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后没几天,就发生了件让人措手不及的事,在平静的张府掀起了波澜。

谢嬷嬷黑沉着脸从外面进来,杏儿一边倒茶一边说道:“嬷嬷怎么来了?可有什么要紧事要和夫人说的?”

“夫人呢?”谢嬷嬷接过茶也不喝,脸色凝重的问道。

杏儿看她脸色连忙回道:“夫人在里屋躺着呢,刚才在回廊走了一圈·许是有些累了。要不,我进去把夫人叫醒?”

谢嬷嬷点头,有些坐立不安,等安宁让她进去她开口先道:“夫人身子可舒坦?如今外面冬寒陡峭夫人可是千万当心的。”

杏儿扶着安宁起身,连忙在她身后放上秋香色金钱蟒软枕,又拿了白铜小手炉放到安宁手里。听了谢嬷嬷的话,看她紧张的样子,笑道:“嬷嬷放心,我不过在游廊上走了几步路,别听杏儿瞎说的。”转眼又说:“我看嬷嬷进来时脸色凝重,是不是有什么事和我说?”虽说张母把谢嬷嬷归到安宁身边使唤,但安宁平时是不让她在跟前伺候,只把府里的一些事让她协理。

谢嬷嬷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安宁看到她这般模样,心说必定是什么不得了的事,就道:“嬷嬷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犹犹豫豫得不像是嬷嬷的一贯风格。”

谢嬷嬷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然知道她是瞒不住的,就算是她不说,不出一个时辰夫人也会经由旁人的口得知,那还不如她说出来。“周姨奶奶在院子里脚滑了,见了红。请了大夫诊出来她已经有了身孕,将近五个月了。”

说着跪倒在地,“都是老奴治下不严,竟是没发现周姨奶奶怀了身孕还隐瞒了这么久,请夫人恕罪。”后院一些事都是谢嬷嬷在统理,这周姨娘在她眼皮子底下偷着怀孕,还将近五个月,只比夫人的小上一个多月,只怪她没好好盯紧。毕竟安宁怀孕后就歇了姨娘避孕的法子,但后院两年来也只有宋姨娘的肚皮鼓起来过,不免放松了警惕后来老太太的丧事忙起来,没人会专门盯着周姨娘,再加上将近年关事情一堆一堆的,哪里想到竟然被她钻了空子,让谢嬷嬷老脸搁不住了。

五个月?那可不就比她晚了一个月。怪不得这一直蹦的欢乐的周姨娘会老实的关起门来不外出了,安宁心里也不知什么滋味,但毕竟谢嬷嬷还在,就让杏儿扶着她起来。淡淡道:“这事儿怪不得嬷嬷,毕竟这段时间府里事忙,人无完人,哪个没有个疏忽的时候。”

谢嬷嬷也皱起眉头来,道:“只没想到她竟是瞒了这么久,若不是今日不小心见了红,她为了腹中胎儿不得已请大夫来,不然我们都还被瞒的紧紧的,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说出来。她真是太任性了些,不管怎么样都是老爷的骨血,竟是这样捂住,若是有个好歹看她怎么向老爷夫人交代。”

安宁拢了拢滑下来的发丝,把手中的小手炉放到雕花小桌上,淡淡道:“大夫可怎么说?”心里却明白谢嬷嬷这是在借话提醒她呢,不管怎么样周姨娘肚子的孩子都是老爷的骨血,她这做夫人的都要善待。

谢嬷嬷回道:“那周姨奶奶的贴身丫鬟是个忠心的,给垫了底。周姨奶奶只受了点惊吓,大夫说开几副安胎药吃了就无碍了。”

安宁点了点头,转身对杏儿说道:“我记得库房里还有几颗百年的野人参,你捡两颗再加上些补身的药材一并送到梨香院去。传我的话让她好好养胎,老爷子嗣不丰,能为张家添丁增口是天大的好事,让她不必掬着,若有什么缺少的尽管来说。”转过来又对谢嬷嬷说道:“还得劳烦嬷嬷,如今个周氏身子笨重,身子又单薄,纤弱无力的,让她好生在院里养着吧,管家的事也不劳烦她了。还有那些个奴才笨手笨脚的也别莽撞了,挑几个有经验的去照顾她吧。”

这话说下来恩威并济,再说做主母的要挑姨娘的错光明正大,更不狂安宁这儿还处处为周姨娘考虑,更彰显做主母的贤良大度。不论是否只是做做表面文章,但这态度也就足够了。谢嬷嬷对安宁的看法更上了一层楼,见她如此大方得体,自然应承了下来。

等谢嬷嬷走后,安宁支着手撑住头,脸上的淡然也收了回去。碧水轻手轻脚的站在她背后,轻轻的揉捏着她的太阳穴,心疼道:“姑娘?你—”还是头一回儿见到姑娘这样疲累的模样,心里暗恨起周姨娘来,便道:“原本以为周姨娘是个不精明的,没想到她竟是会扮猪吃老虎,悄无声息的有了身孕不说,竟然瞒了五个月。怪不得她关起门来老实了,怪不得在这段时间,她娘家频频过来,说什么补身子的药材,哼!现在看来应该是安胎的。若不是今日她出了事,指不定瞒到什么时候呢。”

“她也应该瞒不了多久了,”安宁从周姨娘怀了五个月身孕的事中回过味来,“这些日子因为母亲的表事府里繁忙,一时也顾不得周全,再加上冬天的衣服宽松,不注意根本就看不出她有了身孕。我看,就是今天不爆出来,她原本应该打算尽快告诉老爷的,来个先下手为强。”

碧水忿恨了一把,兀然想到什么,俯下身来低声在安宁耳边说了一句。

“你这么说我也记起来了,不过当时我没往深处想。”安宁道。碧水接道:“我看八九不离十了,姑娘你想啊这周姨娘两年来肚子都没动静,怎么就偏偏在出了这件事后就一下子怀上了,而且我记得那会儿老爷也很少到姨娘的院子里,八成就是用了什么民间土方,才能一举怀上呢。”

“这事暂且不提,你多注意些梨香院就是了。”安宁摸了摸凸起的肚子,感觉到腹内小肉球的跳动,有些出神。

碧水点头,就是夫人不说她也会多加注意的,总觉得作为夫人的大丫鬟,连姨娘怀孕的事都没有发觉有些失职,注意梨香院的同时连带着宋姨娘的锦云院和秦氏友蓉住的梅心院都多放了心神。

周姨娘怀孕一事在平静的后院激起了千层浪,原本安宁有孕在身,旁人心酸几句也就罢了。但周姨娘怀孕破坏了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谁让张大老爷子嗣不丰呢,而原本除了主母怀孕,其他人肚子都毫无动静,大家心里还会平衡些。近五个月的身孕让后院蒙上一层诡异的气氛,就连奴仆走起路来都大气不敢喘了。

第六十四章

“姨娘,夫人身边的杏儿送东西来了。”碧溪搀着脸些苍白的周姨娘坐起来,“还说夫人有话要带给姨娘呢。”

周姨娘冷哼一声,“指不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什么好心呢。你去接过来,话什么的听听就算了。”她摸着微微凸起的小腹,她虽然骄横,但到底是明白子嗣对后院女人的重要性,自然听得碧溪的规劝将大部分精力全放在照顾胎儿、防范被别人知道这上头上。如今被暴了出来,虽然和她预想的有所出入,但她也知道是瞒不住了,她现在可都是万分想将孩子安全的生下来,自然得防范别人下黑手。在她看来,最大的敌人可不就是同样也怀有孩子的安宁。如果她能生个健康的哥儿,母凭子贵来日身份自然不同。至于夫人,老天爷一定保佑她生个女儿,最好是像前太太一样,难产。

碧溪一会儿就回来了,对周姨娘说道:“夫人送来一些养身的药材,其中还有两颗上好的野山参。”

周姨娘不屑一顾,撇嘴道:“她怎么会舍得送好东西来?指不定里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呢?都收起来,我自是不用的,她还说了些什么?”

碧溪把杏儿的话重复一遍,周姨娘冷笑几声,道:“不过是些场面话罢了,不过为了昭显她的贤良罢。”转念又问道:“可曾去差人去同老爷说?”

碧溪回道:“大夫走后,就差人同老爷说去了。”

周姨娘在心中暗自得意手一边抚上微微隆起的小腹,一边呢喃:“宝宝,你可一定要健康,别让父亲和姨娘失望。”从小,她囡为庶女不受宠,父亲不亲嫡母不爱,熬到十六岁嫁人,当她看到冷清的头一面,就爱上那冷峻的男人一颗芳心从此都围着他转。陈氏去世那段期间,她又恼又恨又欢喜,恼那陈氏即便是死了也要把老爷的心神拉走,欢喜的是这府里没了正经的夫人,她便是老爷身后的小女人。她本以为老爷不会再娶妻,等到她生了哥儿就能光明正大的抬成正房,虽知道这一切老太太毁了,她逼迫老爷续弦。

对方年纪比她大,家世也赶不上她,怎么就能光明正大的被八抬大轿抬进张家成了张家正经的女主人?还怀有了身孕,把老爷的爱护和怜惜都引走了。那原本该是属于她的,好在她现在也怀了身孕,得了母亲的保证这胎是个小子,她岂能让夫人如意?如今她所有的依仗便是腹中的胎儿,只要有孩子她就能重新夺回老爷的宠爱,让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奴才们踩在脚底下。想到这儿,嘴角的冷笑掩饰不住眼中的恨意,娇美的面容有些狰狞,碧溪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不由的瑟缩一下。

“我滑倒的事可查清楚了?”周姨娘眼中闪过一丝狠毒,她绝对不能姑息这种威胁到她肚中肉的存在。

碧溪道:“还以为姨娘不会问起来?事情是这样的,昨天下了雪姨娘经过的地方竟是低洼存了些水迹,姨娘身子重才滑了下,万幸的是姨娘没事。”

“是这样?”周姨娘抬头去看碧溪,碧溪言辞好不闪烁,说话如常并不像是撒谎的样子,道:“姨娘竟是不信么?不说姨娘怀孕之事只有你我两人知道,就是事先并无人知晓姨娘会经过那里。怕是院里的清扫婆子不上心,我已经借机敲打过她们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也不好换人进来。”

“这些个奴才都是蠢笨的学不会点眉高眼低的,早知就该将院子的人换一通。”周姨娘骂道“你好生看顾着罢,毕竟是非常时期我可不愿这段时间院子不得安宁。”

正说着外面小丫头通报:“谢嬷嬷来了。”

周姨娘一惊,这段时间藏着掖着让她心神极不安稳,但凡有些风吹草动都疑神疑鬼的。谢嬷嬷毕竟身份高,就连老爷见了也得给几分面子,当半个家人对待,她不敢怠慢,若是这老婆子在老爷跟前说她几句坏话,惹得老爷不喜可就得不偿失了。

谢嬷嬷传了安宁的话,这话无异于将周姨娘禁足了,在生产完都不得轻易外出,管家之权也被收回,还不容易收归己用的丫鬟也被调走了。谢嬷嬷说完,也不做停留福了礼转身走了,只留下周姨娘踉跄了下,只觉得一股儿腥咸涌上喉咙,颤颤巍巍的差点站不稳,好在碧溪机灵连忙扶住了周姨娘坐下,又倒了茶喂她喝下,才款款缓过来。

“好一个夫人,好一招釜底抽薪!”碧溪见她嘴唇直抖,若是没有胭脂口红遮盖着,那脸色春色肯定是青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不由心中一颤道:“姨娘且坚强些,如还有老爷呢。”

周姨娘像是住到救命稻草般,呢喃道:“是了,我还有老爷可以说道,我怎么能如此被动?”

这边,安宁漫不经心道:“你不曾见到周姨娘?”

杏儿点头,道:“姨奶奶只让她身边伺候的碧溪出来,接了夫人赏的东西,给带了话。”

安宁不怒反笑,“我若是没猜错,这周姨娘肯定是不会用我给的东西,真是白瞎了那两颗百年的野山参。”

杏儿和碧水认为安宁是气恼了,忙宽慰道:“夫人何必同周姨娘一般见识,不值得。即便是那周姨娘生下孩子又如何,反正夫人是嫡母,水大漫不过船去,夫人还是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要紧。”再说那周姨娘就是生不生下来都两说,就算平安生下来了能不能养活也不一定呢。

安宁看她俩紧张的样子不由觉得好笑,还真觉得她是生气了,没听出来她是在开玩笑呢。也不解释,见不得她们嗦的样子,就转移话题:“四喜呢?”

两人顿住,碧水嘴皮子动了下,木然道:“老爷说夫人为家事劳心劳力,没什么心力神花在一个小畜生身上,虽然解闷是好的,但太过喧闹会扰了夫人清净,说把四喜让下人养着。”

安宁嘴角咧咧,这话确实是像张致远这个闷骚又虚荣的人说的,假,实在是太假了!“把四喜弄回来,这事回头我和老爷说。”顺便再聊聊周姨娘怀孕的事。

晚膳期间,安宁不着痕迹得观察张致远,除了脸色松缓些实在是看不出什么······完全没有当初得知自己怀孕时候他一脸惊喜和有些不知所措,难道是在外面做好了心理建设,不知为何安宁心里有些不大舒服,就好像自己的玩具被别人抢走似的。有那么点不甘,又带着点被猫抓猫挠似的好奇,总的说来就是不大爽就对了。

食不言寝不语,安宁就是有话也得憋着,完全不知道另外一个主人公张致远大老爷心里揉吧的像蜂蜜似的,柔的像二月的扶柳,来自她的视线轻轻搔弄着他的神经···…平时她不骄不躁,从容的像一丛雅淡的兰花,只有偶尔遇到她拿不准的事,才会露出好奇的神态来。却不知她现在紧抿的菱唇,像是一朵正浓开的牡丹,淡淡的粉红,晶莹润玉着。自认为隐晦的视线让他觉得新奇,自然不舍得点破,老神在在得吃饭,顺便欣赏她少有露出有趣的情绪。

安静的吃过饭,张致远还像以往坐在榻上,淡定得拿书过来看,一点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安宁终于忍不住了,便道:“老爷怎么不去周姨娘那里?”她才不会傻到认为这人不知道周姨娘怀孕的事,就是她不说,周姨娘那里肯定早早的派了人告诉他。

张致远挑了挑眉,那意思是让安宁接着说,安宁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只觉得这男人越来越在她这儿露出本相了,其实他就是个闷骚二货脸皮厚如城墙的老男人是吧,是吧?她捏了捏衣角就道:“倒是我的疏忽,周姨娘怀孕那么长时间也不曾发现。听谢嬷嬷说她怀孕有五个月了,宝宝这是多了个年龄相仿的弟弟或妹妹呢。”安宁说完,顿时觉得她刚才的话忒假了,说实话在听到周姨娘怀孕的那一刻她在想孩子生不生下来都难说呢,她倒是要看看在她不出手的情况下,周姨娘是否能安全的诞下孩子。虽说听安夫人说过好些个对付姨娘的法子,但安宁骨子里终究是个现代人,法治社会下的遵纪守律的女青年,再怎么着也不会伤人性命,更何况还是未成形的胎儿。

张致远抬头,肃然道:“比起来,自然是夫人重要。周氏那里,让人好生照看就是了。”对于周姨娘腹中的胎儿,张致远并无太大的观感,也没有当初得知安宁有了他孩子的激动和惊喜。再者他对周氏观感并不好,而且还牵扯到前头衙门之事,但孩子毕竟是他骨血,虎毒尚且不食子,孩子生下来好生教养就是了。

安宁听了张致远的话,不知该为前一句欣喜还是该为周姨娘觉得可悲。但她也明白,这人作为正统的古代人,一言一行都受到整个社会的感染,即使张家对待嫡子庶子的分化并不明显,即便是庶子也会受到很好的教育,但嫡庶不可废,这是整个社会的规则,根本无法撼动。在这个庞大的机器面前,她不过是一颗不起眼的沙砾,星星之火怎可与日月争辉,想到这儿有些戚戚然,心情也好不起来。

第六十五章

“话虽这么说,但周姨娘育儿有功,老爷去看望也是应该的”不管周姨娘怀孕是否用药,但确实人家腹中有肉球,即使这块肉在外人看来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张致远沉吟声,便点头。安宁刚要起身相送,就被大老爷出声制止了:“你身子重,就不要起身了。”又对身边丫鬟厉声道:“好生照顾你家夫人。”

碧水不解道:“夫人,老爷都推说不去了,您怎么还把老爷往周姨娘那里推?”安宁吐出一口气,接过杏儿递上的一盅温牛奶细细喝着,道:“毕竟周姨娘怀的是老爷的骨血,于情于理老爷都该去慰问一二的。她本来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我霸着老爷不放,指不定她在背后怎么编排呢。”

碧水嘴哆嗦两下还想说些什么,被杏儿以眼神制止了,她想明白怏怏的住了口。杏儿笑道:“夫人下午说的把四喜弄回来,这不已经找回来了,听下人说不管怎么逗四喜就是不说话,还呸呸的吐了好几口,真真是气死人了。一回到院儿里,就吵着找夫人呢,可见是个护主的。”

“这确实像它能干出来的,也不知跟谁学的,好好喂着它吧。”安宁心想还真没白疼它,就是空间里的各色瓜果都给它吃了不少,还用灵河给它梳理过筋脉,不然小脑袋瓜儿也不会这么聪明。也确实给她的生活带来了不少乐趣,看它逗碧水炸毛就挺有趣的。

碧水突然打了个哆嗦捏了捏衣角,奇怪了夫人里屋燃着炭盆还点着熏笼怎么还会觉得背脊发寒呢?

“宝贝儿,今晚你爹不会来了,我们进空间吃好吃的去!”为了肚子里的小肉球好,只要张致远不在她院子过夜安宁就进空间除了修炼也在空间里休息,吃的也尽是空间出产的水果蔬菜。就连小厨房的蔬菜瓜果都被她不知不觉的换成了空间出产,明显得感觉到身边的碧水杏儿她们精气神都比以前清爽许多。

在她的地盘安宁就放开许多,连吃了好几个鲜美多汁的水果,感觉到肚子有了饱意才停下来。之前的那一顿她尽顾着想事情和偷看大老爷了,即使饭菜很美味,也只吃了个六分饱。招来莲花座,安宁坐在上面闭目修炼。经过几个月的修炼她的识海被扩展如果说原来像是汩汩流水的小溪现在就是碧水一潭的湖水。而且在空间里,她就是这里的主宰,能够感觉到这仙境一般的空间所有的东西,比如使用精神力从东边山峰外的广袤大海里摸出几个内有珍珠的老蚌来,就是最小的珍珠也有龙眼大小,晶莹圆润,放在以前都是白领的她是想都不敢想的。现在却堆了一堆在她在园林里隔出来的雕刻工作室里,珠光璀璨却只能孤芳自赏,更不狂迷人的海底世界各色珍宝以及外面数不清的好物。走在肥沃的土地上仿佛又回到了童年时刻,跟在老爹背后,踩着老爹的大脚丫子印。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

润物细无声,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老爹温暖的怀抱里,暖暖的滋润着每一寸肌肤,连精神都晕晕然,像喝了琼浆玉液,又像是寻到了最甜美的梦暖暖的让人不禁沉醉其中,就连腹中小肉球都特别的欢快和欣喜。

这里美好的像是仙境,又只是她的地盘,每每都舍不得离开,好在因为上次空间进化,与外界比例变成了一比二,让她能够有更多的时间探索这里。躺在千蚕丝织成的锦被上,安宁舒服的呼出一口气,蹭了蹭菊叶软枕,屋内白铜小香炉的凤凰嘴里袅袅吐出一缕缕安神的淡香,几个白瓷花瓶中插着几朵幽雅的兰花,更为简单大方的屋子平添了几分雅味儿。

躺在床上的人儿脸蛋小巧,肌肤莹白如玉,精巧秀气的五官洋溢着柔和温婉,五官虽不算绝色,却带着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从容雅致,像是空谷含苞待放的幽兰。以护着隆起腹部的姿势安眠着,母性的柔和释放出来,让她更多了几分婉约和内敛的坚强,缓缓得绽放出无与伦比的秀美。

第二天天只还蒙蒙亮,安宁就起床了,以前不能睡懒觉的怨念已经在空间平复了,就连起床气也被秀丽的空间安慰了。

冬天明的晚,这会儿天还黑着呢,碧水拿过温热的毛巾轻柔的给安宁擦脸和手,又有杏儿伺候梳妆。安宁看着外面漆黑的天色,颇有些郁闷,就算如今上面没了老太太,她还是不能晚起,瞧瞧面才什么天色,谁走路也不怕乌漆麻黑的摔倒。

张致远不在,早饭用的也简单,用鸡汤煨着的白粥,再配上一碟香辣腌菜丝,还有一杯温牛奶。杏儿凑在安宁耳旁说了两句话,她挑了挑眉,点了点头。

早饭吃过没多大会儿,外面小丫头通报:“周姨奶奶来了。”一屋子人除了安宁之外面色都是微微一冷,这可是近几个月来周姨娘头回儿主动到她这儿来,真是稀罕呢。

帘子一掀,周姨娘然一新的出现,也不知是换了衣裳还是那五个月起了作用,这乍一看她肚子就是隆起来的,明眼人一瞧就知道她这是怀孕了。她还不算弱智,还由着丫鬟扶着朝安宁福身请安,不等安宁说话叫起就已经直起了身子。碧水刚要说话,安宁也不在意,周姨娘对自己的恭敬不过是面子上的事,她可不能指望这人对自己多恭敬呢。摆摆手,笑道:“周姨娘怀孕辛苦了,这般站着都是辛苦的,鹊儿搬凳子给周姨娘坐吧。”

周姨娘谢过了,斜着身子坐在一边的凳子上。安宁打量她,她脸上带着一点浮肿,就是脂粉也遮不住脸上孕期的斑点,比起几个月前她瘦了不少,看起来也老了好几岁,瞧这才是孕期正常的反应。

安宁坐在搭着杏黄色缠花棉搭的花开富贵椅红木椅,靠着和椅搭同色的椅靠,将脚放在雕花脚踏上。也不开口,径自摸着手中的白铜小手炉,仿佛这小手炉比周姨娘有意思多了。

还是周姨娘先忍不住,捏着手中的绢帕,道:“都是妾身的疏忽了,原曾想将孕事告知夫人的,哪里料到老太太那时候竟是不大好了。老爷和夫人都忙着老太太的事,妾身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就不敢再劳烦老爷和夫人。再后来府里事多又加上过年繁忙的紧,妾身又被夫人嘱托了好生管家,一忙起来竟是将这事儿给忘记了,请夫人恕罪则个。”说着还扶上了凸起的肚子。

听了周姨娘的话,安宁顿觉无语,这周氏可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么长时间你都没空说这件事么?摆明了是想隐瞒,好等胎儿坐稳了弄得满府皆知了,这若是出了点什么事别人头一个怀疑可不就是她这个夫人么?想到这儿安宁道:“这么大的事儿还能疏忽得了?如今老爷子嗣不丰,周姨娘这样随意对待竟是不把老爷的骨血放在眼里不成?你这般不谨慎,万一有个好歹你可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周姨娘被噎住,夫人这话的意思若是日后她腹中的胎儿出了什么意外可都是她自己的错,怨不得别人!再来也没把腹中胎儿放在眼中,蔑视老爷,那可是大不敬了!放在小腹上的手顿住,笑的有些讪讪的:“夫人教训的是,妾身哪敢如此不小心呢?这腹中胎儿如今可是老爷的骨血,是妾身的命根子呢。夫人也是有身孕的人,自然也明白妾身这等子小心翼翼的心态,妾身竟是每天都战战兢兢地,生怕出了什么差池。今日可不是想来给夫人请安的,哪里想到走一步都得小心,竟是晚了。”

安宁挑眉,道:“这倒是了,我是明白你心思,才让你好好的在梨香院里安胎。管家之事也耗费心神,你那部分便让宋姨娘管着,你且安心养胎,给老爷生个健康的孩子才是要紧的。”战战兢兢你的肚子去吧亲,安宁心想。

安宁的话把周姨娘想好的理由全都打回肚子里去,让她又想到了昨日老爷到她房里的事。

“碧溪,你看我这样子打扮怎么样?”周姨娘挑了一个雕花簪子簪上,还捡了一个梅花式的珠花,身上的衣服还特意挑的能显露出隆起小腹的,满心欢喜的等着张致远的到来。

等张致远来了,她含情脉脉的看着大老爷,一个劲的唏嘘老爷瘦了,在外面辛苦了。说起来从张致远从苏州回来,周姨娘还真没就见到几面。张致远刚从安宁温香宜人的屋里出来,进了周姨娘带着苦药味儿的房间,又见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只觉得乌烟瘴气的,脸上更是淡淡的。好在旁人也都习惯了大老爷这冷峻如寒冰的样子,也不觉得有什么。就说了句要好生养胎,椅子都没有做热就站起身来离开了。

但周姨娘能这么说么?答案当然是不能的。

第六十六章

周姨娘是绝对不会告诉别人老爷坐了会说了句话就离开了的她宁愿让人误会老爷是特意来看她的,并在她院子里呆了一晚上。这样才会向后院那几个昭显老爷对她以及对她腹中胎儿的重视,也给夫人瞧瞧,老爷重视你不过是看重你腹中的孩子罢了。

本以为她能向老爷上上夫人的眼药,让老爷认为夫人凭着这件事打压她这个二房的,不仅管家之权被剥夺了,就连院里的得力的下人也被换了出去,她如今简直是寸步难行,只能小心再小心,防着夫人的黑手,还有其他几个肚子没动静的。想到这儿周姨娘虚虚得笑了,道:“夫人这么说是没错,但宋妹妹她还有二姑娘要照顾,怕是忙不过呢。虽说妾身身边的丫鬟碧溪没夫人跟前的碧水杏儿能力强,但还是能应付的来呢。再说夫人现在也怀有身孕,更是劳累不得,妾身自然想同夫人分忧解难呢。”末了又添了句,“就是昨个老爷也是同意了呢。”

安宁哦了一声,看了一眼站在周姨娘身后的碧溪,装作诧异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这丫鬟之前因为护主不力降成二等,怎么我张家的丫鬟你是用不得么?”

这话一出,屋里的小丫鬟都朝碧溪看过去,虽没有言语但眼中都透出好奇和淡淡的嘲讽来。她们虽说是小丫鬟但也有几分见识,自然懂得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偏就这碧溪是二等却周姨娘出外都带着她事事靠她,可就是再倚重也是二等丫鬟的命。碧溪听了这话脸色亦陡然一变,有些惨淡,可她不过是奴婢自然不能在主子说话的时候插嘴。

周姨娘心中亦有三分不愉,忙道:“夫人错怪了府里的丫鬟自是好的,但这碧溪是我从娘家带来的,用惯的了。再说她也是能干的,在娘家时也曾得我母亲称赞过的。”

安宁盈盈一笑,道:“能干的?这话倒是怪了,年前我让你和宋姨娘协理管家,竟是不知账册出了纰漏,让账房先生好一顿忙活。这账册在我这儿从未出过什么麻烦细细的查了下去问题竟是出在你那里这让我怎么相信你说这能干的丫鬟呢?”软软的强调里却带着坚硬的骨头在里头,虽说几句话却让周姨娘主仆二人都变了脸色。

她们主仆自认为做的隐秘,没想到早已经在夫人这儿露了馅,感觉就像是一巴掌打在了脸上,又热又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下去。

安宁目光流转,看着周姨娘恨恨得瞪了碧溪一眼,笑道:“这事儿我是不深追究了,只不过这管家之事自然是不能让姨娘再协理下去了。万一被外人知道我张家竟是让一个二等丫鬟协理管家被人笑话了可就不好了,周姨娘你说是不是呢?”

任谁都听出安宁这话里的嘲讽,周姨娘更是恨不得自己没来这一趟,强撑着身子应了下来。安宁看她苍白的脸色也不在意,笑道:“姨娘想为我分忧解难,这份情我承了下来,倒是姨娘也该为自己身子着想,大夫可是说姨娘身子骨弱了些,日后生产时怕是不大好呢。”

这话一说周姨娘大骇,心里虚了下来。她母亲交给她那生子药时,曾说过这药虽有效,但对母体伤害大,稍有不慎可能会难产。她本来就想着好好保养,定然是无碍的,没想到老太太一去府里七七四十九日不能食荤腥,就是保胎药还得母亲偷偷摸摸的送进来。今日一听这话,只觉得浑身冷汗淋漓,捏着帕子的手紧紧的箍紧,强自镇定了心神道:“多谢夫人提醒,妾身身子不适,先行告退了。”

待周姨娘走后,安宁懒懒道:“把四喜带来玩玩,大清早的就见到这腻歪人,平白的破坏了好心情呢。”

一屋子的人都知晓妯说的是谁,虚虚的笑了。回到里屋,碧水扶着安宁坐到铺着猩猩毡又垫了杏色菱花薄被的软榻上,笑道:“这周姨娘生怕别人不知道昨夜老爷到她那儿去了,偏就不知夫人已经知晓昨夜老爷不过到她那儿坐了连半刻钟都不到,就大步出来回外书房了呢。”

杏儿把四喜带过来,四喜见了安宁蹦蹦跳跳得过来,翠绿色的嘴里还叼着一朵梅花,状似讨好的放到安宁手里。

安宁把梅花簪在鬓发上,四喜欢喜得拍起了翅膀,奶声奶气道:“好看——好看——”

安宁哈哈大笑,跟杏儿说:“小厨房不是做了千层雪油糕,拿来赏给四喜吃。”

碧水故意酸酸道:“杏儿你瞧,我们竟是比不上四喜了,还知道讨好夫人了?这千层雪油糕可是难做的,夫人都没尝到,就便宜四喜了。倒是那梅花从哪儿来的?”

杏儿笑笑,道:“我去找它时,它嘴里就叼了朵糠花了,怕是从院里梅花树上摘来的。倒也奇怪了,今年咱们院子梅桂飘香,就连竹子竿竿青翠欲滴的,比起那些满园子都是花啊蝶啊当真是雅致极了。”

说到这儿,安宁突发奇想,她这桂院实在是不小,占地好几亩,但除了正房和厢房还有修建的小厨房外,也没别的建筑了。而这院子里的植物除了两颗老桂花树、几颗梅树和长在墙角的一丛翠竹,也就后面才养起来的几盆兰花竟也没什么别的植物了。如此想起来也忒空旷了些,而且也没什么趣味性,等、肉球出生了连个遮阴的地方都没有。如果利用起来,这样就可以为她空间里的水果蔬菜找到出处,再说了也没谁说不准在院子里种水果的吧,是吧?让她想想,在扬州能种的水果,樱桃、柿子、柑橘、橘子、无花果等这些高大点的果树可以种在屋后的过庭里;还有草莓、石榴、桃、梨等这些稍微矮小些的可以种在厢房前的空地上,对了,还有葡萄!搭个葡萄架,下面摆上石桌石凳,夏日坐在葡萄下,看着晶莹的葡萄,吹着徐徐凉风,何乐而不为哉。

墙角的竹子就不需要动了,再种上几颗菊花,这可不就是凑齐了梅兰竹菊四君子了。就是不知道松柏能不能种的活?安宁越想越觉得可行,她本来就是农村出来的,对这些穑稼也熟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再开垦点土地种些蔬菜什么的。她绝对能保证重的活,还有空间这个堪称万能作弊器在么。

现在的关键是大老爷能不能同意?

“夫人?”碧水的话打断安宁的神游,就连四喜也歪着小脑袋看她,安宁干咳了两声,点点四喜毛绒绒的小脑袋,“再看,就让厨房做四喜丸子来。”咳咳,这个笑话着实有点冷,好在杏儿端着托盘来,上面就有一碟芙蓉色的千层雪油糕上来,香味随之飘来,菱形的糕面布以红绿丝,观之清新悦目。

四喜果断嘿嘿一笑,吓的杏儿差点没把碟子摔在地上,那声音实在是有些猥琐。安宁白了它一眼,怒道:“这笑声是跟谁学的?再次再听你这么笑,就罚你不准吃点心。”这招果然好使,四喜的声音又变成了可爱的奶声奶气的声音,得到小半块糕点。这千层雪油糕是扬州名吃之一,整块油糕共分六十四层,层层糖油相间,吃起来绵软而嫩,甜腻适口。

安宁吃了一块儿就不吃了,杏儿笑道:“夫人还是不大喜欢这甜腻的糕点,倒是小厨房知道的还另作一份藕粉桂花糕。这藕呢是掘取的老藕,捣汁成粉后,等干了用刀削成片,用冷水调匀,再以滚水冲入,弄出来就像是红玉般漂亮,加上白糖和桂花掺了,便是做出来这藕粉桂花糕了。按夫人口味做的清淡可口。陈大嫂子说了有利于养胃消食呢,就是饭后吃也不妨。”

安宁尝了一口,果断的点头,道:“味道确实不错,这陈大嫂子做糕点还真是有一手。”光是看着就觉得很雅致,吃起来爽口也不觉得甜腻。

杏儿也觉得高兴,毕竟这陈大嫂子还与她家有点亲戚关系,是她奶奶推荐上来的,她做得好了,就是奶奶脸上也有光。

四喜非得上来尝一口,安宁倒也宠爱它,就给它掰了小半块,自己吃了两块藕粉桂花糕,觉得肚子有了抱意,就放下了。小丫鬟端来茶漱口,安宁擦了擦嘴角乐呵呵的看四喜这小子叼着小半快桂花糕欢快的吃个不停。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周姨娘由碧溪搀着回梨香院,在屋里还不觉得什么,出来就觉得寒风吹来冷极了。碧溪见周姨娘脸色不大好,赶紧劝解道:“姨娘,夫人只是听得大夫那般说罢了,怎么也猜不到那上面来,姨娘可不要自乱了阵脚。”

周姨娘面皮子一抖,嘴唇哆嗦了两下才道:“我竟是觉得自己是个猴儿,被她戏耍了一通,她那是挖坑等我跳下去呢,我还是小看她了。罢了罢了,我还是不要去招惹她,如今还是防着她下黑手为紧要的。我写封信给母亲,你且出去一趟,亲手把信交给母亲。”

碧溪眼中闪过一道光,但很快就消失了,自然得问道:“姨娘这是要做什么?”

周姨娘抿了抿嘴唇,沉吟才道:“你且不用知道,只管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第六十七章

“老爷,我想趁着这段时间休整下院子。”安宁从红袖手里接过茶,亲自端到张致远跟前,毕竟有求于人么。

张致远也心有愧疚,本来安宁是要住到主院去的,也就是陈氏住过的缀锦院,可安宁拒绝了。听安宁这么说,张致远便道:“夫人说休整自然没问题,不知夫人想如何休整?”

安宁自知瞒不住,与其先斩后奏,还不如事先就让事实同他说了,当下就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给张致远,至于种蔬菜的事先瞒下来再说。

果然张致远一听挑了挑眉毛,道:“我还不知夫人什么时候喜爱穑稼之事了?”

安宁也不慌,脸不红气不喘道:“原本是想在院里掏弄些花草增添些雅致的,只不过我实在没那么细腻的心思来照顾。再说了这桂院原本建的就是大气的,怕是种那些花啊草啊的埋没了这份大气。说是穑稼,也不过是我兴趣使然罢,老爷冬日吃的这些蔬菜瓜果就是我庄子上产出来的,原本在娘家时也有种些瓜果,只没人知道罢了。”

张致远再挑了挑眉,又道:“我记得夫人院里有几盆兰花,开时还挺雅致。”

“哦,那也是从庄子上送来的,平时都是丫鬟们在打理,我就图个新鲜的。难道老爷是嫌弃我这点子小小的喜好了?”安宁反问道,那几盆兰花确实为了附庸风雅带来的,不过经过滋润后开的确实挺好

张致远嘴角勾了勾,平复了胸腔中的笑意道:“为夫没嫌弃·确认为夫人这喜好很独特。寻常内宅夫人十人中寻不出一人会有夫人这般喜好。”

安宁权当这是夸奖了,毫无纠结的接受了,目光流转间便道:“人只道种花种草陶冶情操,我却是认为种些果树蔬果也是无差的。农乃民生之本,穑稼也是一种难得的体验·难道老爷想让宝宝长大后连水稻和小麦都分不出来么?”

“若是我不同意呢?”张致远有些无奈,他不过说一句,这小女人就有十句八句的等着回她,看来是极为喜欢穑稼之事了。内宅妇人的那些风花雪月般的诗情画意又或是在衣着打扮上的热衷他已经见多了,对自己这个小妻子不一般的爱好倒也没觉得奇怪,反而是觉得这种类似田园生活的别样乐趣,他也乐意支持。不过,看小妻子头回儿这么软下身来求他件事·还真是挺有趣的。见她水润的眼眸中怒火熠熠又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大老爷嘴角弯起来。

安宁要是知道大老爷心中想写什么·会不会把手边的茶杯泼到他脸上,然后甩袖离开。可惜不管知不知道她都不会这么做,只能在心里默默让小恶魔举着三叉戟出来晃荡一圈。她咧了咧嘴角,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老爷若是不同意也就算了,这院子还是我做主呢。老爷若是不喜欢,不来不就行了,没谁会强迫您。”安宁突然觉得她似乎有点钻牛角尖了,她干嘛要征求这老男人的意见·她的院子她做主。反正就算她喜欢种植果树,也不会在其他地方引起多大波澜,又不会碍着别人。

这回儿轮到张致远无奈了,似乎逗过头了,有些急迫道:“夫人莫急,为夫也没说不同意。这个爱好还是别有一番风味的,不过夫人还是别累着了。”意有所指的看了看安宁隆起的肚子,如今她都怀孕六个半月,肚子就像是气球一样一夜就被吹鼓了起来·再加上安宁骨架纤细,也没有其他孕妇般怀孕期间丰腴起来,她只除了身体敏捷些脸上多了些肉,增加的也就肚子上的肉球了。所以看起来隆起的肚子有些明显,也不外乎大老爷担心她会被累到。

安宁突然笑了下,说出来的话让张致远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老爷,你这是在讨好我么?”

“噗——”

“哎呀,老爷这是怎么了?有没有被烫到?”安宁故作诧异道,心里又觉得爽极了,头一回儿看到一向严谨面瘫的大老爷这般失态的样子。旁人的丫鬟真是恨不得自己是高脚案几,口对心眼睛眨都不带眨的,目不斜视,又恨不得自己这一刻耳朵被塞住了,什么都听不见,她们真的听不见呀。

虽然有点幸灾乐祸,但安宁还是去拿出绣着梅花的绢帕去擦不小心溅在前襟上的茶水。幸好茶水已经是温热了,而冬日穿的衣裳也厚,所以大老爷除了前襟湿了点外,一点事都没有,不过威严洒了一地,里子面子也掉在地上就是了。

这件事的直接后果就是,大老爷生气了,好几日都不曾踏足安宁的院子。

不过安宁不介意,她正忙着如何设计她的小院儿,所需的树苗种子之类的只要问庄子上开口就成了。等到几天后,张致远再次踏进安宁院子时候,院子当然没什么大的变化,等他进来看到安宁优哉游哉的模样,有那么点不满这几天他时刻都想着如何忘记那天发生的糗事,也不知是为了喷出茶水来,又或是被拆穿了心思,又或是两者都有么。但这个罪魁祸首却是吃好喝好滋润的很呢,不过等安宁殷切的招呼他,说了些软话后,这点子隔了几天的不满也烟消云散了。

年后也无亲戚要去拜访,就是元宵节也清闲,记忆里这天安家很是热闹,赏花灯,吃年酒。就是扬州的灯节也异常热闹,人潮如流、比肩接踵,各色小吃点心以及杂耍戏台等在这天也十分齐全,还有一些活动的戏台子、杂耍班子的,便让人抬着沿街这边唱罢那边停歇。更有那各式各样精致精巧的花灯,就是到护城河放花灯也图过吉祥寓意的。可惜今年是没那个机会去外面瞧了,说起来她生性懒惰,只不过心里痒痒想看看这里的原汁原味的元宵节罢了,想着也不是看不着,心里就好受了。

“你们想出去瞧热闹么?”安宁看屋里伺候的丫鬟一副心痒难耐的模样,摆摆手道:“出去瞧瞧吧,别一块儿出去,说好分批出去,也好留人在屋里伺候。”

碧水和杏儿欢喜的应下来,毕竟也才不过十几岁的小丫头呢,就是其他小丫鬟也欢喜的跃跃欲试。最后弄了流程下来,几个人相约出去嬉阄半个时辰就来换下一批人,也不管谁先来后到的,总归是轮到一回儿就是了。

张致远进来时,安宁正在做绣活,他扫了一圈皱眉道:“其他的人呢?怎么只两三个小丫头在一边儿伺候。”

“今个不是花灯节么?外面边儿的人都顾着赏花灯,看她们心痒就打发她们出去玩耍了。老爷这是从哪儿来的?”安宁把花绷子放下,张致远见了好奇拿过来瞧,绣的是一副百果缠枝的花样儿,各种鲜亮的水果挂在碧绿枝头上,看着可爱又喜气。

“刚从前面回来,这花样儿挺喜庆。”这么看起来小妻子是真喜欢这穑稼之事了,又想到什么似的道:“小厨房可做了汤圆来?”

“也不看看谁绣出来的,老爷饿了?我让下人端一碗上来。得好刚来了个北方的厨子,北边儿的汤圆跟扬州这边儿不一样,也别有一番风味。也差人送给大姑娘尝尝了,正好还给老爷留了些,让老爷也尝尝。”厨子是刚请的,前世的时候她是北方人,北方的汤圆和南方的汤圆不一样。南方汤圆咸甜皆有,常有肉馅的汤圆,虽然味道不错,不过她不大喜欢。

一来是她如今不大喜欢吃肉,吃多了会腻;再来潜意识里还是觉得传统汤圆要芝麻之类的比较好。南北方做汤圆除了馅料差别之外,做好也不一样。南方汤圆像包饺子一样,先将糯米加水做成汤圆皮,然后再加馅料包成汤圆,感觉就像是包饺子似的;而北方汤圆馅不是藏进粉里,而是蘸进粉中,先把馅做好,裁成小块,然后用大篱箕盛着往水里一蘸,然后放在盛有糯米粉的大筛子里摇,等馅粘满糯米粉,倒在篱箕里蘸水再摇,滚成圆滚滚大大的汤圆就好了。南方汤圆大多很小,像颗樱桃大小一样,北方汤圆则都比龙眼还大颗。

四喜滚进来,见到大老爷在,扑棱棱得钻到挂在游廊上的笼子里,喝了一口水,哀叹一声。站在一边儿的鹊儿听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上前小声说道:“四喜,小厨房煮了汤圆,夫人让人给你留了两颗,你要不要吃呀?”

“要得要得。”四喜点头如蒜捣,鹊儿不过八九岁,平时伶俐也讨喜,这会儿没得到机会出去玩耍正有些无聊呢,见到机灵的四喜也很喜欢。四喜不像其他的鹦鹉只会讲两句吉祥话,总是觉得它是听得懂人说话的,古灵精怪得还会模仿好些人的声音很讨人喜欢。鹊儿颠颠的拿了汤圆来,凑到四喜嘴边儿给它吃。一边逗它玩一边听着屋里的声音,正好芝儿从外间进来,鹊儿便问:“芝儿姐姐不是一道去外边儿看花灯去了,怎么这么早就回转了?”

芝儿软软的笑,语气温和道:“她们竟是跑去猜谜了,我有些倦了就先回来了。”说着从绣帕里掏出一个木簪子,虽是木制的但是还挺精巧,雕的是只喜鹊,塞到鹊儿手里,笑道:“可巧我看到了,觉得配你就买来送你了。”

鹊儿也很喜欢,爱不释手的摸了下,道:“怎么能让芝儿姐姐平白送我?姐姐说多少钱罢回头我给你。”

芝儿笑的可亲,道:“左右不过几文钱的事,鹊儿不用放在心上。”往里屋的方向望了望,“这会儿谁在屋里伺候呢?”

第六十八章

芝儿笑的可亲,道:“左右不过几文钱的事,鹊儿不用放在心上。”往里屋的方向望了望,“这会儿谁在屋里伺候呢?”

四喜把两个汤圆吃完,在一旁的小碗里啄了一口清水,然后就去扯鹊儿的衣袖,麻利叫:“还吃—吃—”

鹊儿眼睛亮晶晶的,摸摸四喜斑斓鲜艳的羽毛,“我去看看小厨房还有什么剩下的糕点,四喜你等着哦。”转身对芝儿说:“老爷在呢,屋里就红袖姐姐在一边儿伺候着。”说完就爽利的往小厨房走。

芝儿想伸出手来摸摸四喜的毛,它一点面子都不给的绕着笼子飞起来,一边怪声怪气的笑着。芝儿伸出来的手僵在半空中,面色微微一窒,听到一点脚步声就连忙把手放下来拢到衣袖中,眼中怨恨的眼光随即一闪而过,掀开猩猩毡帘进去了。

第二天安宁罕见的晚起了,掀开绣着梅花的帷帐,坐在一边儿脚踏上做绣活的杏儿听到声音连忙过来,赶紧给她穿上纯白的羊毛袜子又套上绣鞋,抿嘴笑道:“夫人醒了,可仔细些呢。”

“怎么不叫醒我?”她现在有‘神功护体,,可没以前那么怕冷了,不过软软的羊毛袜套在脚上暖呼呼的。

杏儿抿嘴偷笑,道:“是老爷吩咐的,还让我们噤声呢,可见老爷是极关心夫人的。”

安宁白了她一眼,小妮子长胆了,现在还敢取笑她来了。碧水领着小丫鬟进来·见状笑道:“夫人起了,比往常多睡了大半个时辰呢。”

安宁无语凝噎,一个个的都反了天了,不就睡了会懒觉么。洗漱好,她问:“老爷可在这用早饭?”说完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现在都什么时辰了,他应该早就用完饭到前头衙门去了吧。果然碧水抿嘴笑道:“老爷早半个时辰就用过饭了,小厨房给准备的白粥配小笼包、鸡丝卷和几碟小菜。夫人可饿了?”

应景的安宁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难得她脸红了下,这可不能怪她,自从到这里后她作息十分有规律,早睡早起。今天是个例外,离她平时吃饭的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了·也难怪她饿了·再说又不是她一个人吃东西·还有个小的呢。杏儿和碧水都捂嘴偷笑,连忙让小厨房端吃的上来。一碗清香的白粥和一碟葱油酥饼、一碟枣泥山药糕,和几样开胃小菜。安宁喝了一口粥,入口香、软、有弹性,爽口嫩滑,又夹了一筷子小菜酸酸甜甜的,被逗得满口生津,好胃口的吃了两碗白粥,若不是碧水拦着·她还想再吃些。

青花瓷碗被碧水夺走,安宁讪讪得笑了笑,一时太忘怀了吃得有点多么。最近食欲大涨,就是在空间里也是可着鲜美多汁的水果吃。杏儿将早就准备好的陈皮消食茶端给她,道:“夫人不可多吃,胎儿不能过大,到时候不好生产。”

安宁认真的点头,对于孩子的事她从来都不会马虎,而且她之前也没有经验·一些注意事项还是安夫人细细说给她听的。端着茶细细的喝,想到什么就跟碧水说:“最近老爷早出晚归的,让小厨房煲些补身的汤给老爷补补身子。”

安宁嘴里说的大老爷这会儿正和他的贴身幕僚乌道生陷入长久的沉默中。乌道生捋了捋胡须,闷头喝了一口茶苦笑道:“老爷这是接了道催命符呐——”

张致远也有些戚戚然,这是由半本账册引起的沉默案。他在苏州为张母守灵时,苏州张家子弟张文轩和他做了个交易,交易的筹码便是这半本账册以及半年后的另一半账册。若是平常账册也就罢了,偏偏这账册是从房家出来的。江南盐商众多,其中执牛耳的便是房高两家,这房家能在众多商家中脱颖而出,若说在朝中没靠山,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虽说房家为商贾之家,家中无男儿从官,但女子送入官员后院曲线救国,再者有钱能吃鬼推磨,这盐一行绝对是暴利的。所以单单半本账册中就牵扯到大半个官场,其中的关系层层叠叠就像是蜘蛛网一般,不知道涉及到多少方的势力、多少人的利益,可以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张致远把它接下来,就像是个捧着巨额财宝的孩童,一旦曝光必定遭到别人的觊觎,到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乌道生冷眼道:“圣上派大人到盐政任职,为的是革除江南盐政的弊端,肃清江南污浊风气,这本身已经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若是将这本账册交出去,大人可就真真成了众矢之的,到时候圣上很有可能…”牺牲一人保全大局,这样的子多了。乌道生没说明,相信以张致远的聪明才智肯定也是胡白他话中的意思。

张致远冷峻的脸上终于有一丝波澜,他点了点头,道:“道生说的我自然明白,至于那人,我们派出去的探子竟是打探不到他的分毫,只知道些表面的信息,里面的揪扯我们是不知道的。不过,既然他找上了我——”他没将接下来的话说下去,当时只觉得是烫手山芋,细细查过之后才发现这是一催命符,但他心里渐渐已有了思量。

乌道生跟在张致远身边十几年,自然了解几分他的脾气秉性,听他这么一说,就做了个留中不发的手势。张致远点头,意味深长得说:“房家的手仲的太长了——”就算今上是位贤德明君,但没有一位在位者会希望看到朝中大半的官员和一个商贾之家有牵扯,特别是这房家如此行事的情况下,最后的下场通常不会太好。

乌道生点点头,又道:“周家的事大人准备怎么办?”就算他只是幕僚,但对于大人后院周姨娘怀孕的事还是有所耳闻,这周家本来就是被几方势力推出来试探大人的,这周姨娘不过其中一枚小小的棋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