一位四品官员的嫡次子,虽是嫡出,却只得一个举人功名,且也分不到几分家产;三姑奶奶傅淡梅则嫁的是国子监祭酒的小儿子,如今在翰林院任编修,一样是芝麻小官儿,一样分不到家产,只靠月钱和夫婿的俸禄过日子,虽然也都不算差,日子到底过得有些紧巴。

没想到孔琉玥一接手管家,便送了比往年丰富得多的年礼给她们,虽是有收买人心之嫌,但毕竟让她们既得了好处,又在婆家人面前得了面子,她们心里已是不自觉倾向于了孔琉玥。待方才再见了孔琉玥管家后里里外外都一副井井有条的样子后,便更是倾向于她了,都暗想这位新大嫂虽然年纪轻,却是个聪明能干至极的!

心之所想,面上便不自觉带出了几分来,看在三夫人眼里,多多少少也能猜到几分,就攥紧了手里的帕子。但一想到傅旭恒的话,便又渐渐松了开来,嘴角也慢慢有了笑意。

吃过午饭,老太夫人照例要午休,命孔琉玥叫了女先儿来说书让大家取乐。

孔琉玥应诺而去,将一切安排好后,又心不在焉的陪着大家听了一回,就有晋王妃身边的玉珠过来附耳说道:“我们娘娘说,想去夫人屋里坐会儿。”

她忙抬头往晋王妃所在的方向看去,果见她正望着自己微微笑,她于是点了点头,起身先走出花厅。

片刻之后,便见晋王妃也走了出来,姑嫂二人于是并肩而行,很快到了芜香院。

虽说平常回来永定侯府的时候不算少,毕竟上面还有老太夫人和太夫人两层长辈,是以今儿个还是晋王妃第一次踏进弟弟弟媳的居所,不由四下里打量起来。

就见屋子布置得十分干净雅洁,虽然也有些贵重的摆设,却并不豪奢,尤其床边汝窑天青釉面的花瓶里供的几枝腊梅,更是为屋里平添了几分若有似无的清香,给人以很是舒服的感觉。

屋子里还随处可见傅城恒的东西,一件常服、几柄心爱的小刀剑、几枚时常戴的玉佩…显然傅城恒待在屋里的时间很多,显然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也很好,所以才会有这么多他在家里活动的痕迹。

晋王妃看在眼里,就欣慰的点了点头,看向孔琉玥的目光也越发柔和了,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子,向她招手笑道:“过来坐下,我们姐儿俩好生说说话儿。”

孔琉玥笑着应了,仍指挥丫头上了茶果点心来,又命白书蓝琴好生守着门外后,方依言坐了晋王妃身边,关切的问道:“连日来准备年事,只怕姐姐也累坏了吧?我瞧着姐姐眼圈下都有了青影,一定是没休息好之故。”

晋王妃摆手笑道:“已经准备了十来年了,早就熟能生巧了,谈不上有多累,让我睡不着的也不是这些琐事…倒是你,乍然接手管家,便遇上过年,一定忙坏了吧?倒是没想到你生得娇娇弱弱的,却这般能干,前儿个王爷还在我面前夸你呢,说你不但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种出的蔬菜更是连皇上都称赞,说煦之能得你为妻,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说得孔琉玥有些汗颜,她哪有那么好,“王爷和姐姐谬赞了!我撑了这么些天,已经有些吃不消了,不过是想着不能让人看笑话儿,所以硬撑着这口气罢了!”

晋王妃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但以实际行动狠狠还了某些自以为自己很重要的人一记响亮的耳光,”说着冷笑一声,“还向上下都证明了你是能胜任永定侯府当家主母,是能胜任永定侯夫人之职的,我和煦之都以你为荣!”

孔琉玥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心里却满满都是愉悦,有一种付出得到了回报的满足感,——她之所以这样努力,本来就是为的她所在乎的人,还有什么能比来自她所在乎人的赞扬来得更好的回报呢?

又听得晋王妃道:“经过这次的事,只怕祖母也该意识到是时候让长房接回中馈了,你就顺势把家管起来,再不要给某些不自量力的人可乘之机!”

“不过,”说着勾唇一笑,“估计某些人很快也将无暇想这些事,她管好自家的后院尚且要来不及了!”

孔琉玥闻得这话有异,猛地又想起之前那傅城恒说过很快就会让三夫人‘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因不自觉将姐弟二人的话联系到了一起,但毕竟不好细问晋王妃,又怕这些事不该是自己问的,于是什么都没有说。

晋王妃看在眼里,反倒觉得她知情识趣,就算知道了某些事,也一定会守口如瓶,于是点头笑道:“今儿个时间有限,我就不与你细说这事儿了,你晚间问煦之去,就说是我让你问他的,他自然就不会对你有所隐瞒了!”

又说起尹慎言的婚事,“…是当年太妃娘家一位远亲族妹之子,因父母早亡,投靠了王府来的。王爷虽说不能拿他当正经亲戚,却也是素来礼遇有加,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待人接物也是彬彬有礼,进退有度,已于去年中了举人,正日夜苦读准备三月的春闱…今年才二十岁,已是举人,说来倒也是前途无量。”

孔琉玥听在耳里,便知道晋王妃是真将自己的托付放在了心上的,父母双亡,也就意味着尹慎言只要过门,便是当家奶奶,不用忍受婆母的弹压,更不用在婆母面前立规矩;二十岁便已是举人,若是能够高中,便可以入朝为官,若是到时候再能设法谋个外放,可就是面子里子都有了;最重要的是,本身人品才貌也不差,又上进…若非是为了自己,晋王妃用得着考虑得这般细致?随随便便指一个只要条件不算太差的,已足以尹家人觉得荣耀了!

她站起身来,屈膝真心实意给晋王妃行了个礼,“有劳姐姐费心了,琉玥一定铭记五内!”

晋王妃伸手拉了她起来,笑道:“我要你铭记五内做什么,只要你跟煦之好好过日子,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说着眉头一皱,话锋一转,“不过,这门亲事对那位尹三姑娘来讲的确是再好不过,可对尹家而言,却暂时也有可能是一辈子都没什么利益可言…要知道在大多人家的心目中,女儿都是用来联姻,只怕尹家当家人不会答应…这样的事,又是最讲求你情我愿的…”

说得孔琉玥也皱起了眉头,晋王妃说得有理,在大秦很多人看来,女儿家都是用来联姻的,自然是嫁的门第越高越好,至于其他的譬如说男方上进不上进、人品好不好、家人好不好相处,一般都是次要的,不然也不会有“高门嫁女,低门娶媳”这一说法了!

看来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

她再次起身道:“正好我明儿要回去,到时候在尹老太太面前略微提一提此事,便知道有戏没戏了。不管这事儿成不成,我都承姐姐的情,一辈子记着姐姐待我的好!”

依然被晋王妃拉了起来,嗔道:“才不是说了,我不要你的谢,只要你跟煦之好好过日子的吗?你再这样生分,我可生气了啊!”

孔琉玥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没有再拘泥于这个话题。

姑嫂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儿,估摸着老太太该起身了后,方略微收拾一番,折回了乐安居。

果然她们前脚刚到了乐安居,老太太后脚便被卢嬷嬷等人簇拥着从内室出来了,所有人忙都站了起来,正说得口沫横飞的女先儿也暂停了说书。

“坐下,都坐下,”老太夫人呵呵笑着落了座,又命大家都坐,又问,“都听了什么书啊?可又添些什么新书?”

两个女先儿忙都赔笑回道:“倒是添了好几出…”

一语未了,老太夫人已笑向晋王妃道,“记得早年间你小时候,就专爱听那出《凤求凰》,及至大了,依然爱听,今儿个可听了不曾?”

说得晋王妃笑了笑,正要答话,一旁三夫人已笑着插言道:“才大姐只顾着与大嫂躲起来说体己话儿,显见得大姐心目中只有大嫂一个弟妹,倒是还没来得及听,不如让她们现说了来?”虽是用的玩笑语气,话里话外却不自觉带了几分酸意。

晋王妃听在耳里,就笑了起来,“我心里哪里只得大弟妹一个弟妹,你和二弟妹在我心里也是一样可疼。偏生今儿个时间有限,来不及跟你说体己话儿,这样吧,大后日初六王府摆春酒,请的都是亲眷们,你到时候和你大嫂二嫂一块儿去,我再跟你好生说体己话儿,你看可好?”竟是一副前所未有的和颜悦色的样子。

嫁给傅家将近七年来,三夫人几时受过晋王妃这样好言好语?诧异之余,更多的是受宠若惊,忙不迭应道:“到了那日,一定早早上门,多与大姐说会儿体己话,就怕到时候大姐嫌我呱噪了!”

晋王妃笑道:“大过年的,正是要热热闹闹的才好呢!”

三夫人闻言,方才那几分诧异也没有了。

要知道大秦上下都是最重元月和气的,便是再牛心古怪不苟言笑的人,在大年下也都是笑口常开,吉祥话不断的,晋王妃平常虽不待见她,如今毕竟是大年下的,她可一定要趁这个当口,将她哄得开开心心的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