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细细打量白书,见她还是如在家时那般一副温婉秀丽的样子,只是比在家时稍微黑了一些,衬着身上淡黄色的衣衫和髻间的银钗,给人以一种很素雅很舒服的感觉。

再看蓝琴,还是漂亮得跟以前一样让人移不开眼,只是也黑了一些,一头鸦黑的头发只随意梳成两条大辫垂于胸前,通身只戴了一副银耳环,少了几分娇柔妩媚,却多了几分爽利与干练,瞧着日子应当过得还不错。

孔琉玥一直悬在心口的那块大石总算是落了地,含泪笑嗔二人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听见我来了,也不说第一时间过来服侍,倒叫我等起你们来,你们自己说说,该当何罪!”

说话间忽然察觉得手下的触感粗糙了许多,不待二人答话,忙又问道:“是不是谁让你们做活儿了?怎么你们的手都粗糙了这么多!告诉我,是谁给了你们气受,我为你们做主!”白书和蓝琴是她在这个世界最看重的人之二,她愿意当千金小姐一般白白养着她们!

白书听她话里带上了几分厉色,忙笑道:“夫人误会了,没有谁让我们做活儿,吴妈妈还特意拨了两个小丫头并两个粗使婆子供我们使唤,是我们自己要做的。”

蓝琴也笑道:“是啊,夫人,是我们自己要做的,反正我们闲着也是闲着。夫人您不知道,我还养了几只鸡呢,自上月起就开始下蛋了,已经有足足二十个了!我原还想着什么时候给夫人捎回去,那可是我亲自养的鸡下的,没想到夫人就来了,我一听说夫人来了,想着一路行走,夫人定然没顾上吃午饭,立刻就下厨给夫人蒸鸡蛋羹去了,这才没来得及迎接夫人的,夫人可别怪我!”

她连说带比的,瞧着比先时还要开朗爽利几分,衬得整个人都笼上了一层勃勃的生机,直看得孔琉玥满脸都是笑,叫道:“你还亲自养鸡呢?你也不怕它们啄你?鸡蛋羹在哪里?我正好有些饿了,还不快端了来我吃呢!”

蓝琴闻言,忙扬声叫道:“小舍儿,还不快将鸡蛋羹端进来!”

片刻,便见一个约莫十一、二岁,长得眉清目秀的小丫头子端着一个红漆托盘走了进来,其上放着一碗白白的,正冒着热气的鸡蛋羹。

蓝琴忙上前接过,双手奉于孔琉玥,“夫人,您尝尝?”

孔琉玥点点头,拿起调羹舀了一勺放进嘴里,待咽下去后,方笑着赞道:“香软嫩滑,入口即化,蓝琴,你的手艺比先时又见长了!”

蓝琴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那是夫人不嫌弃。”

孔琉玥又问,“还有吗?三位小主子中午也只吃了一些点心,若是还有,先送些过去给他们垫垫,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蓝琴忙道:“给三位小主子也准备了的。”命小舍儿,“再去端三碗来。”

小舍儿屈膝行了个礼,答应着要出去。

孔琉玥因见她进退有度,笑向蓝琴道: “这个丫头倒好,可见你调教得好。”命珊瑚,“赏她二两银子!”

小舍儿眉开眼笑,忙跪下磕头:“谢夫人赏!”

吃完鸡蛋羹漱了口,传话让众管事妈妈都先散了,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后,趁着谢嬷嬷与珊瑚璎珞收拾箱笼的空档,孔琉玥命白书蓝琴坐了小杌子说话儿,“想必你们也听说了侯爷率军出征了之事罢?如今家里是轻易离不得人,老太夫人又身体不好,一直在请医问药,此番来这里都是忙里偷闲,前后只得五天,所以我想先问问你们,你们可愿意几日后跟我一块儿回去?”

白书闻言,先道:“奴婢自然愿意跟夫人回去。虽说如今三位小主子都跟夫人好,太夫人又没了,三房也再掀不起什么波浪,毕竟那么大一家子人,每日里琐事不知凡几,我回去后,总能为夫人分点忧!”

孔琉玥点点头,又看向蓝琴,“蓝琴,你呢?你可愿意跟我回去?”

蓝琴见问,一脸的犹豫,片刻方低声道:“夫人,我是打小儿便跟着您的,照理应该伺候您一辈子的,但只…那个家,我真是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去了,而且这几个月以来,我在这里已经住习惯了,您就让我留下罢…”

“可是你一个人留下,我也不放心啊…”孔琉玥原还以为蓝琴已经走出来了,如今看来,只怕还没有,可要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她又委实不放心;虽说是让白书留下来继续陪她罢,她又怕耽误了白书的终生,白书已经十九岁了,再不嫁人,就要成老姑娘了。

白书在一旁插言道:“夫人,您让蓝琴再考虑考虑好不好?横竖今儿个您才到,还要几天才回去呢。”说着趁蓝琴不注意向孔琉玥使眼色。

孔琉玥会意,顺势改口道:“既是如此,就过几日再说此事罢。”

正说着,初华姐弟三人被簇拥着走了进来,白书蓝琴忙上前屈膝给三人行礼。

姐弟三人都知道白书蓝琴乃孔琉玥身边得力的,只受了她们半礼,又命各自的奶娘赏了二人一人两个约莫八分的银锞子。

是夜,珊瑚娘亲自下厨,做了一桌丰盛新鲜的乡村家常菜,比如现宰的活羊,附近河里才打捞起来的肥美鲤鱼,庄子里自家喂的柴鸡,刚从地里现摘来的新鲜蔬菜,还有泡发的野木耳,自家打的豆腐。

每道菜的做法都极简单,卖相也算不上有多好,味道却是鲜美之极,孔琉玥和三个孩子都是食指大动,比在家里都多吃了半碗到一碗饭不等。

吃毕晚饭,孔琉玥去看三个孩子的房间,顺道消食。

房间的格局都差不多,家具一律是松木的,瞧着虽及不上侯府的精巧,却也别有一番风味,当中的大圆桌上,都用瓷盘装着黑白瓜子、花生、窝瓜子、柿饼等物,三个孩子的奶娘丫鬟早已领着人将带来的衾褥和随身物品收拾妥了,瞧着比在家时倒也差不了多少。

孔琉玥暗暗点头,吩咐三个孩子,尤其是傅镕早些歇下,明儿还要带他们去庄子上到处逛逛,又吩咐上夜的丫头婆子经心些后,方被簇拥着回了正房。

就见白书蓝琴正领着捧了热水毛巾香胰子等物的小丫鬟候着,显然是在等着服侍孔琉玥盥洗。

孔琉玥想了想,笑着吩咐蓝琴道:“今晚上让白书和璎珞伺候我即可,我先回去歇着,明晚上再与珊瑚一道服侍。她难得见她娘老子,定是有许多体己话儿要与他们说的,我才已答应她,今晚上让她跟父母住了。”

蓝琴闻言,不疑有他,屈膝应了一声“是”,笑嘻嘻的与珊瑚手挽着手去了。

这里孔琉玥见她二人走远了,方命璎珞等人都退下,正色问起白书来:“下午我问蓝琴可愿意跟我回去时,见你不停冲我使眼色,可是其中有什么隐情?”

白书笑着点头道:“实不相瞒夫人,的确有隐情。庄子东头有一户人家,以打猎为生的,父母亲人俱已亡故了,只剩下了一个儿子,今年二十五岁,叫萧铁生,长得嘛,倒也一表人才,还念过几年私塾。有一次我和蓝琴去村子里逛,可巧儿就遇上了他,拎着一只断了腿的小白兔,蓝琴见那兔子叫得可怜,就向他讨了来,带回家给兔子治伤。打那以后,他便对蓝琴上了心,隔三差五的送些自己抓的小动物来,有时候是小白兔,有时候是小松鼠,有时候是小鸟儿…一来二去的,蓝琴跟他又见了几次面,也就渐渐熟络了起来…”

“这是好事啊!”孔琉玥不待白书把话说完,已忍不住笑容满面的打断了她,“蓝琴怎不与我直说呢?难道还怕我棒打鸳鸯不成?”难怪蓝琴瞧着精神了许多,原来是因为有爱情的滋润,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

白书皱眉道:“她倒不是怕夫人棒打鸳鸯,她是觉得,自己配不上那萧铁生,且萧铁生瞧着也没有使媒人来提亲的打算…”

“什么配不上?”又是不待白书把话说完,孔琉玥已打断了她,只是脸上的笑容已被怒色所取代,“蓝琴怎么能如此妄自菲薄?在我看来,她配谁都绰绰有余!还有那个什么萧铁生,他既然喜欢蓝琴,怎么就没想过使人上门来提亲?难道他还想就这样吊着蓝琴不成?”

这可不是恋爱自由的二十一世纪,而是男女大妨大过天的古代,就算这里是乡野之地,没有那么多忌讳,彼此都见过好几次面了,也难怪蓝琴会把一颗芳心寄到那萧铁生身上。只可恨那萧铁生,既然也对蓝琴有意,却怎么还不使人来提亲?还是他其实对蓝琴无意?

白书见孔琉玥动了气,忙道:“夫人您误会了。我因见蓝琴前阵子郁郁寡欢的,所以委了吴大娘找人去试探萧铁生的意思,他倒是想娶蓝琴,就是怕自己家境贫寒,只靠打猎为生,委屈了蓝琴,说总不能让蓝琴跟着他过苦日子…还说总要等他积攒下一定有家底后,才敢登门为蓝琴赎回身契兼提亲。”

孔琉玥闻言,方面色稍缓,点头道:“原来是这样。照你这么说来,那萧铁生倒算得上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不为蓝琴的美色和她在她这个主子面前的体面所迷,还能为蓝琴着想,怕她跟了他过苦日子,还打算为她赎回卖身契,这个萧铁生,倒是有几分真性情!

“那萧铁生知道蓝琴在我面前的体面吗?”孔琉玥想了想,又问道,只要蓝琴能过得好,她倒是不介意给萧铁生一个管事做,甚至资助他们自立门户,当家做主。

白书点头:“这个倒是知道,毕竟吴大娘和高大娘包括吴管事和高管事都待我们客气得紧,想瞒也瞒不了。不过据吴大娘说,萧铁生素来是个有志气的,早年好几户殷实人家想招赘他当上门女婿,都被他婉拒了,说倒不是老脑筋怕断了萧家的香火,而是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养家糊口原是应当应分的,怎能吃妻子的软饭?估计就是因为这,他才一心想为蓝琴赎回卖身契的!”

除了懂得为蓝琴着想,还有志气和责任心,孔琉玥对这个萧铁生是越来越好奇,缓缓点头道:“这么说来,这个萧铁生倒是真值得蓝琴托付终生!不过,不亲眼看过人,我还是不放心,这样,你明儿悄悄说与吴大娘,让她设法安排我见一见那萧铁生,再做定夺不迟!”

“夫人放心,我明儿一早就跟吴大娘说!”白书忙屈膝应道。

“嗯,你记得别让蓝琴知道。”孔琉玥嘱咐她,说着忽然又想到另一个最关键的问题,“对了,萧铁生知道那件事吗?”

白书怔了一下,方反应过来她口中的“那件事”是指的哪件事,当即皱起了眉头,片刻方嗫嚅道:“这样的事情,怎么好随意与外人说道?横竖等蓝琴过门后,萧铁生自然知道了。”

孔琉玥闻言,正色道:“这是什么话,难道我们就只管将蓝琴嫁出去,她以后过得好不好就不管了?比起眼睁睁看着蓝琴成亲后因此而受气,我宁愿在她成亲前就把事情先说与男方知道,彼此心里都有个底的好,若是他萧铁生不能彻底的包容蓝琴,不能站在同等的角度对待她,我宁愿养着她一辈子,也好过她成亲后受委屈!”

“那依夫人之见,该怎么办?”白书嗫嚅着问道。

孔琉玥思忖了片刻,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想了想,说道:“一切都等我见过了那萧铁生后,再作定夺不迟!”

187

原本赶了大半日路,又见了白书蓝琴,放下了长久压在心上的那块大石,又累又轻松之下,孔琉玥该很好入睡的,但她躺到床上之后,却因蓝琴与那萧铁生之事,辗转反侧以致久久不能入眠,都三更过了,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于是等到次日清晨起来时,瞧着自然有些精神不好。

白书见了,因关切问道:“夫人可是昨儿个夜里认床了?”又有些不安的道,“乡野之地,难免简陋,说不得只能委屈夫人几日了。”

孔琉玥不在意的笑笑,道:“哪里就至于那般矜贵了?衾褥枕被都是从家里带来的,一应盥洗用具也是从家里带来的,不过只是因为这里太过安静,一时间有些不适应罢了,今晚上自然就好了。”

白书皱眉道:“话虽如此,这里终究太过简陋,的确委屈夫人了,要不,夫人就少住两日,看是明日还是后日便回去?”夫人金尊玉贵,这些地方她们做丫头的待待也就罢了,却是万万不配让夫人待的!

孔琉玥一阵无语,很想告诉白书,她真的真的没有她认为的那么金贵,她挤过大排档睡过大通铺,相较之下,昨晚上的住宿条件简直就是五星级,犹豫了一下,还是算了,索性岔开话题道:“对了,你去找过吴大娘了吗?”

白书点点头:“夫人还没起身时,我已悄悄去找过吴大娘了,她说会尽快安排的,请夫人放心。”

“嗯。”孔琉玥应了一声,换了一身稍微简单素淡点的衣衫,头发也只随意挽了个髻儿,斜插了一支五彩嵌宝石的点翠蝴蝶簪并两朵攒心珠花,去了外间。

孔琉玥方去到外间,三个孩子便被簇拥着过来了,一个个看起来都精神极好的样子,但孔琉玥仍笑问道:“昨晚上睡得可好?还习惯不习惯?”

初华先笑道:“回母亲,这里安静清幽,我们都睡得极好。”

孔琉玥点点头,“那便好。”又笑问,“饿了罢?我们这就吃饭,吃完饭,再商讨今儿个该怎么玩。”

三个孩子都点头应好。

一旁璎珞便忙吩咐小丫头子将早饭摆了上来。有水晶皮儿的小汤包、蒸饺并酱碟子,若干精致小菜,鸭子肉粥,还有一大碗香气四溢的刀削面,雪白莹润的面上堆着薄如蝉翼的酱牛肉,撒着碧绿的葱花,颇为勾人的馋虫。

拿小碗给三个孩子各拨了一碗面,又给自己拨了半碗,再淋上汤汁,孔琉玥只尝了一口,便问璎珞道:“这面是谁做的?比咱们府里厨子的手艺也差不离了!”

璎珞笑道:“是吴大娘做的,还说夫人和三位小主子若是喜欢,明儿就再做了来。”珊瑚娘当年在尹老太太跟前儿做过二等丫鬟,最是知情识趣,自然知道该怎样伺候才能让主子舒舒服服。

孔琉玥笑道:“明儿就不必做了,再是山珍海味,天天吃也是会腻的。”

母子四人吃完了饭,孔琉玥便问三个孩子:“想不想去庄子四周逛逛?”

除了傅镕,初华和洁华都是满脸放光,“想想想,母亲这就带了我们去罢!”

孔琉玥想了想,道:“这样,你们先进里屋玩一会儿,待我传管事妈妈来问过话后,我们再出发不迟。”说着见傅镕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估摸着他是不想去,不由分说道,“镕哥儿,你可必须得去,我和你姐姐妹妹都是女儿家,你可得一路同行保护我们。”

平心而论,傅镕心里也是很想四处去逛逛的,他还从没到过这样的地方呢,只是想着大好的时光不用来念书练武,却白白浪费,就觉得心里有负罪感。不过母亲说得也对,她们一行都是女儿家,的确很需要人的保护…因点头道:“既是母亲有令,儿子恭敬不如从命!”他可不是贪玩儿,他是为了保护母亲和姐妹才去的。

孔琉玥就笑了起来:“这样才对嘛!”命璎珞带了他们去里间玩,又让白书传了珊瑚的娘过来。

待珊瑚娘行过礼后,孔琉玥便问道:“我待会儿想带了三位小主子去庄子上四处走走,马车能到不能到?若是不能,可还有别的法子?”

珊瑚娘忙赔笑回道:“回夫人,马车能到大部分地方,只有小部分地方到不了,需要步行。”

“那便好!”孔琉玥点点头,“你今儿个可有事?若是没有,就点几个老成的婆子,给我们带路罢,我和三位小主子想四处逛逛。”

珊瑚娘忙笑道:“老奴能有什么事儿?能给夫人带路,是老奴的福气。”说着行了个礼,自退下安排去了。

这里孔琉玥方叫了三个孩子回房换简单点的衣服,她自己也换了靴子,命白书包了兜帽披风,又带了一些茶果点心,被簇拥着行至院外的角门上了马车,沿着庄子的主干道缓缓行驶起来。

乡下房子修得简单,不似城里的高墙大院,廊腰缦回,马车出门后顺着一排柳树走了不多远,便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菜地,其间的阡陌小径上,还长着些不知名的野花,远远瞧去,姹紫嫣红的,很是赏心悦目。

孔琉玥看着那些本不该在这个时节生长彼时却长势喜人的蔬菜,看着那些本不该在这个时节开放彼时却竞相开放的野花儿,自己也忍不住笑成了一朵花儿,暗想回去后是不是该给尹大太太送个大红包,感谢她“大公无私”把这样一块风水宝地给了她!

车子行了小半个时辰方停下,一路上都趴在车窗上往外看的三个孩子早忍不住了,不待车停稳,便争先恐后的要下去,急得孔琉玥忙一个个儿拉住,待车停稳了,方叫各自的奶娘抱了他们下去。

待孩子们下车后,孔琉玥也就着白书的手下了车,后面璎珞忙拿了伞出来,要给她遮挡日光。珊瑚娘趁机回道:“夫人,咱们先四处逛逛,之后到庄头家去吃饭,那里的饭虽不精致,倒也干净清爽,别有一番风味儿,老奴已事先使人去说好了,您看可好?”

孔琉玥想了想,既然来了庄子上,能吃吃当地居民纯天然未刻意加工过的饭食,倒也不虚此行,乃点头笑道:“如此就有劳吴妈妈了。”

主仆几个说话之间,三个孩子已经蹦跳着走远了,不时蹲下身摘一朵野花,或是踮起脚尖掐一片树叶,一副快活得不得了的模样。只苦了他们各自的奶娘丫鬟,惟恐磕着碰着小祖宗哪里了,寸步不离的跟着,眼睛都不敢多眨一下。

孔琉玥扶了白书的手慢慢往前走,璎珞趁机凑上前小声问道:“夫人不打算召见一下吴管事和高管事,再看一下这几个月的账簿吗?”

怎么会不见管事不看账簿?这庄子可是她私房银子最大的来源之处!

孔琉玥微微一笑,只不过不是今天。他们来得这么突然,只怕吴管事和高管事根本来不及“准备”,庄子一看就被他们两个打理得很好,且二人平常又是相互监督相互较劲着的,便是要中饱私囊估计也有限,倒不如多给他们一点时间“准备”的好,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只要不触及她的底线,她是很乐意在这些事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我自有打算。”孔琉玥应了珊瑚一句,扶了白书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珊瑚娘在后面赔笑介绍:“再往前走一小段距离,往下就可以看见一大片桃树和李树,等到春天花开的时候,白的梨花瓣,粉的桃花瓣,顺着溪水一直流下来,河里的鱼儿会冒出头来吃花瓣,那时候结好网,拿柳枝往水里一抽,鱼儿四处惊逃,一不小心就落了网,成了油炸酥鱼儿,真是又好吃又好玩儿,要是春天时夫人能再来就好了!”

孔琉玥没想到珊瑚娘还有这份儿口才,简简单单几句话,便为她勾勒出了一副美丽的图画,让她心痒难耐,不自觉已踮起了脚尖往下看,即使明知这会儿定然看不到珊瑚娘所描绘的那副画面。

逛了一会儿,孔琉玥有些累了,三个孩子也是跑得大汗淋漓,孔琉玥怕他们着凉,因命珊瑚娘:“不是说已经让庄头家准备好饭菜了吗?且去那里先歇歇脚,再吃饭罢。”

珊瑚娘忙应了,待孔琉玥母子四人上了车后,便领着一行人往庄头家行去。

庄头姓邓,自闻得主子今儿个要来自家吃饭后,便领着全家上下百般忙活儿起来,因此待得孔琉玥一行抵达时,邓家一明两暗的三间正房虽跟往日一样简陋,却已收拾得干干净净。

孔琉玥对此倒是很能适应,就怕初华姐弟三人不习惯,觑了他们一眼,但见三人脸上并无异色,反而对屋子里的一些摆设诸如纺车、锹、锄、镢、犁很感兴趣的样子,方放下心来。

而邓家的人虽早已知道主子尊贵非凡了,却没想到会漂亮尊贵到这个地步,只怕天上的神仙也不过如此了,因此老小婆媳母女五六个人,都很是局促,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孔琉玥见她们这般惶恐,索性命珊瑚娘将她们都打发了,又命跟来的婆子去厨房帮忙,打算早点吃完饭早点走,省得邓家一家人不自在。

一时饭来了,果然如珊瑚娘说的收拾得很干净,卖相虽不好,吃着却很香,桌椅等虽不是新的,但也能看出是刷洗过的。

吃完饭,母子四人简单更衣梳洗了一番,孔琉玥命赏了邓家的赏封儿,便又上了车,往回行去。

沿途因见各住家的房舍都极其简陋,有的甚至已垮了一半,都穿了打补丁衣服的所有人瞧得他们一行经过,都像是瞧见天外飞仙来了一般的奔走相告,孔琉玥不由暗自感叹,她原本还以为邓家的房子就够破旧,日子就够得够苦了,却不想相较之下,邓家的日子已经算好过的了,就更不要说他们这些生来便是做主子的人过的日子了,这才真是应了那句话“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白书这次跟他们坐了一辆车,见孔琉玥面露不忍之色,约莫猜得到她的想法,因笑说道:“夫人不知道,我听吴妈妈说,早些时日这些佃农的日子过得更苦呢,还是今年上半年才因为种菜而稍微好了些。如今天气很快又要转冷了,等天气开始转冷了以后,别的地方都不产新鲜菜蔬了,惟有咱们庄子上有,到时候不愁不能卖个好价钱,大家的日子自然又能更好过一些。”

一席话,说得孔琉玥眉头稍展,点头道:“你说得对,只要有门路,佃农们又肯吃苦,用不了两年,他们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马车不疾不徐的继续往前走,经过一个小山头时,白书忽然凑到孔琉玥耳边小声说道:“夫人看见前面那三间草房了吗?那就是萧铁生家。”

孔琉玥闻言,忙顺着白书的视线看过去,随即便紧皱起了眉头,张口结舌道:“那也能叫‘家’?”那样三间瞧着随时都可能会垮塌的房子,也能称之为“家”?蓝琴跟着她虽不至于锦衣玉食,金奴银婢,至少也是吃穿不愁的,不行,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蓝琴去过那样的苦日子!

白书见孔琉玥变了颜色,不由有些讪讪的,“我早些时日也曾劝过蓝琴,可蓝琴说日子都是一点一点过出来的,只要两个人一条心…夫人,那个萧铁生真的不错,您不如抬举抬举他,以后蓝琴的日子自然也就好过得多!”

孔琉玥没说话,萧铁生到底怎么样,她得亲眼见过了才知道,其他的一切,现在都还言之过早。

马车并未沿原路返回,而是相当于绕了个半圆回的庄子,也因此让孔琉玥瞧见了一大片一望无际的蔬菜。

她忙命马车停下,就着白书的手下了车,走到菜地中间,亲身感受触摸起那些长势喜人的蔬菜来。

绿油油的菠菜、伸出了很长藤蔓其上还缀着小黄花的黄瓜、已经开始在结花苞的茄子…每一棵蔬菜都沐浴在阳光下,无声却一刻也不停息的生长着,焕发着勃勃的生机,最重要的是,这些蔬菜,每一棵都是她的!

孔琉玥方才因见了萧铁生家摇摇欲坠的茅草房而生出的不快,瞬间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去,她此刻的心情真是好得不能再好!

珊瑚娘在旁边赔笑:“这一大管理层 是整个庄子上土地最肥沃的,去年的第一批蔬菜就是在这片地上种出来的,春夏两季因本是出产时令菜蔬的季节,故而种出来的菜只够自给自足,如今这一批就不一样了,到十月底就可以收获了,到时候天转冷了,别家都没有时令蔬菜了,只有咱们有,不愁卖不出好价钱!”

孔琉玥一边听一边点头,末了道:“这批菜蔬十月底可以收获,那现在是不是该种第二批了?我才瞧着邓庄头他们那个庄子就没种,回去后让吴管事使人拿些种子去,白送给他们,让他们种下去,等到腊月时,想必就能收获了。”

珊瑚娘笑道:“那几个庄子离泉眼远,冬天时没有这边暖和,种不了蔬菜,不过他们大多承包了这边的菜地,到了年底收获时,必定能有一笔可观的收益。夫人若是明年再来,管保他们家家都盖新房子了!”

说到泉眼,孔琉玥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自己这个庄子之所以冬天能出产新鲜蔬菜的根本原因,忙问道:“对了,我来时听说这里可以泡温泉,在哪里呢?”

珊瑚娘往西边遥遥一指,“那边有个清凉寺,泉眼就在里面,原本还有两个老尼姑的,后不知去了哪里,我男人就让人把那里稍事修缮了一番,锁了起来,省得不相干的人进去。夫人若是想去,不如待我先使人去洒扫一番后再去?”

孔琉玥想了想,应道:“那就后日过去罢,有劳吴妈妈费心安排了。”本还想再吩咐一些细节的,由近及远,冷不防却想到了那次她过生辰时,傅城恒送她的庄子上也有温泉之事,也不知道傅城恒这会儿到哪里了,路上可还顺利不顺利…瞬间没了再过问其他事的心情,只是闷闷的上了马车,吩咐回去。

晚餐跟昨晚上一样丰盛,但因孔琉玥惦记着傅城恒,情绪不好,因此只略动了几筷子。好在三个孩子在外玩了一天,也都累了,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不然她还得费时间跟他们解释。

临睡前,白书趁蓝琴不注意时,悄悄附耳与孔琉玥说道: “吴大娘说已经安排好了,明日下午让萧铁生过来见夫人。”

孔琉玥点点头,“你记得到时候找借口把蓝琴支开,别让她知道了。”

白书应了,自与璎珞结伴休息去了,只留了珊瑚和蓝琴值夜。

梳洗毕躺到床上,孔琉玥跟昨晚一样,又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只不过让她难以入眠的罪魁祸首自蓝琴转化了傅城恒。也不知道傅城恒这两日走到哪里了?她前儿个计算时,他应该走到郴州了,郴州之后呢?貌似过了郴州,就离辽西不远了,等过了辽西的门户飞沙关,就该到与西番接壤的地方了…然后呢?

孔琉玥越想脑子便越乱,越乱便越睡不着,越睡不着便越烦躁,最后她只得翻身坐起,尽量不再去想傅城恒,转而去想别的事。

从第一批菜蔬收获至今,庄子上一共已经出产了四批蔬菜,除了第二批小赚了一笔以外,其余几批根本就没赚到钱,所以账簿其实根本没什么好看的,不过,看一下都有哪些支出,做到心里有数也是该的;再就是高昌顺两口子,也不知道如今是真安分还是暂时装的?哦,还有那个萧铁生,如果他真能无条件的包容蓝琴,一直对她好,人又有上进心,倒是可以给他一个管事做做,到时候蓝琴也好顺理成章的做管事妈妈,省得委屈了她!

孔琉玥就这样胡思乱想着,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次日上午,孔琉玥命人传齐了吴管事两口子和高昌顺两口子,亦连庄子上其余稍微有几分体面的管事都传齐了,隔着屏风听他们“汇报”这大半年以来的工作。

等到管事们都汇报完后,孔琉玥又看了账簿,见并无大的出入后,也就命珊瑚璎珞放了赏,命大家都散了。还是那句话,好的管理者是不用事必躬亲的,且“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既委了珊瑚爹和高昌顺当“总经理”,庄子上的事自然多以他们的决定为先,至于她,就只等着数银子即可。

午饭后,白书来禀:“高妈妈求见夫人,说有事禀告。”说着不着痕迹的冲孔琉玥使眼色。

孔琉玥会意,向蓝琴道:“蓝琴,我忽然想吃你那天炖的鸡蛋羹,你去给我做一碗来可好?”

蓝琴虽奇怪这才吃了午饭夫人怎么又想吃鸡蛋羹,却也没想太多,笑嘻嘻的应了一声“是”,自去厨房忙活去了。

余下孔琉玥看着她走远了,方吩咐白书:“却取了那支九尾嵌宝石的大凤钗来给我戴上,另外,再取了那对赤金镶宝石的镯子来。”她要先试试萧铁生这人在富贵和美色面前,到底会不会动心,不然她绝然不放心将蓝琴交到他手上。

就着晨起时有意让蓝琴挽就的高髻,任由白书将九尾凤钗给自己戴上,又戴上沉甸甸的镯子,瞧得镜中的自己贵气逼人后,孔琉玥方满意的点了点头,命白书:“将那个萧铁生请到厅里,另外,去请了三少爷来。”

白书应了,命小丫鬟传话去后,亲自去了西厢房请傅镕。

傅镕很快来了,已换过一身月白色金百蝶的穿花箭袖袍子,看起来自有一番贵气。孔琉玥附耳如此这般与他说了一通,母子两个便被簇拥着一块儿去了厅里。

去到厅里,孔琉玥领着傅镕方在当中的榻上坐下,珊瑚娘已经领着萧铁生进来了。

孔琉玥遂不着痕迹打量起他来。

人很高大,比傅城恒矮不了多少,长了一张四四方方的脸,身材也很健壮,乍一看给人以一种有些犯怵的感觉,难怪是靠打猎为生的。

穿一身粗布衣衫,虽有些旧了,却浆洗得很干净,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最难得的是,进来后一直都目不斜视,像是没看见孔琉玥的美貌和傅镕的贵气似的;行礼时也不卑不亢,既不因满室的华贵就面露艳羡贪婪之色,也不因自己那一身格格不入的装扮就露出丝毫的怯弱卑微。

给人以一种很正派可靠的感觉。

孔琉玥就暗暗点了点头,微笑问道:“萧先生可知道我今儿个是因何请您而来?”

萧铁生的目光定格在她湘色的裙裾上,声音依然是不卑不亢:“回夫人,萧某大概知道。”顿了一顿,又下定决心般说道,“其实今日就算夫人不使人去唤萧某来,萧某也会来求见夫人的。萧某恳请夫人,将跟前儿的蓝琴姑娘许配给萧某,萧某虽上无片瓦,下无寸地,但萧某有一双手,自问还能养活妻儿,恳请夫人玉成!”说完猛地起身,单膝跪了下去。

白书不是说这萧铁生没有使媒人来提亲的打算吗?难道他一开始就是打算的自己亲自上门求亲?孔琉玥思忖着,脸上却是神色未变,依然微笑说道:“萧先生是凭的什么觉得我会将蓝琴许配给你?就凭你那三间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茅草屋?还是凭你三餐不继有一顿没一顿的生活?萧先生想必也知道我的身份了,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蓝琴是我的贴身丫鬟,平日里穿金戴银、呼奴唤婢,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尊贵,萧先生觉得自己配得上她吗?萧先生又忍心委屈她,让她跟着你过苦日子吗?”

萧铁生让这一连几个问题问得浑身一僵,片刻方沉声说道:“萧某知道让蓝琴姑娘跟了萧某的确是委屈了她,但萧某有信心能凭借自己一双手,让她过上好日子,还请夫人玉成!”

被自己那样刻薄的说了,还能毫不退缩…孔琉玥对萧铁生又添了几分满意,但话却说得越发刻薄,“凭蓝琴的品貌,嫁给一般的富贵人家作夫人奶奶都绰绰有余,萧先生以为就凭你这几句空话,我就会将她许配给你?你说要凭借你的一双手,让她过上好日子,你如今连养活你自己都难了,又凭什么养活她?还是你因为知道她是我的贴身丫鬟,平日里月钱赏赐颇丰,定然早已攒下了不菲的身家,所以想要空手套白狼?”

话音刚落,萧铁生已霍地站了起来,面色有些不好看的说道:“不知夫人可否听过一句话‘莫欺少年穷’?萧某如今的确一无所有,但萧某既然承诺了会让蓝琴姑娘过上好日子,就一定会说到做到!夫人既然说萧某是想‘空手套白狼’,那萧某就证明给夫人看,不但蓝琴姑娘以往攒下的银子萧某分文不取,连蓝琴姑娘的身家银子萧某也会一并奉上,到时候,还请夫人成全!”

说完便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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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着!”眼见萧铁生撂下一席狠话便转身大步往外走去,孔琉玥急了,这要是把蓝琴的心上人给气跑了,她要到哪里再找一个赔给她?说不得只能赶在后者走出门口之前,出声唤住了他,“萧先生,请留步!”

萧铁生应声转过身来,欠身拱手道:“未知夫人还有何贵干?”面色虽仍有些不好看,但却没有失了应有的礼数。

孔琉玥暗暗点头之余,似笑非笑问道:“未知萧先生说的要证明给我看,是要如何证明?想必萧先生也知道我此番来这里,不过只是小住而已,过几日便要回去的,到时候你要怎么证明给我看?还是萧先生所说的证明给我看,也不过只是一句空话?”

一席话,说得萧铁生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片刻方近乎咬牙切齿的道:“夫人若是信不过萧某,此番大可将蓝琴姑娘一并带回去,少则三月,多则半年,萧某一定会登门提亲,再风风光光的迎娶蓝琴姑娘过门,到时候,还请夫人切莫再要为难我们!”

“登门提亲?风风光光的迎娶蓝琴过门?”孔琉玥没有再定定的坐着,而是站了起来,冷笑反问,“这可不是靠一句两句空话就能做到的!且不说蓝琴的身价银子,她跟了我这么多年,凭我们的主仆情分,这身价银子我可以不要,不但身价银子可以不要,还可以赠她一份不菲的妆奁。可你又打算靠什么养活她?你自己也说了,自己上无片瓦,下无寸土,靠打猎过活,想来也是没有旁的来钱处,更没有积蓄的,难道你就打算让蓝琴也跟着你过这样吃了上顿愁下顿,三餐不继,衣不蔽体的生活?你舍得那样委屈她,我还舍不得呢!除非…”

萧铁生被孔琉玥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是啊,他一个人时倒还好,横竖一人吃饱了全家不饿,日子还可以过得蛮逍遥。

可一旦有了妻儿,那就要事事以妻儿为先,不说让他们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至少也要衣食无忧,除了打猎,他又没有别的来钱处,便是打猎,能积攒下来的银子也有限,也因此他至今没有什么积蓄,难道真要让蓝琴姑娘跟着自己过这种苦日子不成?她一看就是过惯好日子的,就算她愿意委屈自己,跟自己过那样的生活,他还舍不得呢,难道,就这样放弃了?

然而一想到就要这样放弃,萧铁生又满心舍不得,双拳也因此捏得死紧。

他正是因为听吴大娘说,此番她家夫人很可能要将蓝琴姑娘带回去,回到府里给她挑一门好亲事,他若再不抓紧机会,可就来不及了,所以才会摒弃往常心中那个自己远远配不上蓝琴姑娘的念头,下定决心过来提亲的。却没想到,傅夫人会百般阻挠,且说的话句句都正中要害,让他根本反驳不了,以致他的心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也因此一闻得孔琉玥最后那似有松动之意的“除非”二字,他甚至等不及大脑发出指令,已先凭本能开了口:“除非什么?还请夫人明示!”

总算孺子可教也…孔琉玥淡声说道:“除非你能证明给我看,你能够养活蓝琴,当然,我也不是非要你让她过锦衣玉食,呼奴唤婢的生活,但至少也该衣食无忧,吃穿不愁!若是你有那个决心,我可以给你两年时间,让你用这两年去打拼闯荡一番,到时候证明了你能养活蓝琴后,我自然风风光光将她许配给你,否则,我就只有另行给她择一门好亲事了,你意下如何?”

萧铁生先还只当孔琉玥会趁机提什么苛刻的要求,他已做好打持久战的心理准备了,却没想到,她意愿意给自己两年的时间去打拼闯荡,总算自己还有机会,不由大喜过望,忙拱手道:“夫人愿意给萧某机会,萧某感激不尽,萧某一定不会辜负了夫人这番期望的!”

孔琉玥点点头,“请恕我多嘴问一句,萧先生说不会辜负我这一番期望,只不知萧先生打算怎么做?是靠打猎吗?只据我所知,打猎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一多半要靠运气的,不知除了打猎以外,萧先生还有什么一技之长?”

萧铁生道:“萧某还会打铁。萧某可以先去城里的铁匠铺子做工,等积攒下一定的银子后,再想法自己开一间铁匠铺子,慢慢的日子自然就好起来了。”

“萧先生既然有此手艺,缘何不之前就去城里做工?指不定这会子早攒下一份家业了!”孔琉玥又问道,心里却是暗忖,帮助萧铁生开一家铁匠铺子,萧铁生负责做工经营,蓝琴负责打理家务,再辅助做些针线绣活儿去卖,凭蓝琴的精细,倒是满可以过活了。

萧铁生脸上闪过一抹赧然,“实不相瞒夫人,萧某也曾去城里做过两年工,但只萧某无拘无束惯了,宁愿日子苦一些,也不愿去过那束手束脚的生活…不过如今不一样了,萧某既想成家,自然要先立业,而要立业,自然要忍平常之所不能忍,夫人放心,萧某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一定会让蓝琴姑娘过上好日子的!”

孔琉玥又点了点头,“萧先生既有这份决心,那我就拭目以待!”不但念过几年私塾,还去城里做过两年,难怪有几分见识和风骨,单看人,倒也配得上蓝琴了!

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将其余伺候之人都摒退,只剩下了谢嬷嬷、傅镕、珊瑚娘和白书之后,方咬牙下定了决心般说道:“不知那件事…就是发生在蓝琴身上的…不幸事,萧先生可知道?”

“哪件事?”萧铁生被问得一片茫然,“还请夫人明示!”

孔琉玥见状,方反应过来,那件事情对于蓝琴来讲,定是终生的伤痛和耻辱,又怎会轻易说与人尤其还是说与自己的心上人知道?一时间不由有些踌躇起来,她再是蓝琴的主子,这样私密事,也不该由她一个局外人来说与萧铁生知道,万一到时候蓝琴恨上她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