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想到这个时代男人对女人贞洁的看重,一想到当初蓝琴痛不欲生的样子,孔琉玥又觉得她非做这个恶人不可。与其让萧铁生在成亲之后再知道此事,因此而看轻薄待蓝琴,再往她的伤口撒盐,让她后半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倒不如在成亲之前就把事情直接挑明了,看萧铁生是个什么反应的好。

若萧铁生不介意此事,能做到彻底的包容蓝琴,不因此而看轻她,一直对她好,孔琉玥丝毫不介意让他们即刻成亲;反之,若萧铁生因此而看轻蓝琴,不愿意再娶她,或是有所勉强,那她宁愿养着蓝琴一辈子!

当下计议已定,孔琉玥招手叫了谢嬷嬷上前,附耳小声说道:“嬷嬷,你把那件事情悄悄与萧先生说道一遍罢。”

谢嬷嬷闻言,面露犹豫之色,也小声说道:“夫人,要我说,还是不要说了罢?你果真为了蓝琴好,不台抬举抬举这萧铁生,让他做个管事之类的,到时候他在夫人手下讨生活,再凭蓝琴在您面前的体面,谅他也不敢对蓝琴不好!”

她要的是萧铁生迫于形势不得不对蓝琴好?她要的是他真心诚意,毫无芥蒂的对蓝琴好!

孔琉玥摇摇头,小声道:“我自有主张,嬷嬷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做便是!”

谢嬷嬷见孔琉玥坚持,只得上前叫了萧铁生至旁边的角落,压低声音如此这般与他说了一通,然后退回了孔琉玥身后侍立。

孔琉玥方看向被谢嬷嬷一席话说得白了脸,仍处于震惊状态回不过神来的萧铁生,正色听不出任何情绪的问道:“现在,萧先生还愿意迎娶蓝琴,愿意为她打拼,让她过上好日子吗?”

“我…”萧铁生只说了一个“我”字,便没有其他的话了,只是仍白着脸,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

孔琉玥就冷笑起来,哼,男人,果然是虚伪至极,只会嘴上说得好听,自私自利的东西!她还没嫌他萧铁生一穷二白,没嫌他身无一技之长,连自己都养不活,远远配不上蓝琴呢,他倒先嫌起蓝琴来。也不想想,当初的事情蓝琴明明就是受害者,蓝琴明明就是无辜的!

“萧先生,你可以回去了!”念头闪过,孔琉玥已听见自己冷冷说道:“吴妈妈,送客!”她就不相信她就真不能为蓝琴找一个全心全意包容她,无条件对她好的男人了,天下这么大,她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珊瑚娘见孔琉玥动了气,不敢怠慢,忙低眉顺眼的应了一声:“是,夫人。”几步上前对萧铁生做了个“请”的手势,“萧先生,请罢!”

心里却在暗忖,这萧铁生莫不是脑子被门压了,这样天大的好事送到门边了,不牢牢抓住不说,竟还嫌弃起蓝琴姑娘来。且不说蓝琴姑娘那打着灯笼火把也难找的品貌才情,只凭她在夫人面前的体面,他也该牢牢抓住这大好机会的,夫人又向来护短,对白书蓝琴两位打小儿跟着的姑娘看得极重,一旦娶了蓝琴姑娘,还怕这辈子不能吃香喝辣,富贵荣华?相较之下,那点瑕疵又算得了什么,横竖又不是蓝琴姑娘自己愿意的,只可惜她没有儿子了,不然轮得到他一穷二白、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的萧铁生得这个巧宗儿?

珊瑚娘思量了一回,见萧铁生动也不动,只得又重复了一遍:“萧先生,请罢!”

没想到萧铁生却忽然开了口,“夫人,我愿意娶蓝琴姑娘,我会一辈子对她好,夫人若是不信,只管看着,若是哪日我对蓝琴姑娘不好了,夫人只管替蓝琴姑娘出气。夫人若是不屑惩罚我为蓝琴姑娘出气,那我今日便立下重誓,若他日我对蓝琴姑娘有一点不好,就让老天惩罚我,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恳请夫人成全!”说完再次单膝跪到了地上。

古人都是极信鬼神之说的,萧铁生胆敢发下如此重誓,应当是不介意那件事的罢?可焉知他是不是看的她待蓝琴不一样,想通过蓝琴为己牟利呢?

孔琉玥神色未变,仍然冷冷说道:“我告诉你,就凭你刚才那一刹那的犹豫,我便不可能再将蓝琴许配于你!谁知道你看重的是不是蓝琴在我面前的体面,还有通过她能为你带来多少利益?她是打小儿跟我一块儿长大的,我待她的情分自然非旁人可比,是绝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过苦日子的,到时候势必要抬举贴补她,你若是打的这个主意,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我是不会将她许配给你的!吴妈妈,还愣着做什么,送客!”

萧铁生却没有被孔琉玥的冷言冷语所击退,仍是巍然不动的跪着,说道:“实不相瞒夫人,萧某方才的确是犹豫了,但只是犹豫了一瞬间,且也是出于本能,换作任何人乍然听到这样的事情,也会震惊以致一时间回不过神来罢?但萧某更多的却是…”

顿了一下,微微有些不自然,也不知有没有红脸,因脸色黝黑,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萧某更多的…是出于心疼蓝琴姑娘,心疼她一个弱女子,受到那个畜生那样没有人性的摧残…萧某真的没有嫌弃蓝琴姑娘,萧某…心疼她还来不及,请夫人相信萧某,不要改了那个两年之约,萧某一定会一辈子对蓝琴姑娘好的!”

原来方才的犹豫是出于心疼,而非嫌弃…孔琉玥见萧铁生神情诚恳,眼神坚定,觉着他这番话不像是作伪,心里总算好受了几分,稍稍放缓了语气说道:“你要我不改两年之期也不难,不过,我得先问过蓝琴自个儿的意思,这可是攸关她一辈子幸福的大事,我没有权利全权为她做主!”

萧铁生闻言,忙道:“这个是自然的…”

“夫人,奴婢愿意!”话没说完,一个声音插了进来,随即便见蓝琴红着眼圈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脸无可奈何又有几分好笑的珊瑚和璎珞。

孔琉玥不由有些啼笑皆非,看向已跪到离萧铁生不远处的蓝琴,半真半假的叹道:“这才真是‘女大不中留’呢!”

说得蓝琴一张俏脸越发的红,片刻方小声说道:“夫人,奴婢如今已是这个情形,能得他…萧、萧大哥…他这般相待,不嫌弃我,愿意一辈子对我好,我已是心满意足了…我原本是想着这辈子都不嫁人了的,可一想着我还这么年轻,一想着我还有几十年要过,我又觉得我不能就这样荒废了,又不是我的错,明明…受了伤害的人就是我,我凭什么还要因此而赔上自己几十年大好的日子?萧大哥如今的确一无所有,但夫人您自己也说过,日子是靠自己经营出来的,只要我们努力,我相信我们以后的日子一定会一日胜似一日的,夫人,我真的不怕吃苦,求您…”

从刚来庄子上时的万念俱灰,到如今恢复了往日的开朗爽利,说来蓝琴能走出来,大半还是靠的她自己天生乐观爽利的性子。但爽利是一回事,当着这么多人尤其是当着萧铁生的面,说这些等同于变相告白的话,她到底还是有些说不出口,是以不待把话说完,她一张俏脸已红得能滴出血来,后面的话也无论如何再说不出口了。

饶是如此,依然换来了白书、珊瑚几个的轮番打趣:“哟,夫人这还没答应呢,蓝琴姐姐就‘我们’上了?”“蓝琴姐姐也是怕夫人再为难萧先生嘛,不对,是不是该改口叫‘姐夫’了?”“姐夫,蓝琴姐姐如此待你,你可不要辜负了她,否则,我们姐妹第一个就先不饶你!”

你一言我一语的不但说得蓝琴头垂得越低,萧铁生也是红了脸,眼里的喜悦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请各位姑娘放心,萧某一定会一辈子对蓝琴姑娘好的!”

真是一群立场不坚定的坏事小蹄子!孔琉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板起脸斥道:“我还没答应呢,你们三个倒先‘姐夫’上了,难道以为凭你们蓝琴姐姐的品貌,还找不到一门更好的亲事不成?”

说得白书三人都唯唯喏喏的低下了头去,不敢再嬉笑。

孔琉玥又看向蓝琴,继续板着脸道:“你是打小儿贴身伺候我的,说是下人,却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起居有小丫头子伺候,甚至还跟着我习了几千字在腹中,别说下人,只怕连寻常大户人家的主子姑娘,也未必及得上你这身气派!你若再敢妄自菲薄,说什么嫌弃不嫌弃,配得上配不上的话,我可要生气了。你须时刻记得,你是堂堂永定侯夫人身边最得用的执事大丫鬟,做诰命夫人都做得,更何况其他,明白吗?”

当着萧铁生的面儿,蓝琴便自己先贬低了自己,万一以后萧铁生真因此而看轻她甚至薄待了她,她要上哪里说理去?

很多时候,都是因为你自己先弯下了腰,别人才能骑到你背上的!

蓝琴被孔琉玥这么一说,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夫人在这里百般为她做脸,就是怕她以后受委屈,她真不该一时情急,自己先拆起夫人台来的,自己虽没了清白,骨气却还在,岂能随随便便因为一个男人,就将骨气给丢了?

压力大忙直起身来,红着眼圈正色说道:“夫人教诲的是,奴婢的确不该妄自菲薄的,请夫人放心,奴婢记住了,以后绝不会再犯了!”

说完看向萧铁生,郑重的说道:“萧公子,我家夫人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跟你立下这两年之约,两年之后,若你果真证明了你能让我过上好日子,我自然嫁给你;反之,若你不能证明,我或是另嫁他人,或是自梳了伺候我家夫人一辈子,料想也不至于饿死。只不知萧公子意下如何?”

萧铁生对蓝琴最初的印象,便是漂亮,他活了二十几年,还从没见过像她这样漂亮的女子。等到之后又有意无意找机会接触了几次,他又发现,她除了漂亮,还有善良、开朗、不拿架子等等诸多优点,更难得的是,她还念过书习过字,只怕仙女下凡,也不过如此了,面对这样一个十全十美的美人,他要是不动心,他简直就不是男人了!

却没想到,这样十全十美的她,竟会有那样悲惨耻辱的过去,更没想到在遭受了那样的事情后,她还能不改本性,仍然乐观坚强的生活着,仍然没有失掉自己的风骨和傲气。

欣赏、钦佩、为之骄傲、与有荣焉…等等各式各样的情绪,一下子溢满了萧铁生的胸腔,他发现自己比之前更喜爱蓝琴了!

迎上蓝琴的目光,萧铁生也郑重地说道:“蓝琴姑娘,我愿意与你立下这两年之约,请你相信我,我会用实际行动向你和傅夫人证明,我一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也一定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上首孔琉玥将他说话时眼里的坚定和志在必得尽收眼底,总算暗自舒了一口长气,看来这个萧铁生,就是蓝琴这辈子的良人了!

不过,她这个恶人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既然萧先生与蓝琴已经把话说明白了,这里终究是内宅,我就不多留萧先生了。两年后的今日,若是萧先生没有出现在永定侯府的大门外,就别怪我棒打鸳鸯,将蓝琴另嫁他人了!萧先生,请!”

这次萧铁生没有再坚持留下了,起身拱手说道:“请傅夫人放心,大丈夫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某既说了两年后会登门提亲,风风光光的迎娶蓝琴姑娘过门,到时候就一定会做到!”

又深深看了蓝琴一眼,说了一句:“保重!等我!”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目送珊瑚娘与萧铁生的背影走远了,孔琉玥方被人瞬间抽走了浑身的筋骨一般,软软坐到了榻上,抱怨道:“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又费神又费力的,真是累死人了!”

看向白书珊瑚璎珞几个,“以后你们几个可别再给我整出今儿个这一出来啊,不然你们夫人我就该英年早逝了!”

白书几个还没答话,一直坐在榻上未曾说过一句话的傅镕已先一脸严肃的开了口:“母亲,‘英年早逝’不是用来形容女儿家的,‘香消玉殒’才是形容女儿家的。不过,不管是英年早逝还是香消玉殒,儿子以后都不想再听到母亲提及,母亲可是要长命百岁,不但自己要儿孙满堂,还要看着我儿孙满堂的,有些话,母亲该忌讳的,还是要忌讳一下。”

当着一屋子丫鬟的面儿,小正太倒反过来教训起她这个做母亲的来?孔琉玥先是目瞪口呆,继而啼笑皆非,不过,心里却同时涌过了一道暖流,“既然镕哥儿不让我说,那我以后就不说了。”

见傅镕松了一口气,又忍不住想逗他,因故意笑着反问:“方才我好似听镕哥儿说,要让我看着你儿孙满堂?难道我们镕哥儿想娶媳妇了?那可不行,你现在年纪还小呢,总要再等个几年,有个十七八岁了,才能娶亲呢!”

说得傅镕一张小脸瞬间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母亲明明知、知道我不、不是那个意思…我哪有想要娶媳、媳妇了…”

眼见小正太被自己说得羞不可当,孔琉玥的直接反应就是捧腹大笑,直笑得傅镕红着脸恼羞成怒都快哭了,才勉强停了下来,忍笑正色说道:“母亲跟你开玩笑的,你别生气了。不过,你身为男子,娶妻生子本就是应当的,实在没必要因此而羞恼,你只需记住,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就理应养活自己的妻儿,理应对他们负责,理应让他们过上好日子,为他们遮风挡雨,尽到你该尽的责任和义务,明白吗?”

之所以特意叫了傅镕来作陪,是想着她一个女人家,就算有丫头婆子们侍立在一旁,贸然接见一个素未谋面的外男,只怕也会遭人话柄。傅镕年纪虽小,毕竟是男孩儿,有他作陪,旁人自然无从说嘴了,倒是没想到还可以趁机教育一下他,让他知道身为男子,不论贫富贵贱,最重要的是不能失了上进心和责任心。哪怕他现在不能完全明白,等再大一些后,总会明白的!

傅镕虽聪明,也将方才的情形从头至尾都尽收入了眼里,毕竟年纪还小,大人之间的有些话有些事他实在还理解不了,但理解不了归理解不了,却并不妨碍他将孔琉玥的话听进耳里,记在心上,“多谢母亲教诲,儿子一定铭记于心!”

孔琉玥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你现在或许还不明白,以后自然就明白了。”又问,“累了罢?回房歇会儿,或是找你姐姐妹妹们玩儿去,明儿个带你们去清凉寺泡温泉。”

傅镕估摸着母亲是有其他事还要处理,屈膝应了一声是,由谢嬷嬷送回了自己房里去。

这里孔琉玥方看向蓝琴,假意叹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还没嫁过去呢,就先帮着外人拆起我的台来!不对,在我眼里倒真是外人,在你眼里,可就说不好了!”

蓝琴才恢复了常色的脸就刷的一下又红透了,片刻方扭捏道:“夫人,都是我的错,您一心为我好,我自己立不起来也就罢了,还不识好歹的反拆起您的台来,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再犯了,请您原谅这一次!”说完便要跪下去。

却被孔琉玥一把托住了,正色说道:“你不先弯下腰,别人是骑不到你背上的,蓝琴,我希望任何时候,你都不要妄自菲薄,看低自己。只有你自己先挺直了腰,站直了背,才能赢得别人由衷的尊重,才能让你以后的日子过得更好,你明白吗?”

蓝琴满脸惭色,“夫人,我给您丢脸了!”

想到自己一听说夫人支开自己其实是为了单独见见萧铁生,便迫不及待跑了过来,其间还几次欲冲出来,若非珊瑚璎珞拉着,只怕早跑出来,结果还是跑出来了,蓝琴就难为情得恨不得地上这会儿能有一道缝让自己钻进去!

孔琉玥笑道:“什么丢脸不丢脸的,你也是关心则乱嘛,快别难为情了。不过事实证明,萧铁生还是值得起你的关心的,你的一片芳心,到底没有错托!”

见蓝琴又羞又愧的低下头去,孔琉玥又正色道:“那个两年之约,我没有事先征询你的意见,你会不会怪我?其实我的本意并非是为难萧铁生,也不是说就非要他挣下一份家业后才可以娶你,就像你自己说的,日子是一点一点经营出来的,我只是想试探一下他有没有那个决心。你放心,我会派人暗中注意着他的,最多一年,若是看他的确踏勤奋,能吃苦耐劳,我便借给你们银子,让你们自己开一个铁匠铺子,过你们自己的小日子去,你说好不好?所以打明儿起,你就可以开始准备嫁妆了!”

除了流泪,蓝琴还能说什么?她根本已经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庆幸,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能有夫人这么一个主子!

次日孔琉玥起床后,就听得白书说:“萧铁生今儿个一大早就去了城里,临去之前,送了一张狐狸皮来给蓝琴做信物。”

孔琉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没有再拘泥于这个话题,而是问起今儿个去清凉寺泡温泉的事宜来,“…可都准备好了?午饭是赶不及回来吃的,记得带几样清爽些的小菜,再就是多带些时令水果,大姑娘和四姑娘都喜欢吃。”

白书忙屈膝应了,自去准备去了。

余下孔琉玥想着蓝琴的事情终于得到了一个比较圆满的解决,不由抿嘴笑了起来。她就说嘛,像蓝琴那么好的女孩儿,上天又怎么可能一直薄待她?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189

秋高气爽,天空散发出柔和的光辉,澄清又缥缈,让人的心也跟着悠远不少。

孔琉玥坐在回程的马车上,望着车外接连不断闪过的树木屋宇,禁不住暗叹,五天怎么一下子就过完了呢?真想再在庄子上住一阵甚至是住一辈子啊!

陪坐在一旁的白书珊瑚见她面色不豫,因赔笑问道:“夫人在想什么呢,敢是觉得无聊了?不如将璎珞自后面的车上叫过来,我们打叶子牌玩儿?”

——解决了蓝琴的事后,孔琉玥没了牵挂,于是领着三个孩子接连去温泉玩了两天,又自己动手烤肉来吃,总之就是快活极了。然快活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以致母子四人还未尽兴,已经到了要回去的时候。

又因一连玩了几日,三个孩子都累了,是以回程的途中,并没再跟孔琉玥坐一辆车,而是被各自的奶娘丫鬟伺候着,在后面的马车上睡觉休息。偏孔琉玥又不放心,于是使了珊珞去后面的马车照应,故白书珊瑚有此一说。

打叶子牌玩儿?这会儿就是玩什么也没法减轻她心里的惆怅啊,当然,玩傅城恒除外,孔琉玥苦中作乐的暗忖,嘴上却勾起一抹淡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蓝琴,也不知道她一个人留在庄子上,连个说心里话儿的人都没有了,会不会觉得无聊?”白书跟她回府了,萧铁生又去了城里,蓝琴在庄子上可真是连个能说知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昨儿个夜里,孔琉玥曾再四征求蓝琴的意见,问她当真不愿意跟她回永定侯府吗?得到的回答是:“我是夫人的陪嫁丫鬟,照理该一辈子伺候夫人的,可一想到…,我就真的不想再踏进那里一步,求夫人就再疼我一回,不要让我回去了。让白书回去继续伺候夫人罢,横竖庄子上我已经熟悉了,一个人留在这里没问题的!”

孔琉玥能理解蓝琴的心伤,知道永定侯府于她来讲,已成为永远的伤心地,遂没有再勉强她,只叫了珊瑚娘来,命其千万照顾好她。

白书闻得孔琉玥提及蓝琴,脸上的笑也一下子敛了去,叹道:“是啊,要是她能跟我一块儿回府里,我们仍像先时那般服侍夫人,可就太好了!”

孔琉玥笑道:“其实这样也好,我身边又不是没人服侍,她也能活得轻松快活一些。”

主仆几个说着闲话儿,一上午也就打发过去了。

午饭是在半道上一家简陋的小茶寮吃的,因早有随行的妈妈去清了场,又事先洒扫了一番,用玄色的粗布围帐把那茶寮周围围了起来,是以待得孔琉玥母子四人下车时,倒也清爽干净。

谢嬷嬷和白书麻溜的命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路菜,酱牛肉、凉拌土豆丝、酱炒蛋、烙好的春饼等,珊瑚则提着一个篮子去找了店家娘子,“店家,劳烦借您的炉灶做个汤。”说完递上一两银子。

那店家娘子两口子辛苦半月也未必能赚到这一两银子,自是千恩万谢,不履珊瑚吩咐,自己便把炉灶擦了又擦,饶是如此,珊瑚仍命粗使婆子又洒扫了一番,才净了手,麻溜的做了一个金华火腿白菜粉丝汤。

要依孔琉玥说,是不想这么麻烦的,但想着三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不得,也就只能由着谢嬷嬷等人安排了。

吃过午饭,一行人继续赶路,于未时末刻顺利抵达了家中。

早有二夫人卢嬷嬷等人得到消息,接出了垂花门外,瞧得孔琉玥下车,便忙迎上前屈膝行礼:“大嫂(大夫人)一路辛苦了!”

孔琉玥笑道:“我是去散淡的,哪里辛苦了?倒是二弟妹和卢嬷嬷坐镇家中,才真是辛苦了。”

妯娌主仆三人寒暄了几句,孔琉玥又命三个孩子上前给二夫人和卢嬷嬷见了礼,一行人被簇拥着往老太夫人屋里走去。

老太夫人躺在床上,孔琉玥命拿上一袋干菜,笑道:“庄子上的人孝敬了不少野味,已经让人送去大厨房了,晚上就可以吃了。这是我特意命人留下的洋槐花,用来做饺子或者春卷都不错,也可以跟大枣一起泡茶喝,说是最清热明目的,祖母不妨尝尝。”

老太夫人闻言,来了兴致,直了直身子,一旁连翘连忙拿了个大迎枕垫到她背后,笑道:“我小时候倒是吃过一回槐花饭,吃着倒还清甜,不如今晚上就让人做了来,大家都尝尝。”

一旁卢嬷嬷忙应了,接过孔琉玥手中的袋子,自吩咐人准备去了。

这里老太夫人方笑向孔琉玥道:“一路风尘仆仆的,你们母子想必也累了,且回房梳洗歇息一番,晚些时候再过来不迟。”

一路风尘,感觉的确不太好,孔琉玥遂没有推辞,行礼后领着三个孩子回了芜香院。

梁妈妈早已准备好热水,领着人接了出来,当下又是好一阵忙活,孔琉玥方一身清爽的坐到了靠窗的榻前,接过梁妈妈递上的茶,一边吃,一边问起府里近日的情况来,“…一切都还好罢?”

“夫人放心,”梁妈妈笑道:“一切都好着呢,就是老太夫人那里请了两次太医,前一次是请的小华太医,后一次小华太医不在,来的是另一位刘太医,说是也好脉息,开的方子也是按的小华太医的,并无大碍。”

孔琉玥点点头,问起另一件她无时无刻不牵挂着的事来,“侯爷有来信吗?”虽然心里也知道傅城恒这会儿来信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大军忙着风餐露宿的赶路都来不及了,他上哪里挤时间给她写信去?就算写,只怕也得待到了目的地后,才有可能。

果然梁妈妈摇了摇头。

孔琉玥就一下子觉得意兴阑珊起来,放下茶杯站起身来便想往小书房看版舆图去,走了两步,才想起自己已经好几日不看,这会儿还真算不好傅城恒已经到哪里了,只得作罢。

梁妈妈见她面色不好看,想了想,小心翼翼岔开话题道:“国公府小少爷洗三礼时,老奴亲自送了一份厚礼去,瞧着大太太倒也办得热闹,去了很多客人。就是小少爷生得有些孱弱,大奶奶产后有些体虚,其他并无大碍。”

孔琉玥对尹家的事本就兴趣不大,闻言也不过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便再无他话。

梁妈妈看在眼里,不由暗自叹道,这家里果然还是要有男人才像一个家啊,不然整个家都死气沉沉的,偏生世子妃又因庆王府大奶奶没了而不得闲儿,不然倒是可以请她过门与夫人解解愁。

想到此事,梁妈妈忙说道:“对了夫人,庆王府的大少夫人前儿个没了,是二夫人奉老太夫人之命去吊唁的。”

庆王府的大少夫人没了?孔琉玥怔了一下,忙问道:“瑶瑶没什么事儿罢?”秦氏没了她是一点也不关心,她关心的是韩青瑶,京城谁人不知庆王爷宠妾灭妻已经到了一个前无古人,至于后面还会不会有来者还说不好的地步?连带的赵天朗虽贵为世子,在庆王爷心目中一样没什么地位,反而将个庶长子赵天赐当作眼珠子一般来疼爱,也不知道此番赵天赐之妻忽然没了,会不会有什么隐情,又会不会连累到赵天朗和韩青瑶?

梁妈妈见问,犹豫了一下,道:“世子妃倒是没什么事儿,只是…京城近日多了一些流言蜚语,说秦少夫人之所以没了,乃是世子妃做的手脚,不然秦少夫人一直好好儿的,缘何世子妃才过门不到一个月,便忽刺刺没了?还说…世子妃是妒忌秦少夫人有了身孕,所以才会迫不及待痛下杀手的…”

“荒谬!”等不及梁妈妈把话说完,孔琉玥已经猛地一拍桌子,打断了她的话,“那些满嘴喷粪的东西,瑶瑶过门才一个月不到,她自己又不是不能生,犯得着去谋害她秦氏一个庶子媳妇?让我知道是哪些混蛋在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了他们的嘴!”

见孔琉玥虽动了气,到底不再一味的情绪低落,梁妈妈稍稍松了一口气,道:“夫人也不必生气,我听说王爷和世子日前已经抓到那散播谣言的幕后主使了,绝了谣言的源头,那些不知情的人再传个几日,自然也就消停了。”

孔琉玥仍然忿忿的,“真该把那幕后主使千刀万剐才对!”

梁妈妈又顺着她说了一阵,初华姐弟三个更衣梳洗毕过来了,孔琉玥只得打点起精神,领着他们早早去了乐安居,打算给老人家讲一讲他们这次外出的见闻,让老人家开心开心。

第二日,孔琉玥正想着要不要抽个时间去庆王府看看韩青瑶,珊珞满脸是笑的走了进来,“夫人,侯爷来信了!”说着将一叠厚厚的信件双手奉上。

孔琉玥一闻得是傅城恒来的信,顾不得别的,一把便接过,迫不及待的撕开,看了起来:

“玥儿,见字如面。京城一别,已有半月,一早就想与你去信的,奈何大军一路疾行,昼夜兼程,委实抽不出空来,还望你体贴…大军今日已行至郴州,很快就要到辽西境内,只有等到了后方安营扎寨之后,再给你去信了…半夜骑马的时候有些冷,幸好有你做的护膝,赶路时大多吃的你做的肉脯,很好吃…我很好,你不要担心,一旦将敌军打退,我便班师回朝,你在家中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祖母和孩子们,有什么困难,记得跟姐姐姐夫说,若是闲得无聊,可以多去姐姐家或是庆王府逛逛…”

信洋洋洒洒一共有十数页,只是字迹有些潦草,信纸也有些皱巴,显然是忙里偷闲写的。

孔琉玥一连看了三遍,才眉眼带笑的将信纸抚平,命人磨了墨,开始给傅城恒回起信来:“煦之,一直在等你的信,本想给你去信,如今你行踪未定,又不知道该送去哪里…家里一切都好,祖母和孩子们也都好,你勿要记挂…日前才带孩子们去庄子上小住了几日,孩子们都很开心…镕哥儿一回来便开始继续念书习武,功课也没有落下,你不要忧心…天气渐渐转冷了,你要保重身体…早日凯旋归来,我和孩子们都等着你…”

也是洋洋洒洒的写了十几页,又在信尾让傅城恒不准嘲笑她的字,不然以后再不给他去信之后,才将信折叠封好,命人送了出去。

信送出去没几日,这一日上午,孔琉玥方打发了来回事的众管事妈妈,就有小丫鬟进来行礼禀道:“庆王府打发了四位嬷嬷来请安。”

孔琉玥听说,只当是韩青瑶出了什么事,忙道:“快请!”

小丫鬟应声而去,很快领着四个中年妈妈鱼贯走了进来,打头的那个一身丁香色妆花褙子,梳了个圆髻,戴了两支素色珠钗,整个人于简素中透着几分端庄,一看就知道是庆王府有头脸的执事妈妈。

果然那执事妈妈一进来便打头行礼,赔笑说道:“奴婢乃庆王妃娘娘跟前儿的周家的,给傅夫人请安了。”

孔琉玥忙笑道:“周妈妈请起。”命人端了桺子来请她们坐,又待小丫头子上了茶来后,方问道,“不知周妈妈今日来此,有何贵干?可是世子妃有什么事?”

周妈妈笑道:“实不相瞒傅夫人,奴婢今日并非奉世子妃之命而来,而是奉的王妃娘娘之命。傅夫人可能还不知道,我们王妃与世子并世子妃后日就要启程去江南了,原本世子和世子妃是打算明日登门拜访傅夫人的,但王妃因想着府上如今正值孝期,怕是说话做事都不甚方便,因此特意使奴婢过来一趟,想请夫人明日过府与世子妃一叙,未知夫人可得闲?”

听得原来不是韩青瑶出了什么事,孔琉玥暗自松了一口气,笑道:“请妈妈回去禀告王妃娘娘,就说我明儿必定登门叨扰。”

周妈妈忙起身应了,又陪着说笑了几句,便顺势起身告辞。

孔琉玥忙命白书将准备好的荷包赏了四人,命梁妈妈好生送了她们出去,然后去了老太夫人那里禀明事由,“…因是庆王妃娘娘亲自使人来请,孙媳不好婉拒,所以在未经得祖母同意的情况下,已先行做主应下了,还请祖母勿怪!”说话时心里不无忐忑,怕老太夫人怪她自作主张和先斩后奏。

老太夫人却很大度,挥手笑道:“你是当家主母,这些事你自己拿主意就好。对了,虽说如今咱们家正值孝期,毕竟是当今皇叔的府邸,你打扮得太过素净了也不好,没的白让人忌讳,到时候记得打扮得鲜亮一些,横竖没有旁人瞧见,料想不会落人话柄。”如今傅城恒不在家,对孔琉玥与韩青瑶交好,老太夫人是很乐见其成的。

孔琉玥忙屈膝应了,待次日起来后,果真细细妆扮了一番,才坐车去了庆王府。

马车方到得庆王府,早有昨日来请安的周妈妈领着人接在了外面,直接将孔琉玥的马车引至垂花门下,才笑着请她下车,又道:“王妃娘娘一早就念着夫人了,总算是来了。”

说完众星拱月般拥着孔琉玥去了庆王妃的住所安澜园。

庆王妃早已候着了,一见孔琉玥,等不及她拜下去,已亲自搀了她起来,笑道:“可把傅夫人给盼来了。”又道,“本宫已经使人去请瑶瑶了,她事先并不知道傅夫人今儿个要来,还说待会儿要去看你呢,等会儿在这里见了你,还不定她会怎生高兴呢!”

孔琉玥因见庆王妃身着一袭蟹青色金丝金银花褙子,头上带了玉桃碧玺桃心,整个人看起来又优雅又高贵,不由暗想,也不知庆王爷脑子是不是被门压了,放着这样一个气质高雅的美人儿不去爱,偏要去喜欢一个上不得台盘的小妾,真是瞎了眼睛!

念头一闪而过之间,孔琉玥已笑道:“以妾身与世子妃的情分,早该登门来给王妃娘娘请安的,只娘娘也知道如今妾身家里正值孝期,多有不便,还请王妃娘娘见谅!”

老少二人正说着,外面忽然传来一声:“世子妃来了!”

然后便传来韩青瑶明显带了惊喜的声音:“孔姐姐你怎么来了,我正说要去看你呢!”说话间,已几步行至了孔琉玥跟前儿,上下打量起她来。

孔琉玥知道韩青瑶是在担心她离开了傅城恒会过得不好,索性任她瞧了个够,才笑道:“王妃娘娘一早儿就遣人接我过来了。”

韩青瑶闻言,就接着庆王妃的手撒起娇来,而庆王妃也一脸受用的样子。

孔琉玥看在眼里,不由有些羡慕,穿越这一场,韩青瑶可比她运气好多了,不但有真心疼爱她的家人,还有真心疼爱她,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的婆婆,不像她,那些所谓的亲人和婆婆不给她使绊子就是好的了!

不过还好,她都熬过来了。

娘儿三个又说了一会儿话,因有韩青瑶从中穿针引线,庆王妃与孔琉玥之间已觉亲密不少。

庆王妃忽然拉了孔琉玥的手,说道:“玥儿,本宫此生只生了天朗一个,每以没有女儿为憾,不知你可愿拜本宫为义母,让本宫了一场夙愿?”

此言一出,孔琉玥当即愣住了。平心而论,她挺喜欢庆王妃的,不说她本身待人不拿架子,平易近人,只看在她待韩青瑶宛若亲女的份儿上,她对其就有一种类似于对韩老夫人的感觉,更不要说方才她还拉着她的手,一再的安慰她傅城恒会平安凯旋的,让她不要担心。

但喜欢是一回事,做母女就又是另一回事了,尤其此事还绝不仅仅只是内宅女眷之间的寻常交往,还关乎到政治上一些敏感的事,以致一时间孔琉玥有些拿不定主意,只得将目光投向了韩青瑶。

却见韩青瑶也是一副怔忡的样子,显然也是没想到庆王妃会忽然这么说。

庆王妃将二人的怔忡看在眼里,就笑了起来,拍了拍孔琉玥的手道:“玥儿,认你为义女只是本宫的个人行为,你的名字也不会上皇家玉牒,与旁的并不相干,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罢。”

有关认孔琉玥为义女这件事,其实庆王妃是早已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一来她的确喜欢孔琉玥,愿意有个这样的女儿,二来此举可以给韩青瑶做脸,让她高兴。至于朝局什么的,她也考虑过了,若是此番傅城恒能凯旋归来,那么此事便不必再提,她只私下里继母与孔琉玥母女相称即可,横竖到时候孔琉玥妻以夫贵,她实在没有必要再锦上添花;反之,若是傅城恒不幸…她则将郑重提出此事,并且为孔琉玥请得郡主封号,将她的名字写上皇家玉牒,那样她后半辈子也能有所倚靠。

只不过,庆王妃并不打算将自己的这番考虑说给孔琉玥知道罢了,那样只会徒惹她伤心。

闻得这认义女之举只是庆王妃的个人行为,孔琉玥不好再推脱,何况韩青瑶还在一旁不停的朝她眨眼睛,大眼里满满都是快活,她只得屈膝跪下,对着庆王妃行了跪拜大礼:“义女孔琉玥给义母磕头!”

早被笑眯了眼的庆王妃一把搀了起来,又命人将给孔琉玥准备的见面礼呈上来。

庆王妃的见面礼着实丰厚,除了各色珠宝首饰,竟还有两个年出息至少上万两的庄子,说是补给孔琉玥的嫁妆。

孔琉玥与韩青瑶彼时方反应过来,原来庆王妃认孔琉玥为义女之举,绝非一时心血来潮,而是早就做好打算的。

一时赵天朗回来了,闻得自家母亲收了孔琉玥做义女,自己从此将多一个妹妹,高兴得不行。这还不是最让赵天朗高兴的,最让他高兴的是,自此他便是傅城恒的大舅哥了,一想到被自己叫了二十年大哥的人,转眼间就成了自己的妹夫,他就迫不及待想看到傅城恒知道此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190

孔琉玥回到永定侯府时,已经是掌灯时分,同行的还有庆王府的大总管和周妈妈,二人一者代表庆王爷,一者代表庆王妃,是专门送孔琉玥这个新鲜出炉的庆王府大姑奶奶回来的。

老太夫人闻得庆王爷和庆王妃收了孔琉玥做义女,当着庆王府大总管和周妈妈的面儿自然满脸是笑,一叠声的说:“有劳二位回去代我多谢王爷和王妃对家孙媳的厚爱,待过阵子我身上轻省些了,再登门亲自拜访亲家与亲家母。”

周妈妈赔笑道:“我们王妃娘娘因知道老郡主身上不好,所以不曾登门叨扰,待得老郡主大好之后,一定亲自登门造访,以答谢老郡主这么长时间以来对我们大姑奶奶的厚爱和栽培。”

又呈上了庆王妃为老太夫人准备的燕窝人参并八色礼盒,才恭恭敬敬的给老人家并孔琉玥又行了礼,由卢嬷嬷送了出去。

周妈妈一走,老太夫人的神色立刻变得晦暗起来,语气凝重的问孔琉玥道:“我才听那周妈妈说,庆王妃是临时起意要收你做义女的,既是临时的,庆王爷那里也那么好说话?”

庆王爷和庆王妃夫妻不合可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什么时候他们好到能轻易便达成共识的地步了?还是此事其实是他们夫妻早就商量好的?如果他们是一早就商量好的,那也不该啊,庆王妃一介女流之辈看不清朝局倒还情有可原,庆王爷可是当今皇叔,朝廷的肱骨之臣,难道也看不清,就任由庆王妃自作主张?

——老太夫人成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何知道庆王府如今已是变了天?以前庆王府是柳侧妃母子的天下,庆王妃虽名为王妃,实则形同虚设,对王府大小事宜是既过问不了最重要的也是不想过问;如今则不一样了,庆王爷也不知道哪根筋抽错了,忽然变得对庆王妃言听计从起来,已经到了几乎庆王妃说月亮是方的,他不敢说圆的地步,收个把个义女又有什么问题?

别说老太夫人吃惊,孔琉玥之前在庆王府乍一见到庆王爷对庆王妃的那个殷勤劲儿时,也挺吃惊兼受不了的。本来她是挺不齿庆王爷,打心眼儿里不想认其做义女的,同为女人,对庆王妃的遭遇她是又同情又愤怒,连带的自然对始作俑者喜欢不起来,若非不想辜负了庆王妃和韩青瑶一番好意,她还真不愿意磕那个头,敬那杯茶的!

后还是韩青瑶说,让她别管那么多,只要庆王妃母子待她是真心的,是真心拿她当一家人的,多庆王爷这个义父也不多,少他这个义父也不少,最多以后见了只以礼相待也就罢了,横竖对她绝对利大于弊,她方稍稍释然了的。

“义母嘴上虽说是临时起的收我为义女之意,那见面礼却是一早便准备好了的,应当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孔琉玥斟酌着回答老太夫人的问题,并不打算有任何藏掖,毕竟此事不仅仅只关乎庆王妃和她的母女之情,更关乎庆王府和永定侯府乃至晋王府以后的大局,多一个人,总多一份意见。

孔琉玥说完,便命珊瑚璎珞呈上了庆王妃送给她的见面礼,“…我因见太贵重,不敢收的,义母却说权当是补给我的嫁妆,我推辞不过,只得收了,还请祖母勿怪。”

老太夫人因见庆王妃的见面礼着实不轻,不但珠宝首饰各色头面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两个年出息上万两的庄子,紧蹙着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庆王妃的见面礼给得这么重,显然是真心想收老大媳妇做义女,并非另有所图,说来倒也是好事,老大媳妇的娘家终究太弱了些,能让她将来的孩子有个可以依靠的外家总是好事。

只是眼下的时局终究太过暧昧,老大掌了兵权,皇上与皇后大后日又要奉了太后去离宫,留下王爷监国,——此举瞧着像是皇上事太后至孝,连带的威国公府这几日都有些得意洋洋,可凭老太夫人的饱经风霜,多多少少也能瞧出几分异常来,若是此番皇上大事能成,就没有谁再挡在王爷和老大这对位高权重的郎舅面前了,到时候朝堂上的局势会变成什么样,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孔琉玥见老太夫人的眉头一时舒展开来,一时又皱起,约莫能猜到她的心思,因缓缓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其实祖母的顾虑,我之前在王府时,也已考虑过了,但一来义母说‘长者赐,不可辞’,让我委实拒绝不了她的好意,二来义母和王爷都说暂时不入玉牒,再四说不碍事,我想他们既然敢这么说,应当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正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祖母何妨想开些?横竖也没有入皇家玉牒的,到时候果真有个什么,至多我们来个抵死不承认也就罢了。”

当时在那样的情况下,她明显拒无可拒,当然她心里其实也不想拒,庆王妃待韩青瑶的好,她是看在眼里的,她也很想能得到那样一份毫无保留的母爱,所以才会顺水推舟答应下来。而她既已答应下来了,自然再无反悔的余地,那么惟一能做的,便是把事情尽量往好的方面想,不然还能怎么样?忧心忡忡就能改变事情有可能导致的结果吗?还不如顺其自然的好!

一席话,说得老太夫人眉头再次舒展开来,笑道:“果真是老脑筋,连这点简单的道理都看不穿了。”庆王爷和庆王妃既然敢收老大媳妇做义女,自然有他们的底气和道理,她又何必杞人忧天,弄得明明是喜事,却大家都不开心呢?

老太夫人说完,因见珊瑚璎珞还捧着庆王妃给的见面礼,一副惶恐的样子,便大手一挥,向孔琉玥道:“既是王妃给你的嫁妆,你只收着便是。虽说没入玉牒,既已定了名分,以后两家就该比先时更亲密才是,等过些时日我身上好些了,再登门走亲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