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夫人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叹道:“老四是个好孩子啊,只可惜为母兄所连累,不然今年大可双喜临门!”

晋王妃因笑道:“四弟年纪还不大,三年后下场正是时候,到时候四弟功课更精进了一些,指不定考得更好,高中状元呢?等四弟考得更好了,还怕不能一家有好儿郎百家求?祖母就等着喝这杯状元茶和孙媳茶罢!”

跟傅城恒一样,晋王妃并不讨厌傅颐恒,不然任老太夫人说什么,她也是不会开这个口的。

老太夫人被晋王妃一席话说得转嗔为喜起来,大家又说了一会儿话,便鱼贯行至花厅里,依次坐了席。

因是家宴,便没有分男女,大家团团而坐。

待菜上齐后,老太夫人便先起身敬了傅城恒一杯酒,“老大,你此番出征,是为保家卫国,是我们大秦的好儿郎,更是祖母的好孙儿,祖母先敬你一杯,祝你早日凯旋!至于家里,你不必担心,有我和你媳妇守着,是不会出任何岔子的,我们一家人都等着你凯旋!”

傅城恒忙起身恭恭敬敬的道:“该孙儿给祖母您敬酒才是,您快坐下,您真是折煞孙儿了!”命卢嬷嬷搀着老太夫人坐下后,方举了一杯酒对老太夫人道:“孙儿一定不负皇恩,不负大秦万千百姓和祖母您老人家的期望,一定得胜凯旋!”说着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老太夫人便也慢慢喝尽了自己杯中的酒。

接下来便轮到晋王给傅城恒敬酒了,与老太夫人不同的是,晋王不止敬了傅城恒,连孔琉玥一并敬了:“煦之在外面辛苦打拼固然劳苦功高,弟妹在家孝顺祖母,照顾孩子,打理家务一样功不可没,所以煦之凯旋归来后,这份军功章,有他自己的一半,也有弟妹的一半,我在这里替赵家和天下的黎民百姓先谢过弟妹了!”也是仰头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晋王过后,是晋王妃,夫妻二人以下,便是其余两位姑爷和姑奶奶,大家都各自说了祝辐的话,又送了各自准备的礼物,一时间气氛倒也不错。

惟独孔琉玥和晋王妃情绪有些低落,没办法,谁叫傅城恒是她们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人,她们就算明知他能得胜凯旋,也依然会忍不住担心,更何况前路根本就是未知的?只能寄希望于神灵保佑了!

185

大家宴过后,便是小家宴,也就是说,离傅城恒出发的时间,已只有短短一日。

孔琉玥一早便定了晚间小家宴的菜单,松鼠桂鱼、凤穿牡丹、葵花献肉、金钱虾饼、龙井虾仁、葱烧海参、糟鹅掌鸭信、砂锅煨鹿筋、八宝野鸭以及鸽子汤,泰半是傅城恒爱吃的,另外还亲手做了四色清爽的小点心,打算在饭毕之后,给大家聊天时佐茶吃。

傅镕早早便自学堂归来了,正与初华洁华安静的坐在厅里等傅城恒,许是知道此番父亲任重而道远,且随时都可能有危险,三个孩子脸上都没什么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瞧着很有几分少年老成的味道。

孔琉玥看在眼里,不由暗自叹了一口气,怪道人常说逆境和苦难使人成长,不过才只短短几日功夫,三个孩子就像是大了几岁似的,安静了许多,也懂事了许多,只是这样的安静和懂事,如今她也说不上是好还是坏了!

申时初刻,傅城恒便回来了,他今儿个倒是既没进宫也没去兵部,熟近些的同僚下属也大多已吃过酒了,只是他还要不少琐事要安排,故而仍是不能待在家里与妻儿共享天伦。

瞧得娇妻稚子都正等着自己,傅城恒习惯性蹙着的眉头不自觉舒展开来。

孔琉玥已领着三个孩子上前见礼,随即招呼大家各自落了座。

待丫鬟鱼贯将菜上齐后,孔琉玥亲自执壶,给傅城恒斟了一杯梨花白,给自己也斟了一杯,又命珊瑚取了白日里做好的西米露来给三个孩子各自斟上,方起身向傅城恒道:“侯爷,此行山高路远,凶险万分,我不求你凯旋,只要你平安归来!希望你在上阵奋勇杀故的同时,不要忘了家里还有我和孩子们在等着你!”

傅城恒深深看了她一眼,“夫人放心,我一定会尽量平安归来的!”‘尽量’二字他有意说得极快,若非全神贯注的倾耳细听,一定听不出来,只会以为他说的是‘一定平安归来’。皆因他从不轻易许诺,一旦许诺,尤其是对心爱的女人许诺,便定然会做到,奈何此番他也没有把握自己能否平安归来,因此才想含糊过去。

孔琉玥其实听出了那两个字,但她更愿意相信他是在向她许诺‘一定平安归来’,因此一口饮尽杯中的酒,笑靥如花的复又坐下了。

初华随即站了起来,面色郑重的向傅城恒道:“爹爹,女儿敬您一杯,祝您旗开得胜,早日凯旋!至于家里,请爹爹不必挂心,女儿一定会孝顺母亲,协助母亲打理家事,孝顺太祖母,照顾好弟弟妹妹的。女儿已经是大人了,既然承诺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等爹爹回来时,若是觉得女儿做得还好,女儿可是要讨赏的。”说着有意俏皮一笑,显然是想缓和一下屋内沉重的气氛。

傅城恒暗自感叹欣慰女儿是真长大了之余,端起酒杯与她碰了一下,点头道:“正所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虽只是小女子一个,既是承诺了的事,自然该全力做到。待为父归来时,你若果真实现了自己的承诺,不用说为父也要赏你,但你若未能实现,就别怪为父惩罚于你了!”

初华笑着应道:“那爹爹您可要想好到时候赏什么东西给女儿,您的赏赐,女儿得定了!”

傅城恒笑了笑,“这个你就不必管了,只要你实现了承诺,为父自有赏你的东西!”说着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初华便也一口饮尽了自己杯中的西米露,才自身后侍立着的丫鬟手里接过一个包袱打开,微微有些赧然的说道:“爹爹,这是女儿亲手为您做的鞋,原是想托母亲转送给您的,母亲却说这是我的一番心意,最好能当面送给您。只爹爹也知道,女儿向来不精于针黹之道,做得不好,还请您见谅,不过待您凯旋归来之时,女儿的手艺就一定有所进步了,到时候女儿再给您另做好的,您看好吗?”

看着女儿手中做工并不算好的鞋子,傅城恒就一下子想到了孔琉玥为他收拾的行囊里,那些做工精巧,一看就知道花费了不少心力的鞋子,心里忽然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来,既有心酸,又有感动,还有因此而滋生出来的决心,不为大秦的杜稷江山,不为千万的黎民百姓,只为了妻儿,他都一定要打败西番,平安凯旋!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低沉,“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为父答应你,一定会穿着你做的鞋子,平安踏上回家的路!”

珊瑚忙上前双手接过了初华手中的鞋。

原以为初华敬完傅城恒的酒便会坐下,不想她却又自己动手斟了一杯西米露,双手举起向孔琉玥道:“母亲,女儿借花献佛,也敬您一杯,以往女儿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请您看在女儿年少无知的份儿上,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女儿以后一定会好生孝顺您的!女儿先干为敬!”说着仰头慢慢喝尽了杯中的西米露。

虽知道初华待自己已大胜从前,当着傅城恒和芜香院一众下人的面,这却还是她第一次似这般清晰明白的表达出来,以致孔琉玥下意识怔了一下,方回过神来,只觉眼角微湿,笑道:“自家母女,说这些话没的白生分了,不过既是初姐儿你一番心意,那我就当仁不让了!”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

初华之后,便轮到傅镕。他已知道自己不日便将被封为世子之事,许是心知世子之位定是属于他的,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问题而已,是以这两日他脸上并未见多少喜色,反而因为自己的世子之位是因父亲要出征所以才提前请封的,而隐隐有几分不安,以致这两日他无形中已长大成熟了许多。

他站起身来,身姿笔挺的举着酒杯向傅城恒道:“爹爹,儿子敬您一杯,祝您马到功成,早日凯旋!”

傅城恒点点头,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才沉声说道:“为父出征之后,你便是家里惟一的男丁了,你要承担起你身为长子嫡孙应当承担的担子,尽到你身为一家之主该尽的责任才是!”

傅镕闻言,面上闪过一抹惶恐,但只犹豫了一下,已下定决心般正色应道:“请爹爹放心,儿子一定会承担起自己应当承担的担子,尽到自己该尽责任的!”爹爹像他这么大时,已经跟着祖父在外行走,待再大一些后,已经在学着办差了,他虽不才,不敢也不能与爹爹比肩,也是时候该学着承担自己应当承担的责任了,尤其是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

傅城恒并未错过傅镕脸上那抹惶恐,不由暗叹了一口气。平心而论,傅镕较之同龄人,已够懂事也已做得够好了,饶是他嘴上诸多挑剔,诸多嫌弃,鲜少有称赞他的时候,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心里是很以自己的儿子为傲的。

只是儿子终究还太小,肩膀终究还太过稚嫩,根本不足以承担起这个家,他却等不到他长大,就要将这本该由他承担的千斤重担压到他肩上,他实在不是一个好父亲!

心思百转千回之间,傅城恒的声音已不自觉放柔了许多,第一次试着以平等的语气与傅镕说话:“为父知道以你如今的年纪,要承担起这样的担子有多难,为父也没别的要求,只希望你能守好永定侯府,照顾好你太祖母、母亲和姐姐妹妹也就罢了。好在内有你二叔和凌总管等人相帮,外有你姑父和赵叔王叔等人,料想也不会太难。为父现在就把这个家,连同你太祖母、母亲和姐姐妹妹都交给你了,你能照顾保护好她们吗?”

一席话,说得傅镕先是愕然,继而神色便变得郑重而庄严起来:“爹爹放心,儿子一定不会辜负了您这一番期望,一定会照顾保护好太祖母和母亲并姐姐妹妹的!”

说来这还是傅城恒第一次当傅镕大人般的与他议事,而且用的不是一贯命令的语气,而是平等的征求意见的语气,以致一股被看重和信任的豪气瞬间溢满了傅镕的胸腔,让他满心的激荡,他暗暗告诉自己,在爹爹不在这段时间里,他一定会守好永定侯府,不让爹爹有后顾之忧!

因对长子和长女都是满怀期望,傅城恒言辞间便不自觉郑重了一些,也严厉了一些,轮到洁华这个他向来不甚看重的小女儿敬酒时,他反倒和颜悦色得多。

洁华因一来年纪还小,书读得少,二来姐姐哥哥把好听的话都先说尽了,轮到她时,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可说的来了,只得小声说了一句:“女儿给爹爹敬酒。”说话时心里不免有些怯怯的,怕爹爹嫌自己不会说话,越发不喜欢自己。

不想傅城恒却难得满脸的笑,仰头饮尽了她敬的酒,才说道:“为父不在期间,你要好生孝顺太祖母,听母亲和姐姐的话,跟着她们学习规矩礼仪和读书习字,等为父回来时,自有好东西赏你!”

洁华的双眸瞬间灿若星辰,忙不迭点头应了:“女儿一定不会辜负爹爹期望的!”高高兴兴的坐回了椅子上。她其实还没真正意识到傅城恒这一去意味着什么,只是自母亲和兄姐连日来的低落情绪中,本能的觉着有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以致情绪受到感染,所以傅城恒难得的和颜悦色,很快便让她又高兴起来,没办法,小孩子的快乐,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许是受到洁华情绪的感染,接下来的时间里,一家五口这顿饭虽吃得算不上多热闹,却也其乐融融。

饭后,孔琉玥让傅城恒送三个孩子回房,“......屋里乱糟糟的,侯爷不如送送孩子们,顺便也消消食,等侯爷回来,屋里也收拾得差不多了。”三个孩子明显一副不想与父亲分开的样子,能让他们多相处一会儿,就再多相处一会儿罢,不比她,总还有一晚上的时间可以与傅城恒相处。

只是一想到说是一晚上,其实就只有几个时辰,孔琉玥就忍不住心里酸酸的就是了。

傅城恒也想再单独嘱咐孩子们几句话,于是点头应道:“那我先送他们。”领着三个孩子,被簇拥着走了出去。

余下孔琉玥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想着今晚过后,她就要好长时间再见不到这样的背影,不止心里越发酸得厉害,鼻间更是猛地涌上一股辛辣的酸意,冲得她差点儿就没忍住掉下泪来。

她忙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未成形的泪意,指挥下人们收拾打扫起屋子来。

待屋子收拾好后,孔琉玥命人备了热水撒了花瓣,将自己洗得香喷喷的才从净房出来,开始亲自动手铺起床来。傅城恒离家前的最后一夜,她务必要让他心满意足,让他记得还有心爱的她在家里等着他!

傅城恒进屋时,看见的就是孔琉玥正铺床的袅娜背影,一头青丝随着她的动作甩来甩去的,勾勒出美好的弧度。他的心一下子被柔情和心酸所填满。

他忍不住轻轻走到她身边,伸手将她圈进了怀里。

孔琉玥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猛地被他圈进怀里,吓了一跳,本能的正想尖叫,鼻间已满满都是傅城恒熟悉的气息,她一下子松懈下来,靠在他怀里嗔道:“进来了也不说发出点声响,吓我一大跳!”

傅城恒将脸埋进她馨香的发间,深吸了一口气,才低声道:“玥儿,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平安归来的!”

孔琉玥轻轻转了个身,正对上他,再将双臂环上他的颈项,才轻声说道:“我相信你,你也要时刻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到底不想多拘泥于这个话题,省得彼此都心伤,以致这最后一点相处的时间都不痛快,因以轻快的语气岔开话题道:“对了,孩子们都送回去了?是一个个儿都逐次送回他们房间的吗?”

想起方才三个孩子眼里的不舍,还有初华和傅镕于不舍之外,无形流露出的坚强,傅城恒抿了抿唇,点头道:“先与初姐儿洁姐儿一道送的镕哥儿,再折回来送的初姐儿和洁姐儿。镕哥儿很坚强,已经有大人的模样了,日后定能撑起永定侯府......谢谢你玥儿,你把他教养得很好!”

孔琉玥眼下是一点也不想听到有关‘日后’的事,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便说道:“我已吩咐人准备好热水了,你要不要先沐浴?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不如早些歇了罢?”说到后一句明显是意有所指的话时,到底没忍不住红了脸。

若是换作以往见到她这副娇羞的样子,傅城恒肯定会心情大好,但今天却分外觉得伤感,还有短短几个时辰,他们就要分开了......他轻轻抱起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帮我擦背,好不好?”话虽说得露骨,却并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欲,显然是真只想孔琉玥给他擦背。

孔琉玥本就已打定主意今晚上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顺着他,又岂会反驳他的要求?微笑着点头应承道:“好,我给你擦背。”又故意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低笑说道:“就只想我给你擦背,不想其他的了吗?”

傅城恒只觉下腹一紧,眼里终于有了笑意,低头轻舔了她小巧的耳垂一下,哑声说道:“自然不会只有擦背......”

走进净房,将孔琉玥放到地上后,当着她的面儿,傅城恒便大喇喇的脱起衣服来。

孔琉玥看在眼里,有些不好意思,这人怎么这样啊,真是半点不知脸皮为何物。想退出去罢,又觉得有些矫情,都做了将近一年的夫妻,滚过不知道多少次床单了,该看的不该看的都早看光了,这会儿再来不好意思,也委实太那啥了......只得红着脸继续站在原地,眼晴却不由自主的往他身上瞟去。

挺拔的身躯,健壮的胸膛,结实的手臂,贲张的肌肉,还有简洁的动作,都充满了力量,如同雕塑家笔下的雕塑......孔琉玥看得微微有些呆滞,她当然比任何人都知道傅城恒的身材有多好,可这会儿见了,还是会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是谁说只有女色才能祸国殃民的,据她看来,男色一样有此功效!

傅城恒脱完衣衫,一抬头,就看见孔琉玥正眼晴也不眨的望着自己。他就微微翘起了嘴角,上前摸了摸她的脸,语带调侃,“不是说要给我擦背吗?”

孔琉玥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傅城恒已走到自己面前,要命的是,他正一丝不挂,她甚至能看见他腿间已微微抬头的某处......她的脸瞬间火辣辣的疼,转过身没好气道:“你不先坐到浴桶里,我要怎么跟你擦!”说完又觉得自己没出息,她干嘛要转身,没穿衣服的是他又不是自己,他都不觉得不好意思,她干嘛要觉得不好意思。

于是又猛地转了回去,冷不防又看见了他身下某处,且正发生着某种变化......孔琉玥近乎是狼狈的又转了回去,气急败坏的跺脚道:“你还不快坐到水里去!”

傅城恒见逗她逗得差不多了,才笑着坐到浴桶里,撩水慢条斯理的浇在了肩膀和脖子上。

听到身后哗哗的水声,孔琉玥舒了一口气,红着脸转回来,走到傅城恒背后,拿起毛巾拧湿了,在他背上不轻不重的搓起来。

“玥儿,你真好!”傅城恒被她搓得很舒服,忍不住闭上眼睛喟叹道。

孔琉玥抿嘴笑了笑,嗔道:“你倒是越来越会说好话哄人开心了!”

搓了一会儿,想起之前去普光寺为他求的平安符,忙放下帕子,去外间拿了进来,轻轻挂在了他的脖子上,“这是我前儿个与姐姐一道去普光寺上香时,为你求的平安符,你可要戴好了!”

傅城恒正是迷迷糊糊之际,忽觉颈间一凉,耳边已传来孔琉玥的话,忙低头一看,就见颈上已多了一块通体雪白,毫无杂质的貔貅玉佩,配着石青色的五蝠络子,煞是好看。

以傅城恒一贯的性子,是绝对不肯戴这些佩饰的,也因此晋王妃只能将她为他求的平安符缝在荷包里,并再四嘱咐玉漱琴台几个,一定要时刻提醒他不要忘了戴。

但孔琉玥送的就又另当别论了,在以后的日子里,傅城恒虽很多次都觉得他一个大男人戴这些东西太累赘太有损他的男子汉形象太像个娘儿们,但他却从未想过将其取下来,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这一夜,孔琉玥前所未有的主动,手和嘴也是前所未有的勤快,以致傅城恒几度都恨不能化在她身上,沉醉在这一片温柔乡里再也不要起来。

但寅正一到,他还是毅然决然的放开了怀里早已因累极而昏睡过去的人儿,洗浴过后,穿上铠甲,在孔琉玥额上印下一吻,又依依不舍的看了她的睡颜好一会儿,才猛地转过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孔琉玥猛地惊醒过来,发现天已经大亮,而身边的人早已不知何时离开了。

“珊瑚!”她近乎是惊慌失措的叫道。

珊瑚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夫人!”

孔琉玥犹抱着最后一线希望,“侯爷走了吗?”

珊瑚犹豫了一下,才有些不忍的说道:“侯爷寅时便走了,特意吩咐不要叫醒夫人的......”

孔琉玥的心就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傅城恒走了,他走了,她至少要几个月见不到他了......

她忽然翻身下床,连因下床而致使被子下滑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都顾不得,便连忙吩咐珊瑚:“立刻使人去问大军出发了没?若是出发了,走到哪里了?沿途又要经过哪些地方?另外,再让人立刻备车,我要送侯爷去!”

珊瑚闻言,面上不忍之色更甚,片刻方道:“大军卯正就出发了,听说皇上亲自在午门赐的壮行酒,只怕这会儿都出城几十里,追也追不上了......”

孔琉玥就似被人瞬间抽走了浑身的力气一般,颓然躺回了床上,泪流满面的同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傅城恒,你竟然敢不告而别,等你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186

送走了傅城恒,永定侯府上下都陷入了一片低迷的状态。

老太夫人自不必说,本就上了年纪,之前又发生了那么多事,因身体不好一直在请医问药,连为傅城恒饯行都是强撑着病体。如今傅城恒走了,只觉一下子就支撑不住了,病得比先时还严重一些,若非孔琉玥及时请了小华太医来,还不定会怎样呢,饶是这样,依然下不来床。

三个孩子也是情绪不佳,脸上鲜见笑容,尤其傅镕,更是除了吃饭睡觉练武,其余时间都是扑在学业上,大有头悬梁锥刺股之势,几日下来便瘦了一圈。

主子们都这样了,下人们自然不敢高声喧哗说笑,况本来就在孝期,禁一切娱乐活动,因此每个人进出间都神色匆匆的,以致永定侯府各个角落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然只怕所有人的紧张和不安加起来,都比不上孔琉玥彼时心里的煎熬。

自打傅城恒离开后,她的精神便陷入了高度的紧张和焦虑当中,每日里只要一得了闲,便会拿出请晋王帮忙找来的大秦版舆图,掰着指头一遍又一遍的计算傅城恒这会子大概已到了哪里,以致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瞧着就似着了魔一般。

直看得梁妈妈珊瑚等人俱是忧心不已,甚至在私下里说:“真希望府里这几日事情能多一些!”皆因事情一多,孔琉玥一忙,就不会再着了魔似的计算侯爷的行程了。

这一日,去乐安居瞧过老太夫人回来以后,孔琉玥照例去了小书房看版舆图,正计算着傅城恒这日是到了柳州还是郴州。

就有月桂进来屈膝回道:“国公府李妈妈请安来了。”

李桥家的来了?孔琉玥的第一反应便是:“不见!”她如今是巴不得与尹家划清界限,省得她们再狮子大开口提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要求,尹家的人自然是能不见就不见的好,“就说我要服侍老太夫人,不得闲儿,让以后再来!”

月桂答应着正要去,梁妈妈却叫道:“慢着!”说完转向孔琉玥笑道,“夫人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见一见李桥家的,看她说什么?她若是说得中听呢,夫人就让她多说一会儿,若是说得不中听,只管打了她出去便是,权当解解闷儿了!”

孔琉玥见梁妈妈满脸的期待之色,只当她是想自李桥家的口中打听昔日旧友的近况,不忍扫她的兴,因点头道:“好罢,让她进来罢!”

梁妈妈一张脸立时笑成了一朵花儿,一迭声的命月桂令人去,李桥家的虽不是什么好的,能为夫人解解闷儿,总比让夫人又对着版舆图的强。

月桂很快领着李桥家的到了正房,一进屋便满脸是笑的对着孔琉玥行礼:“给孔姑奶奶道喜来了。我们大奶奶昨儿夜里发动,于今日巳时生下一位小少爷,母子均安,老太太和大太太特地打发奴才过来给姑奶奶道喜,另外请姑奶奶后日过府参加洗三礼,顺道散淡散淡。”

霍氏生了儿子?孔琉玥暗暗点头,那霍氏这辈子就算靠不上尹淮安,也总算有所依靠了,只是她却并不想去凑这个热闹,“李妈妈也知道我如今有孝在身,不便贸然登门,省得冲撞了小侄子,还请回去禀了老太太和大太太,就说后日我礼定然会道,人却是万万不能到了,等出了孝,我一定登门给各位长辈请安,瞧小侄儿去。”命梁妈妈赏了李桥家的五两银子,不由分说将人送了出去。

见打发了李桥家的,孔琉玥又要去小书房看版舆图,梁妈妈不由急了,赔笑劝道:“连日来也够闷的了,偏韩小姐,不,应该是世子妃了,偏世子妃又刚过门,事情极多,连与夫人写信解闷的时间都没有,夫人不如后日就回去散散?就算老太太和大太太想说别的事,到时候当着满堂的宾客,也未必就好说的,横竖夫人闲着也是闲着,要我说,只回去与三姑娘说说话儿也是好的。”

孔琉玥犹豫了一下,仍是摇头道:“罢了,还是不去了,省得横生枝节,倒不如待在家里的好。”

梁妈妈闻言,还待再劝,一旁璎珞已笑着插言道:“夫人之前不是说想去庄子上小住几日?横竖老太夫人身上已好多了,家里又还有二爷二夫人在,不如回了老太夫人,去庄子上逛逛?说来夫人还从没去过那里呢,如今天气也正好,不冷不热的,权当是去散散了。”

这话倒是说得孔琉玥有些心动起来,想到了连日来三个孩子的郁郁寡欢,点头道:“这时节去庄子上散散的确再合适不过,”说着蹙起眉头,叹一口气,“但只老太夫人犹在病中,虽有二弟妹和卢嬷嬷等人,我身为长孙媳,便是老太夫人素日再宽厚,终究开不了那个口…”

说得璎珞再没了话,的确,也有长辈正在病中,晚辈不侍疾于床前,反而自己出去散淡受用的理儿?

主仆二人只得丢开了这个念头。

不想晚间去给老太夫人请安时,老太夫人却忽然说道:“老大家的,连日来你也够劳神费心的,趁着这两日天气好,不如带了三个孩子出去散散?我听说你有个庄子在城外,当日便可往返,不如就带了孩子们去那里。咱们这样人家,虽说不需要孩子们亲自耕种劳作,却也不能五谷杂粮不分,你就带着他们,去那里小住了三五日的,权当是换换心情了。”

孔琉玥听说,疑心是上午她跟璎珞说话时,不防被人听了去,传到了老太夫人耳朵里,忙赔笑道:“祖母爱惜孙媳并曾孙,原是我们的福气,但只祖母身体如今犹未大安,我们又岂敢只图自己受用?还是待祖母身体大安后,再议此事不迟。”

老太夫人摆手道:“如今天气好,不冷不热的,正适合出门。”

顿了一顿,笑道,“你放心,我并无其他意思,只是瞧着连日来你们母子都闷闷不乐的,想你们出去换换心情罢了!老大这才走了几日呢,距离凯旋归来,少说也得几个月,难道你们母子就闷闷不乐几个月不成?日子还是一样得过下去,且必须过得比老大在家时还好,让他回来瞧了也高兴!”老人家说话时,眉眼间一片安详,瞧着竟是真不担心傅城恒的样子。

孔琉玥自问做不到像老太夫人那般豁达,老人家的豁达是几十年人生阅历慢慢积淀下来的,她也许终其一生都达不到那个境界!

又听得老太夫人说道:“镕哥儿请封世子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了,只怕不日就要有圣旨下来,我瞧着他连日来竟像是一下子长了几岁似的,比先懂事老成多了。虽说懂事老成是好事,毕竟才得七岁的孩子,哪里就至于这样?你也别说了,就定在明儿带他们姐弟去你的庄子上散散,住个三五七日的…罢了,估计让你自己决定,你最多就这一天一日,你又是主持中馈的,不能离家太久,索性我来帮你做决定,五日,你们就去住五日。另外,你再抽空告诉镕哥儿,一口是吃不成胖子的,让他不要把自己逼得那么紧,家里还有我们这些长辈呢,他当前最该做的事,便是好好读书,好好习武,明白吗?”

老太夫人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况孔琉玥本心也想去,一为换换心情,二为瞧瞧白书蓝琴,三为瞧瞧自己的庄子,再推辞就显得矫情了,索性顺水推舟道:“那孙媳妇就恭敬不好从命了。只家里的事,说不得就要请二弟和二弟妹和卢嬷嬷多费心了。”

一旁二夫人和卢嬷嬷忙都笑道:“大嫂(大夫人)客气了,家里自有管事妈妈,我们不过帮忙看着罢了。”

当下孔琉玥又简单与二夫人和卢嬷嬷做了一番交代,嘱咐二人务必要记得每日打发老太夫人吃药,两三日要请了小华太医来瞧瞧,又找机会不着痕迹探了探老太夫人的脉搏,知道老太夫人的确已经好了许多后,方放心的回了芜香院,命人收拾行囊并安排车马清点要跟去庄子上的人。

适逢三个孩子结伴过来,瞧得珊瑚璎珞正领着丫头婆子整理箱笼,初华因问道:“母亲这是要去哪里?”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爹爹才走了几日,难道母亲也要走了吗?

孔琉玥笑道:“你们三个来得正好,我正要打发人请你们去呢。才太祖母开恩,允了我们母子四人去城外我的陪嫁庄子上小住五日,你们等会儿吃了饭回去后,就告诉各自的奶娘丫鬟,哪些东西是要带的,让他们收拾好箱笼,再安排好跟去的人和留下来看家的人,明儿一早我们便出发。”

此话一出,初华和洁华脸上都瞬间溢满了喜色,拍手道:“母亲,我们真的可以去您的庄子上小住几日吗?”终究还是孩子,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一听得可以出去散淡几日,姐儿俩的双眼都是亮晶晶的。

惟独傅镕不见喜色,有些为难的道:“母亲,儿子还要读书练武呢,就不去了罢?您和姐姐妹妹玩开心一点。”

这孩子的确把自己逼太紧了!孔琉玥暗叹一口气,上前一步摸着傅镕的头顶笑道:“镕哥儿,看你这么有上进心,母亲心里很高兴,但你也要知道,一口气是吃不成胖子的,做任何事都需要劳逸结合,尤其是做学问,拔苗助长只会事倍功半,指不定还会伤了身体,你明白吗?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待会儿回去后,只管操心要带的东西便是,至于学堂和师父那里,我自会使人去与你说的。”

傅镕闻言,还待再说,见母亲和姐姐妹妹都是一脸的喜色,想着自父亲离开后,还是第一次见她们这么开心,不忍扫她们的兴,况他自己内心深处也并非就是真不想去,也就顺势没有再说。

母子四人用了晚饭,打发了三个孩子各自回房收拾,孔琉玥便清点起珊瑚璎珞领着人收拾好的箱笼来,又命留在家里的梁妈妈,“记得后日备一份厚礼送去国公府,咱们人虽不到,礼却是必须要到的!”

梁妈妈忙屈膝应了,“夫人放心,我省得厉害关系的。”

孔琉玥点点头:“我不在期间,有什么事,你记得先问过二夫人和卢嬷嬷的意思,不要擅作决定,再就是约束好我们院子的人,别让她们以为主子不在,就可以为所欲为。”

她说一句,梁妈妈应一句,末了道:“夫人只管放心的去散淡,家里有我呢,绝不会出任何岔子的。”

孔琉玥又交代了几句,奉命去看三个孩子的箱笼都收拾得怎么样了的珊瑚回来了,行礼后禀道:“三位小主子的箱笼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大姑娘和四姑娘已经梳洗了睡下了,三少爷还在看书。”

闻得傅镕都这会儿了还在看书,孔琉玥越发坚定了此行要让他好生散散的念头,才七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真让他把自己的身体累垮了,才真是丢了西瓜捡了芝麻,因小失大了!

次日一早,孔琉玥领着三个孩子去乐安居辞了老太夫人,便被送行的二夫人和卢嬷嬷等人簇拥着到得垂花门外上了车,缓缓向城外驶去。

孔琉玥领着三个孩子坐了一辆朱轮华盖车走在前面,后面是四辆黑漆平头马车,各坐了谢嬷嬷珊瑚璎珞晓春知夏并三个孩子的奶娘及两个近身服侍的大丫鬟,再加上跟车的婆子和护卫,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城门,沿着临河的官道不紧不慢的往庄子行去。

已是九月的天,天际高阔,丝丝白云如练,万里清光倾洒在大地上,发出淡泊且炫目的光彩。

别说初华洁华长这么大还从没出过城,连孔琉玥来了这里这么久,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出城,对道路两旁的风光自然有些贪恋,不时掀起车帘往外看之余,母女三人还时不时的说笑几句,一扫连日来的郁郁,车内的气氛十分欢快。

马车沿着河道继续前行,眼见河道对面是一片望不到头、荒无人烟的空地,微微凸出有一米左右的矮坡上是一片片白色的结晶,在日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是不曾化尽的雪,孔琉玥只觉好看得紧,因招呼孩子们道:“快看对面的地,像不像是一片将化未化的雪?”

初华和洁华忙顺着她的视线看过来,都拍手道:“像,像极了,好漂亮!”

孔琉玥笑着点点头,正要再说,冷不防就瞥见傅镕正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路上傅镕就没怎么说话,因坐到他身旁,一手抚上他的额头,一面关切的问道:“镕儿,你怎么不说话?敢是身体不舒服?”

傅镕睁开眼睛,摇头笑道:“母亲不必担心,我没有不舒服,我只是在默诵昨儿个师父讲的功课罢了。”

这孩子,怎么就能这么懂事呢?孔琉玥半是心疼半是无奈,正色说道:“镕哥儿,我知道你心里有压力,觉得你爹爹既然把重担交给了你,你就一定要承担起来,方能不辜负他的一番期望。可你也要想想,你才七岁,还这么小,就算真要让你承担,你短时间内承担得起来吗?家里还有太祖母和我,还有你二叔二婶呢,你当前最主要的任务,便是念好书习好武,其他的你真的不必多想,且想了也没用,反倒还有可能伤了身体。今儿个既然是出来散淡的,你就把这些都暂且丢开,只管安心的散淡,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工’,等你散淡回去,精神好了,读起书练起武来,自然也比以前更事半功倍!”

“可是,”傅镕被她一席话说得有些意动了,但仍自我克制着,“可是此行足足五天呢,我怕回去后就生疏了…”

孔琉玥不待他把话说完,已挥手打断了他,“可是什么?生疏什么啊?说了是出来散淡的,你再贰歪,扫了我们的兴,我可就生气了啊!”说话间,已不由分说撩起他身后的车帘,让他看外面。

傅镕说到底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爱玩爱笑原是天性,就算自制力别同龄人强也有限,被孔琉玥这么一说,又亲眼看到了外面的景色,渐渐便也就丢开了课业,与初华洁华一起说笑玩闹起来。

孔琉玥看在眼里,方松了一口气,暗自决定到了庄子上就吩咐人做好吃的,一定要趁着这几日给傅镕好生补补才是。

马车一路前行,只在中途停下吃了一次带的点心,一行人于午后到了庄子上。

方走到庄口,就有珊瑚的爹并高昌顺领着十来个小管事来接人,隔着马车磕头行礼后禀道: 回夫人,屋子都已洒扫安置妥当了,夫人和小主子们直接就可以入住了。

孔琉玥隔着车帘说道:“很好,带路罢!”

一行人便前呼后拥的继续往前走去。

孔琉玥忍不住掀起车帘一角,四处张望起来。当看到到处都一片绿油油、生机勃勃的景象时,一股骄傲夹杂着满足和得意的情绪,渐渐溢满了她的胸腔,这些田地都是她的,她是这片土地的主人,这种感觉真是太太太爽了!

六千亩地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饶是车轻马快,依然又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到了庄院外,饶是这样,据来过这里的珊瑚说,她们方才只走了庄子的一半。

孔琉玥听了,自是越发满足兼得意,想不到有一天她也能成为刘文彩黄世仁那样的大地主!

庄院是一栋三进的院子,外带两个小跨院,孔琉玥自然住了正院,因见正院正房、东西厢房、净房并耳房一应俱全,想着只住几日,倒不如母子四人都住一起的好,省得麻烦,遂命初华住了东模具房,洁华住了东次间,傅镕住了西厢房,跟来的下人们则住了耳房。

院子很大,院墙上爬满了爬山虎,地上则全铺的青石板,种了株老石榴并几株正在盛开的桂花,在桂花树之间,还有张石桌,配了四个石凳。桂花满缀枝头,馨香扑鼻,只要一推窗户,就能闻得见,让人只觉心旷神怡。

西边墙下,还有一口井,听说有些年头了,井石磨得光滑之极,早已没了凿痕,里头的井水甘冽清甜,乃是难得的好水,据说泡茶喝是极好的。

总之一切都很合孔琉玥的心意就对了。

不但孔琉玥合心,三个孩子也都很喜欢这里,齐齐嚷道:“以后母亲可要经常带了我们来这里!”他们自打生下来,便绝少出门,成日价都呆在永定侯府那一方小天地里,如今乍然出来,自然是见到什么都新鲜。

孔琉玥应了,命他们领着各自的人回房去整理箱笼,等整理好后,再过来吃晚饭。

打发了三个孩子,孔琉玥正在命珊瑚去外面问问她娘白书和蓝琴怎么不见,——珊瑚娘与高昌顺家的领着众管事婆子并执事人给孔琉玥母子四人磕过头后,便都等在外间听候吩咐,不叫不敢擅入。照理她们两个听见她来了,应当第一时间来迎才对,却缘何这会子都不见人影?难道蓝琴还没走出来?可她先时明明听珊瑚娘传信回来说,她已经一日好似一日,脸上的笑容也一日比一日多了。

“夫人!”冷不防就听得外面传来两道熟悉而激动的声音,不是别个,正是属于白书和蓝琴的。

孔琉玥听在耳里,立刻满脸的激动,等不及二人进来,已先迎了出去。

急得谢嬷嬷在后面跺脚:“夫人,哪有您当主子的,反去迎下人的理儿?”

孔琉玥回头一笑,“我都这么久没见白书和蓝琴了,嬷嬷还计较这些虚礼做什么!”脚下却未停顿,看得出来心情极好。

一旁珊瑚璎珞看在眼里,对视一眼,都暗暗决定以后伺候夫人更要经心些,似夫人这般念旧宽和的主子,她们敢说满京城绝对找不出第二个!

说话间两道分着淡黄与浅紫色衣衫的人影已经走了进来,孔琉玥激动不已,叫道:“白书,蓝琴,你们这一程还好罢!”

白书与蓝琴已跪下给她磕头,抬起头来时,泪水已流了满脸,“夫人,我们都好着呢,您呢?您可还好?”

孔琉玥受到她们的感染,也禁不住红了眼圈,一手一个拉了她们起来,含泪笑道:“我也好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