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琉玥的确正想开口的,什么意思嘛,明明就听见是她吩咐傅镕可以走了的,他却还在那里假惺惺的说什么‘谁教你的’,这不是当着傅镕的面打她的脸呢?还是他觉得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不该管他的儿子?话说得难听也就罢了,还拿警告的眼神看她,真是可恶!

当即面色便也有些不好起来。

傅城恒看在眼里,便知道她想岔了,忙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眼神,示意稍后再向她解释后,才板着脸看向又添了几分葳蕤的傅镕继续说道:“我先前去了你的房间,大略看了一下你放在书案上的功课…”

说到这里,便有意顿住不再说了,只是拿眼定定的看着傅镕。

听父亲提及先前竟去了自己的房间,傅镕脸上先是一僵,及至后来闻得父亲说只是看了一下自己放在书案上的功课,倒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毕竟年纪还小,还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却仍有几分紧张,话也就说得有些结巴,“写、写得不好,让爹爹见、见笑了…”

“见笑?”傅城恒就冷笑起来,“且不说句式文法,只说字儿,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仍是写得跟先时一样,缓凝有余,刚劲不足,半点男子该有的道劲都没有,的确是该见笑!”

话落,就见傅镕虽仍面露紧张之色,说话时却已不再结巴了,“回爹爹,先生也是这么说儿子的。先生还说,儿子的字避密就疏,避险就易,避远就近,已有几分神韵了,只因儿子如今还年幼,人小力微,故写不出该有的道劲,说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自然会好起来的。请爹爹放心,等您下次回来时,儿子一定会有明显进步的!”

一席话,倒说得傅城恒有些吃惊起来。虽说经过昨儿个的相处,他已知道儿子已堪称脱胎换骨,再不复之前见到他时的唯唯诺诺,已有了自己的思想和志向,人也变得自信多了,但他仍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进步,吃惊之余,其欢喜欣慰自是不必说。

然他毕竟做“严父”做惯了的,任是心中再欢喜欣慰,面上依然没有好脸色,“先生不过白夸你两句,你就得意上了,可见是个轻狂人!罢了,‘响鼓不用重锤’,我也懒得说你了,你只记住等我下次回来时,你最好真有明显的进步,否则,皮不揭了你的!”

傅镕忙拱手行礼应道:“儿子谨遵爹爹教诲,必不会让爹爹失望!”

他行礼时,腰板挺得笔直,动作稳当而优美,饶是傅城恒再想要维持自己的威严,眉眼间亦不自觉带出了几分满意之色来,暗忖儿子是真长大了!

他并不知道傅镕如今见了他之所以不再像往常那般害怕,乃是因为孔琉玥对傅镕说了一席话,‘你爹那个人呢,典型的外冷内热,刀子嘴豆腐心,你根本无需怕他,须知你越是怕他,他便对你越是不满意,倒不如根本不要怕他的好,在他面前,你想说什么就只管说便是,只要是你自己认为有理的,难道他还真能打你不成?’

傅镕听了她这番话后,某日无意便在初华面前带了出来,没想到初华对这番话也是深以为然,又以自己为例来开导他,‘你看我,多早晚认真怕过爹爹?皆因我只带爹爹满心疼爱我们,是绝对不会伤害我们的,相反他对我主动表达的亲近还很是受用,所以你以后见了爹爹,不要再唯唯诺诺了!’,他方有了如今这番明显的变化。

傅城恒暗自喟叹了一回,想起正事还没说,因咳嗽了一下,正色说道:“我在你书案上,还发现了这个…”说着自袖中拿出一叠厚厚的纸张来,神色也变得郑重起来,“这些东西,你都是从哪里得来的?”

旁边一直未说话的孔琉玥见他神色郑重,语调严厉,只当傅镕写了什么越矩的,不由有些担心,便伸长了脖子想看一下傅城恒手中的纸张。

下面傅镕已是变了颜色,有些紧张的看了孔琉玥一眼,方在傅城恒严肃的目光之下,支支吾吾的说道:“回爹爹,这些都是儿子无意中画着玩的,没什么深意,让爹爹见笑了,还请爹爹还给儿子吧…”

彼时孔琉玥已看清了那叠纸张打头那张上,赫然画着一幅图,虽然画得有些粗糙,但足以清楚明白的看出,那是一副弓弩的草图。

火石电光中,她就明白过来剩余那些纸张上都画的什么,也明白过来傅城恒的态度何以会这般郑重了。

只因傅镕画的这幅草图,恰恰正是根据她曾给他说过的话试着画出来的。

那是前阵子她给傅镕口口相授那些兵法之道时,眼看她所知道的所有兵法都给他说过一遍,他也都铭记于心,并且融会贯通的经常会说出些惊人的理论来了,她自觉没什么可以向他讲授的了,便提出以后不必再上课了。

谁曾想傅镕却说她还没有给他讲完,明确提出要听她讲诸葛亮和他的《将苑》,拜他们第一次提及兵法之时,她无意说漏了嘴那次所赐,他竟然自此就将诸葛亮和他的《将苑》给记住了,并且认定她既然敢将诸葛亮跟孙膑韩信等人并列,可见诸葛亮也是一个能人,只不过是他孤陋寡闻,并未听过其大名罢了。

她一来被他缠得没办法,二来是觉得诸葛亮那般伟大的人的事迹,实在很有教育意义,且他的《将苑》也的确不输那些名家的大作,于是便顺水推舟给他讲起诸葛亮的生平事迹来。

讲诸葛亮的生平事迹多了,无意便将他发明的诸葛连弩给带了出来,谁知道大秦处处都跟明朝相仿,生产力水平也是差不多,在武器装备上却落后明朝那么多,别说火气枪统,竟连连弩都没有?这下可好,傅镕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追问那个连弩,尤其是其为何能连发的原理。

她不过是一纸上谈兵的主儿,如何会知道那般高深的问题?一开始还能耐着心给傅镕解释她所仅知的那点皮毛,被问得多了,话里便不免带上了几分敷衍,而傅镕也许是感觉到了她的敷衍,渐渐便没有再问她有关这个连弩的事,她还只当他是新鲜劲儿过了,当时还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他的新鲜劲儿根本就还没过,不但没过,甚至还自己摸索着将草图都给画了出来!

将草图画了出来也就罢了,偏偏还让傅城恒无意发现了,要知道像他那样出身军旅的人没,于武器上的敏锐和嗅觉几乎就是与生俱来的,让他发现了这样的武器,又焉能不感兴趣的?

孔琉玥料想得没错,傅城恒的确对傅镕画的这些连弩草图很感兴趣。

用过午饭送走晋王和赵天朗之后,傅城恒闲来无事,原是打算回房与孔琉玥腻歪的,但一想到她如今正值小日子期间,到头来受苦的人只会是他自己,想了想,遂决定去傅镕的屋子看看。他从来都相信任何人的任何变化,都是与身边的人和事物息息相关的,他已经可以确定那个让儿子发生变化的人是孔琉玥,他如今需要弄清楚的,就是那些让儿子发生变化的事物究竟是哪些了。

傅城恒去到傅镕屋里后,直接便将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书案上。他检查了一下傅镕近期的功课和写的大字,眉眼间不自觉的柔和了许多。

就在他极其满意的想要离去之时,余光却无意瞥见了他放在书案下面隔层的那叠草图。

他的神色渐渐郑重起来,郑重之余,又有几分兴奋,若是这些草图上的这种连弩可以真正制作出来,且能真正发挥出其应有的作用,那大秦就不用怕西番骁勇的骑兵了!

问题是,儿子是从哪里得来这些草图的?这种武器又是不是真存在于这世间又究竟是谁发明的?大秦与西番这一战已是无可避,一触即发,他必须要赶在那之前,尽快找到那个发明人才是!

父亲口中的‘那位能人’就在眼前,然傅镕却不敢说,他可是答应过孔琉玥不会讲此事亦连她口口相授自己兵法之事说与第三个人知道的,他也的确做到了,至今连对打小儿最亲近的姐姐也没有说,每次都是拿话来混过去的。可如今又不一样,问话的人是父亲,他于情于理都该恭敬顺从,无论如何都不该忤逆之人…心之所想,傅镕面上便不自觉带出了几分为难来,看向孔琉玥的目光也带了几分悔愧和小心翼翼,虽然他并不明白母亲为何要将此事瞒着父亲。

孔琉玥将傅镕的为难看在眼里,就忍不住暗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她真不该得瑟给傅镕当什么“家庭教师”,那日更是不该一时嘴快在他面前提什么诸葛亮的。现在可好,弄得连傅城恒都知道了,且明显一副对那诸葛连弩大感兴趣的样子,她就是再想瞒,估计很快也要瞒不住,只看傅镕那副为难的样子,只怕就在傅城恒迫人的目光之下再坚持不了多久,她还是主动“招”了吧,一来可以解救一下傅镕,二来果真这诸葛连弩能生产出来,并在与西番的战争中派上用场,于公于私来讲,都将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

至于傅城恒会因此而生出的对她的怀疑,大不了到时候她就用一句“我也忘记我是曾在哪本书上无意看到了的”混过去便是,难道他还能一本书一本书的去逐次求证不成?

当下计议已定,孔琉玥于是清了清嗓子,出声说道:“侯爷也别为难镕哥儿了,实不相瞒侯爷,这些图都是镕哥儿根据我与他说的话,试着画出来的,所以你要找的那位‘能人’,其实就是我!”

此话一出,傅镕是满脸的如释重负,他答应木器弄得事终究还是做到了,且也没有违逆父亲。

傅城恒却是满脸的讶异,“你说什么?”玥儿说那位发明那种连弩的人竟是她?他没有听错吧!

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孔琉玥微微一笑没,随即说道:“侯爷没有听错,这些图的确是镕哥儿根据我说的话绘制出来的,只不过这种连弩并非我发明的,我也是早年间无意自一本书上看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镕哥儿说话时带出来的,谁曾想他就放在心上并且将其给画了出来。”

说着示意傅镕退下。

傅镕先还不肯退下,一来怕父亲责怪母亲,向留下来给母亲壮壮胆,二来则是父亲还未开口,他就是再想走也不敢走,何况他其实并不想走,于是接收到孔琉玥的眼色后,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还是傅城恒开了口:“你母亲既让你退下,你就先退下吧!”孔琉玥又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安抚性眼神后,他方给二人行了礼,退了出去。

这里孔琉玥方继续与傅城恒说起她方才没有说完的话来,“说来也是机缘巧合,朝廷正要发兵攻打西番,你就得以遇上如此利器,若是真能大批量的生产了,在打西番时用上,不怕到时候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艺知道这种连弩若是制作成功了,最多可是可以一击十发的,其功效简直堪比后世的机关枪,若是傅城恒真能找到能工巧匠将其制作出来,并投用到战场上,无疑将为这场战争增添很大的胜算!

彼时傅城恒已经自最初的惊愕中回过了神来,虽仍好奇孔琉玥到底是从哪本书上看到这种连弩的,他自问无书不看,怎么就没看到过哪本书上有这样的记载?但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时间紧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问她,“镕哥儿画的额这些草图可都准确?若是准确,我这就吩咐人先做一张试试看,等试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大批量生产!”

孔琉玥闻言,有些讪讪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镕哥儿画得准不准确,我只是大略记得那本书上曾有过那样的记载,无意跟镕哥儿提了几句而已,谁知道他那般心灵手巧,竟真给画了出来。要不你先着人找了工匠试试?据我所知,但凡能工巧匠,都比常人更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指不定他们知道这个构思后,就算没有草图,也能做出来呢?”

一席话,说得傅城恒点头连连,道:“武库司那边倒是真有几个能工巧匠,只要你有构思,能大略说出原理,他们便十有八九能将东西做出来。我这就使人将这草图送到武库司,让他们连夜赶制去,若是顺当,最迟明儿个下午,就能制作出来!来人,叫玉漱。”说着,便命小丫鬟传玉漱去。

小丫鬟忙答应着去了,很快便带了玉漱进来。

傅城恒便如此这般吩咐了玉漱一通,打发他去了之后,方与孔琉玥解释起先前他说傅镕的那句‘谁教你的长辈话没说完,就可以离开的?’,“…我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你是镕哥儿的母亲,教养他原便是天经地义之事,我只是觉得,你是在有些过分维护他了,所以不得不在他面前充当黑脸的角色。须知一个家总得有一个人唱白脸,另一个人唱黑脸不是?不然不严不能成器,过严又恐生不虞,这也是为何世人常说‘严父慈母’的道理,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因此就和镕哥儿姐妹几个生分了。”

孔琉玥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想着若是待会儿傅城恒还要追问她到底是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有关连弩的记载,她要如何应对,冷不防就听得他这一席话,不由暗自庆幸不已,他这会儿没追问自己,是不是代表相信了自己‘早年间无意自一本书上看到的’的说辞了?对他之前有不信任自己嫌疑的那一眼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号郁结的了。

她不知道的是,傅城恒压根儿就没怀疑过她的话,自打那件事之后,傅城恒对她便已是彻彻底底无条件的信任了!

因点头说道:“我也是一时想岔了,你说得对,一个家总要有一个人唱白脸,一个人唱红脸,总不能两个人都一起唱白脸或是红脸,你放心,我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傅城恒见她不生气了,松了一口气,遂又说起晚上祭奠封氏的事来,“…早些吃了饭,我独自一个人去祠堂祭奠她一番即可,你和孩子们就不必跟我一块儿去了。虽说我希望他们能永远记住自己的母亲,不忘他们母亲的生恩,毕竟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尤其对于镕哥儿来讲,自己的生辰,便是母亲的忌辰…等到了七月二日那天,你也不必刻意在镕哥儿面前说什么过生辰的话,平常怎么样,当日便怎么样便是,省得他心里难过和愧疚。早几年到了那一日,我还会带着他们姐弟去给他们母亲上香,自打镕哥儿大了懂事之后,每年的那天都会很难过,尤其去年,更是因此 购α艘怀〔。冶憔龆ń衲瓴辉俅墙愕苋チ恕D慵堑么岫鹚德┝俗臁!

164

晚饭后,傅城恒果真去了祠堂祭奠封氏,而三个孩子也因为早早便被孔琉玥打发回了各自的屋里,对此一无所知。

傅城恒从祠堂回来时,已是将近三更时分。许是因为才祭奠了封氏,想起了一些尘封的记忆,他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也不要丫鬟服侍,自己洗过澡之后,便安静的躺到了孔琉玥身侧,也没有再像昨晚那样毛手毛脚。

孔琉玥能理解他的心情,于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握了他的手,直至耳边终于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方慢慢的也睡着了。

次日一早,傅城恒和孔琉玥方起身,就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回侯爷、夫人,王妃娘娘带着世子爷和郡主已经到了!”

这么早?孔琉玥闻言,不由有些目瞪口呆,晋王妃这也太早了吧?不过她也能理解晋王妃的心情,从小到大相依为命的弟弟这么久没见,想早点看到他,倒也是人之常情,便是向来沉稳持重的傅城恒,闻说晋王妃和外甥外甥女来了,这会子不也是喜形于色?

因笑问小丫鬟道:“王妃娘娘这会子已经到哪里了?”

小丫鬟笑回道:“王妃娘娘领着世子爷和郡主先去了乐安居,吩咐奴婢催着侯爷和夫人些呢,还说她和世子郡主也没吃早饭,让侯爷夫人并三位小主子也别在家里吃了,都到乐安居吃去!”

孔琉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示意那小丫鬟退下后,方笑向傅城恒道:“姐姐的性子还是这么直爽,真是让人好生喜欢!”也是晋王这个老公当得好,所以晋王妃才能活得这般恣意。

傅城恒却道:“真是胡闹!睿儿和珊儿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么能让他们空着肚子来?姐姐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她身边的妈妈们也不说劝劝她!”话虽如此,眼神却一派柔和,之后更衣梳洗亦无形中加快了速度。

等到傅城恒和孔琉玥梳洗完,领着初华姐弟三个到得乐安居时,果见晋王妃并一双儿女都已在那里了。晋王妃正含笑陪老太夫人说话儿,“…我的确是想念卢嬷嬷做的明珠香芋饼了,真是什么都逃不过您老人家的眼睛。”

老太夫人闻言,呵呵直笑,道:“你打小儿便是个挑嘴的,还是个死心眼儿的,认准了一样东西,便会一直喜欢下去,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只放心吧,昨儿个知道你今儿个要回来,我早吩咐你卢嬷嬷准备好了,等你弟弟弟妹他们来了之后,便可以吃了!”

说着顿了一顿,又笑嗔道:“都这么大年纪的人,已是一双儿女的母亲了,还是跟先时一样贪嘴,也不怕睿儿珊儿笑话你?偏还要哄我说是想早些看到我,才会这么一大早便回来,当我不知道呢?”

一席话,说得晋王妃面露赧色,跺脚不依道:“您老人家知道也就罢了,干嘛还非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出来,您让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啊?”

满屋子的人就都抿嘴笑了起来,老太夫人更是一脸的欢喜之色,话里满满都是溺爱的啐道:“你的脸都是‘老脸’了,那我这张真正的老脸,岂非只能称之为‘老树皮’了?”

适逢傅城恒和孔琉玥领着三个孩子进来,下首坐着的赵允睿和赵阑珊兄妹忙都站了起来,“舅舅,舅母!”

“祖母,姐姐!”傅城恒先上前给老太夫人和晋王妃见了礼,又受了赵允睿兄妹的礼,方坐到了右下首第一张椅子上。

余下孔琉玥忙也上前给老太夫人和晋王妃见了礼,便侍立到了老太夫人身后去。至于几个孩子,则在给长辈们见过礼后,都去了套间里玩笑。

傅城恒便问起晋王来,“姐夫是下了朝便直接过来,还是先去了衙门再过来?”他还有正事与他商量呢。

晋王妃笑道:“说是下了朝便直接过来,只怕过会子就该到了!”

傅城恒闻言,就撇了撇嘴,“姐夫又不过来赶早饭,只怕不会那么早到!”

晋王妃如何听不出弟弟的言外之意?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出涂了蔻丹的春葱一般的食指指着他便笑骂道:“臭小子,竟敢挤兑你姐姐我来!我还不是为了能早些见到你,看你是胖了还是瘦了,你倒好,倒反过来挤兑起我来,等你姐夫来了,我非告诉他,让他帮我出气!”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一说不过我了,就会搬出姐夫来,真是一点新意都没有。”傅城恒就又撇了撇嘴。

说得晋王妃微红了脸,梗着脖子道:“我就搬你姐夫出来了,怎么样啊?你有本事,也把弟妹搬出来,看弟妹是向着你,还是向着我!”说着看向孔琉玥道,“弟妹,你一定是会向着我的哦?”

孔琉玥哭笑不得,若非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向来以冷面示人的永定侯爷,和向来以冷艳高贵形象示人的晋王妃会有如何幼稚的时候?不过,这也再次印证了这对姐弟的感情是真的很好,所以才会这般嬉笑怒骂毫无禁忌,一如她跟韩青瑶相处时一样。

晋王妃和傅城恒斗了一回嘴,就有卢嬷嬷进来回说早饭已经得了,问摆在哪里?

老太夫人笑道:“这屋子敞亮,就摆在这里吧。”命连翘请小主子们去。

老少四代其乐融融的用了早饭,老太夫人情知晋王妃这么早过来,必定是有体己话儿要与傅城恒孔琉玥说,因笑命她道:“你且往你弟妹屋里坐会儿去,等我收拾捯饬妥当了,再过来不迟,虽说谅你们这些作小辈的也不敢笑话儿我蓬头垢面,我也不能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出现在大家面前吧?”又道,“他们几个小的难得见面,就让他们在套间里玩自己自己的吧。”

晋王妃正有此意,便顺势起身,笑道:“那我待会儿再过来陪您老人家说话儿。”

姐弟夫妻三人遂辞了老太夫人,里了乐安居,被簇拥着往芜香院行去。

心知晋王妃与傅城恒必定有许多体己话儿要说,故一回至芜香院,孔琉玥便笑向二人道:“我给姐姐和侯爷沏茶去。”说完不待姐弟二人有所反应,便领着满屋子的下人退了出去。

晋王妃看着她娉婷袅娜的背影,微笑点头道:“弟妹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人,你可千万要好生珍惜她!”弟弟与弟妹无形间流露出来的亲密让她确信,他们是真的已经和好如初了,她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大石,至此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再是亲密无间的姐弟,说起这些事来,傅城恒仍微微有些不自安然,飞快应了一句:“姐姐放心,我知道的!”便岔开了话题,“对了,皇后娘娘让我给姐姐带几句话…”

傅城恒与晋王妃说完了正事,估摸着晋王是时候该到了,遂辞了晋王妃,去了外书房等候。

这里晋王妃方与孔琉玥闲话起家常来,说着说着,便说了尹家人头上“…我听说尹大太太和尹大奶奶近来时常登门造访?”

这样的事情,就算是想瞒,也是瞒不住的,孔琉玥于是点头道:“是,她们是接连来了几次。”

晋王妃就冷笑起来,“她们是不是又想通过你,为宫里的吉嫔谋什么好处了?”

孔琉玥闻言,不由有些愕然:“姐姐是怎么知道的…”话音未落,自己已是先反应了过来,像晋王妃这样时常进出宫闱的人,宫里又有什么大情小事是瞒得了她的?自然知道尹纳言虽升了位分,却并未重获圣宠之事,再一结合当初尹家人将她嫁进永定侯府的动机,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因忙点头道:“实不相瞒姐姐,她们的确是有这个意思。不过请姐姐放心,我什么都没有答应她们,我知道此事厉害干系的。”

晋王妃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以为自己是在兴师问罪,忙摆手笑道:“我当然知道你没有答应她们,不然她们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登门了。”说着脸色又是一沉,“哼,一家子下流没脸的,也敢开这个口!明儿她们若是再登门,你就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就说你已对我提过此事了,我的意思,是让她们亲自与我说去,看我到时候怎么收拾她们!”

在能力范围和不触及自家根本利益的前提下,她可以给柱国公府她所能行的泰半方便,正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只看在孔琉玥的面子上,她可以让他们如愿。但如果他们妄想以此就得寸进尺,凡是遂心,那可就打错了主意!

孔琉玥原本想说经过尹淮安登门之事后,尹家人应当会打消了那个念头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说,万一晋王妃追问她何以会这般笃定,继而怀疑她和尹淮安的关系,岂非节外生枝?因点头应道:“姐姐放心,我知道到时候该怎么说了,只是又要给姐姐添麻烦了。”

晋王妃摆手笑道:“唉,你我亲姑嫂,说这样的话,也太生分了!我呀,如今就盼着你跟煦之能将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便别无所求了!”

姑嫂两个又闲话了一回,就有小丫鬟来禀:“三爷三夫人并二姑爷二姑奶奶三姑爷三姑奶奶都到了,老太夫人请王妃娘娘和夫人过去呢!”

二人遂起身略微整理了一番衣妆,被簇拥着去了乐安居。

果见傅旭恒一家并两位姑奶奶全家都到了,正围着老太夫人说笑,屋里一派热闹景象。

瞧得晋王妃和孔琉玥进来,众人忙都起身见礼,尤其傅旭恒和三夫人更是殷勤,一口一个“大姐”,一口一个“大嫂”的,叫的是好不亲热,瞧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还只当他们之间感情多少似的呢!

晋王妃和孔琉玥看在眼里,不着痕迹的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到了警惕,傅旭恒拂去这戏也做得太完美了一点,让人由不得不怀疑他们是别有用心。

但一整日下来,他们又的确一直都安安分分的,虽然待人的态度仍旧是那般的殷勤甚至是谄媚,但也让人说不出个不好来,于是孔琉玥一直高度紧绷着的那根弦,总算是松了一些。

晚间送走一众客人之后,孔琉玥只觉得累得慌,所幸热闹了一天,老太夫人也累了,很快便命大家都散了,她于是带着三个孩子,被簇拥着回了芜香院。

傅城恒还没有回来,想来与晋王正事还没说完。孔琉玥因见三个孩子都是满脸的疲色,遂命他们各自回房歇着去,又再四叮嘱众奶娘丫鬟经心些,“…回去便伺候你们各自的主子好生洗个澡,记得水不要太烫,也不要太冷…我待会儿会让人送湃过的西瓜过去,你们记得打发各自的主子吃,但切忌不可吃多了,省得回头闹肚子。”

她话虽说得客气,众奶娘丫鬟却不敢托大,忙都赔笑道:“夫人放心,奴婢们理会得了。”

孔琉玥就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道:“去吧!”

众奶娘丫鬟便忙行了礼,簇拥着三个孩子往外走去。

眼见众人鱼贯退了出去,孔琉玥一下子松懈下来,正要吩咐珊瑚准备洗澡水去。

冷不防见初华折了回来,行礼后略微有些不好意思的向孔琉玥问道:“敢问母亲,可知道爹爹多早晚能回来?”

孔琉玥想起方才初华就一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这会子又特地折回来打听傅城恒的行踪,想是有什么话儿要单独与他说亦未可知,因笑道:“你跌得这会子当是在外书房与你姑爹议事,至于什么时候回来,我也说不好,要不我使个人帮你问问去?”

初华闻言,面色一喜,随即却摇头道:“不必麻烦母亲了,还是等爹爹回来后我再过来请安不迟。打扰母亲了!”说完便行了个礼,如来时那般又急匆匆退了出去。

余下孔琉玥有些诧异,不明白初华这是在上演哪一出,遂在决定待傅城恒回来时,使个人去告知初华一声后,命珊瑚璎珞准备好了热水,去了净房沐浴。

等孔琉玥洗完澡从净房出来,傅城恒兴冲冲的回来了,一见她便抓了她的双肩,兴奋的说道:“玥儿,成功了!”

孔琉玥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脸上不自觉也浮满了喜色,“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军很快就可以如虎添翼了!”他的安全无疑也将更多一层保障!

傅城恒连连点了几下头,看得出来他很激动:“才我已经跟姐夫说好,让他明儿早朝过后将那样品给皇上看了。若是皇上也觉得可行,那就让武库司即刻开始大批量的制造,务必要在半月以内制造出五千张来,我明儿回去以后,就先挑选五千名神箭手来备着,组建一个神机营,等那连弩制造好后,再集中训练他们一个月,不愁到时候不能将西番的蛮子们给射成筛子!”

西番最让大秦忌惮的便是他们的骑兵,等组建了神机营后,不愁不能打败他们的骑兵,只要能打败他们的骑兵,西番就等于是被拔了牙的老虎,是杀是剐,都只能听大秦尊便了!

傅城恒说完,又道:“姐夫闻得我说着连弩是根据你的话制作出来的,一个劲儿的夸你,说待明儿我凯旋归来时,定要奏明皇上,让皇上也好生嘉奖你一番呢!”

见傅城恒这般胸有成竹,豪气万丈,孔琉玥也是由衷的高兴,至于晋王所说的嘉奖,她倒是兴趣不大,对于她来说,只要傅城恒能平安归来,就已是对她最好的嘉奖了!

思及此,孔琉玥很快又想到,再过不了几个时辰,傅城恒便又要去西山大营了,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呢…神色间便不自觉带上了几分黯然,轻叹道:“嘉奖不嘉奖的,我倒是并不看重,我看重的,是你的平安,我真希望这仗打不起来啊!”

一席话,说得傅城恒脸上也没了多少喜色,叹道:“我何尝又不希望这仗打不起来?只是…”

话没说完,就听得珊瑚的声音自外间传来:“回侯爷、夫人,大姑娘求见!”

孔琉玥闻言,想起初华之前特地折回来向她打听傅城恒何时回来之事,忙向他说道:“初姐儿之前就在找你,想是有什么话要与你说,你瞧瞧去吧。”

傅城恒道:“我正好也有几句话与她说!”便向外说道,“让她进来吧!”

“是,侯爷。”珊瑚应了一声,很快便挑起湘莲,让了初华进来。

初华还穿着之前的衣衫,发髻也还没拆,想是一直在等着傅城恒回来,看来确是有要事找他。

孔琉玥看在眼里,便笑道:“我让人给你们爷儿俩端冰镇银耳羹去!”说完便要出去。

“等等。”不想傅城恒却叫住了她,“让丫头们去做即可,你留下,我有正事与你们娘儿俩说。”

傅城恒都开口了,孔琉玥只得吩咐了珊瑚去端银耳羹,自己则留在了屋里。

165

“明日一早,我便又要去西山了,”傅城恒的目光先扫过孔琉玥,随即扫过初华,最后才定格在她们母女之间,“此一去,还不知道…下次回来时什么时候,家里的事,便要偏劳玥儿你了。至于初姐儿你,也在从旁多多协助你母亲成才是,你也大了,也是时候该学着些眉高眼低和人情往来了,你又是长姊,务必要照顾好弟弟妹妹,尽到你长姊的责任才是。”

傅城恒的意思,是让自己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试着带初华学习管家吗?孔琉玥闻言,一双美眸忙征询的看向了他。

就见傅城恒微微冲自己点了一下头,孔琉玥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也冲他微微点了点头。

父母之间的互动,并没能逃过初华的眼睛,父母之间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亲密和默契,亦让她清楚分明的感觉到了,她不自觉的咬了咬下唇。

母亲一看就是才沐浴过,一头乌黑的头发随意披散着,只穿了一件家常的素面杭绸长裙,较之白日里的云鬓高耸住环翠绕明显少了几分华丽端庄,却更多了几分清新和淡雅的风姿。然不管她是浓妆抑或是淡抹,都没有谁能否定她的美丽,亦没有谁能否定她与高大挺拔的父亲是何等的相配。

初华眼里禁不住划过一抹黯然,如果娘还活着,那该有多好,只可惜这世上最不可能有的就是“如果”…她握了一下拳头,才点头回答傅城恒的话道:“爹爹请放心,女儿一定会跟着母亲好生习学,努力为母亲分忧,也一定会照顾好弟弟妹妹,尽到自己身为长姊责任的!”

傅城恒闻言,就满意的点了点头,“你打小儿便懂事,是我最为看重的孩子,我自然相信你能做到!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还有别的事没有?若是没有,就早些回房歇着去吧!”

“可是爹爹,我…”初华欲言又止,一副明显还有话说的模样。

傅城恒看在眼里,因问道:“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有事,只管说。”

“没…”初华看了一眼旁边的孔琉玥,终究什么都没说,“不打扰爹爹和母亲休息了,女儿先行告退!”屈膝行了个礼,有些怅然的退了出去。

余下傅城恒看着她的背影,不自觉皱起了眉头:“我怎么觉着初姐儿竟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你才看出来啊?”孔琉玥小小翻了个白眼,“我估摸着她方才是打算与你说的,偏你又要让我留下,偏当着她的面儿,我又不好驳你的面子,如今可好,弄得她乘兴而来,扫兴而去,指不定心里还怎么怨我呢!”

小萝莉一心想与父亲说会儿体己话儿,偏生父亲又没眼色,硬生生将她这个相对来说不相干的人留了下来,坏了小萝莉的事儿。小萝莉又是怎么也不会怨自己父亲的,那她能怨的,便只剩下自己了!

思及此,孔琉玥禁不住暗自哀叹,自己这也算是躺着中枪了吧?

相较于孔琉玥的懊丧,傅城恒却很是不以为然,“你是孩子们的母亲,有什么话是他们不能当着你的面儿说的?初姐儿一样,镕哥儿和洁姐儿也是一样!好了,她如果真有要事,不管谁在场,都是会说与我知道的,她既没有说,可见事情并不紧要,你也别想那么多了。时辰已不早了,我们,早些歇了吧?…我明儿又要回去做和尚了,你就可怜可怜我,今晚上再…嗯?”说着,声音渐次变得低哑起来,大手也不老实的袭上了孔琉玥的颈项。

孔琉玥却是没好气,嗔道:“我的手腕儿到这会子还酸软得紧了,今晚你是别想了…”一边就要去拍他的毛手去。

却被他顺势抓住手腕,一把将人带进了怀里,低头便准确无误的吻上了她的粉唇。

“唔…”孔琉玥本能的挣扎了两下,围在她纤细腰肢上的大手瞬间收得更紧,她只得由他去了。

两人一路吻着,一路摸索着往内室行去,及至终于双双躺倒在拔步大床上时,两人都已是气喘吁吁。

傅城恒呼吸灼重的看着身下双眼迷离的孔琉玥,直觉心旌摇曳,热血沸腾,只恨不能一口将她吞下去。

想起再过几个时辰,自己便又要有好长时间不能拥抱孔琉玥软若无骨的身体,抚摸她细腻温润的肌肤,傅城恒下手时便控制不住的有些重,很快便在孔琉玥白若凝脂的肌肤上留下了点点红痕。

以致孔琉玥禁不住呼起痛来,“傅城恒,你就不能轻一点…”这个男人,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怜香惜玉啊?

傅城恒正爱不释手的捧着她的雪峰肆意揉搓挤压,嘴唇也没闲着,正迷恋的吻着她的颈项和锁骨,闻得她的抱怨,含含混混的应了一声“我尽量…”,便又自顾忙活起自己的来,手上的力道也并没减轻多少。

孔琉玥不由暗自哀叹,明儿起来时,她身上定然又要留下很多痕迹了…不过想着傅城恒这次终究未能如愿,又不自觉的心软,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大姑娘,您不能进去,侯爷和夫人早已歇下了…”

问外忽然出来璎珞的声音,今晚上轮到她值夜。

紧接着是初华明显带了怒气的声音:“我有要事找爹爹,让开!”

“大姑娘既有要事找侯爷,且容奴婢通传一声不迟,大姑娘请稍等…”又是璎珞的声音传来,声音已较之方才近了些。

初华的声音听起来就更近了,“不必了,我自己找爹爹去,你让开!”显然璎珞并未能拦住她。

彼时傅城恒正欲火难耐的强拉了孔琉玥的手要往自己亵裤中伸去,听得外面的声音,不由一阵火大,哑声朝外面喝了一句:“谁在外面?滚!”便又要继续自己的“大业”。

孔琉玥却比他清醒得多,早听出了外面的声音是初华的,忙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推了他一把,道:“是初姐儿!你还是快出去瞧瞧她吧,这都是她今晚上第三次过来了,必是十分紧要的事找你,你别让她等久了!”

傅城恒好事被打断,端的是要多郁卒有多郁卒,始作俑者若是换了旁人,早被他大卸八块了,偏生是自己向来最宠爱最看重的大女儿,说不得只能强忍下满心的郁卒,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孔琉玥,起身飞快的穿起衣服来,打算用最快的速度打发了女儿,便回来再继续自己的好事。

不想他才刚穿好衣服,随着“吱嘎”一声响,初华的声音伴随着她急促的脚步声,已传进了他的耳朵:“爹爹,您睡下了吗?女儿有话跟您说!”

再是自己宠爱的女儿,被她深夜硬闯进了自己的卧室,傅城恒依然忍不住生气,说话的语气便有些不大好,“半夜三更硬闯进父母的卧室,成何体统?你也不怕传了出去,旁人笑话儿 你没有一丝半点侯府千金应有的端庄矜持?”

傅城恒一边说,一边撩起帘子走出来,正对上了初华。

就见初华一张笑脸绷得紧紧的,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一瞧得他出来,便冷笑说道:“爹爹果然是有了新人便忘了旧人,尤其新人又生得这般好颜色,又会笼络人心,怪道人常说‘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我先还不信,总觉得这世上任何男人都有可能会这样,唯独自己的爹爹不会,现在我总算知道,原来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初华一席明显是针对孔琉玥的话,说得本已因她无礼而动了五分气的傅城恒,怒气一下子涨到了十分去,上前两步居高临下看着她,便怒道:“你说得这是什么话?你母亲待你如何,待你们姐弟如何,旁人不知道,难道连你自己也不知道?你大晚上无礼的硬闯父母的卧室,就是为了给我说个?我念你年纪小还没完全懂事的份儿上,今儿个就饶过你这一次,你给我立刻回房,好生反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