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城恒与梁妈妈等人都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尤其傅城恒,更是禁不住因此而升腾起无限的希望来,韩青瑶不过才只让梁妈妈给玥儿带了句话,她就不再折磨自己了,开始好好吃饭了,明儿一旦见了面,听了韩青瑶的劝导之语,她应该能和自己和好如初罢?

到了今时今日,傅城恒是再顾不得去吃韩青瑶的干醋了,只要她能帮他劝转他的玥儿,她开出什么条件他都答应!

他这会儿还不知道韩青瑶早将他恨了个半死,已打定主意明儿要让他好看,不过,就算让他知道,他也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的,他说过,只要能让玥儿回心转意,他不惜付出任何代价!

次日一早,傅城恒因要上早朝,仍是在与往常差不多的时间醒转了过来。

他习惯性的第一时间偏头去看孔琉玥。

就见她正拥被而眠,长长的睫毛静静地垂落在白玉般的脸庞上,静谧中透着几分安祥,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

傅城恒近乎是贪婪的看了她的睡颜半晌,才做贼一般,慢慢的靠向她,最后动作轻柔的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吻,才猛地抽身离去,下床穿好衣服走向了净房。

如今对于他来说,每天就只有这个时辰是最幸福的了,因为只有这个时辰,他才可以靠孔琉玥更近一些,也更能让自己相信,她依然是他的!

傅城恒并不知道,孔琉玥其实早就醒了。

因为今天要见韩青瑶,孔琉玥心里是既期待又害怕,期待的是她终于可以见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感受她给予她的温暖了;害怕的则是自己如今这副模样,韩青瑶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吓得不敢相认?或是心疼得哭死过去?

是以一直辗转反侧到三更将尽,她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谁知道她才刚睡着,就感觉到身边的床动了一下,她一下子惊醒过来,知道是傅城恒要起床上朝了,却并没有睁开眼睛。

等了片刻,耳朵里都没有传来傅城恒下床的声音,反而感觉到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孔琉玥知道是傅城恒在看她,不由有几分意外,又有几分紧张。

不想让她意外的事情还在后头。

她又闭着眼睛等了片刻,依然没等到傅城恒下床,反而感觉到他靠近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便是两片温热的东西贴在了她的额头上,似是饱含了无限的怜爱和珍惜。

被窝里,她的手就一下子握紧了,心也几乎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万幸下一刻,他终于抽身走开了。

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孔琉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睁开了眼睛,并将双手伸出了被子里。

她不想面对傅城恒的温柔,在他给了她那样一个致命的打击 以后,她再也不愿意承受他的温柔,她也承受不起了,怕一旦自己再不小心沉溺于其中之后,他再给她一个致命的打击,到时候,她就真只有死无葬身之地了!

心思百转千回之间,熟悉的脚步声又渐行渐远。

孔琉玥忙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床帐便被撩起了。

傅城恒撩起帘子看还睡着的孔琉玥。

她远黛般的秀眉轻轻的蹙着,或是在梦中想到了什么,抑或是感觉到了灯光射进了罗帐里的不适,眉头很快便蹙得紧了些,小嘴也微微嘟了起来,像负起的孩子,有种特别的天真。

傅城恒看在眼里,就微微翘起了唇角。

然他的笑容还来不及成形,就已飞快隐了去,只因他看见了孔琉玥露在被子外面的握成拳的手。

原来,她一直醒着…

强忍下将她的手放进被窝里盖好的冲动,傅城恒轻轻放下罗帐,大步走了出去。

一直到耳朵里清晰分明的传来上夜婆子“侯爷走好!”的声音,确信这一次他再不会回来后,孔琉玥才复又睁开了眼睛。

她已了无睡意,但这会儿起身又委实太早,于是只是静静的躺着。

四周很安静,静得孔琉玥甚至能听见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与听觉神经一起变得敏锐的,还有感觉神经,虽然她如今并未再与傅城恒睡一个被窝,但在这样万籁俱寂的凌晨,她却忽然觉得,床帐里满满都是属于傅城恒的气息,醇厚而温暖,与以前每个他先起床去上早朝的早晨一样,只要她一睁开眼睛,便能感觉到属于他的气息。

如今,这气息仍在,也依然会让她觉得温暖,但是她知道,他们回不到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有丫鬟们轻手轻脚的走动声传来。

“夫人,该起了!”罗帐外传来珊瑚轻柔的声音。

孔琉玥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里的悲凉,轻声说道:“我已经起了。”说着窸窸窣窣的坐了起来。

“…夫人今儿个打算穿什么?穿前儿个新作那件天青色妆花的可好?”服侍孔琉玥梳洗完,待她坐到镜台前后,珊瑚方请问道。

因近来孔琉玥的衣衫都偏素淡,故珊瑚有此一说。

不想孔琉玥却摇头道:“那件太素了,穿正红色孔雀纹锦那件,下面配那件双蝶云形千水裙…至于头发,就挽成百合髻,戴那支鎏金掐丝点翠转珠的金凤步摇,其他再配几样颜色鲜亮点的头饰。哦,还有,记得把前儿个王妃使人送来的宫粉拿来,胭脂也拿来…”她不能让自己以这副蓬头垢面的样子出现在韩青瑶面前,以免她担心,虽然知道其他她已经在担心了。

巳时初刻,晋王妃来了。

先见过老太夫人,陪着说笑了一会子后,才与孔琉玥双双辞了老人家,一道坐上了去往梅苑的马车。

一直到马车启动后,晋王妃才得了闲儿跟孔琉玥说话,“弟妹,我们距上次相见,也不过才短短一个多月,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竟瘦成这个样子了?”语气里满满都是关切和担忧。

晋王妃一想起方才自己乍见到孔琉玥时,还只当是自己眼花了,便直觉事情没有她想像的那么简单,孔琉玥的性子她自问还是比较了解的,向来都很乐观,甚至可以说是越锉越勇,就譬如之前三房算计她那几次,她都是面临的危机越大,脊梁却挺得越直,脸上的微笑也越从容。

不像现在,她脸上虽然也一直带着笑,眉宇间的哀伤却是那笑怎样也遮掩不住的,整个人也瘦得没了人样,就像是一朵晒干了水分的花,没有半点灵动的生气!

晋王妃直觉孔琉玥绝不仅仅是在因蓝琴的事生气,她相信一定发生了什么她所不知道的大事,偏生自己弟弟的嘴又死紧,以致她问不出个所以然来,说不得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了问孔琉玥上。

不想孔琉玥的嘴巴却比傅城恒的还要紧,甚至连他们之间闹了矛盾的话都不说,只是淡淡应了一句:“有劳姐姐关心,我只近来没什么胃口罢了,想来过了这阵子也就好了。”便再无他话。

仅仅是因为没有胃口,就能让自己瘦成这样?晋王妃显然不相信孔琉玥的话,还待再问,有明媚的阳光透过车窗渗了进来,整好投射在孔琉玥的身上,致使她整个人都似被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光晕,勾勒出黯然失神的轮廓。

刹那间,晋王妃什么都不忍心再问了。

姑嫂两个一路无话的到得梅苑,就见赵天朗早已接在垂花门外,瞧得二人下车,便忙迎上前拱手行礼:“九王嫂,小嫂子,你们可算来了…”

“了”字的尾音还没落,他已张大了嘴巴,随即便忍不住担心起来,只是闻得小嫂子出了那样的事,瑶瑶已经心疼气愤成那样,若是再让她瞧得小嫂子现在这副样子,岂非得心疼死过去?

念头闪过,赵天朗又忍不住暗骂起傅城恒,该,放着这样好的老婆不知道疼爱,反倒百般防着人家,岂不知真心还须得真心换?他现在可是一点也不同情他了!

“…子纲,你发什么怔呢,没听见我问你话?”赵天朗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耳边却忽然传来晋王妃的声音。

他忙回过神来,赧颜问道:“不好意思九王嫂,才我一时走神了,您问我什么呢?”

晋王妃笑着摇了摇头,“我问你你傅大哥到了没有?也不知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佳人不是都给你接来了吗?”

赵天朗闻言,就忍不住微红了脸,“傅大哥已经到了,让我先来接王嫂您和小嫂子去正厅呢。”说着引着二人一路往正厅方向走去。

半道上,晋王妃因有意问赵天朗道:“对了,煦之他是多早晚到的,我记得他今儿个可不沐休,敢情他一下朝便来了?那这会子在哪里呢,知道我来了,也不说出来接我,便是不出来接我,难道自己的媳妇也不该出来接不成?”一边说,一边还有意拿眼觑孔琉玥。

赵天朗与晋王妃虽名为叔嫂,实则情同姐弟,相处的时间可不比晋王妃与傅城恒相处的时间少,一见晋王妃如此做作,焉能不明白她意思的?便配合着答道:“傅大哥老早就来了,原是想出来接九嫂您尤其是小嫂子的,偏才因一点子事情耽搁了,想来待会儿你们就可以见到他了。”心晴却在幸灾乐祸,瑶瑶连日来早憋了一肚子的火了,如今碰上让她冒火的罪魁祸首,还能不好生发泄一番的?傅大哥惨了,不过,他活该!

孔琉玥目不斜视,只管不疾不徐的往前走,就像是没听见晋王妃和赵天朗的话一般。

叔嫂二人看在眼里,对视一眼,都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一回,傅大哥(自家弟弟)是真凶多吉少了!

赵天朗将姑嫂二人送到正厅,便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丫鬟前脚上了茶果,韩青瑶与其嫂华灵素后脚便到了。

孔琉玥不由有些激动的站了起来。

却不想她激动,韩青瑶比她还激动,忙忙给晋王妃见过礼后,便飞身冲到她身边,将她抱了个满怀,然后大哭起来。

孔琉玥不由一怔,韩青瑶这会不会太激动了点?要知道不止晋王妃和华灵素还在,众丫头婆子也还在呢…但她很快便在韩青瑶真情流露的哭声中,也忍不住鼻酸起来,再顾不得去管旁的。

她并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在韩青瑶眼里的形象。

原本白里透红的脸,早已失去了往日的红润,只剩下惨白,就算抹再多的脂粉也遮掩不住;原本乌黑的眸子,也再没了从前的光芒,整个人更是瘦得几乎连身上的衣服都撑不起来,让人只担心气出得大了一些,便会将她给吹走了一般。

——如何能让韩青瑶不心疼得大哭?除了大哭,她根本已找不到任何可以表达自己心痛的方式!

与韩青瑶大哭形成鲜明对比的,恰是当事人孔琉玥。

孔琉玥鼻酸归鼻酸,当着晋王妃和华灵素,还有满屋子下人的面,却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哭的,那已是她仅剩的骄傲,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去!

因此她虽一直都忍得很难受,却生生将泪意都给逼了回去,哪怕那泪意数度都快濒临决堤的边缘。

韩青瑶大哭一场后,总算平静不少,于是拉了孔琉玥坐下,要华灵素给她把脉,——这也是韩青瑶今日会带已经有了身孕,不宜颠簸的华灵素来的最主要的原因,她不能让她的田田真失去做母亲的机会,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不会放弃!

孔琉玥原本不想让华灵素给她把脉的,她自己就是大夫,自己的身体情况自己还会不知道?只要安了心治,也还是有希望的,只是她又怎么可能在傅城恒那样伤害了她之后,还给他生孩子?而他又不可能放她走,所以治得好治不好,于她来讲其实都没什么差别,所以自事发以来,她对待那件事有可能会对自己身上造成的危害,都是听之任之,根本没想过要治。

只是她可以对任何人说“不”,对着满眼哀求看着她的韩青瑶,却说不出那个“不”字来,只得依言坐下,任由华灵素给她把起脉来。

把脉的结果不言而喻,孔琉玥以后的确再难以有子嗣。

而晋王妃也直至此时此刻,才终于得知了自家弟妹跟自家弟弟怄气的真相,不由当即气白了脸,扔下一句:“瑶瑶,韩少夫人你们稍坐,本宫去去便来。”便怒气冲冲的找傅城恒算账去了。

余下华灵素是知道韩青瑶有满腹的话要与孔琉玥说的,便借口自己要去净房,也快速避了出去,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了韩青瑶和孔琉玥。

142

“…田田,你怎么能将自己折磨成了这个样子,你是存心要让我心疼死吗?”不待华灵素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后,韩青瑶已忍不住再次抓过孔琉玥骨瘦如柴的手,低声呜咽起来。

她这一次哭,虽不比方才的放声大哭,然越是这等无声之泣,才越是让人瞧了心酸心痛,也越是能勾起旁人的泪意。

孔琉玥原本就一直强忍着,当下如何还忍得住?只看了韩青瑶一眼,哽声说了一句:“若淳,我…”强忍了许久的泪水已是忍不住决了堤。

而韩青瑶见她终于哭了出来,反倒放了心,也顾不得去拭自己的泪了,自襟间取了帕子便要给她拭泪。

但只孔琉玥这场哭可说是强忍了一个多月的,如今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时半会儿间又怎么可能停得下来?韩青瑶越是给她拭泪,她的泪便流得越快,也流得越多,很快便将韩青瑶的帕子给浸湿了。

韩青瑶见状,便也不给她拭泪了,直接便将她拥进怀里,任由她发泄起自己憋了这么久的情绪来。

孔琉玥被韩青瑶拥进自己温暖馨香的怀抱里,似是一条漂流在外多年的小船终于找到了自己停泊的港湾一般,这些日子以来心里的委屈、压抑、悲愤、难过…等等各种各样的情绪,便都一股脑儿全倾泻了出来,以致她这一哭,便足足哭了大半个时辰,才渐渐平静了下来。

感受到怀里的人儿终于平静了下来,韩青瑶轻轻松开她,细细为她拭尽了脸上的残泪,才起身走到当中的桌前,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柔声说道:“喝了热茶,心里会好受许多。”

孔琉玥接过,喝了半盏,才微微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已经好多了。”

“已经好多了就好!”韩青瑶点头,“那我们也该算算账了!”

说着不待孔琉玥有所反应,已攸地沉下了脸来,怒声说道:“好你个何田田,你是不是以为如今你年纪比我大,你就真忘记我才是姐姐,你才是妹妹了?我告诉你,今儿个就算我只是一个三岁的萝莉,而你却是一个八十老妪,我也是你姐姐,就一直管得你!我问你,是谁让你不吃东西折磨自己的?穿越一场,你倒学会玩儿自虐了,看不出来啊你!你看看你现在这个鬼样子,瘦得跟竹竿儿似的,你是要气死我吗?不就一个男人,还是一个N手货老男人吗?值得你为了他这样折磨你自己?他傅城恒算什么东西!惹毛了我,我等会儿就把你带走,回去后立刻给你找个比丫好一千倍一万倍的男人,将你风风光光嫁过去,让丫知道,你行情好着呢,他有多远死多远去!”

虽是一席斥责自己的话,却让孔琉玥听得比什么话都顺耳,因含泪笑道:“好姐姐,我知错了,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这一次罢,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不但不折磨自己了,我还要养好身子,等你给我找一个大帅哥,让我风风光光的嫁过去!”

韩青瑶闻言,面色稍缓,点头道:“这就对了嘛,连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了,还有谁会爱惜你?你不但要给我养好身子,还得把自己给我养得白白胖胖的,再让我看见你这副鬼样子,别怪我不客气啊!”

明明是数落她的话,却让孔琉玥忍不住再次想流泪起来,只因她知道,只有真正关心她爱护她的人,才会这样为她生气为她担忧,为她的喜而喜,为她的悲而悲。有这样的好姐妹,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还那样自暴自弃的糟蹋自己,她简直就是太不应该了!

深吸一口气,强忍下已再次濒临决堤的泪水,孔琉玥故作轻松的开玩笑道:“你让我把自己给养得白白胖胖的,就不怕明儿你给我找的大帅哥看见了吓得不敢要我啊?那我到时候岂不是亏大了!”

韩青瑶一挥拳头,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敢嫌弃我的人,看我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孔琉玥就笑了起来,“母老虎,真正的母考虑,要是让柿子看见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吓跑?不对,他敢,”学着韩青瑶刚才的样子一挥拳头,也学她的语气,“他要是敢,看我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说完,韩青瑶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屋里的气氛也随着这一笑,霎时轻松了许多。

韩青瑶便拉了孔琉玥的手,双双坐到靠窗的榻上,方正色说道:“你可能不知道,在见到你之前,我已经先见过傅城恒了。我把他骂了个狗血喷头,还扬言要带你走,再不给他任何伤害你的机会!他吓坏了,跟我说了很多话,包括他的后悔和心疼,还有以后的打算…我听得出来,他是真的意识到自己错了。他还求我帮忙劝你回心转意,说他一定会用余生百倍千倍的爱你,对你好,再不让你受到丝毫的委屈。我见他态度良好,于是答应了他帮忙劝你,但是,我把丑话跟他说在了前头,我说我该劝的话自然会劝你,不过在我心里,你才是第一位的,所以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并且不遗余力的帮助你。我这会儿就是想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孔琉玥抿唇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不怕告诉你,我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了…”留下罢,她心里不甘,且也不痛快;离开罢,傅城恒不会放她走,且扪心自问,她也不是真的就能做到毫无牵挂的离开,如今傅城恒在她心里,就像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腐肉,虽然已经腐烂了,但也始终是自己的,委实狠不下心来将其给剜了。

韩青瑶是最了解孔琉玥的人,一看她这副样子,一听她这么说,便知道她心里其实也是割舍不下傅城恒的,虽恨傅城恒恨得牙痒痒,却舍不得让自己的好姐妹伤心难过,于是问道:“你是不是还割舍不下傅城恒?你如果真的割舍不下,那就不要割舍,对我来说,他的确该杀,但我更希望你能快乐幸福,如果他能给你快乐给你幸福,我可以不计较他这次过错!”

孔琉玥却缓缓摇了摇头,“我是割舍不下他,可我也知道,我和他再回不到过去了,就这样貌合神离的过完这辈子罢,反正这个世界貌合神离的夫妻多了去了,多我们这一对也无妨…”

“可我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希望能看到你真正幸福快乐!”话没说完,已被韩青瑶有些激动的打断,“如果你仅仅因为割舍不下他,就要跟他貌合神离的过一辈子,我坚决不同意!你若割舍不下他,没关系,我来帮你割舍,我就不相信整个大秦除了他傅城恒,就再找不到别的能让你动心的男人了!”

说着见孔琉玥一脸的哀戚,到底忍不住心软,因放缓了语气道:“其实他已经悔青了肠子,而你心里又割舍不下他,为什么就不能好生利用他的愧疚,为自己争取到更多的爱和利益呢?我记得你以前常跟我说,只有愚蠢的女人才会紧紧抓住男人的错处不放,弄得男人原有的愧疚和悔意也渐渐消失,转化成了无所谓甚至是破罐子破摔,而聪明的女人则会表面上不计较男人的错处,却会在以后每一个关键的时刻,无意侧面的提醒他,让他时刻牢牢记住,他对不起你,继而便只会加倍的对你好…这话还是你跟我说的呢,怎么到头来,你自己反倒做不到了?”

孔琉玥静默了片刻,才苦笑道:“你不知道有一句话叫‘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吗?人都是这样,无关自己时总是能做到理智干练,可一旦事关自己,便会不由自主的犯迷糊。你当我又不想作个聪明女人?他在乎我我知道,他悔青了肠子我也知道,我如果聪明一点,理智一点,我就该好好抓住他的在乎和愧疚,让他一辈子在我面前都觉得抬不起头来,让他不得不一辈子都对我好!可我就是做不到,一旦事关自己,我就是做不到聪明,做不到理智,哪怕我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我自己也背着他下药了,要说他不信任我,我不也没信任他吗?若淳,你是没有遇上这样的事,一旦你哪天遇上了,恐怕你也做不到理智!”

说着长叹一口气,“不对,这样的事情,你最好还是一辈子别遇上的好,好在我看赵天朗也不像是那样的人!我已经没有幸福快乐了,所以你更要幸福快乐,连我的份儿也一起,知道吗?”

一席话,说得韩青瑶没了言语,半晌方道:“那你以后怎么办呢?你才十八岁,还这么年轻,还有大后辈子要过,难道就任由自己这样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不成?还有你的身体,你那么喜欢孩子,若是,若是…,以后你怎么办?要知道在这个世界,孩子可不仅仅是夫妻双方爱情的结晶,更是你后半辈子的依靠!你向来都比我理智,比我有主意,我也不多劝你了,但在调治身体这件事上,你得听我的,你自己就是大夫,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不过我委实信不过你,偏我又不能时刻守着你,这样,我回去后就请嫂子的爷爷帮忙给你配了丸药,让梁妈妈她们几个每日里监督了你吃,你要是敢不吃,别怪我杀上门找你算账啊!”

孔琉玥任由韩青瑶把话说完,才轻声道:“我不瞒你,我的确知道我的身体状况,只要调治理好,不是没有希望,只是我不愿意而已。我已经不愿意给他生孩子了,但他又不愿意放我走,所以…就这样罢,反正你嫁给赵天朗后,总会有孩子,你的孩子,便也是我的孩子,就算不是我生的,我相信将来你也会让他跟对待你一样对待我的。到时候,我们就一起看他长大,一起看他嫁娶,一起含饴弄孙,也是一样的…”

话虽如此,到底还是忍不住流了满脸的泪,哽咽得再说不下去。

韩青瑶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也忍不住再次掉下泪来,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来安慰她。两个好姐妹一时间是相顾无言,惟有泪四行。

这边厢孔琉玥与韩青瑶正相对而泣,外面晋王的书房内,晋王妃与傅城恒姐弟二人也正相顾无言。

才晋王妃已在众伺候之人包括晋王和赵天朗都撵出去之后,将傅城恒给大骂了一顿了,这会儿已是气得没了力气,因只是坐着,冷冷看着傅城恒,却再没有一句话。

傅城恒看着自家姐姐的样子,很想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几句,但这辩解的话却连他自己都说不出口,错了就是错了,找再多的理由和借口也是借了,只有懦夫才会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转而一味的为自己找理由找借口推脱。

而他傅城恒,从来不是懦夫!

因也只是紧抿着薄唇,一句话都没有。

一时间屋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还是晋王妃先开了口,只因知道自己若是不先开口,自家这个死倔的弟弟便极有可能会跟她一直沉默的对视下去,“你小时候倒是个省心的,怎么如今大了,都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了,再过几年连初姐儿都该成亲了,你却反倒不省心起来?”

晋王妃的声音透着无奈,透着疲惫,更透着恨铁不成钢,“我原本还以为,你最多只像对那蒋氏一样,只给弟妹吃避子汤,且经过这么半年多以来的相处,你只怕连避子汤都给她停了,谁曾想,你竟然用了那样的虎狼之药,你真是糊涂啊,糊涂啊!弟妹是什么样的人,连我都有几分了解了,你天天跟她朝夕相对,跟她同床共枕,你难道还会不了解吗?她虽年纪不大,出身也不好,却自有一股自己的傲气,你怎么会觉得她会对镕儿不利呢?她就算做不到视镕儿为己出,却也绝不会对她不利,不是不敢,而是不屑!你只看她当初在对待三房那几次时的凛然和傲气就知道了,你又怎么可以不信任她呢!”

傅城恒懊悔得无以复加,觉得自己不但心生了病,就连双眼,也都瞎了!

耳边又传来晋王妃的声音,“…我知道你的心结呢!那时候,虽上有祖母和父亲,下有众奶娘丫鬟,我们姐弟两个依然可算是相依为命…也怪我,那时候在你耳边说了不少那一位不少的坏话,那一位是不好,连给弟妹拾鞋都不配,但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我们父亲的心长偏了,若是父亲能做到不偏不倚,该给谁的便给谁,不让那一位母子徒生奢望,又怎么可能会有后面这些事?我那会儿也是年纪小,想着天下只有作父母的说作子女的,哪有作子女的反过来说父母不是的?别说说,就连想,都是不能想的,况毕竟是我们的父亲,我们那时候已经没了母亲的,对父亲的感情难免就倾注得更多些,觉得父亲怎么可能会有错?便有错,也是那个恶妇挑唆的,久而久之,倒累得你有了心结,也引出了此番之事!”

晋王妃的声音越来越沉痛,“你说你对不住弟妹,我又何尝对得住她?都是我作姐姐的没有把你教好,所以才会害得她今天成了这样,所以不止你要向她忏悔,以后要加倍的对她好,我也该忏悔,该加倍的对她好才是!”

这还是自各自成亲以来,晋王妃第一次这般推心置腹的与傅城恒谈话,不用说使得他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震动。

其实傅城恒又何尝不知道当年那些事,并不能全怨太夫人母子,他们的父亲傅老侯爷也该负很大的责任!正如晋王妃所说,若是她们的父亲能做到不偏不倚,该给谁的便给谁,不让太夫人傅旭恒母子徒生奢望,又怎么会引发后面那一系列事?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信不过自己之故。与其说他是信不过孔琉玥,倒不如说他是信不过自己,信不过他在对待傅镕和以后孔琉玥生的儿子上,能做到不偏不倚,尤其是在当他发现孔琉玥对他的影响力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以后,他就更信不过自己,怕自己终有一天会因为孔琉玥的原因,爱屋及乌更偏爱她生的儿子,到时候让傅镕重了他当年的覆辙!

事实证明,他的确不愧为父亲的儿子,大有成为当年父亲的潜质,然孔琉玥却不是蒋太夫人,她比后者铮鏦一万倍,傲气一万倍,也高洁一万倍!

只可惜,大错已经铸成!

见晋王妃一脸的痛心疾首,傅城恒心里越发不好受,姐姐从小便护着他,事事为他操心,如今他都这么大了,本该他反过来护着她,事事为她操心了,可到头来,依然是她在为他操心。他活了将近二十七年,原本还觉得自己没有虚度,觉得无愧于心,现在才知道,他最对不起的便是姐姐和玥儿这两个他生命里最重要的女人!

这个事实,让傅城恒非常的颓然,连带声音里也满满都是沮丧和萧索,“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我已经尾悔了无数次,也无数次的试图想对她好,可她根本就不看我,满口‘侯爷’、‘妾身’的不离口,待我要多恭敬有多恭敬,要多客气有多客气,比刚成亲那会儿还要更甚,我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了,只能将希望都寄托在韩小姐身上,期望她能劝得玥儿回心转意,至少也要劝得她以后别再自苦了…”

一席话,说得晋王妃眉头深锁,片刻方叹道:“如今咱们的确只能寄希望于韩小姐能成功劝得弟妹回心转意了…”

如果换作是旁的事,作为大姑姐不但为长且还为尊的晋王妃还有立场指责孔琉玥,但换成这样的事,她却怎么也没脸去指责她。晋王妃自己也是女人,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孩子之于一个女人来讲意义到底有多重大?又怎么可能不明白被自己枕边人下药的打击之于孔琉玥来讲,又是多么的难以承受?她跟傅城恒一样,如今惟一的希望,就是韩青瑶能劝得孔琉玥回心转意,以后也好让他们姐弟加倍的补偿她了!

与此同时,孔琉玥与韩青瑶在相对着泣涕了一场后,双双都平静了不少。

因没有丫鬟在屋里伺候,二人便互相帮忙拭净了脸上的残泪和哭花了的妆,又彼此相帮着抿了抿头发,整了整衣襟,方各捧了一盏茶一边吃着,一边继续说话。

韩青瑶因说道:“你既不肯离开他,又不愿意调治自己的身体,难不成你还打算这样维持现状一辈子不成?不行,我万万不能同意!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离开他,要么,听我话调治身体,你自己选一样!”

孔琉玥沉默了片刻,才无奈一笑,道:“我可以两条都不选吗?”

话音未落,韩青瑶已柳眉倒竖:“不行!你今儿个必须得给我选一条,否则,否则,休想走出这间屋子!”

孔琉玥还只当她会“否则”出什么狠话来,没想到仅仅只是这个,不由失笑,索性顺着她的话道:“好啊,我们这么长时间没见,我正愁一肚子的话来不及跟你说完呢,若是能晚上一起躺在床上说,就再好不过了,说来我们两个来了这里这么久,还从没在一起睡过呢,真是可怜,不像以前,我们什么时候想一起睡了,就一起睡…”

“我给你说正事呢,你少跟我岔这些有的没的!”还是话没说完,已被韩青瑶没好气打断,“你今晚上要跟我睡,成,没问题,跟我回了将军府,你想天天跟我睡都没关系!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回答了我的问题才行。现在,我再问你一遍,到底选哪条?”

孔琉玥眸色一黯,顿了一小会儿,方涩声说道:“选第一条罢,我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我怕他再采取什么激烈的手段伤害自己,我虽对他已经没有感情了,真眼睁睁看着他去死,毕竟还是做不到;而且他说过,如果我敢离开他,敢去死的话,他就把我的陪嫁丫鬟陪房们都卖了,男的卖去做苦力,女的卖去娼寮,我那些陪嫁丫鬟陪房对我都忠心耿耿,我又怎么可以害了他们?可让我选第二条罢,我又心有不甘,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就是要让他一辈子记得对不起我,我就是要时刻提醒他,他到底对我做了怎样残忍的事…”

听她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韩青瑶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说什么怕傅城恒自戕,即使对他已经没有感情了,依然做不到眼睁睁看他去死,说什么怕连累到她的丫鬟陪房们,说穿了,都是因为她仍放不下傅城恒罢了…哼,倒是白白便宜了那个渣子!

韩青瑶一边腹诽,一边强势说道:“既然你不知道该怎么选,那好,我来帮你选,就选第二条路,打明儿起,不,打今儿个晚上起,你就给我好好将养身子,我回去后,也会立刻让嫂子请她爷爷帮忙,为你配制丸药的,不管以后怎么样,你先给我把身子养好了,明白不?不准说不,你要是敢说不,就等着我跟你绝交罢!”

连“绝交”这样的重话都说出口了,孔琉玥还敢再说什么?噏动了几次嘴唇想说反驳的话,最终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算是默许了韩青瑶的要求。

只是,心里毕竟有所不甘,有所委屈,有所怨恨,因低声说道:“我是为了你,才答应调治身子的,若是换了旁人,无论是谁,我都是绝然不会答应的。我们两个从小一块儿长大,小时候我们过的什么日子,再没有谁会比我们彼此更清楚的了,说是步步艰辛也不为过,因此养成了我们除了彼此,轻易不肯对人付出真心的性子。到了这里以后,你还算运气好,有那么多亲人真心的关心你疼爱你,我就惨多了,别说亲人对我半丝真心亦无,就连我身边那些个丫鬟们,你别看她们现在都对我忠心耿耿,一开始时,她们也都是对我有所图谋,有各自小心思的,我费了不少心思,才将她们都给收服了。”

顿了一顿 ,苦笑了一下,“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才会更觉得当初他待我的那些好难能可贵,然后,我就不知不觉沉溺于了其中,等到再想要回头时,却发现水已经淹到了嘴唇,根本回不了头,再没有活路了,你说我除了把自己当行尸走肉一般活着,我还能怎么样?”

听她红着眼圈提及从前,韩青瑶不由也红了眼圈,是呀,除了她们彼此以外,还有谁会更清楚当年她们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又还有谁会比她更知道,她此番能对傅城恒敞开心扉,是多么的不容易,可到头来,那个混蛋却这样伤害了她!

韩青瑶忍不住又想臭骂傅城恒了。

忽一眼却瞥见外面沈嬷嬷探了一下头,又见华灵素巾身丫鬟之一的甘草也正一脸着急的站在外面,韩青瑶还只当是华灵素身子有什么不适,唬了一跳,今儿个若是真让她们母子出了什么问题,别说她没脸见韩老将军和韩老夫人和青云,就是自己这一关,她也过不了!

因忙向孔琉玥道:“我们说了这么久的话了,也不知我嫂子怎么样了,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不比先前,我得瞧瞧她去才放心,你稍等我片刻,我去去就回来。”为怕她有心理负担,故直接没说自己的担心。

孔琉玥才并没注意到沈嬷嬷探头,闻言因点头道:“那你快去,我等你便是。”

韩青瑶点点头,“嗯,我很快回来。”起身急步走了出去。

外面沈嬷嬷和甘草见她出来,忙双双迎了上来。甘草不待沈嬷嬷开口,已先说道:“大小姐,我们少夫人在前面儿拐角处等你,说是有几句要紧话儿要跟您说。”

“那你带路罢!”韩青瑶听得华灵素没事,松了一口气,忙尾随甘草到了前面拐角处。

果见华灵素正扶了另一个贴身丫鬟麦冬在那里焦急的张望,一瞧得她过来,便面色一松的上前两步道:“你可算来了,我有几句要紧话跟你说,你再不出来,可就迟了!”

说着附耳过去,“才世子命人抄近道传话进来,说永定侯放心不下,怕你不但劝不转孔妹妹,反倒被她说得跟着她一起不待见自己,所以打算拉了世子悄悄进来,听一听你和孔妹妹是怎么说的。世子的意思,永定侯毕竟跟他是过命的交情,此番他虽做得不对,若是你贬得他一无是处,明儿世子也不好见他,因此想请你瞧在他的面子上,口下留情。”

堂堂永定侯,大秦公认最光明磊落的傅城恒,竟然会拉了好兄弟去听人的墙角?韩青瑶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咬牙道:“他活该,谁让他那样对孔姐姐的,我不骂死他就是好的了!”说归说,心里倒是对傅城恒的恶感稍减,他这样的行为虽不好,毕竟是为了孔琉玥,权且原谅他这一回罢!

不过,原谅归原谅,却并不代表她就会就此放过他了,且等着瞧着,她不气死他,她就不姓韩!

打定主意以后,韩青瑶因向华灵素道:“嫂嫂,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你且放心罢。对了,孔姐姐已经被我说得愿意调治自己的身体了,待会儿还得麻烦嫂嫂给她再细细诊一回脉,明儿见了华爷爷,说与他老人家知道,请他帮帮忙,不知道可以吗?”

华灵素本就古道热肠,更何况她心里早已也拿孔琉玥当好姐妹了,闻言自是点头不迭,大包大揽道:“瑶瑶你就放心罢,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

韩青瑶忙道了谢,又嘱咐了甘草冬麦几句:“照顾好大少夫人,回去后我自有赏!”方翩然折回了厅里。

就见孔琉玥正托腮发呆,方才才散去了几分的哀伤,又重新笼回了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似被镀上了一层黯然的色彩。

韩青瑶心下一恸,暗暗发狠道,姓傅的,看姐待会儿不玩儿死你!

面上却换上了大大的笑容,上前亲热的挽了孔琉玥的手,道:“我嫂子正与她那几个丫鬟说笑呢,瞧着乐呵的很,让我们不必管她,只管说我们的便是。”

孔琉玥回过神来,点头笑道:“那就好。”

既已得知了傅城恒要来偷听的事,韩青瑶便将注意力有意无意放在了观察他和赵天朗最有可能出现的那扇窗户上,同时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孔琉玥说话。

等了片刻,那扇窗户外果然传来极细小的窸窸窣窣声,若非事先得知有人会来,韩青瑶根本想不到那上面去。

当下眼里便闪过一抹促狭的光,有意拔高了声音向孔琉玥道:“孔姐姐,我才都说了这么多话了,你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行与不行,你总得给我个准话儿罢?哎呀,你还犹豫什么呀,我不是都跟你说了,这世上好男人多的是,凭你的品貌,要找一个比他傅城恒好上百倍千倍的,简直就是易如反掌,要知道这世上好男人可多了去了,你可不能为了一个歪脖子树,就放弃了一整片大森林啊!”

怎么忽然间跟她说起这个来,她才不是已经跟她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吗?而且她干嘛忽然把声音拔高那么多,屋里就她们两个人,她就是再小声一些,她也能听得很清楚。

孔琉玥有片刻的怔忡。

却见韩青瑶正冲她拼命眨眼睛,嘴里还无声的说着“有人在外面”,电光火石中,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是谁在外面了,跟韩青瑶之前的反应一样,不由也是又好气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