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车帘被撩开,露出韩青瑶同样满满都是欢喜的俏脸来,“孔姐姐,你这些日子可都还好?我一直惦记着你呢!”说着就着先一步下了车的丫鬟香如和桃叶的手,急急下了车。

三个月未见,韩青瑶瞧着似又长高了一些,也更增添了几分少妇的风韵。她上着藕色妆花挑金线褙子,下系杏红牡丹花裙,外罩狐皮披肩。梳着高高的发髻,戴赤金镶宝石发箍并石榴掐金步摇,看起来既华贵又不失雅致,气色更是好得不得了,显然在江南这三个月过得极好。

韩青瑶一下了车,便抓过孔琉玥的手,上下左右的打量起来,越打量眉头皱得越深,末了语气很是不善的问她道:“你是不是忘记我走时说什么来着了?”

“我怎么敢忘记你的话?”孔琉玥仙仙一笑,不停给韩青瑶使眼色,示意她当着这么多丫头婆子的面儿,给她留几分面子,不要当众骂她,让她以后都再没威信可言。

谁曾想韩青瑶却是丝毫不买她的账,“你是不敢忘记,你只会阳奉阴违,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当着我的面儿倒是答应得好好的,说什么会好好吃饭,会好好照顾自己,可你看看你瘦成什么鬼样子了!我等会儿再跟你算总账!”

说完似是未看见孔琉玥皱得苦瓜一样的脸一般,径自命一旁偷笑不已的珊瑚璎珞:“我给你们夫人带了几样点心,让香如拿给你们,立刻去热了来,等会儿我要亲自‘伺候’你们夫人吃!”

“是,世子妃。”珊瑚璎珞笑容满面的屈膝应了,一面暗想果然还得世子妃才能治得住夫人,一面自寻香如拿点心去了。

韩青瑶方忍笑嗔一旁犹苦着脸的孔琉玥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带我去你屋里呢,站了这半日,我早腿酸了!”

孔琉玥闻言,只得扁嘴道:“知道了,女王,您这边请!”语气虽可怜兮兮的,眼角眉稍却满满都是笑意,显然对韩青瑶的女王范儿很是受用。

姐妹两个被簇拥着到得芜香院,早有梁妈妈谢嬷嬷接了出来,给韩青瑶见过礼后,拥着二人进了屋里,又亲自上了茶来,方领着众伺候之人退了出去—把独处的空间留给二人。

“说来这还是除了你们新婚之夜那次以外,我第一次来你和傅大哥的家呢!”韩青瑶一边打量着被孔琉玥布置得温馨而大方的屋子,一边向她感叹,“这么大的房子,要搁现代,远的不说,就说咱们所在的那个破二线城市,只怕都得上万一平米罢?咱们穿越一场,可真是赚大发了!”

对她这番感叹,孔琉玥深以为然,点头道:“你说得太对了!这还不包括我们名下那些动不动就上千亩的庄子,这要搁现代,咱俩就是刘文彩黄世仁那样的大地主啊!”

两人说着,相视笑了一回,孔琉玥才正色问韩青瑶道:“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事先也不使个人来说一声?你一路舟车劳顿,该我去看你的!还有娘那里,这么久没见,我也该去请个安的。”庆王妃对她着实不薄,连在江南那段时间,都不忘惦记她,还托韩青瑶给她带了好些好吃的好玩的回来,便是亲生的也不过如此了,于情于理,她都该先去看庆王妃的。

韩青瑶见问,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大前日晚上就回来了,因恐打草惊蛇,所以动静很小,连府里都只几个心腹知道罢了。一回来后—父王和子纲便出门了,到今儿个早上才使了人回来传信,说可以自由活动了,不然我早看你来了!本来娘也要来看你的,因身体微微有些不适—所以没来,让你不要记挂,还说等过几日风声不那么紧了,再使人来接你回去。”

既然庆亲王父子可以使人回府传信,那晋王夫妇也该可以才对…孔琉玥闻言—心里一动,忙问道:“你知道宫里如今是何形式吗?我只知道宁王畏罪自尽,宁王府和威国公府被查抄了,除此之外,别的一概不知道,心里正发慌呢,不知道还会牵扯到哪些人家?”

犹豫了一下,声音压得越发低,“不怕告诉你,我心里其实是很希望皇帝能就此打住,不要一次就将宁王余党一网打尽的。你也知道,傅城恒如今已是打得西番落花流水,只等攻破其国都安定城,便可以凯旋班师,立大功是立定了,在军中的声望势必也将空前,我真怕到时候没了宁王余党在前面给他堵枪眼儿,很快就该轮到皇帝看他不顺眼了!”

韩青瑶自是明白孔琉玥的担心,读史通今,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何其多,别说孔琉玥担心,就连她的心,也一直是悬着的,只是宫里如今是何局势,她还真不知道。

她想了想,安慰孔琉玥道:“你也别太担心,今上与傅大哥毕竟是从小一块儿玩到大的,自是了解傅大哥的为人,又有晋王爷那层关系在,说来彼此还是亲戚,应当不会猜忌傅大哥的。”只是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安慰是多么的苍白无力,早知道她就该事先多问问赵天朗的。

一一韩青瑶虽一路与赵天朗同行,于赵天朗那些正事还真是知道得不多,只因她知道,知道得越多,对她便越没好处,因此她从不多问,自然也就无从给孔琉玥提供有用的讯息。

范蠡玥勾践、刘邦与韩信当初也曾亲若兄弟…孔疏玥见韩青瑶面露愧色,抿了抿唇,故作轻松的笑道:“希望到时候能承你吉言了!”

韩青瑶正待再说,珊瑚的声音自外间传来:“回世子妃,点心已经热好了—您要不要趁热‘伺候’我家夫人吃?”

孔琉玥闻言,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顺势看向韩青瑶抱怨道:“明明是我的丫头,遇事倒先问起你的意见来,什么世道!”

适逢珊瑚棒了黑漆托盘进来,闻得这话儿,乃笑道:“只有世子妃才治得住夫人您,让您不敢不吃东西,奴婢当然听世子妃的!”

说得韩青瑶也禁不住笑了起来,赞道:“好丫头,就是要这样!明儿你们夫人再不想吃东西时,记得使人去与我说一声,我立刻过来‘伺候’她!”

“奴婢谨遵世子妃吩咐!”珊瑚笑嘻嘻的屈膝应了,将几碟点心放到了榻间的小几上,又待璎珞换了一壶热茶来后,二人方鱼贯退了出去。

见小几上摆的点心都是自己爱吃的,有翠玉豆糕、栗粉糕、杏仁佛手、鸡油卷、香酥苹果、合意饼等,色香味俱全,显是才新做的,孔琉玥不由有些感动,拉了韩青瑶的手道:“你赶了那么久的路,很该好生歇息几日的,又给我做这些做什么?我身为堂堂永定侯夫人,难道你还怕我饿着了不成?”

韩青瑶撇嘴,“永定侯府要什么有什么,你的确饿不着,可那都不是我做的,意义不一样。再者说了,也得你肯吃啊,按说傅大哥在前线不顺利你吃不下去也就罢了,傅大哥明明接二连三的打胜仗,频频传捷报回来,你怎么仍瘦成这样了?你难道还想减肥不成?关键你得也有那个本钱啊,别最后瘦得傅大哥回来时,连你前后边儿都分不清楚了!”

一席话,说得孔琉玥啼笑皆非,没好气道:“你才前后不分,你才前后不分呢,姐有料着呢!我只是这阵子因为生气,时常没胃口罢了…”

犹豫了一下,将老太夫人又一次纵容了傅旭恒之事大略说了一遍,“我当时差点儿就没气死过去,你说这世上怎么就有那么糊涂那么滥好心的人?难道非要酿到他杀人放火,弑君篡国才会彻底醒悟?不对,他本来就已经杀过人了,只不过未遂罢了,至于弑君篡国,他还没那个本事!真是气死我了!”本来她就气得半死怄得半死了,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天天去给老太夫人请安,她有胃口才真是怪了!

韩青瑶一听,也是气得不行,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才忿忿道:“若不是想着终究是傅大哥的亲祖母,是长辈,我就忍不住要骂人了!什么人嘛,那种人渣早该千刀万剐了,还一次又一次的纵容,真是、真是‘慈奶多败孙’!”

‘慈奶多败孙’?孔琉玥无比庆幸自己方才没有喝茶,不然就该喷了—她这是什么破比喻啊!不过,倒是让她都结了这些久的心,一下子好受了许多,“你也别生气了,我已经想好该怎么对付那个人渣了,等傅城恒回来后,我就实施我的计划。等那个人渣在外面闯了大祸,下了大狱之后,我看祖母还有什么话说,难道还开得了口让傅城恒保他去不成?”

对傅旭恒一而再再而三跳梁小丑般的动作,她已是腻歪透顶,若非顾忌老太夫人,甚至不必傅城恒插手,她都可以彻底料理了他,如今既然有老太夫人无止境的偏袒在先,就不要怪她赶尽杀绝在后了!

没有人比韩青瑶更知道孔琉玥其实有多聪明,心思又有多缜密,任何事情只要她想做,她就一定能做得尽善尽美,是以如今闻得她说已有了主意,她也就放下心来,笑道:“既然你已有了主意,那就不要再生气了,该好好吃饭,好好将养身体。昨儿个夜里我奶奶过府来瞧我时,我嫂子虽已快要临盆了,仍吵着一块儿过来了,我听她说,你这程子一直坚持在吃华爷爷的方子,身体已经好多了?既是如此,就更不能为那些无谓的人功亏一篑,更该保重身体,待得傅大哥回来后,好早日生下你们爱情的结晶!”

孔琉玥闻言,微微一笑,道:“你放心,我省得轻重关系的。不过这些日子以来,我也想通了,这些事情都要靠缘分的,若是真有缘,自然会有,若是无缘,也强求不来。好在我们已经有初姐儿镕哥儿和洁姐儿了,也不算是人生一大憾事了!”

韩青瑶被她说得一阵心酸,就算傅城恒的三个孩子再好,将来再孝顺,终究不是她的血脉,不是她生命的延续…可见孔琉玥一脸的恬淡,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顺势笑道:“对了,我还从没见过小正太小萝莉呢,今儿个机会难得,不如让人叫了他们来见见我这个姨妈兼舅妈?”

多一个人疼孩子们,孔琉玥自是不会反对,因叫了白书进来吩咐,“去把大姑娘和四姑娘请过来见姨妈。”又笑向韩青瑶道,“镕哥儿去了学里,要申时才能回来,今日怕是见不着了,等下次你再来时,我再让他给你请安。”

一时初华和洁华被簇拥着走了进来,给孔琉玥见过礼后,便有些好奇的看向了韩青瑶。洁华毕竟小一些,等不及孔琉玥介结,便先拍手道:“这位姐姐好生漂亮,跟母亲一样漂亮!”

正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只这一句话,就让韩青瑶喜欢上了洁华,笑着向小丫头招手道:“你是洁姐儿罢?我不是姐姐,而是姨妈哦,过来姨妈这里。”

孔琉玥顺势向两个孩子介结道:“这是你们韩家姨妈,是母亲的好姐妹,也是子纲叔叔的夫人。”

初华与洁华便忙上前,屈膝给韩青瑶行了个礼,口称:“见过姨妈。”

两个小丫头长得原便有五六分相似,又都尽数继承到了父母的优点,生的是粉雕玉琢,漂亮得不得了,难得的是礼数还这般周全,以致原便喜欢小孩子的韩青瑶根本抵抗不了,几乎是瞬间已喜欢上了她们。

197

韩青瑶分别给了初华和洁华一串南珠手串和一串碧蛮手串做见面礼,傅镕虽不在,一样有见面礼,系一块羊腊玉的玉佩,交由初华转交。

初华到底年长些,不像洁华接了礼物便跑到孔琉玥面前献宝去了,而是半蹲下身子福了福,动作很稳当,婆势很优美的给韩青瑶行了个礼,笑道:“多谢姨妈赏赐。”

待韩青瑶搀了她起来后,很快又屈膝行了个礼,道:“方才这个是我为自己道的谢,这个却是为弟弟道的谢,多谢姨妈赏赐!”

自然仍被韩青瑶一把搀了起来,笑赞道:“真是个知礼守节的好孩子!”心下却是暗想,这个小姑娘年纪虽小,却一眼便知聪明伶例非常,也幸得田田将她收服了,不然还不知道她要给田田出什么难题添多少麻烦呢!

一旁正向孔琉玥献宝的洁华见姐姐给韩青瑶道谢,非常可爱的吐了吐小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上前也给韩青瑶道谢:“多谢姨妈赏赐!”行礼的动作有些生疏,不像初华那般优美,却更显可爱。

韩青瑶因满脸是笑的拉了她到自己身边,笑道:“等天气暖和些了,同了你们母亲去姨妈家里顽好不好?”怕厚此薄彼让初华心里有想法,随即又拉了初华的手,“姨妈家里可好玩了,有一个很大的湖泊,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划船好不好?”

不待两个孩子答言,孔琉玥已笑着插言,“你们姨妈会做很多好吃的,像之前我给你们做过的双皮奶蛋挞等点心,都是你们姨妈教我的,我连她一半都没学到呢!”

此话一出,不但洁华,亦连初华眼里都亮晶晶的,显然对那些美食都没什么抵抗力。

韩青瑶看在眼里,对洁华自不必说,方才对初华那一二分本能的不喜和戒备也一下子散去了,摸着姐妹二人的头笑道:“等你们去了姨妈家,姨妈一定给你们好多好吃的,让你们一次吃个够,好不好?”

两个孩子自是连声称好,对韩青瑶也更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待韩青瑶稍后要走时,都好说歹说不让她走,定要留她吃了午饭再走。韩青瑶盛情难却,且也的确想玥孔琉玥多待一会儿,索性顺水推舟的应下,在芜香院吃了午饭,待两个孩子回房歇中觉后,方得以脱身。

打发了两个孩子后,韩青瑶提出要去给老太夫人请安,孔琉玥吃不准她是什么用意,因小声问道:“不是说急着要回去吗,干嘛还耽误时间?”

韩青瑶也小声说道:“横竖已经耽误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会儿了。我要以你娘家嫂嫂的身份去给你们家那个老糊涂了的祖母见礼,让她知道,你是有娘家有靠山的人,不是那个形同虚设,根本任何事情都做不了主,只能听她的傅氏宗妇!”

傅老太夫人缘何敢那般明显的一再偏袒傅旭恒那个人渣?说白了一仗的是田田性子好、识大体,二欺的是她没有一个硬气的娘家撑腰罢了。如果田田有一个硬气的娘家撑腰,就算吃准她性子再好,只要一想着她的娘家,相信傅老太夫人也不至于那般一再的出尔反尔!她今日就是要让其知道,田田有娘家,庆王府和扶威将军府都是她的娘家!

孔琉玥闻言,沉默了片刻,才道:“老太夫人倒不是那等看菜下碟之人,她在别的事情上都还好,惟独这件事情糊涂。你以我娘家嫂嫂的身份去给她见个礼也好,至少让她知道我不跟她计较,不是没那个能力和底气,仅仅只是因为我顾念她是长辈,不想让她伤心而已,等下次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时,她最后事先先掂量掂量。不过,她终究是长辈,身份又高,连皇后娘娘见了都卖几分面子的,你说话客气一点!”

韩青瑶笑应道:“你只放心罢,我自有分寸。”

孔琉玥遂使了珊瑚去乐安居,看老太夫人是否歇了中觉。珊瑚很快便去而复返,行礼后禀道:“老太夫人方要午歇,闻得世子妃来了,说正想来个人说说话儿呢,让大夫人请世子妃过去。”

“知道了。”孔琉玥点点头,亲自帮韩青瑶略整了一下衣妆,自己又简单整理了一番,引着她被簇拥着去了乐安居。

老太夫人正靠在罗汉床上等着她们,一瞧得她们进来,便笑向韩青瑶道:“请世子妃恕我老了,近来又抱病在身,腿脚不灵便,就不下地迎接世子妃了。”

韩青瑶已上前两步屈膝行礼,笑道:“亲家老太夫人实在太客气了,都是一家子至亲,您又是长辈,若真下地亲迎青瑶,岂非折杀青瑶了?”又道,“早间青瑶临来时,我婆婆还再四叮嘱我,让我务必要给您老人家行礼道谢,多谢您对我们家大姑奶奶的关心和爱护呢!”

说得老太夫人怔了一下,方笑着也改了口:“亲家太太和舅奶奶实在太客气了,老大媳妇原便是个妥帖可人疼的,乃我几个孙媳里面第一得意之人,我不疼她倒要疼谁去?”

韩青瑶满面是笑,“当着亲家老太夫人的面儿,不是我做嫂子的自夸,我们大姑奶奶的确妥帖可人疼,不但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聪明冷静过人,连父王都赞不绝口。世子爷更是不止一次当着我的面儿说,大姑奶奶能嫁进傅家是她的福气,同样的,傅氏一族能得她为宗妇,也是一大幸事呢!”

这是在隐晦的告诉老太夫人,孔疏玥不但是永定侯夫人,更是傅氏一族的宗妇,认真说来,族里的事她甚至比老太夫人更要有发言权,让老太夫人不要忘了这一点!

老太夫人何等聪明之人,焉能听不出韩青瑶的言外之意?心下虽微微有些不舒服,面上笑容却是未变,“舅奶奶说得是,傅氏一族能得老大媳妇为宗妇,的确是一大幸事!”

韩青瑶便又笑道:“想必亲家老太夫人也知道世子才带婆婆和我去了一趟江南之事罢?此行我们不但饱览了一番江南的秀丽风光,还带了好些当地的特产回来,只我来时,还未完全整理好,等我回去后,再使人送来,请亲家老太夫人万万不要嫌弃才好。”

老太夫人也笑道:“都是一家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又岂会嫌弃?”

韩青瑶与老太夫人你来我往的话里有话时,孔琉玥一直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面上虽瞧不出什么异样来,实则心里早笑翻了天,想不到若淳这厮向来没心没肺,玩儿起微笑战争来却是这般的游刃有余,真是好样儿的!

老太夫人与韩青瑶一老一少又唇枪舌战了几个回合,韩青瑶见该说的都说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该见好就收了,遂起身笑眯眯的提出告辞,“打扰了亲家老太夫人休息,都是我的不是,下次再来陪您说话儿解闷。”

“舅太太实在太客气了,老婆子巴不得舅太太能多来陪我说话儿呢!”老太夫人呵呵笑道,命了孔琉玥和卢嬷嬷送她出去。

一出得乐安居,孔琉玥便笑向卢嬷嬷道:“祖母身边离不得人,嬷嬷还是回去伺候着罢,我送嫂嫂即可。”

卢嬷嬷心知她姑嫂二人还有话说,笑着说了一句:“那就有劳大夫人了。”又屈膝给韩青瑶行了一礼,随即折回了屋里去。

余下孔琉玥以眼神示意珊瑚等人远远的跟着后,方拍了拍韩青瑶的肩膀,道:“行啊你,看不出来倒是深诸微笑战争之道!从头到尾都满脸是笑,话还说得无比漂亮,又把真正的意思表达了出来,啧,世子妃实在威武!”

韩青瑶却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你还说呢,不知道我方才其实有多紧张,你家那老太太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不过呢,我看她倒也不像是那等不明事理之人,只是毕竟老封君当得久了,养成了说一不二的性子,只希望今天过后,她能收敛一些,不该管的事以后都尽量少管,省得弄得彼此都不痛快!”

这边厢孔琉玥与韩青瑶正咬耳朵,那边厢老太夫人也屏退了众伺候之人,正与卢嬷嬷说话儿,“…不过一个黄毛丫头,倒教训起我来!”

卢嬷嬷不好说韩青瑶的不是,又怕老太夫人气坏了身子,只得顺着她的话笑劝道:“您自己都说了不过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您又何苦跟她一般见识?”

老太夫人皱眉道:“我不是想跟她一般见识,我只是觉得活了这么大岁数,到头来竟反被一个黄毛丫头教训…”

顿了一顿,叹道,“罢了,她说得也不是没道理,的确是我有错在先!可我有什么办法,难道真眼睁睁看着老三在我面前抹了脖子不成?就算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我尚且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何况老三终究是我的亲孙子?更何况还要顾忌颜姐儿和钊哥儿两个无辜的孩子,打老鼠还怕伤了玉瓶儿呢,难道真叫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家破人亡不成?我知道老大媳妇心里不高兴,怨我偏心,她终究还是太年轻,经历的事情太少,等她到了我这个年纪,她就知道我今日的心情了!”

一席话,说得卢嬷嬷也叹息起来,“您老人家也难做!”心里却在暗想,以三爷一贯的性子,真做得出抹脖子的事来,才叫怪了,不过是白吓唬吓唬老太夫人罢了。可有什么办法,很多事向来都是“当局者述,旁观者清”的,换作她处在老太夫人的立场,只怕也未必会做得比她老人家更好!

送走韩青瑶之后,孔琉玥回到芜香院,正清理韩青瑶带来的江南特产时,月桂急匆匆跑了进来,“夫人,王妃娘娘出宫了,说是即刻过府来,让夫人去老太夫人屋里候着!”

孔琉玥闻言,也顾不得再整理那些特产了,对旁边的谢嬷嬷白书扔下一句:“等我回来再清理。”便带着珊瑚,急匆匆去了乐安居。晋王妃出宫来了,她总算可以得到第一手的消息了!

对孔琉玥的去而复返,老太夫人显然有些吃惊。但在听她说了晋王妃刚从宫里出来,即刻要过来之事后,便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吩咐卢嬷嬷:“去垂花门外候着,让王妃的车辇直接到我院子里,省得浪费时间。”

“是,老太夫人。”卢嬷嬷忙屈膝应了,领着人自去垂花门外等晋王妃去了。

这里老太夫人方看向下首一脸平静,看不出什么情堵来的孔琉玥,微蹙眉头问道:“你一直让人守在宫门外?”

孔疏玥迎上老太夫人似是探究又似是不满的目光,坦然答道:“是,很多事情都是因为先有备,待得事情真发生时,才能无患!”

没想到老太夫人却笑了起来,“你做得很好!”韩家那个黄毛丫头说得对,傅氏一族能得孔氏为宗妇,的确是一大幸事!连她在她这个年纪,尚且差得她得远,不对,应该说她活到现在,依然也多有不及她,譬如这次,她就将大半心力都放在了为老三生气和担忧之上,反倒无形中将眼下对永定侯府和傅氏一族最重要的事抛到了脑后去,果真应了那句老话“长江后浪推前浪”,她是想不服老都不行了!

面对老太夫人直言不讳的赞掐,孔疏玥依然神色平静,淡笑说道:“祖母谬赞了,孙媳不过是在尽自己的本分罢了!”

祖孙两个正说着,随着守在门口的小丫鬟一声:“王妃娘娘来了!”晋王妃被簇拥着走了进来。

晋王妃穿着全套的王妃礼服,戴了王妃翟冠,看起来别有一番威严华贵的气度,但脸上浓浓的疲色和眼脸下明显的青影,却为这份威严华贵打了几分折扣。

她一进来便反客为主的吩咐侍立在老太夫人身边的连翘落翘,“赶紧打热水来本宫洗个脸,另外,再准备一点热热的吃食的,最好是汤面一类!”

说完似瞬间脱了力般整个都瘫坐在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椅子上,才有些歉然的看向上首的老太夫人道:“还请祖母原谅我无状,我一天一夜没睡了,而且今天还没吃过东西,实在是又累又饿!”

老太夫人一听,忙命一旁的卢嬷嬷:“赶紧让人准备热水准备吃的去!”又关切的看向晋王妃,问道,“你要不先去我的净房更衣梳洗一番?”

晋王妃实在被身上的衣服和头上的翟冠压得快直不起腰来了,闻言也不推辞,起身道:“那我先去更衣梳洗一番,很快就出去,祖母和弟妹稍等片刻!”

说完便带着随身服侍的金珠玉珠,由老太夫人屋里的丫鬟领着去了净房。

余下老太夫人和孔琉玥面面相觑,眼里不时都闪过不安之色,宫里的局势到底是紧张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才能让晋王妃以王妃之尊,也一天一夜不得合眼,不得进食?可是事情明明就很明朗,照理说很容易收抬残局才对啊!

在祖孙两个无声的焦虑和不安中,晋王妃已换过一身家常的大红色遍地金通袖袄出来了,头上的翟冠也摘了去,只余下几支金钗,整个人看起来轻松多了。

——饶是前天晚上进宫进得匆忙,金珠玉珠毕竟是贴身伺候了晋王妃多年的,在那样的情况下,依然没忘记给她带一身可供更换的衣衫备用。

连翘沏了滚热的茶来,晋王妃接过,喝了两口,又接过孔琉玥递上让她先垫垫的点心吃了两块,才缓过神来一般摆手吩咐众伺候之人:“你们都退下,没叫不许进来!”

卢嬷嬷看了一眼老太夫人,见老太夫人微微领首,忙应了一声,领着众伺候之人都退了出去,还轻轻合上了门。

待橱扇门一合上,老太夫人已急急问道:“宫里如今是何局势?皇上是什么意思?”

这也正是孔琉玥想问的,因此与老太夫人一道急急看向了晋王妃。

晋王妃自然知道二人心中的焦急,也不废话,直接便切入正题说道:“前日晚上皇上一回宫,便下旨让禁卫军去捉拿乱臣贼子赵允杰和郭方达父子,赵允杰自诩天潢贵胄,声称‘可杀不可辱’,当即自划于宁王府正殿,随即禁卫军又查抄了宁王府和威国公府,皇上还下旨废黜了太后的封号,贬为太嫔,移至报恩堂后殿静养,终生不能再踏出报恩堂后殿一步!原本一切都好好儿的,太后却在被宫人‘请’往报恩堂的路上,跑去了奉先殿哭先皇。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宫人们也不敢拦她,等皇后娘娘闻讯赶去后,她已在那里哭得热火朝天了,哭皇上不孝,不容人,忘恩负义,骂庆王叔和王爷等一干人助纣为虐,不念骨肉亲情,还声称要一头碰死在先帝灵前,让全天下人都知道皇上是怎样逼死嫡母的!”

说着,眼里闪过一抹饥消,“虽说宁王谋逆一事已是罪证确凿,皇上毕竟不想背上‘不孝’的罪名,因此命皇后娘娘好言相劝。皇后娘娘劝了半日不见成致,便又命人宣了我和大嫂子进宫。我和大嫂子进宫后,与皇后娘娘一道劝了半晌,一样不见什么成放,太后口口声声说要见皇上,说要问他就是这样对待嫡母的?还说要见脚史台的人,要跟他们一起去太庙,让历代先皇为她主持公道!双方僵持了到今儿个早上,还是太后实在招架不住晕倒了,才算是让彼此都解脱了!”

想不到都到这个时候了,太后犹不肯放弃,犹要做困兽之斗。

“还好事情揭过去了,不然可就真不好收场了!”老太夫人因叹道,又问,“那太后…郭氏如今怎样了?”

晋王妃道:“太医院一直有人候着,说只是急火攻火又疲劳过度,所以才会晕倒,并不大碍。已经送到报恩殿,让人好生“伺候’着了!”

老太夫人闻言,方长长舒了一口气。

饶是太后犯了大错,毕竟是今上的嫡母,若是真任其死在了奉先殿,别说今上会在青史上留名,成为忤逆不孝,逼死嫡母的“昏君”,就是在场的皇后和晋王妃秦王妃,只怕也逃不脱干系!

晋王妃说完,许是有些不满皇上,又见在场只有老太夫人和孔琉玥,均系她最亲近之人,因没好气抱怨道:“皇上中途几次使人传话,无外都是说自己百年之后纵不能谥‘仁’,好歹也要谥个‘孝’字,让皇后娘娘务必把事情办好。皇上倒是想得挺美,只要他不出面,一旦发生什么事,好歹还可以推到皇后娘娘和我们身上,也不想想,果真太后在奉先殿触柱而亡,我们妯妯几个可就要遗臭万年了!”

这话晋王妃出于一时激愤说得,老太夫人和孔琉玥却说不得,不但不能说,还得变着法子的劝着晋王妃点,即便在这祖孙二人心里,未尝就没有对皇上此举有所不齿,虽说兹事体大,总要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可皇上这样推女人出去冲锋陷阵算什么?也太不磊落了!

孔琉玥因沉冷着岔开话题道:“这事儿好歹算了了,姐姐也就不要再多想了。倒是残局要怎么收抬,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这会儿京里怕是半数以上的人家都正恐慌着呢!”既然太后没有死成,眼下这才是最关键的!

晋王妃自然也知道厉害关系,闻言忙收起激愤,正色道:“我听皇后娘娘的意思,皇上是打算顺势将宁王的余孽一网打尽,平日里与宁王府和威国公府明里暗里有勾连的人家一个也休想跑掉!不过皇后娘娘也说了,她会劝着皇上的,所以煦之凯旋后,只要我们韬光养晦,当不会有什么问题…还说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和我们算得上是一条船上的人,又说皇上英明神武,胸襟广阔,最是深诸一碗水端平之道,让我们只管放心!”

孔琉玥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皇后的意思。一直以来最碍皇帝眼的人消失了,自然就该轮到次之碍其眼的人了,永定侯府固然因傅城恒打了大胜仗,在军中的声望空前而首当其冲,但辅国公府作为后族,一样好不到哪里去,若是永定侯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下一个就该轮到辅国公府了,也难怪皇后会说她和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但同样的,若是真将这些世家大族都发落完了,皇帝自己也是独木难支,所以还不如利用这些世家们来牵制彼此掣肘,达到平衡的目的!

想通了这一点,孔琉玥一直紧绷着的心瞬间轻松了不少。余光瞥见老太夫人神色也放松不少,显然也听出了晋王妃的言外之意。

这么多日子以来压在祖孙三人心上那块沉甸甸的大石,至此总算是被挪开了大半,可以让她们正常的呼吸了。

卢嬷嬷的声音忽然自外间传来:“老太夫人,给王妃娘娘做的吃食送来了,是这会儿送进来,还是等会儿?”

毫不夸张的说,晋王妃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闻言哪里还等得?忙扬声道:“快送进来!”又夸张的吸了吸鼻子,“我都闻到什锦面的香味儿了!”

说得老太夫人和孔琉玥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孔疏玥因起身行至门前,拉开门接过了卢嬷嬷的食盒,放到了晋王妃面前。

晋王妃近乎是迫不及待的揭开了食盒,果见里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什锦面,汤是用牛骨鸡骨和鸭骨一起熬制而成的,臊子则是由各类干菇炒制而成的,一瞬间便使得一股浓浓的香味弥满了整间屋子。

孔琉玥因笑着打趣,“姐姐的鼻子可真灵!”

晋王妃已拿起筷子,快速却不失优雅的吃起面来,等吃了几口后,方拿帕子拭了一下嘴角,笑道:“你像我这样饿上十来个时辰,你的鼻子也会跟我一样灵的!”

说着又埋头吃了几口面,才又笑道:“不过这什锦面我和煦之从小便都喜欢吃,便是不饿时,也是一闻就能闻得出来的!”

老太夫人就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打小儿姐弟两个就爱吃这什锦面,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偏就是喜欢!”

说着叹息一声,“这还有二十来日便要过年了,也不知道老大赶得及回来不?那西番蛮子也真是,都到这个地步了,还做什么困兽之斗,倒不如痛痛快快的降了我大秦,让彼此的百姓都好过年!”

晋王妃闻言,停止了吃面,抬头道:“百姓是定然想降的,架不住当权者不想降,说不得只能硬攻了!好在征西大军如今占尽上风,蛮子们不过是负隅顽抗,抵抗不了多久的,相信煦之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说得老太夫人眉头稍展,道:“你说得对,老大很快就可以回来了!”

一旁孔琉玥虽未说话,心里却是信心百信,傅城恒,我相信你一定很快就会回来了!我等你!

198

安定城外,玉轮高悬,寒星寥落。

征西大军包围安定城已经半月,但因安定城内守军的负隅顽抗,征西大军攻了十数次城,都未能攻进去,双方都各有伤亡。

惟一不同的是,征西大军伤亡得起,粮草补给也充足。安定城内的西番将士并百姓却是日益艰难,能作战的人越来越少不说,最重要的是,之前他们本来就是因为大旱缺少过冬的食物,才会发起战争的,结果粮食未抢到不说,还引得大秦发大军来征讨,频临灭国,如今正处在何等饥寒交迫的情形下,可想而知。

傅城恒站在瞭望台上向下面的安定城城墙上张望了一会儿,越张望眉头便皱得越紧。安定城地处两山之间,这就为其增添了两道天然的不可攻克的屏障,兼之身为西番的国都,其防脚工事修筑得有多牢固想也知道。

所以就算心知城内的守军和百姓因粮草不足,至多也再坚持不了一个月,征西大军早晚会攻破安定城,傅城恒心里依然会不时闪过一抹烦躁,眼下已经进入腊月了,再不趁早破城,他和将士们就赶不上回去过年,与妻儿老小团聚了!

左骞站在他身旁,见他眉头深锁,也看了一眼安定城的城墙,忽然说道:“若是能设法潜入城中,将阿布通那个老匹夫斩杀了,城自然也就破了!元帅,要不咱们选一支真正的敢死队,不管是用什么办法,让他们一定混进城中,就算杀不了阿布通,能给他们捣捣乱,涣散一下他们的军心也是好的!”

彼时傅城恒的眉头已舒展开来,明明面无表情,却无端给人以一种冷厉的感觉。战场上的血与火,似乎把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完全洗去了,原本偶尔还会给人以风流之感的眉梢眼角,也已经蒙上了一层浓浓的危险和杀气。若是让孔琉玥见了此时的他,必定会被吓着。

他沉声说道:“你这个主意,我这几日也一直在思量。但只蛮子们守得紧,就算有人掩护,我们的敢死队也未必进得了城,除非…”

除非后面的话他并未说出口,但左骞却听明白了,不由紧锁起了眉头,“那两座大山本就陡峭,即便放在平时,尚且难以翻越,如今更是大雪封山,只怕…”

不待他把话说完,傅城恒已拿定主意般猛地打断了他,“你即刻去挑选五百精兵,分作两队,再去找两个当地的向导,看能不能试着翻越过去!告诉他们,若是此行能成功,一律官升三极,赏黄金五十两,至于不幸罹难者,赏黄金二百两与其家眷!”

名利权势,说起来虽然俗气,对于那些以命相博的将士们来说,却是最好的绣惑砝码。但凡家里过得去的,谁又愿意来参军?便是不幸被征兵的征上了,也定会设法或是用银子来抵。在这样的砝码之前,相信那些将士都会全力以赴!

不待左骞应下,傅城恒又下了第二道命令:“另外再挑选五百精兵,趁夜挖进安定城的地道!”若是翻山的五百精兵不能成功,至少他们还能有第二条捷径。

“是,元帅!”左骞正想给傅城恒提建议双管齐下,没想到他已先想到了,忙大声应了—自点人去了。

余下傅城恒自亲兵手里接过“千里眼”,—再次张望起安定城方向来。

“侯爷,您喝一碗酒,暖暖身子罢!”玉漱待得傅城恒将“千里眼”交给亲兵后,才端着一碗酒双手奉到了他面前。

傅城恒的眼神攸地变得凌厉起来:“你跟了我这么久,难道不知道战时不能饮酒?还不拿走!”

“可是…”玉漱忙道,可是这是夫人特地来信让他给侯爷泡的药酒。除了驱寒,还能活血化瘀,不是一般的酒啊!

奈何后面的话根本来不及说出口,已被傅城恒冷声打断:“拿走!不然就下去领二十军棍!”

玉漱就不敢再说什么了,只得端着酒碗灰溜溜的退开了。

傅城恒一直在瞭望台上待到凌晨时分,才裹着一身的寒气回了帅营。

琴台忙忙迎了上来,行礼后笑容满面的禀道:“侯爷,家中有信到!”说着将一封信双手奉上。

傅城恒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喜意,将解下的披风扔进玉漱怀里,忙忙接过信,等不及屏退玉漱琴台,已迫不及待的将信拆开,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不用说信是孔琉玥写来的,她先是照理问候了一番他的身体,又将家中的情况大略说了一遍,最后照例让他保重身体,不必担心家里。

信很平常,认真说来其实与上一封并无多大的差别,不过一些家常的话,但傅城恒仍是一连看了好几遍,才躺倒榻上,将信放在胸口,长舒了一口气。虽说深知孔琉玥向来“报喜不报忧”的作风,但一想到京中有晋王夫妇在,府中又有傅希恒和凌总管在,想来也出不了什么大事,因此他倒不是很担心,只是仍然会忍不住记挂她和孩子们就是了。

他如今总算是深切体会到了“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滋味!

第二日上午,傅城恒又命大军分四路进攻安定城。其间大军有数次都几欲攻上了城接,但最终都被安定城的守军打退了,待得惨阳如血之时,只得鸣金收兵。

入夜之后,傅城恒照例上了瞭望台。

今日攻城又死了二百多名将士,伤的就更多,接近千名,当然,安定城的守军也没占到便宜去,估计伤亡更惨重。一千多名将士对于三十万征西大军这个庞大的数字来说,的确不算什么,但对于他们各自的家庭来说,却是举足轻重甚至就是他们各自家庭的天,如今天塌了,剩下的家眷们,以后要靠什么活下去?

饶是傅城恒的心已被这段时间以来的死伤弄得麻木了,一想到此,依然会觉得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要尽快攻破安定城,结束这场战争的念头也越发的强烈!

“侯爷,吃饭了!”

今儿个当值的轮到琴台,他把傅城恒的饭菜碗筹都摆好后,才上前拱手请傅城恒。

“嗯。”傅城恒沉声应了一声,径自走到简易的小桌前坐下,接过了琴台递上的筷子。

琴台将筷子奉给他后,随即打开了一个瓦罐,顿时一股清香的酒味便飘了出来。

傅城恒的脸攸地沉了下来:“玉漱不知道战时不能欲酒—你也不知道?”

琴台端着瓦罐的手不由抖了一下,忙小心翼翼的赔笑道:“侯爷,这不是酒,其实是甜场,乃根据夫人昨儿个来的信里的方子酿的。夫人说侯爷向来自律,必定不会带头违反军规,私下饮酒,因此特地带了张方子来,让我和玉漱按照方子给侯爷熬汤,说侯爷吹了一整天的冷风,先热热的喝一碗下去驱驱寒,然后再吃饭,就不会凉到肚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