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氏面上带笑,倒也温婉,走过来不好意思的说道:“让两位嫂嫂等我真是不该。”

赵氏摇摇手,说道:“还是快进去吧。”

三位妯娌就相携进去了,进去看老太太的院子花团锦簇的,养了几只八哥倒也逗趣,老太太年纪大了就喜欢颜色鲜亮的,走廊门厅都修的富丽堂皇的。

三位妯娌进到正房里,老太太已经由大丫鬟扶着坐在正位上。别说赵氏,现在都做婆婆了,虽说不用站规矩了,但到了老太太这儿老太太不发话她也只能站着,更不用说邱氏和彭氏了。老太太吃了盏茶,放下茶盏,慢悠悠的说道:“我今个叫你们来,就是想跟你们商量商量扬州亲家老太太下个月生辰的事。那边的信儿说是身体不大好,加上又是整寿,肯定得大办。”

几人一听,老太太这意思是张家老太太没多久可活了,如今管家的是赵氏,赵氏说道:“老太太的意思是?”

老太太绷着一张脸,说道:“咱们家派个正经主子过去,往年的时候都是只让下面的送礼的,这次不同。你们说说让谁过去为好?”

邱氏捏了捏帕子,说道:“老太太,您看轩哥儿他忙着准备秋闱,定是没空去的,我看倒是嘉哥儿最近空档些,不如让嘉哥儿代表咱家去姑爷家。”

赵氏一听在心里呸了一口,这二弟妹安的什么好心,连忙说道:“老太太,嘉哥儿这才成亲没半个月呢,这到扬州去一来一往的不得好几个月,媳妇儿还盼着抱孙子呢,老太太您不是一直唠叨着要做老祖宗么?”

彭氏站着一边儿也不说话,听两个嫂子说来说去的,老太太一会儿有些不耐烦了,拍板道:“我看就让笙哥儿去吧,他也老大不小了,出去见见世面也是好的,至于那礼单我看着备了些,老大媳妇儿你拿回去看着再添置些。老三媳妇,老三身子可好利落了,前个我这得了两根老山参,最是养身子的,一会儿你就捎走了给老三补补身子。”

彭氏欢喜的应下了,回到自己的院子将红木盒子递给身边的大丫鬟,脸上淡淡的,道:“这是老太太给的,先放库房里吧,赶明儿给老爷补身子。”

支着胳膊心想这老太太是什么意思,老爷病都差不多好利索了,这老太太才来表关心的,真是奇怪了,不过彭氏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赵氏拿着单子回了自己院子,这一看礼单给吓了一跳,这青花牡丹缠枝云龙纹瓶、青花海水白龙纹八方梅瓶可是老太太压箱底的好东西,不说别的各式玉如意了,其他的书画瓷器铜器玉器砚台笔洗都是价值千金的,老太太还真是舍得。这一个礼单上的下来这钱就跟流水似的出去了,赵氏心里堵得慌,这得多少银子啊!

这姑老爷都再娶了,以后跟陈家亲不亲都还不一定呢,要是小姑子给张家留下个哥儿也就算了,以后表亲之间还能帮衬一二,可是是个姑娘家的,以后指不定是谁家的呢。老太太这心可真是偏的没边了。

这边,老太太把她陪房何荣家的叫来,挥退了周围的丫鬟,两人说了老半天的话,和荣家的出来的时候走路都带风的,风风火火的穿过大院子,后面的小丫鬟小跑着才能跟上。

从京城到扬州顺风顺水走水路也得一个月,所以老太太这一说了各处赶紧打点,隔了两天就上路了。赵氏看着一箱箱的东西往马车上装,心就跟被剜了肉似的疼,就算这些个好东西都是从老太太的私库里出来的,赵氏也就是象征性的添上几件好看不大值钱的物件上去。

这次去的是大房的嫡次子陈笙,被赵氏拉住好生嘱托了一阵,何荣家的也跟着去,代表着老太太的脸面。

扬州张家

刘姨娘到底是伤了根本,内里都不好了,醒过来了之后整个人也浑浑噩噩的,睁眼的时候也不大多了,府里的人多少知道这刘姨娘怕是撑不住了。好些个都说她是个没福气的,这好不容易升成姨娘了,福都没享几天呢。

张清和打那也没去过刘姨娘的院子,就是其他几个姨娘通房的屋子都很少去了,要么就是歇在安宁的院子,要么就是歇在书房里,让一直蠢蠢欲动的周姨娘差点咬碎一嘴银牙,再加上身边用的惯的碧溪被教导规矩不在身边,周姨娘也没个商量的人,倒是老实了一段时间。

安宁打从开始管家,原先大概的安排都没动,只这段时间抓了几个手脚不干净的处置了,一段时间也没再有大动作。那些个人心里松了口气,这段时间还传新夫人上任三把火呢,终究逃不过雷声大雨点小的命运,不过处置的几个人还起了点作用,一些人心里犯怵偷偷收敛了不少。

安宁也不是不知道,她就当是管理公司的,里面很多小九九安宁都能明白个八九不离十。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在这府里根基还不稳,可不能轻举妄动的,何况还有老太太在上面坐镇呢。

下个月中就是老太太的生辰,因为是五十整寿所以是打算大办的,这里面也不乏最后一次要冲喜的意思,所以这个月就开始忙活起来。请戏班子、杂耍班子,核对到时候的宾客名单,还有苏州老家的张家宗族也是要去通知的。

安宁忙的脚不沾地的,刚得来的随身空间就被安宁放在了一边,但是这段时间下来,安宁也多多少少发现了自己的变化,听力更为灵敏,就是自己大院子里的角落头安宁想要去听的话都能够隐隐约约听个清楚。整个人就像是沉淀下来,内敛的光华更让人觉得安和,倒是符合了安宁这个名字,最直接的证据就是大姑娘现在不排斥安宁这个后娘了,来请安的时候还破天荒的叫了安宁母亲,安宁听了还是欣喜的。和前任留下来的子女处理好关系总归是好些的,安宁才不愿意给自己添堵。

只不过没想到给自己添堵的人很快就来了。

第十五章

打从头回巡盐御史黄夫人下帖子来后,这段时间又下过几次帖子,安宁都没有推拒。虽然不懂黄夫人是何意思,但安宁都笑着打交道,对几位官位较高的官夫人有了些认识,不交恶不深交,是现阶段安宁的态度。

她也没有下帖子请别人来过,今天杏儿送上来一个帖子,安宁打开一看,心里有些吃惊,是知府夫人陈氏,也就是张陈氏的族妹,那位差点成了张家二房的陈氏。这陈夫人帖子上说的是要来拜访老太太,看顾下她外甥女。

安宁能说不么,就吩咐下来等陈夫人来了,领着去见老太太就是了。

安宁也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六月天正热,屋里放了冰块好歹凉爽了不少,安宁正想斜躺在榻上休息会儿,外面有人说:“陈姨太太来了。”

安宁一想,这陈夫人可不就算是张家的姨太太么,得这好不容易抽空休息会也休息不成了,就让下面的将陈夫人请进来。安宁一看,今天陈夫人穿了大红色缠枝牡丹花样的衣裳,左右手腕上都三四个手镯,随着手中发出清脆的响声,面上不知涂了几层脂粉,迎面就觉得浓香扑鼻。

小丫鬟手脚利落的上了茶,陈夫人坐在下首打量了一圈周围的摆设,才对上安宁,疑惑道:“夫人怎么住在这个院子?我记得上次来找姐姐的时候姐姐可不是住这个院,这院子虽大,但位置可不怎么样。瞧我这记性,当初可不是姐夫怕睹物思人就将姐姐住的正院给封了起来,夫人作为继室嫁过来住这院子也不差了。”

这话倒不假,安宁住的院子并不是主院,这院子还在府邸中心偏西一些,虽说院子是整个府邸里面最大的,但有些地方都能看得出来是最近休整的。安宁来这些时日,当然知道这不是主院,不过下人们也没谁碎嘴给她说这件事,这陈夫人倒好头一句就提到了这问题上。

安宁心里不屑,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丝毫不减优雅,道:“陈夫人这是何意,我是继室不假,但也是张家正正经经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夫人,住哪儿也轮不到陈夫人这个外人来评论。”

“你说我是外人?我可是张家大姑娘的姨妈,是张家的姨太太,难不成张家不愿承认吗?”陈夫人口气有些不好的说道。

“谁说不承认了,难道陈夫人没听到外面都通报的姨太太么?”安宁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只是住处可是我们张家自家的事,怎么容得姨太太置喙,我这儿要是有什么说错的地方姨太太可要见谅。”

陈夫人气焰弱了些,捧着茶盏吃了口,道:“这是什么茶味道不怎么好,要是夫人不嫌弃的话我家里还有些进上的碧螺春,回头就给夫人包上一包送来吃。”语气之中,隐隐有几分自得。

安宁端起茶闻了闻,淡淡的笑道:“比不得陈夫人进上的碧螺春,这茶不过是西湖狮峰龙井,陈夫人若是吃不惯的话就让下面的换一杯碧螺春来。”进上的碧螺春虽然贵重,但终究是因为今上喜欢,又是今上赐的名,所以才抬高了价,但就是这样还是要差西湖狮峰龙井一筹的。

陈夫人面色微微一顿,随即堆满了笑意,道:“竟想不到姐夫如此得圣上欢心,就是这西湖龙井也是吃得了,我算是沾了夫人的光了。今日见到了老太太,老太太精神都比往日好呢,也不知怎么的我跟老太太就是投缘,若不是我们本就是亲戚关系,老太太都想认我当义女呢。”

安宁虽不怎么清楚老太太对陈氏的态度,但从平时言语中是能听出一二的,因为对陈氏的不喜,连带着对陈家都疏远了不少,更何况如今张清和都是从三品高官,一点都差不了陈家去。老太太本身就是一品诰命,哪会如此拉拢陈夫人,一时也不知这陈夫人说话是是真是假了。心里冷笑,也不想再跟陈夫人墨迹了,说道:“姨太太下帖子来说要看看瑶儿,瑶儿最近身体结实些了,这时辰应该是在小花园里散步,要不我让人领姨太太过去?”

陈夫人摇摇手,说道:“不急,我来呢就是跟夫人你好好相处,上次在黄夫人那儿闹得不愉快还请夫人不要放在心上,我这人啊有时候就是心直口快,为此夫君都说过我好几回了,瞧我就是个不长记性的。哦对了,为何不请二夫人过来一块儿说说话?”

安宁心说说了半天最后这句才是重点,这陈夫人是专门来找茬的么?略微垂下眼帘,一派温婉之意,道:“上次陈夫人就惦记周姨娘,如今更是心心念念,我倒是不好插话了,不如陈夫人到周姨娘的院子同她说说话,说不定你们俩就能聊到一块儿去呢,我就不跟着掺和了。”

陈夫人还想着说些什么,外面就有人传话来说老太太请夫人过去,安宁站起身来抚平衣角,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来,同陈夫人说道:“真是巧了,陈夫人就和我一块出去吧,正好让下面的领陈夫人过去。”

陈夫人有些讪讪的,她本意哪是这样,这安宁几句话就把她转到那边去,想拒绝都拒绝不了。笑着同安宁一块儿出去,安宁带着丫鬟到老太太的院子去。

碧溪之前被谢嬷嬷抓住错处交到荣儿娘那里重新调教,周姨娘就跟少了左膀右臂一样浑身不得劲,到谢嬷嬷那里说了好几回过了十来天才将碧溪送还回来,二等丫鬟就二等丫鬟吧,周姨娘依旧让碧溪当一等丫鬟贴身伺候。

这段时间张清和没到周姨娘这里来,让周姨娘帕子不知道撕碎了几条,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空有良药,但找不到正主,能不让周姨娘郁闷吗,外面有人说姨太太来了的时候,周姨娘正绣花呢,听了一怔问道:“哪来的姨太太?”

碧溪比前段时间瘦了不少,脸色不大好,听了周姨娘的话回道:“我听门房那边的说是前太太的妹妹,扬州知府夫人今天来拜访,指不定就是这位呢。”

知府那不就是从四品官,比自家大哥官高了好几阶呢,周姨娘秀眉微蹙,说道:“她怎么会来我这儿?”

碧溪摇头,眼睛亮了亮,说道:“姨娘不是二房太太,怎么说也是张家的主子,那姨太太过来看看也是应当的。姨娘还是快些准备些,莫让这姨太太看不起了。”

周姨娘听了点头,满脸堆笑道:“我也是这么个想法,你去泡茶来,上次母亲从家里带来的茶叶就用那个。我还是去换件衣裳,那件银红的衣裳怎么样?”

碧溪应了,悄悄的在周姨娘耳旁嘀咕了几句,周姨娘听了连连点头,衣裳也没来得及换热情的将陈夫人迎了进来。陈夫人打量了周姨娘两眼,心说这二房颜色确实好,怪是妖媚的,心里拿自己同周姨娘比较,比家世自己虽是陈家同宗,但父亲还是五品的郎中,这周姨娘嘉不过是捐官来的;自己是正经嫡女,这周姨娘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女;比年纪自己更轻些,这周姨娘因为不得宠十六岁还没说上婆家的。这比来比去,自己哪点都比这周姨娘强,当初张家怎么就不同意自己当二房过来呢!如今这继室也不过如此,上次还在那么多官夫人面前被落下了面子,陈夫人一想起来心肝都疼的慌,她找不了黄夫人李夫人麻烦,只能将嫉恨转到安宁身上来,所以今天才处处想要安宁的麻烦。

看到周姨娘,陈夫人又来了主意,两个人一个有心拉拢,一个有意贴近,这两人啊就像是干柴遇上了烈火,噼里啪啦的烧起来了。没多大会就熟络了起来,周姨娘笑道:“看姨太太这样的才是正经夫人的样子,哪像是那些个小门户里出来的,左右不过件小事就让我身边的丫鬟降了例,真真是气性大!”

陈夫人只拉着周姨娘的手,将手腕上的一只金镶海棠玉镯子褪下来戴在周姨娘手腕上,亲热的道:“我和二太太有缘这镯子就当个见面礼,二太太也别嫌弃,我看得出来二太太是个大方人,不必和这些小性子的人计较什么,要早为自己打算才是呢。”

周姨娘见这镯子金玉齐整欢喜的跟什么似得,又听陈夫人说话耳顺的很,更是高兴起来,说道:“姨太太说的是正理,我也是这么个想法。哎,”周姨娘叹了一口气,面上愁苦了起来,“不瞒姨太太老爷他好些日子都不来我房里了,也不知夫人使得什么法子,老爷就歇在她房里。”

陈夫人面色一顿,眼睛转了转,拉着周姨娘的手说道:“我说二太太呀,这老爷不来你房里,你不会使法子让老爷过来。我倒是有个法子,”陈夫人故意没往下说,观看周姨娘表情,果然周姨娘心急的问道:“姨太太可是有什么法子?若是成了,我可是忘不了姨太太的大恩的。”

陈夫人面上有些得意,看了一眼站在周姨娘身后的碧溪,周姨娘赶紧说道:“碧溪你先下去候着,我与姨太太有些私下的话要说。”

碧溪只得出门去,掩上房门站在外面守着。

周姨娘心急道:“姨太太快些说来。”

陈夫人招呼周姨娘附耳过来,小声的将自己的法子说了个详详细细的,说完神色可亲的看着周姨娘,道:“这法子我不外传的,若不是见二太太跟我有缘我断不会说的,还望着能帮上二太太的忙哟。”

周姨娘窃喜道:“多谢姨太太了,姨太太吃茶,这茶是我母亲送来的好茶,平日我都舍不得拿出来吃的,让姨太太尝尝。”

陈夫人听了这话也高兴,虽然心里不屑,心想这周姨娘家能有什么好茶,想到刚才在安宁那里吃的顶好的西湖雨前龙井心里暗暗羡慕,什么好东西可不都在她那里了,真真让人不舒坦!

第十六章

陈夫人跟周姨娘说了好长时间的话,碧溪在外面候着也听不大清楚里面讲的什么,看着自己的手腕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哎呦,现在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去看看我那外甥女了。”陈夫人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说道。

周姨娘还有些意犹未尽,亲亲热热的拉着陈夫人的手,说道:“我觉得跟姨太太真真是有缘的,不知不觉的说了这么些话,我也不知该怎么感谢姨太太的提点了,改明儿我跟母亲说声多跟姨太太家走动走动,姨太太别嫌弃才是了。”

陈夫人也隐约知道周姨娘家世,面上推说道:“可不是呢,二太太是个温厚可亲的,我可得好好见见是哪样的人家才能养出你这般的可人儿。二太太可别送了,就几步路的事儿,再说了外面不还有下人们跟着呢。”

周姨娘迭声称是,送走了陈太太把碧溪叫进来,高兴的不行,坐在椅子上笑道:“这姨太太可真是可交心的,竟然是告诉了我那么好的法子,这下子可好了。碧溪你待会就好好打听今天老爷何时下班?老爷回来了就赶紧回报给我,还有那东西可放好了,不行我要去看看,成败就看今天的了,这可是母亲花了大价钱好不容易求来的。”

碧溪应是,扶着周姨娘到里间去了。

老太太把安宁叫过去不为别的事,说是京城里的陈家来人了,让安宁提前准备着,隐约提起来让安宁远着些。安宁认真的应下了,老太太颇为满意亲热的拉过安宁的手,看安宁脸色红润,眉梢之间带着恭敬亲近,看着就带着一种从容雅致的,比陈姨太太顺眼不知多少倍,这看着越来越顺眼。慈爱的笑道:“那些事情能交给下面的人就让下面的人去做,你且养好身子,我还等着抱金孙呢。”

安宁听了,霎时羞红了脸,只应道:“母亲,媳妇记着呢。”

老太太一看就不打趣了,又让身边大丫鬟抱了好些个东西出来,道:“这是些个上好的药材,放我这不就是等着发毛的,这燕窝和冰糖你可着吃,等什么时候没了你让人来说声我再打发人给你送去。”

安宁红着脸应下了,老太太又说安宁那儿没个小厨房做吃食不容易,就让弄个小厨房来,安宁这下子是真心欢喜了,笑容可掬的谢过了老太太。她早就想弄个小厨房了,一来是方便想吃些什么直接吩咐一声就是了,二来就是这小厨房就在眼皮子底下不容易出差错。

陈夫人去看过大姑娘,伸出涂着丹寇的手指想要去触碰下大姑娘的脸颊,大姑娘偏过脸躲过了。陈夫人脸色有些讪讪的,微微一顿随即自然的将手收回来,笑容可亲道:“瑶儿怎么不记得姨妈了?大姑娘如今身体可大安了?”这句话是问一旁陈嬷嬷的,陈嬷嬷扯出了一抹笑,回道:“大姑娘这些个时日身体强些了,刚才还在小花园里走了小半个时辰呢。”

陈夫人听了,眼圈红了红,拿过帕子擦了擦眼角,一脸的欣慰道:“我可是宽慰些了,姐姐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瑶儿了,如今瑶儿身体好了姐姐就是泉下有知也觉得心安了。陈嬷嬷你是姐姐身边的老嬷嬷了,瑶儿可得你多尽心些。”

陈嬷嬷点头,一脸严肃,回道:“姨太太说的是,这些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陈夫人点点头,看向站在另外一边的王奶娘,招手让王氏过来,褪下手腕上剩下的另一只金镶牡丹玉镯子,随手递给王嬷嬷,大大方方道:“你是大姑娘的奶娘,平时照顾瑶儿得力了,这是赏你的,戴着吧。”

王氏忙连声道谢,接了玉镯戴在手腕上,笑道:“奴婢省得的。”

陈夫人听着眉眼里都有些得意,看着远着她的大姑娘,心下不悦,她这个外甥女相貌气质都像极了她那个死去的堂姐,就连这小性子都像,真让人喜欢不起来。她今天来就是走个过场,倒是还有意外收获,算起来心满意足了。辞别了老太太之后,陈夫人就坐着轿子打道回府了。

安宁知道了心里冷笑了下,找来谢嬷嬷让谢嬷嬷去统计下府里到了年龄的丫鬟小子,若是有看对眼的就尽管报上来,若是老子娘都同意的,安宁可以做主给婚配了。再者府里有些到了年龄的嬷嬷能被接回家养老的可以接回家去,回家去的可以每人发些银子当作养老费。

“这在府里劳力了一辈子也应该享享子孙的清福,府里也不会亏着她们的。因为下个月是老太太生辰了,到时候老太太开恩,让府里也跟着热闹热闹。”安宁同谢嬷嬷说道,“这事儿就劳烦嬷嬷了,嬷嬷的能力我是十分信得过的。”

上次周姨娘将荣儿打了板子,谢嬷嬷回头就逮着周姨娘身边得力的大丫鬟碧溪发作了一通。这荣儿娘安宁有印象,粗壮有力是负责教后院丫鬟规矩的,可是古板严苛的,碧溪到荣儿娘手里硬生生瘦了一圈,可把周姨娘气坏了。

安宁这段时间着重观察了谢嬷嬷一番,谢嬷嬷的丈夫谢忠是府里的二管家是个忠厚老实的,谢嬷嬷也是忠心耿耿的,聪明的就是在其位谋其政。是个一心向着张家的,比陈嬷嬷精明多了,人品秉性都是可信任的,有了谢嬷嬷,安宁管起家来顺溜多了。

谢嬷嬷出去后也没讲安宁的嘱咐藏着掖着,这传了下去一些人震惊不已,偏又发作不起来,毕竟安宁打的可是老太太过寿的理由,给老太太添福增德呢。

砚香小心翼翼的瞟了一眼怔怔坐在一边的陈嬷嬷,太太这话里的意思可不就是…

陈嬷嬷脸上的法令纹显的更深刻了,嘴唇颤抖,气的身体都有些颠,手指哆嗦了两下猛的拍在桌上,怒道:“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若是看我不过就直说就是了,何必拿这等事做由头!”

砚香往里间瞧了瞧,大姑娘刚被王嬷嬷哄着睡了午觉,别把姑娘吵醒了。只小声劝慰道:“嬷嬷别想多了,夫人的意思可不是为了给老太太庆生,让阖府也跟着热闹罢了。嬷嬷且小声些,姑娘刚睡着了呢。”

陈嬷嬷瞪了砚香一眼,砚香也没退缩,陈嬷嬷到底小声了下来,拍了拍胸脯道:“夫人可不就打着这主意呢,好把我这等碍眼的老腿子给打发了去。她倒是得了贤名去了,这一石二鸟可是好啊,夫人可真是好计谋!不行,我可离不了大姑娘,我是绝技不能走的,等老爷回来我去找老爷理论理论,看在太太的份上,怎么着老爷也得给我几分情面!”

砚香张张嘴,不知说什么好,看陈嬷嬷的样子低下头喃喃了几句,拿着桌上的孔雀金丝拈了起来。

安宁晚些的时候账册看的差不多了,便将账本册子都让红袖归拢好放到一边儿去,碧水把丝线等物拿给安宁,安宁理了理丝线,挑选了几色丝线出来,拿过没绣完的荷包绣了起来。

碧水在一旁观看,顺手递个丝线的,看安宁手中的荷包,藏青色的缎子上扎着简单的鸢尾兰花纹,虽尚未做完,却是十分精巧的,不由得看直了眼,赞叹道:“姑娘的手艺又精湛了,这十来针里我也就看清一两针。”

安宁听着心想以前的安宁可不会绣样子,可不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就像是脑海里存储着怎么下针绣样的记忆,那时候身体还存在着条件反射,只是用的不怎么熟练,后面多练习了几次让身体和记忆协调起来,几回下来熟能生巧。如今她得了随身空间的滋养眼力更好了,下起针来更不在话下了。

杏儿端了一杯茶进来,跟着说道:“夫人那姨太太竟是连西湖龙井都品不出来,可是瞎了那么好的茶叶了。这荷包可是给老爷绣的?老爷指定喜欢的不得了。”

安宁又下了几针,抬头瞪了杏儿一眼,笑道:“就你这丫头会说,”拢了拢发丝,漫不经心的说道:“这姨太太经常到家里来么?”

“那倒是没有,这姨太太嫁到扬州来才不过一年,今天是第三回来府上,头回还是前太太在的那会儿。之前从夫人这儿出去后,真让春纤领到周姨娘院子,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呢,后边儿就去大姑娘那里了,呆了没多大会儿就走了。”杏儿一边将茶杯放在一旁的案几上,一边说道,案几上还摆了两盘时鲜的瓜果。

“她们俩还真是有缘。”安宁淡淡的说道,话里带了讽刺,埋头打了个结,接着说道:“大姑娘今天如何?”

碧水笑道:“大姑娘今天在小花园里散了小半个时辰的步呢,砚香姐姐说午饭大姑娘比平时多吃了小半碗米饭呢。”

“这就好,赶明儿你就去说让大姑娘在我这儿用午饭。”相处下来,安宁对大姑娘多了几分怜爱,小姑娘只是心思有些敏感,对安宁的态度也慢慢的转变了,这让安宁有些欣喜。

碧水连忙应下了,将安宁需要的一色丝线递过去,芝儿坐在一旁的小杌子上轻柔的敲着安宁的小腿,一时间也没了说话声。

第十七章

“老爷还没回来吗?”安宁绣好最后一针,将针线收起来,把荷包拿在手上观量了几眼,随口问道。嫁到张家来已经一段时间,安宁从一开始就让自己适应已婚的身份,身为妻子少不得要关心丈夫和孩子的。

红袖赶紧回道:“今天前头衙门的事不忙,老爷比往日早一个时辰落衙回来。不过一回来老爷就进了书房,到现在也没见出来。”

“哦。”安宁了然的点点头,对于自己丈夫张清和,这段时间观察下来,安宁确定一件事就是张清和是个外冷内骚的闷骚型帅大叔,不是个好色的,但非常的自律,有那么点强迫症和洁癖,并且还带着文人的清雅和高傲。这样的丈夫意外的不讨厌,像这样平时白日张清和大部分时间在前头衙门,回了家也是钻研书房,不然凑空去和大姑娘联络父女感情,就是平日到老太太院子晨昏定省都是不差的。

安宁看着手中的荷包想想对身边的红袖嘱咐道:“让小厨房准备几个老爷爱吃的菜。”

安宁得到了老太太首肯在自己院子收拾了小厨房出来,以后院里的吃食就不用走大厨房,单从小厨房出。

晚间张清和穿着一袭青莲白色花纹半袖长衣施施然而来,清俊的脸庞无甚表情,安宁也习惯了,笑着迎上去亲自接过杏儿递过来的茶杯端到张清和面前,“老爷回来了,开饭吧。”

张清和端过茶杯,温度恰好,掀开茶盖来扑鼻的淡淡清香,正是张清和平日里惯喝的君山银针,抬眼看了一眼忙碌的安宁,原本绷着的嘴角无意识的软和了下来。

安宁偷偷注意到了,手指无意识划过衣袖的牡丹刺绣,在张大老爷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含笑,招呼身边的丫鬟去厨房看看。

安宁坐到张清和的侧边,小丫头也端来茶,安宁摩挲着温润的茶盖笑着同张清和说道:“老爷我听瑶儿身边伺候的人说瑶儿今日在小花园走了小半时辰的步,就连午饭比往常都多吃了小半碗呢。看样子瑶儿的身体比以前结实多了。”

因为张清和同陈氏就大姑娘这么一个孩子,虽然是女孩,但依旧是当眼珠子疼的。听安宁这么一说,张清和脸色愈发柔和了起来,怎么都不像是过了而立的老男人,笑道:“如此甚好,瑶儿生来不足,这些年调息也不见大好,如今身子骨结实些了,让她也少受些苦痛。”

安宁笑着点头,道:“是了,我见了那乌漆麻黑的药汁都觉得嘴里发苦。瑶儿身体跟同龄人比确实差些,我还记得然弟那般大的时候可调皮了。虽说瑶儿是闺秀,我倒是希望她活泼些。对了,母亲传话来然弟拜了穆大儒做先生,这多亏了老爷的推荐。”

张清和摇摇头,道:“安然文采词略颇为不错,跟着穆先生学习,日后定有一番作为。”

安宁听了也高兴,安家里就数安然这个同母弟弟跟她关系最为亲密,那半年也是把安然当亲弟弟的,听张大老爷这么夸奖就跟夸的是自己似的。夫妻两个说了会话,气氛挺不错的,到用餐的时候安宁主动给张清和夹了一筷子菜,虽张清和嘴上没说话,旁边伺候的都觉察出来老爷今天心情颇为不错的。

主子高兴,做下人的也跟着欢喜,做起事来更加的伶俐。

沐浴完毕,安宁便换了白色中衣,月白色粉领绣兰花,雪青色长裙,半干的长发披散着,松松挽了一个慵妆髻,就简单的插了一只簪子,脂粉褪去,素着脸颊,灯光下越发显得婉约温婉。安宁五官不算绝色,比不过周姨娘柔弱婀娜,也比不过喜梅艳丽亮眼,但胜在气质佳,浑身剔透,如今光华内敛,一派的温婉软糯之意,任谁看了她,都会觉得这便是那江南水乡出来的碧玉,婉约恬然。

安宁坐在灯下倚着雪青色金钱蟒靠枕,拿过缎子绣起来,听到外间传来的脚步声下意识的要将手中的缎子收起来,一旁的杏儿很有眼见的帮着收起来,等张清和进来,安宁手边无一物。

安宁有些心虚,难道这东西还不能让张清和看了不是?当时也就是下意识的,差点被绣花针扎到,好险。

张清和才刚坐下,就听到外面院子的喧哗声,皱着眉毛有些不悦。安宁拢了拢滑下来的发丝,打发人出去看看,一会儿就有小丫头在门边回道:“老爷夫人,周姨娘院子来人说周姨娘好端端的晕倒了,让老爷过去瞧瞧。”

安宁挑眉,这样子的手段都用出来了,看向张清和看他面无表情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说道:“老爷不如过去看看?周姨娘平时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倒了,别出什么大事才行。”

安宁话说出来,张清和似乎有点不悦,抬脚就往外走,安宁在后面撇撇嘴,还不忘叮嘱打灯笼的小厮。

等到张清和出了院子,安宁收了些脸上的笑意,让杏儿接着把针线拿出来。碧水把灯移过来些,不平道:“夫人,那周姨娘好端端的怎么会晕倒,我看就是寻着法子把老爷叫过去!夫人也是的,怎么能将老爷往外推呢?”

“好了碧水,我这儿不用人伺候,你们先下去歇息吧。”安宁没抬头兀自将视线放在手中的缎子上,碧水抿抿嘴唇,将屋中收拾了一下,方与众人退了出去。

安宁心道:“脚长在他腿上,他愿意去就去,我能拦得住吗?再说了我能说你是我相公你不能给我去小三的房间,这年头我要是说了可不平白落个善妒的恶名!怎么错都在我身上了,三妻四妾什么的本来就很正常,个屁!”

张清和去了就没在回来,二更时杏儿进来说了声,安宁放下手中的针线,‘寿’字已经成形了,安宁打算给老太太过寿时送的寿礼,以表孝心。杏儿移灯下帘,安宁躺在床上,等杏儿关门声音响起安宁集中精神在脑海里默念‘进去’,下一刻安宁已经来到了她的随身空间里面。

望眼过去,只见千百竿翠竹,翠绿如同碧海,越发显得清幽雅静。不远处就是菜圃,分畦列亩,瓜果蔬菜,碧绿如滴,生机盎然。不远处巍巍高山,往上望去山顶还笼罩在浓浓白雾中似乎就不想让人看到山顶。

安宁扯着裙摆步子欢快的走在田埂上,随手摘了一根翠绿的黄瓜,咔嚓发出脆亮的声音。不管仙人是谁,安宁打心眼里发自肺腑的感谢他,安宁原本性子就是爽利的,做事不愿意受拘束,哪像是现在一言一行都受到约束,着实憋屈。

安宁也没在外面多呆,熟门熟路的摸到书房去了,满室的墨香让安宁静下心来。上次的玉玦在安宁的识海里填充了大量的信息,感觉就是安宁的识海是个超大容量的硬盘,安宁只清楚文件放在哪里,但并不熟悉,只能每次用的时候都要去调取,安宁现在的目标就是先将用得着的信息熟悉起来。

随身空间里的时间与外面是同步的,但是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安宁仗着自己记忆力好,快速的将手上的医书翻了个遍。神奇的就是每当安宁看到一种药材的时候,脑海里就会自动浮出这种药材的模样、作用、种在药圃的何地以及重量多少、和它相克的药材等等,简直就像是百科全书!

安宁孜孜不倦的吸收书本上的知识,她首先选择医书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安宁出嫁之前,安夫人给安宁普及了一整夜的宅斗之事,各种阴私事防不胜防,临行前还塞给了安宁一副绝育药,是用来对付猖狂的姨娘的!安夫人说得对,后院争斗就如同前朝斗争,有时候比朝上更有过之而不及!安宁首先得有能力自保,然后慢慢的在张家站稳脚,生个儿子过过我自己的日子,何乐不为也!

至于张清和,安宁一想到他冷峻的脸,冷哼了一声,老男人!

在随身空间里,安宁却能够听到外面的响动,但外面的人是绝对不可能看到里面的。放在四周都雕刻着精美花纹的书桌上的自鸣钟敲响了三下,安宁伸了伸懒腰,即使没睡觉,安宁精神却是很好的。阖上书本,安宁走出书房,呼吸清新的空气,感觉浓郁的灵气弥漫在周身,让人觉得通体舒泰。

这里就是她安宁的地盘,舒展下玲珑身躯,安宁默念‘出去’下一刻就回到了铺着鸳鸯戏水锦被的镂刻百子图的架子床上。头顶上是绣着有‘宜男草’之称的萱草锦帐,安宁轻轻叹息一声,闭眼睡觉。

翌日,杏儿伺候安宁梳妆,惊奇道:“夫人神色越发好了,瞧夫人肌肤就像是那凝脂似的,这细看下更觉的白里透红,我都忍不住想要去摸一摸呢。”

安宁心想这应该是空间的作用,嘴上说:“你这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就知道张嬷嬷是个会教养人的。”

因为刘姨娘病重下不来床,安宁就不让她来立规矩了。喜梅和友蓉每日都来安宁这儿立规矩,过了好一会儿周姨娘才姗姗来迟。

第十八章

周姨娘穿着件缠枝牡丹绛红缎子衣裳,深紫色绣花马面裙,打扮得彩绣辉煌的。说实话这周姨娘相貌如同五月之柳,春色无边,可眉宇间的蔑视将这姿色去了好几分,只见周姨娘朝着安宁款款笑道:“我伺候老爷竟是来晚了,夫人可莫怪。哎哟也不知怎么的今早起来就觉得腰酸腿涨的,一下子就像是起不来呢。”

见安宁嘴角挂笑不说话,周姨娘心道还真是沉得住气,眉眼一瞟看到站在一旁的宋姨娘,宋姨娘的颜色也是不差的,周姨娘看她艳丽,心里有点不大痛快,笑道:“宋姨娘你可不知昨日我还同老爷提起二姑娘,二姑娘天真可爱,我呀早就想这么个贴身小棉袄了,真真是羡慕宋妹妹你哟。”

宋氏捏了捏帕子,淡淡道:“周姐姐可别说,说不准周姐姐不日就能如愿了,正好儿跟二姑娘作伴。”

“你…你这是什么话,我定是能一举…”周姨娘想到什么似得赶紧住了嘴,不过屋里的人都能顺的出来周姨娘下面的话是什么。

安宁出声打断,朝周姨娘说道:“周姨娘怎么好端端晕倒了?若是病了就请大夫,也莫将病气过给老爷,怎么这点规矩子都不懂?周姨娘还是好生养病才是。”

周姨娘刚想说她没病,转念想要是这么说的话,不就说明她是装的么?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忍忍也没什么,拢了拢袖子,露出戴在手腕上的金镶海棠玉镯子。安宁觉得眼熟多看了一眼,周姨娘注意到了,口气里有些自得,道:“夫人也觉得这镯子好看吧,可不是昨天我跟姨太太合了眼缘,姨太太给的见面礼,少说也值个几十两银子呢。说起来姨太太就是个大方的人儿,性子都是顶好的哩。”

安宁一边吩咐下面的丫鬟送餐,一边淡淡说道:“我就说你们两个能谈的来,果然不假。”心想也不知陈夫人是以什么心态拉拢这周姨娘的,不过有一句话说对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同伴。”两人都是半斤八两,总觉得还有好戏可看。

安宁脸色没变,让周姨娘不甘,就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力道都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友蓉木讷的站立,旁人几乎都要将她忽略了去,等到走的时候友蓉才上前挽过宋姨娘的胳膊,两人相携离去了。周姨娘刺来刺去见没人搭理她,自己消停了下来,安宁这顿饭吃得颇有些不自在,耳边总有那么只讨厌人的蚊子,瓮声瓮气的着实讨人厌!

喜梅被丫鬟搀着回到自己的院子,刚坐下歇息,大丫鬟逐月倒了一杯茶过来,看喜梅倦怠的样子心疼的说道:“姨娘快喝口茶吧。”

喜梅接过却没喝,只捧着茶杯纤细的手指摩挲茶杯边缘,逐月愤愤道:“如今那周姨娘越发的猖狂了,连夫人都压不住她!姨娘你看她今日的作为,身上的衣裳不细看就是大红了,还句句夹枪带棍的!我打听了昨天老爷本来是要歇在夫人屋中,临了被周姨娘院里的人叫走了,说什么周姨娘晕倒了让老爷过去看看!我看就是拿这个筏子把老爷留在她院里了,这故作姿态给夫人和您看呐!真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

宋氏苦笑了两下,说道:“周姨娘猖狂倒有她的资本,她是上了家谱的贵妾。而且她说的都是,你看老爷何曾关心过二姑娘,早知道当初拼了也不把二姑娘生出来受这份罪!二姑娘连大姑娘衣角都比不上,我苦命的姐儿!”说着不自禁的流下两行泪来,啪嗒的滴在瓷白的茶杯盖上,宋姨娘是越想越委屈,放下茶杯趴在床榻边捂着被子大哭了起来。

逐月在一旁劝慰,她跟宋姨娘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姨娘快别哭了,若是让旁人知道不知该作何念想呢。再说姨娘你还要为二姑娘思量思量,你看现在老爷就大姑娘和二姑娘两个子嗣,哪有不疼的道理。现在二姑娘还小,等二姑娘大些就好了。”

逐月扶着宋姨娘坐起来,拿过半湿帕子递给宋姨娘擦脸,宋姨娘也不哭了,喃喃道:“我还有二姑娘,我可不能萎靡了去,二姑娘还那么小!”慢慢缓过劲来,宋姨娘拢了拢发丝,抿嘴道:“周姨娘也不过这两日风光罢了,你且看若是太太生了哥儿,阖府都会偏向太太去,就是大姑娘也比不过。姑且我还有个二姑娘守着,某些人连蛋都生不出来一个,还自大起来!你且扶我去看看二姑娘去。”

逐月哎了一声,道:“这就对了!”

二姑娘年纪小,就被养在宋姨娘身边,远远走向西厢房就只见到一个小丫头在旁边守着。其余的丫鬟婆子也就余下二姑娘的奶娘并一个粗使老婆子,宋姨娘见状便问那小丫头:“怎么就你一个人?其他的那些丫头呢?那些婆子也都不见了不成?”

那些小丫头们原本并不在意二姑娘的,虽说二姑娘是老爷唯二的姑娘,但到底比不上嫡生的大姑娘,再者说了宋姨娘又是个不受宠的,因此竟都偷懒出去到大姑娘或者周姨娘那里奉承玩耍去了,只留下一个叫夏穗老实些的丫头守着。

宋姨娘问话,夏穗摇头,她禀性老实,但也知道不能多说话,不然那些和自己身份一样的小丫头就都不理自己了。

宋姨娘一看就都明白了,脸色有些难看,但一时也没发作起来,只嘱咐了二姑娘的奶娘好生看顾二姑娘,褪下腕上带的一个金手镯给奶娘,哄了二姑娘一阵,才领着逐月往外走。逐月看宋姨娘脸色,一时也有些发憷,小心翼翼的问道:“姨娘不必跟那些惯会眼高手低的蹄子们置气,不值得。等到那些小蹄子们回来姨娘再好好发作她们一顿罢!”

宋姨娘冷哼一声,捏着帕子道:“这样的奴才我们二姑娘可用不起,我去找夫人给个说法,看她们还能翻了天不成!”

安宁身边的红袖出来就看到宋姨娘怒气冲冲的进来,赶紧请安,道:“姨奶奶这是怎么了?一脸的怒气。”

宋姨娘平了平脸色,问道:“夫人可得空闲,我有些事情要找夫人。”

安宁正在和谢嬷嬷说话,听见了就说道:“赶紧请宋姨娘进来。”

谢嬷嬷收了话,说道:“既然宋姨娘找夫人有话说,那老奴先回去了。”

安宁点点头,反正也交代的差不多了,心里疑惑这宋姨娘过来找她有什么事。宋姨娘进来的时候看到谢嬷嬷,朝谢嬷嬷福了福身,也不等谢嬷嬷说话径自进去了。

杏儿倒茶进来,宋姨娘摆摆手道:“如今我哪是喝的下水,我直接说了吧,我来找夫人就是想要讨个公道的。”

安宁一怔,赶紧道:“宋姨娘有话便说。”

宋姨娘脸色有些冷,捏着帕子说道:“我们二姑娘再怎么说也是老太太的亲孙女,老爷的亲姑娘,这张家的正经主子。那些个奴才丫头竟是不听使唤,连个人影儿也找不到。这事儿说小了是那些丫头婆子偷懒耍滑,说大了倒是那些个奴才看不过主子,连主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安宁听了就明白了,可不是那些个不知眉高眼低的奴才,怕是奉承到别的地方去了。心想这二姑娘她也只见过一两次,因为是足月生的比大姑娘身体结实,如今都一周岁多些了,她也有些忽略。当下就说:“宋姨娘这么说就是我的疏忽了,那些个丫头婆子姨娘打算作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