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禄喜气洋洋的自去,咧开嘴,心里颇为得意,你想啊主家派他们夫妻来京中宅子伺候大爷和太太家亲兄弟,这如今不光秋闱名次高,就连会试名次也是不低的。这殿试肯定没大问题!他们这些伺候的奴才多有光啊!那几个呆在扬州的管事哥几个的肯定是眼红的不行了!还有未来的大姑爷也榜上有名,喜上加喜啊!

孙禄来到中庭,瞅着几个可怜兮兮跑回来的小子,笑眯眯道:“都赏!几个小子赏银二两!另府中皆赏一个月月钱!”孙禄说着掂量起手中的荷包来了,刚才他只顾着出来照应了也没当着主子的面打开瞧瞧。不过掂量着挺沉的,打开一瞧里面有十几两银子,还有四五个如意梅花的金银锞子,颠颠足有三四两沉,唬的孙禄和面前的几个小子一跳。

几个小子嘻嘻哈哈的打起了主意,孙禄假装唬了脸。却还是每人又分了他们一两,几个小子拿着银子欢天喜地的才散了!孙禄把荷包往袖子里一拢,心想这张大人倒是个大方人呐!又着人快马加鞭往扬州报信去了,张文轩有意为侄子庆祝,又着人到酒楼里定了一桌上好的席面,也不张扬就并着阖府庆祝一番罢了。

待晚间张文轩有些微醺的回了自家正房,丫鬟打帘子道:“老爷回来了。”张家太太古氏给陪房嬷嬷陈嬷嬷使了个眼色,忙是迎了上来。古氏闻到了张文轩身上的酒气,轻声道:“老爷要不要沐浴一番?”

张文轩极为高兴,闻言也点了点头。古氏忙让陈嬷嬷领了几个粗实的婆子抬了水进了后面的耳房。等张文轩进了耳房沐浴,古氏皱着眉坐到一旁,陈嬷嬷过来道:“随着老爷的小厮说是老爷到巡盐御史老爷家的府邸去了,今日春闱放榜呢!听那小厮说一个张家外家少爷中了十三名,张家大爷中了十九名还有蒋家的少爷中了二十名!”

“都很靠前呢!”古氏暗自咂舌,抬头见陈嬷嬷蠕动着嘴唇,欲言又止,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古氏看到她这般模样,就道:“嬷嬷,你有事就说罢,我经得起这个打击。”

陈嬷嬷闻言宽慰道:“太太,老奴直说,也觉得许是老爷真和盐政老爷私交甚好,关照下子侄也是于情于理的,许是咱们都猜错了。老爷如今才二十有七,怎么会有十六岁大的儿子啊!也不知是哪个小蹄子多嘴拿人家二品大员家的义子做筏子呢!”

古氏也觉得有理,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道:“嬷嬷你看着点下面的人别让他们嚼舌根,举人老爷,不等过了殿试怕就是进士老爷能是她们能说三道四的!”陈嬷嬷应了,原来这张文轩爱侄子心切,在家时常和古氏和她提起澄泓来,次数多了古氏难免有疑,再加上张文轩说的含含糊糊的,古氏竟然觉得张文轩养了外室子什么的!

古家是书香世家,家族屡屡有出仕之人,虽然品级都不太高,但是多年经营下来,已经在中下级官员中编织出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哪怕是身为高位有爵位之家族也不敢小觑。张文轩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费了气力求娶了古氏。古氏年幼失怙,和寡母依附大伯和二伯两房生活,虽说伯父待她极好,但中间尚有伯母,更有堂姐堂妹,伯母们自然要先为自己的女儿们打算。所以古氏没有其他姐妹们的娇气,做事极为妥帖,很得古家当家的老太爷老两口的疼爱。本来以前说了一门亲事,但及笄时母亲因病去世了,守孝满后祖母身亡又接着守孝,亲家不愿意等就退了亲。蹉跎下来古氏也快二十了,饶是她再好,也极难再说到一门好亲事。张文轩当时正是古氏大伯属下,办事严谨又长身如玉,得了她大伯亲眼,又张文轩家里简单,连个通房都没有,虽然家族示微,但古老太爷倒是挺满意,不想让疼爱的孙女受苦,因而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当年退亲的事让古氏大病了一场,缠绵床榻好几个月,自嫁了张文轩以来,张文轩待她极为尊重、体贴的,夫妻俩之间相敬如宾,但嫁进来近两年肚子都不曾有动静,虽然心思细腻但难免有些不安,便做主给张文轩纳了两个通房,张文轩却是极少留宿通房房里的,这让古氏又喜又忧的。从相公的言行举止间就知道他是极为喜欢孩子的,古氏原本破釜沉舟的想若是真有外室子领会来养罢!水深也漫不过船去,可没想到是乌龙一场,古氏想来想去觉得不大对,虽说她平时想的多些,但也不会轻易中招的,思前想后,想到一人,冷笑了一声。

等张文轩沐浴回来,古氏亲自从丫鬟的手中接过来醒酒汤,柔声道:“老爷,喝些醒酒汤吧。”

张文轩对古氏也是满意的,单不说古家的权势,就是古氏嫁进张家后,后宅打理的妥妥当当,就是行事之间也极为妥帖。但看她面容虽不绝美,没有江南水乡女儿家的细致温婉,却有北方女儿家的妩媚。虽说她嫁进来两年肚子没有动静,但张文轩却是极为敬重她的。亲密的拉着古氏的手让她也坐下来,自然而然的谈到了澄泓会试之事。

古氏听了,淡淡笑道:“都说江南文人荟萃,每科贡士中江南士子占了大半,此话果然不假呢。他们三人未及弱冠就有如此成就,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呢。等会儿交代陈嬷嬷背些礼去恭贺下,老爷觉得怎么样?”

张文轩沉吟下点头,笑道:“还是夫人考虑的周到,夫人可用饭了?”古氏说没有就等着老爷回来呢,张文轩哈哈一笑拉着古氏的手自去用餐,期间来伺候的两个通房看着老爷和太太亲亲热热的,免不了眼红不已,各种羡慕嫉妒恨,眼含秋水,直往张文轩身上勾。古氏淡淡定定的吃饭,却还是关注着张文轩,见他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那两个通房,心里一甜。

会试的结果传到扬州来,张致远和石先生都十分的高兴,虽不能进士及第但二甲是没什么大问题的。安夫人心一大半放回到肚子里,就等着一个月后的殿试了,不过安夫人又开始操心,不应该是说她从去年安然六月末乘船北上要去参加秋闱时就开始操心起安然的亲事来,她不允许自家儿子委屈了,这会子会试成绩下来了,便火急火燎和安大嫂着急起安然的亲事来,连带着安宁也跟着找适合的姑娘,毕竟澄泓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

第一百九十章 尽善尽美

安宁又懒散的打了个哈欠,安夫人还拿着她准备好的适龄姑娘的单子喋喋不休,看她的架势还能再说上一个时辰。

事实上,安夫人已经说了一个时辰了,安宁刚开始的时候还饶有兴趣的同安夫人讨论,这家的姑娘家世不错但是庶女啊,那家的姑娘性子不好啊,还有那谁家的姑娘命硬啊!总之是安夫人为了小儿子的亲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就是原本看着温婉大方又贤良淑德的姑娘都能被安夫人鸡蛋里挑出骨头来!安宁那个黑线啊,她有种安夫人不是在挑儿媳妇而是在货比三家,看这家的家世啊、姑娘的品行教养啊等等的!而且单子上准备的不下于十几位,也不知道安夫人到底是从哪儿总结的。前面儿安宁还有兴趣插上两句话,等到后面完全就是安夫人一个人在说,问到安宁的时候,安宁就敷衍的‘嗯’‘哦’的回答。

安夫人抬头见女儿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顿时就来气,要不是碍着还有丫鬟在场,就上手掐耳朵了。“宁儿,你有没有听娘说啊?”

安宁不着痕迹得擦了擦眼角的生理性泪水,让小丫鬟重新沏了两杯花果茶来,亲自端到饶有怒气的安夫人跟前讨好的笑道:“娘啊,我一直听着呢,用不用女儿给您重复一遍儿您刚才说的话?”

安夫人说了半天,停了下来还真觉得口干舌燥的,接过姑娘递过来的茶盏,嗯哼了一声,端着茶杯吃了一口,淡淡的花香、果香、茶香温温热热地滑入口腔,口里一阵回津。女儿自从嫁了人后竟是鼓捣些新奇的东西来,像是这放了晒干的花瓣、果粒还有茶叶、枸杞等等的花果茶,虽然和平时喝的茶不一样,却清清甜甜的别有一番滋味。大儿媳妇就挺喜欢喝这个的。还有那些给小儿启蒙的画册、拼图还有积木的,她是不大信的,但大儿媳妇坚决的跟着这个大姑子走,等现在也瞧出效果来了。不说女儿家的那两个大的,就是自家孙子看着都比旁的小孩聪颖!还有那劳什子大棚暖室的,自家的收益进项比往年多了不少。安夫人算是看出来了,自家姑娘是个有主意的,所以平时有什么事都习惯问一问安宁的意见,再者说了母女本来就比旁人近密,没什么不好说的。不过安夫人看了一眼女儿滋润悠闲的样子。顿觉得来气,感情她唯一的亲弟弟不上心,连张姑爷的义子都不说操心些。虽说这义子日后不会和福哥儿争家产,但如今人家已经会试高中了,日后前程锦绣与否,对于外孙子都是个助力,这时候就该好好的拉拢在身边儿,别日后养了个白眼狼就得不偿失了!不过这话安夫人自然不能和安宁直说。只暗示的问了问。

安宁失笑,道:“娘啊,澄泓的事你甭多操心。澄泓那孩子你又不是没见过,一片赤子之心。老爷对他有救命之恩,这几年又有养恩在,日后若是翻脸不认人,于他名声可不好,再说了这样的情况发生的机会微乎其微呢。”安宁可不认为澄泓会做出这般行径,在这个名声大于天的世界,而且能被张致远认为义子是对他身份高抬呢。

安夫人被安宁这么一说,不大高兴,道:“娘还不是为你好。我就说一句,你这边就有百句等着我呢!女生外向,罢了罢了,索性都是你们家的事,我是管不了。”

安宁好言相哄了几句才让安夫人僵着的脸色又阴转晴起来。安夫人叹了一口气,道:“这合心意的姑娘怎么这么难寻?”

那还不是您眼界高啊。其实当年‘安宁’这么晚嫁,这高不成低不就的原因占了一大部分。当娘的么当然希望自己的姑娘嫁个好人家,儿子娶个家世完美相貌完美的媳妇不是,这也可以这么理解。安宁喝了一口茶,心想福久睡午觉也该醒了吧,看安夫人眉头皱着,褶皱都能夹死一只苍蝇的样子,缓缓道:“娘这事你不是和大嫂商量的吗?”

安夫人闻言,神态有些不愉,蠕动了两下嘴皮子才道:“你大嫂也介绍了几个都还不错的姑娘,只是那些个姑娘都是她娘家那边的亲戚。”

安宁瞬间明白了,安夫人这是觉得安大嫂给安然说她娘家那边的亲戚,嫁进来后亲戚间做妯娌,会让安夫人觉得不满、不平衡,怎么着要让安家都姓了李去啊!还会觉得安大嫂是怕妯娌家世高压过了大房的,看安夫人神色就能才个**不离十。安宁道:“娘,大嫂不在京都那么些年,她还能知道多少合适的姑娘啊,还不是忧心然儿的亲事托她娘家给相看的呗。再说了娘担心的也没必要,依照爹和娘的性子,日后安家自然是由大哥继承的了。爹和娘自然不会让长幼不分之事发生,这样岂不是平白让大哥和弟弟的名声受损,如今大嫂管家,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哪里还会担心进门的妯娌若是压她一头,她管家之权不保的。再说了,难道娘不希望家庭和睦,妯娌间和谐相处的?照女儿说一句啊,娘又不是选嫡长媳,用得着那么紧张吗?”安夫人蠕动了两下嘴皮子想说话,安宁又缓缓道:“我知道娘是疼爱然儿,想给他找个尽善尽美的媳妇儿,可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姑娘家的。还有啊,娘的眼光也不要那么狭隘,只局限在扬州,我看然儿日后留在京都的可能性大,到时候他们小两口就在京都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了。又不会碍在娘跟前,这儿媳妇啊只要是个好姑娘,家世相当就行啦。”

安夫人恍然大悟,一副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模样道:“哎呀,你这话可是点醒我了!”她只想到找个能配得上自家小儿子的,没想到这一茬的。

安宁歪在榻上捧起茶杯悠哉地喝了一口茶,任由花香、果香还有茶香味儿在嘴里蔓延开来,这花果茶取材虽说来自桂院的,实际上却来自空间,从茉莉花瓣、甘菊花瓣、花蜜、水、茶叶…自然清新怡然,喝下去满口生津,颊齿留香。

安夫人不着急了,神情轻松许多,也学着姑娘捧着花果茶喝了两口又问:“也不知你弟弟在京都如何了?再过几日就要殿试了,真是让人跟着着急。”

安宁在心里叹口气,她能理解安夫人这种焦躁的心情,可怜天下父母心么!就宽慰了几句,慢悠悠地道:“娘您就放宽心吧,然儿的成绩在那儿摆着呢,不会有大问题的。您啊就平平顺顺的等着,嫂子也有五个多月了吧,不如和嫂子到广安寺拈香拜佛,求个符礼个禅抽个签什么的,就当散心,这时节啊广安景色正是宜人时,说不定还能碰上福生和安康他俩。”

安夫人听出姑娘话里的深意,笑了笑伸手点点安宁的额头,道:“就你舒心,行啦我也不烦你了。”

“娘你要走啦?”安宁还真有些巴不得安夫人走呢,她用了一整个中午来听安夫人唠叨,还没唠叨出个结果来。她向来舒心惯了,日子又因为张致远宠着丫鬟惯着精细惯了,平时午睡的习惯也保留了下来,这才多大会儿她都打了几个呵欠了,要不是来人是母上大人,安宁还能打起精神来对付两句,搁着旁人早就乱棍打出去了。

安夫人被她这一身懒骨头的形状给气乐了,听她这句像赶人的话也不介意,这么看着自家姑娘就觉得这姑娘真好看,温和柔软的眉眼隐隐带着慵懒的风情,脸蛋小巧,肌肤莹白如玉,长长的睫毛微翘,略薄的嘴唇不笑的时候也是翘起来的,天生一副笑脸儿,跟她这当娘的说话还是漫不经心的,不柔媚,不艳丽,不炫目逼人,却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欢。

安宁被安夫人慈爱的视线盯得发毛,唬得不行,“娘,您看什么呢?”

安夫人伸出手,在自家姑娘脸上轻轻地抚摸,摸的安宁一头雾水,安夫人笑着说:“宁儿越发好看了,还越发懒散了,真不知道这么大的家你是怎么管的,还有条不紊的。”

虽然是自己的娘,但被这么摸来摸去安宁也非常不好意思还有几分的不自在,又听了安夫人的话哭笑不得地闪躲:“娘,您都是做祖母的人了!”

安夫人瞪她一眼,道:“你还是做娘的人了呢!再这么下去连骨头都懒得长虫了。”安宁无奈,恰好碧纱橱内春酌细声道:“太太,小少爷醒了。”这才从彪悍女王手下解救出来可怜的张太太。安夫人看了自家姑娘的窘迫心情上扬了好几个点,临走时还更用力地掐了一把安宁的脸颊,笑着说:“瞧这皮肤嫩的,像水煮蛋一样。”

安宁哭笑不得,她怎么没发现一向端庄大方的安夫人还有这么小孩子气的时候。对于被娘捏脸逗弄这样的事,上辈子自然没可能,就是老爹也不曾有的,安宁微微不自在,但看着安夫人温暖又慈爱的目光,安宁倒是很快的坦然了,难得有被娘宠爱的觉悟。

第一百九一章 风寒来袭

春酌把小福久抱了出来,安宁搂着又睡了大半个时辰,才精神奕奕的醒了。日子将近五月,不似仲夏时节那般热,草长莺飞,桂院里鸟雀儿向来是不缺的,清脆的声音唧唧咋咋的响起来,别有一番野趣。安宁又懒懒的歪在凉榻上,揽着福久读书给他听,实际上是福久抿着小嘴唇露出脸上两个小小的梨涡慢慢的翻开图文并茂的画册,这俩小小的梨涡遗传自安宁。

打开的窗户却还能看到正房后面的竹林,竹林中绿竹密布,枝叶畅茂,不知哪里的清风吹得竹叶沙沙乱响。偷得浮生半日闲啊,安宁也时不时的对着画册给小福久讲解一下。自从澄泓会试榜上有名后,安宁就有些忙,接受旁人的恭贺还有同交好的那几个夫人咨询下相看姑娘的事儿,顺便听听安夫人时不时的抱怨,之前才将安夫人送走,就是现在还觉得耳边有嗡嗡的声音在响呢。

杏儿本来坐在一边脚踏上做针线呢,瞧见安宁无聊之极的样子,不由笑道:“太太,院里种的那一片草莓有熟的了,太太不如带着小少爷去摘草莓来?外面日头已经不大足了呢,也不会热。”

小福久闻言也抬起头来,杏儿见惯了小少爷不理人的模样,见他因为自己的话有反应了,心里边儿倒有些小小的得意,语气越发温柔了:“小少爷也有兴趣吗?”没想到小福久想了会儿,眨了下如同琉璃般纯然的眼睛点了点头,让杏儿欢喜的不行。只管放下针线出去吩咐小丫鬟准备盛放草莓的小竹篮了。

安宁失笑,一个两个的都快不把她这个主子放在眼里了。

原本桂院里最开始的时候只种了些果树。这草莓、西瓜还有香瓜等矮小、爬藤类的水果还是后面才种上的,就种在果树底下的间隙里。

既然小福久破天荒对外物有了兴趣,安宁哪有不答应的。给小福久套上小鞋子,小家伙很自然的伸出藕节似的胳膊要抱抱,这小孩儿明明早就会走路了,还懒得走。真是,被宠坏了…安宁蹲下身来,伸出两根手指,捏、扯——滑腻的触感一下子腻到了心窝口。小包子眼中显露出不明白的疑惑。安宁突然泄了气,逗起来真没意思。小福久被惩罚要自己走路。他显得不是很高兴,但娘亲的话不能不听,抿着小嘴儿迈着小步伐往外走。

绿叶间的红艳艳的草莓格外的招人,安宁也是图个好玩,尤其是还看着小福久挎着小竹篮伸出肥嫩嫩小爪儿去揪红艳艳的草莓的样子特别招人喜欢。小豆丁般矮矮的身子,笨拙的挎着有他半个那么高的小竹篮,郑而重之的揪红红的草莓。安宁坏心眼的等他揪了十来个后就让小丫鬟端来水盆洗净后直接塞到自己嘴里,一口一个。吃得津津有味。拍拍手。对上小儿子黑白分明的眼睛,带着控告的大眼睛!

安宁被噎了下,太有气势的小包子什么的。有时候还是会让人觉得压力有点大的。“宝贝儿,张嘴。”

小福久乖乖的张嘴,安宁把水灵灵的草莓塞进去,看他鼓着腮帮子像只毛茸茸的小仓鼠。

草莓种的不多,而现在才是草莓刚开始熟的时候,满打满算才摘了两小竹篮。安宁接过春酌她们递过来的布巾,给小福久擦拭了手和脸,又稍微清理了下自己,才把小福久抱起来,笑道:“咱们小福久真能干哟!娘给宝贝儿做草莓果酱吃。”

新采摘下来的草莓就是做几瓶果酱也用不完,安宁就让鹊儿送了半篮子给张瑶和张玫送过去。等果酱做好,安宁用木勺子舀了半勺子送到儿子嘴边儿,看他吃的开心的模样儿,虽然小冰山的小脸儿没什么大的变化,鼓着的腮帮子却异常的可爱。安宁也笑了,眼睛弯成半月形,戳戳儿子的脸,得到一个控诉的眼神,还乐得不可开支。

晚间接到张致远要回家的书信,还挺欣喜的,半个月前去江宁府巡查私盐泛滥一事。盐税是国库税收的重大来源,但朝廷虽然实行盐专卖制度,但是怎么也不会杜绝的了私盐。重利之下必然会有商户受到引诱,私盐贩卖屡禁不止,甚至有越来越猖獗的迹象,这导致了盐税的大量流失。张致远虽曾就私盐泛滥问题上书皇上,进行盐政改革,但始终没有有效的方式杜绝私盐贩卖。而私盐之所以屡禁不绝的原因,就是因为私盐的价格比正盐低得多,平民百姓乐意买它。再加上盐引是由各地盐政司进行发放,但虽然盐商售盐需要盐引,但为了更大的得利,钻空子偷税漏税,这也是其中的原因。而这次张致远就是去查江宁府的盐场并且调查私盐走向问题,去了也有半个月了。如今问题差不多解决了,张致远便写了信回来,说他几天后就会动身回来。安宁搂着儿子亲了亲,“宝贝儿子,你爹要回来啦。”

谁知道过了几天,却见杏儿随着张英夫妻俩匆匆忙忙地进来,三人都是满脸的焦急神色。

安宁心中一跳,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张英抿了嘴道:“太太,张清风使人送了信回来,说是老爷在路上发了热,一路请了大夫看了,说是风寒。”

安宁只觉得心中咯噔一声,脸色也有些不大好,但还是镇定得迭声道:“高烧退了吗?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老爷现在走到哪儿了?严不严重?”风寒?!在这个时代可是会死人的,尤其是持续的发热!煞是安宁脸色心下一沉,抿着嘴唇。

张英简单的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原来张致远将江宁府的事处理了差不多了,就起身往扬州赶,谁知道在回扬州的路上就病了,还发起了高烧。张清风和几个张家下人担心不已,但是坳不过张致远,只能一路紧赶慢赶,尽可能快的回扬州来。安宁直恨得咬牙,这人真是不让人省心。先是吩咐了张英去讲扬州最好的大夫请回家来候着,心里依旧不放心,风寒什么的对她来说其实不是问题,但现在这人不在跟前啊!又问道:“老爷现在到哪儿了?还有多长时间能到家?”

张英也担忧不已,只说照清风说的他们这应该是快到家了!

张致远是在申时正进的家门,自然是被人抬着进来的。安宁抱着福久和得到消息过来的张瑶姐妹还有宋姨娘一起在二门外迎着,一看张致远比出门前瘦了几圈的模样,都是担忧不已!

“快,快将老爷抬到桂院的东厢房!”安宁抱着福久随着担架往里走,几乎健步如飞,丝毫不在意自己在下人面前的失态。东厢房已经事先让下人们把所有东西拿出去洗晒,又狠狠的打扫洗刷干净,再用艾草雄黄熏了一遍,所有的门窗打开通风透气,尤其是床上的东西都是换上了新的!安宁见着了才二十天不见就瘦了好几圈还憔悴不已的张致远有些乱了心神,完全忘记了先自己去探探张致远的病情!

张瑶和张玫早已在看到躺在担架上的张致远时悲痛无以复加,无声的流着眼泪。宋姨娘却是悲痛加惧怕,生怕张致远一个不好去了,家里没了顶梁柱,家里的哥儿还没有成长起来,那被老爷收为义子的大爷不知能不能顶上用处,要是这样张家可就危险了啊!她的玫儿才八岁啊!宋姨娘将手中的帕子拧成了一股绳,心里祈祷着老爷可千万不要没事,揽着张玫沉痛不已!

“清风,路上请的大夫都说了什么?老爷身体好好地怎么一下子就病倒了?”安宁问着一直在张致远身边跟着的清风道。

清风的心中也不好受,之前老爷遇到刺杀都是他没来得及发现,这下子老爷病了他这几日一直怨恨自己没照顾好老爷,听安宁那么问连忙回道:“回太太话,老爷本来是轻微的伤风,请来大夫看了也吃了药。谁料当日老爷外出淋了雨,回到驿站没多久就发起热来!这一路上换的三个大夫都是当地有名的,他们说老爷病只要热退了,就没什么大碍,老爷原本身体底子好,又坳着要回扬州,因而我们才紧赶慢赶的往家里来了!都是我们没照顾好老爷,请夫人恕罪!”

安宁扫了他一眼看他衣衫褴褛,头发也不齐整,眼圈都是黑的,也知这个清风尽心照顾了,不过听他这么一说心稍微放松了一点,“治罪先不急!先给老爷看病才是紧要!”

风寒毕竟是传染病,安宁自然不能让小福久跟着她进东厢房,好在这小孩儿也乖,让奶娘将他抱到正房照顾。大夫被张英火急火燎的请来,诊治一番后和路上请的大夫口径差不多,也道多亏得张致远身体底子好,若是赶到其他底子弱的,肯定会凶狠起来,越发严重了!只要这热退了就没大碍了!安宁在心里狠狠的吁了一口气,拉着张致远的手,发现他只是昏睡过去了,并不是烧的不省人事了,心里才镇定下来,刚才太慌了,所谓关心则乱,以她现在的能力,只要是没坏了根基都能救回来的!倒也是因为这件事,让安宁下了个决定!

第一百九二章 似嗔似怒

熬了药,灌了下去。

安宁当时就在想,要是大老爷有意识的话,绝对会抵制这种粗鲁的动作!把敷在他额头上的用冰水澎过的毛巾拿下来,拧了拧水,又换了新的毛巾敷上。

杏儿端着一个荷叶莲花雕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晚饭。一碗燕窝鸡丝粥,一碗桂花藕糖粥,一碟三色油饺,并着两碟小菜,放在一旁的案几上,轻声道:“太太,吃晚饭吧。”

“福久乖不乖?吃了没?”安宁揉了揉眉心,接过杏儿递过来的筷子问道。

杏儿回道:“小少爷很乖,由李嬷嬷照顾着,吃了牛乳还有半碗桂花藕糖粥。小少爷真是乖巧,完全没哭没闹呢。只大姑娘和二姑娘在外面守着,想要进来照顾老爷,饭也没吃多少。”

安宁将燕窝鸡丝粥吃光,放下碗,抽出帕子擦擦嘴角,淡淡道:“这儿有我一个人就够了,你出去告诉她们姊妹就说老爷的病不严重,明儿就能好了,时间不早了让她们回去休息罢。”她们在这儿等着张致远的病也好不了,有什么用!杏儿轻声应了,待安宁吃完轻手轻脚地收拾了碗筷下去了。

张瑶已经是大姑娘了,知道事重缓急,既然太太都这么说了,安抚了哭的眼睛都肿了的张玫,拉着她先离开了。福久盘腿坐在榻上乖巧的如同观世音座下的金童,但绷着的小脸使得近前伺候的奶娘和春酌心道:小少爷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威严了,果然是老爷和太太的儿子,不容小觑啊!不过奶娘李嬷嬷觉得压力颇大,平常可都是太太一手在照顾小少爷作息的啊,刚才就只喂个饭。她都觉得比当年伺候精力旺盛的福生少爷还要累,明明小少爷很乖的张口吃饭的。

安宁在灵河里泡过,身上很快出了一层薄薄的几不可见的灰褐色污泥,换了身新的衣裳,也无意理会如同火球般冲撞过来求虎摸求灵果的吉祥,转身就出了空间。轻巧的出了东厢房的门。让原本守在门外的添香先守一会儿。出了月亮门进入到正房里。小福久抬起头来,如同黑曜石般的眼睛蒙了一层水雾,无言的可怜模样让安宁心疼不已,赶紧抱起来亲了亲。微挑的眼睛眯了眯扫过屋子的众人,被扫到的众人背上一凉。

“怎么回事?”明明是如同秋夜里的碎玉般的声音,却让人觉得是冬日刺骨的寒风刮在脸面上。生疼!一屋子的下人不由得跪倒在地,奶娘咽了咽口水,磕磕巴巴道:“回太太的话。奴婢本来是要哄小少爷睡觉的,可小少爷不愿意睡下,非要等太太回来,奴婢也没法子,太太恕罪。”

小福久窝在安宁的颈窝里,小小的打了个哈欠,他的作息自从过了周岁后就很有规律。这个时候早已经过了他的睡觉的时间了。安宁亲亲他的额头觉得心疼极了,柔声道:“乖宝贝儿。咱们去睡觉了。”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奶娘丫鬟,挥挥手让她们下去了。小福久也亲亲安宁,软糯道:“爹,病病,好了?”

原来小家伙在担心大老爷啊,真是贴心、孝顺的好宝宝哦!安宁狠狠的亲了小福久一口,眼睛弯成半月形,等小福久回亲过来安宁就更欣喜了。“宝贝儿,咱去睡觉觉咯!明天你爹他的病病就会好啦,爹爹真坏竟然让咱家小福久担心了!”没等安宁抱着小孩儿回到小床边,小孩儿就趴在娘亲怀里打起了小呼呼,安宁柔软的笑了笑,把小包子放到柔软的床上。坐在床边看着他睡了,睡着的小孩儿不像醒着的时候懒得动,一会儿动动换了个睡姿,右边脸被压扁了,将小嘴挤得嘟了起来。不过福久就是再动,也不会有多大的动作,不像是福生爱踢被子,到现在这个毛病仍旧没改,安康没和他分床睡之前,每每都要把安康和自己冻得凄惨极了。细心的给小福久捻好被子,小家伙嘟嘟嘴,怎么看怎么可爱,越看越喜爱啊。

夜里张致远发了一场大汗,烧也退了下来,翌日清晨让大夫诊断了,大夫只说脉息已稳,并无大碍了,只要吃几剂药,疏散疏散,假以时日调理,也就会痊愈了。

跟前伺候的仆役皆是大松了一口气,也是被之前老爷被抬着回来的青白样子吓到了,又联想到之前老爷一身玉白色衣裳满身血迹硬躺在床上好几个月下不了床的样子无不戚戚然。

安宁一夜没睡,就算她有灵气滋润身体,但一向作息规律再加上懒散惯了她一夜没合眼也有些精神不济。拢了拢滑下来的发丝,放下心来,道:“辛苦大夫了,大管家,请大夫到前厅喝茶。”

杏儿扶着安宁坐下,担忧道:“太太,您也守了老爷一夜了,如今大夫都说了老爷无大碍了,太太还是先去休息吧,别老爷没好呢,太太就累坏了身子。”

安宁点了点头,叮嘱了下人们好生照顾,等老爷醒了再来回话。回到卧房,草草洗漱一番,几乎才沾到枕头就沉沉睡去了。

张致远醒来时已经辰正了,睁开眼,看着眼中带泪的张瑶和眼睛红肿的张玫,再看一边儿站在床边儿拉着他手的福久,没看到安宁,不由疲倦道:“怎么了这是?我没事儿的。”

张瑶又是欣慰又是后怕道:“爹爹总算是醒过来了,昨天爹爹被抬着回来把我们都吓坏了,母亲照顾了爹爹一夜,听大夫说爹爹发了热并无大碍了才被杏儿姐姐扶着回去休息了。不过爹爹醒了就好!”

张玫在一旁破涕为笑的使劲点头,福久抓着张致远的一根手指头,软软腻腻的触感直暖到张致远的心头儿,水润的眼睛看向张致远,“爹,病病,坏。”这小孩儿还记得昨天娘亲搂着他睡觉前跟他说的,爹爹生病真坏的话,这么严重的控诉直戳了张致远的心窝儿。

躺在床上,张致远对着儿女笑了笑,道:“爹没事了,休息段时日就好了。”醒来的时候没看到安宁,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不过他刚醒过来精神疲惫,本来就不是多言的人,安抚了儿女一番。添香端着粥来,张致远就赶了几个孩子出去吃早饭,也不让丫鬟喂,坐起来端着白粥吃了,额头上就出了一层汗。加之昨天发了汗,让他感觉浑身黏腻不已,皱着眉让丫鬟准备水,他要沐浴。

安宁推开门嗔了张致远一眼,挥手让丫鬟们下去,嘟囔道:“刚发了汗身体好了点,还沐浴想让病情加重么?真是不让人省心。”埋怨归埋怨,还是给他擦了擦身上的汗水,换了新缝制的中衣,像照顾小孩子似的把张致远的胳膊塞到暄软的被褥里。期间眼观鼻、鼻观心,虽然成亲已有七八年,孩子都给生了两个,但是大白天的隔着被子擦拭这人的果体,还真是…安宁把帕子搭到脸盆一侧,昳丽的脸颊上布上一层淡淡的绯红。

张致远唤了声宁儿,安宁转过身来,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来。张致远看她眼中的红丝,有些心疼,本来想伸出手来,被安宁一瞪,乖乖的躺着,比福生和安康还听话。“你怎么搞的,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肉被这风寒弄没了?”安宁隔着棉被戳在张致远的胸膛上,“都知道自己病了还淋了雨啊?”明明是质问,声音却是没波澜,张致远伸出手握住安宁戳他的手轻轻地摩挲着,安宁抽了一下,又被抓住。安宁没有再抽,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黑白分明,光华流转间似嗔似怒!

张致远心头一热,像是得了准许一般,握住她的手先是轻轻捏了下,才缓缓的握住手心。他的体温原本就比常人略高一些,这会儿又是高烧过了火热的手心烫在安宁的手心里,直达心中。安宁突然跟泄了气似的,看这人死皮赖脸的样子连生气都没处发。只是手被握住,却能清楚地感觉出自己对他的重要,住在一个人的心尖上,才能体会那份被棉花包围般的温柔和温暖。

“不气了?”张致远略带笑意的问道,他的病还没好全,声音比往常更加低沉还带着沙哑。

安宁没好气的嗯哼了一声,颇有种自己刚才幼稚无理取闹的挫败感,撇了撇嘴,没好气道:“等你病好了,再来算账。”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安宁反射性的把手抽出来,明媚的脸颊上布上一层绯红,张致远嘴角轻翘,显然心情不错。

添香端着一个雕漆乌木小托盘进来,上面一金边红花白瓷碗,碗面热气腾腾的,走到安宁跟前,道:“太太,老爷该吃药了。”

看着那乌漆抹黑的一碗汤汁,安宁眼波流转,对着张致远嫣然一笑,道:“老爷该吃药了。”虽然她可以让他不需吃药身体很快就能好起来,但是大夫不是说了要喝几剂药,疏散疏散,调理调理的么。

第一百九三章 连连中箭

有句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张致远醒来后,便好得很快,就连大夫也好生感慨,只留下调理的方子收了诊金由大管家送出府了。

张致远养病期间,清粥,苦药汁,药膳…这要是一般人,早就叫苦不迭了,大老爷是谁啊自然是能忍一般人不能忍的,索性他也就在床上躺了几天,倒是这药膳吃了半个月。

索性以养病的借口告假了一个月,养养病,看看书,逗弄小儿子,最近还迷上了钓鱼。正值仲夏,张家花园里的荷塘池面上儿荷叶如盘,颜色如碧,荷花初绽,还有些打了花苞,淡淡的粉色,荷叶儿的碧色和池塘里水色映照,就连偶尔跃起的锦鲤也笼了淡淡的碧色。岸上又几许繁红嫩绿,万条千缕绿相迎,再加上时不时的有凉爽的风吹过,还真是个好去处。本来是想让小儿子和自己一块儿的,可小儿子黏着娘亲,又不愿意走,安宁也怕出了什么意外,便是不让小福久跟着张致远。当爹的也不强求,让人搬了椅子找个凉爽的大树下,没兴趣了,就把钓竿随便扔在水里,拿着本书看,有时鱼上钩了还让人叫了才晓得起竿,下人们才知道老爷只是闲着找点事而已。

五月石榴花开得好,偏今天安宁被按察使夫人孙氏邀去赏石榴花了,小福久黑漆漆的凤目转了转,鼓了鼓腮帮子,拽着清闲不已的爹的衣袍。这是他为数不多的表情,看样子还是跟着俩哥哥学的。只可惜黑琉璃的大眼睛没波澜,有种小小的违和感,衬着他白嫩的小豆丁模样反而是更加可爱了。张致远倒是十分欢喜小儿子愿意跟着他去钓鱼,即使是因为小儿子是因为他娘亲不在,才勉为其难的跟着自己这个做爹的。抱起小儿子来,“你娘丢下咱们爷俩去赴宴,咱爷俩自己去玩。看爹钓上条大鱼来让你娘下菜来吃。”原这荷塘里也不仅仅有那观赏用的金鱼,还有可食用的鲫鱼、鲤鱼等的。

“嗯。”福久大大的黑眼睛看着张致远,眼睛里尽是认真。

二十四孝慈父被这认真的眼睛戳中了心窝。信心满满的朝荷塘出发了。张致远出身,虽然平时对外冷淡,却也是个极会享受的人。家资饶富,生活自然是精细的,这钓鱼也是家常便饭了。把小儿子安置在旁边特制的小竹椅上,竹椅前还安置了竹制的横着的隔板,隔板和竹椅是连在一块儿的,像是在椅子前面放了个小案几,小小的孩子趴在上面正合适。竹椅下面还装了小轮子,随着他动一动,那椅子就会跟着前后左右滑行。整个小椅子都是由翠竹所制,等小孩儿坐进来。偏他今天也穿了一身翠色的衣裳,搭配起来显得青翠可爱。整个椅子加上隔板都打磨的极为光滑,发着淡淡的碧光。之所以会有这个竹椅子,还是因为自家小孩儿懒啊,所以安宁才依照前世的婴儿学步车给他鼓捣出来这个省力的‘座骑’。看起来还挺拉风的么。

清风拿了鱼竿鱼饵鱼食等过来,张致远童心大起,还故意拿着活蚯蚓来吓唬小儿子。福久好奇地伸出肥嫩的手指戳戳,蹦出脆脆两个字:“蚯蚓。”张致远哈哈大笑,熟练的装上鱼饵,把鱼线甩到水面上。白色的浮子立即漂浮在水面上,小声地同福久说道:“乖儿子,别说话,不然会把鱼儿都吓跑咯!”

小福久乖乖的点头,静静的看着湖面。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往常就是漫不经心地钓鱼,浮子也会沉上几沉的,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浮子半天也没什么动静。照往日大老爷也不会在乎的,可今天小儿子在身边儿,当爹的尊严不允许钓不上鱼来,可又是半天过去了,浮子毫无反应,换了新鲜的鱼食丢下去还无动静,使劲地喃喃自语道:“这死鱼臭鱼怎么还不上钩?”

小福久黑漆漆的大眼睛看过来,好像在问怎么了,当爹的摸摸儿子的发旋,“福久无聊了?”让春酌把他的画册拿上来摆在横板上观看,转过头来又全神贯注的盯着水面。

今天池塘里的鱼就是和张致远作对,一个时辰过去了,他愣是一条都没有钓到。

安宁从外面回来,喝了一口茶,就问杏儿:“福久呢?老爷又去荷塘边钓鱼了?”

杏儿笑道:“小少爷跟着老爷去荷塘了呢,说是要掉上鱼儿来下菜。”

“福久也跟着去了?我倒是想去看看了。”安宁笑着跑去荷塘边,福久远远的看到安宁,欢喜得滑动着竹椅子去迎接。安宁极为高兴的把儿子抱起来亲了亲,“咱家福久真乖啊,你爹他钓了几条鱼啊?”

福久‘嗯’了声,捏了捏手指,回头看了眼还沉浸在钓鱼中,或者说是等待鱼上钩的张致远,唔了声,没说话。安宁抱着他往前走了几步,好奇的往一旁的水桶里看了看,‘咦’了一声,“怎么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么?”

话音刚落,张致远的浮子突然沉了下去,张致远大喜,道:“谁说一条都没有的?这不就上钩来了?”说着用力一提,鱼线脱水而出,安宁‘噗嗤’一声大笑出声,在旁边伺候的丫鬟、小厮都捂着嘴,抖着脸偷笑。原来被张致远赋予众望、要一雪前耻、不被妻子和儿子看不起的这条鱼,竟是只有一条三寸不到的鲤鱼苗儿,在空中活蹦乱跳,太阳照耀下还闪着粼粼的水光。

安宁也没了往常在众人跟前优雅端庄的主母形象,哈哈大笑,露出洁白如碎玉般的牙齿。她怀里的福久鼓着脸颊,咯咯的笑着,张致远老脸一红,怒道:“这池塘里的鱼是怎么养的,怎么只有这鱼苗子?”

安宁抱着福久坐下来,用不小的声音对小福久笑道:“宝贝儿,你爹他钓不上鱼来,怨起池塘里的鱼不主动上钩呢!”

张致远哪里没听到,颇有些孩子气的把鱼竿上今日唯一钓到的鲫鱼苗取下来,顺手就把鱼竿装好了鱼饵递到安宁手边儿,“这池塘今天颇为邪门,我钓了半天也只钓上了这一条,不如宁儿来试一试?”

安宁在前世的时候不是没抓过鱼,村子外就有一条小河,小时候小河摸鱼捉虾也是常有的,就是现在空间里灵河里、碧波潭里还有一望无际的海里都有养着鱼虾,要吃的时候用精神力一裹就能抓上来。这么正儿八经的钓鱼还很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儿!不过既然大老爷这么说了,安宁接过来鱼竿,笑吟吟把鱼竿甩到池塘里,福久趴在娘亲的腿上也静静的看着。

张致远又来捣乱,同安宁说道:“澄泓、小舅子还有蒋家二小子殿试成绩已经出来了,三人俱是二甲,参加了朝考,事毕入翰林院为庶吉士,授任编修。”

“你说的我都知道,我说老爷你这么多话儿,我这要上钩的鱼儿都被你吓跑啦。”安宁给了张致远一个明知故说的眼神,福久黑漆漆大大的凤目也瞪过来,让张致远不由得一窒,假装不满道:“福久真偏心,爹钓鱼的时候怎么不见福久给爹加油呢。”

福久捏了捏手指,呆呆道:“爹让,福久,不说话的。”

张致远又中一箭差点倒地不起,安宁盈盈笑道:“哟,福久头一回儿说长句子呢,老爷功劳不浅呢。”

张致远再中一箭,索性令外拿了鱼竿,他就不信了就不能钓上一只大鱼,扳回一城!

安宁自信满满,单不说她钓鱼技术怎么样,就是实在钓不上来,还能作弊呢,开外挂什么的实在是不错哟。不过在那之前,坐下来静下心来享受下从塘面拂来的凉风也不错嘛。

忽然安宁的鱼线上的浮子沉了几沉,知道是鱼儿上钩了,嘴角上扬了起来,手稍稍用力将鱼线提了起来!赫然是一条一尺来长的肥厚的鲫鱼,还咬着鱼钩活蹦乱跳的,甩着水珠在淡淡的阳光下显得格外的刺耳。安宁长长的哦了一声,扭过头来对张致远嫣然一笑:“哎呀,这鱼好沉啊,老爷来帮帮忙呗!”

张致远惊讶,再看看自己没反应的鱼竿,心里很是挫败,不过还是放下自己的鱼竿,过来帮安宁把鲫鱼卸下来,竟足足有四五斤重。扔到水桶里还扑腾了几下,安宁笑的明媚,搂住欢喜拍巴掌的福久亲了亲,道:“福久,晚上娘给你做鲫鱼汤喝哦!娘是不是很厉害啊?”说着还得意的瞧了一眼张致远,福久乖乖地点头,脆脆道:“厉害!”

张致远又再次中箭,恨不得吐出一口老血来,诸事不顺啊!

不服输还真不行,安宁又接连钓上来一条鲤鱼和一条鲫鱼,就是那鲫鱼也有小半斤,张致远的鱼竿就是没反应。最后安宁耸了耸肩膀,故意道:“哎呀,有三条鱼了啊,正好做一道糖醋鲤鱼和一道水煮鱼呢。福久宝贝儿饿了没?”福久点头,安宁就扬着下巴对张致远得瑟道:“老爷咱回去吧。”

张致远脸沉如墨,都能滴出墨水来,连连中箭的感觉伤不起啊!

第一百九四章 食之不死

张致远结束了为期半个月的清粥小菜还有药膳以及苦汤汁,当晚终于吃上了正常的、色香味俱全的、由安宁钓上来的鱼做出来的饭菜。

膝盖中箭的滋味比不过香喷喷的饭菜,不过当张致远将筷子伸向那盘水煮鱼的时候,安宁嫣然一笑,把碟子移开,“老爷,您大病初愈还是不要吃太过辛辣的食物为好。”说着把另外一碟子菜移到他跟前,笑得异常明媚,“我记得老爷最喜欢吃豆腐了,特意为老爷做的。”

安宁扭过来来,脸上和眼中全是慈爱,揽着福久喂给他鲜鱼汤,又细细挑了鲤鱼的刺,把滑嫩的鱼肉喂给他吃。

张致远看着跟前的白菜豆腐,嘴角扬起,“宁儿说的对,为夫最是喜欢吃豆腐了,尤其是白嫩暄软的豆腐。”他说的意味深长,不怀好意,还夹了一筷子豆腐。安宁一愣,旋即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突然觉得后槽牙痒痒。低头看福久,他昂着白嫩嫩的脸蛋儿,当然是不明白爹话里的双关语,“也要。”

“嘶——”张致远把脚撤回来,却是敢怒不敢言。

安宁心满意足的收回修长的腿,夹了一筷子的豆腐弄成小块儿喂给小福久吃。自己夹了一筷子白菜,这道白菜豆腐里的白菜用的是最嫩的芯,清凉可口,脆嫩爽口,白菜可以清肠道,可以做解酒菜,豆腐嫩滑,吃起来就觉得心头爽快!

待吃过晚饭,张致远拿着画册把福久掬在怀里给他讲解画册里的内容,试图让小包子忘记下午他一条鱼都没有钓上来的窘状,将自己当爹的威严重新拾起来。

“哦~亲爱的,饭后甜点来了。”安宁端着梅花式雕漆小托盘来,托盘上放着一只泛着盈盈绿光的翡翠质地小盖盅,上面还放了三枚大小不一的雕花玉勺。

“儿子,看伱娘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来?”张致远放下画册,笑着同小福久说道。显然的他以为安宁又做了什么点心来,毕竟福生和安康在的时候安宁就特别喜欢下厨做些小巧又好吃的点心来。

安宁笑盈盈的将托盘放在案几上,眼睛深邃的如同深海,里面蕴含的东西深的让人看不懂。但随即笑了笑。将同质地的翡翠盖子掀开。

“这是什么,很…”张致远斜挑了下眉,很诧异。他见多识广,而且张家五代列侯,祖上积攒下来的奇珍异宝不在少数,而且吃过的珍馐数不胜数,但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嗯。漂亮或者精致的点心,但真的是点心么…他抬头看向小妻子,“这是什么?”

小福久显然更识货,从张致远腿上爬下来,有些垂涎的看着翡翠盖盅里的点心。有些像是果冻,但实际上是一种莹白色的乳膏,莹雾腾腾,比之上好的羊脂白玉好多了层让人移不开眼睛的色泽。还让人感觉到里面蕴含着韵白的光泽,衬着碧绿的如同一汪泓水的翡翠质地的盖盅,却半点不失色。反而是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色泽。

小福久把肥嫩的手指放到小嘴儿里吮吸,憨态可掬,大大的凤目里全是‘好想吃’的光芒,安宁很得意。又对上张致远狐疑的目光,安宁没急着说什么,把莹白的玉勺分给父子俩。张致远看到勺子的时候眼睛流过暖意,原来这勺子并不是一般大小,而是依次变小,安宁递给他的是最大的那个,小福久的最小。但是很明显的这三个勺子从形状到柄上的花纹都一模一样,只除了大小。亲子勺子啊,不过这样的勺子还有另外两个大小几乎相同的,大小比福久的要大,比安宁的要小,是留给福生和安康兄弟俩的。“来尝尝。饭后点心。”

小福久第一个舀了一口,塞进小嘴儿里,吃得吧唧吧唧响,显然他是极为喜欢的。

张致远狐疑不定的舀了一勺尝了一口,立刻觉得这点心的不同之处,不说味道醇厚润嫩有弹性,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只感觉通体暖洋洋的,感觉通体舒畅,就像是在寒冷的冬日里泡在滚烫的温泉里,从脚底暖到了心田。再看安宁眼睛弯成半月形笑眯眯的细细品尝,等到张致远回过味儿来,盖盅已经空了,显然他和小福久都是意犹未尽,食髓不知味么,同时抬头相似的脸庞都眼巴巴的望着始作俑者。

安宁不由得黑线,心道:禁止卖萌==

小福久从出生,不,应该是说还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已经接受灵气的滋润,比福生更甚。在怀着福生的时候,安宁对于空间还处在初级探索阶段,而且并不大清楚的了解如何有章法的让灵气在腹内流动,尽可能多的滋养福生。但是一回生二回熟么,有福久的时候安宁是有意识的让小包子吸收比之从前更加馥厚的灵气,而且这期间吃到的先天灵根更多,在小福久出生之后,青鸟衔钰使得他与众不同,安宁就算是想认为自己有个平凡的小儿子都说服不了自己。因而不同于她只在福生和安康不记事的时候带他们去过空间,之后就不曾有,但小福久就不同,就是如今她还带他时不时的进到空间里去。因而这玉膏,没错就是玉膏,小包子吃起来只觉得美味异常,并不会有像张致远这么明显的感觉,而且好戏还在后面。

在俩父子的期待下,安宁很无辜的耸了耸肩膀,“今天没了。”然后把小福久抱起来,亲亲他肥嘟嘟的脸蛋儿,“宝贝儿子,咱该去睡觉觉咯!”

张致远显然抓住了安宁话里的重点,“今天没了?那明天…”未竟之语让安宁翻了个白眼,不理他,哄睡了小包子,当然是答应他明天再给他这个点心,小包子不知道这点心根本就不是做出来的,而是天然形成的,造物者的神奇啊!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给小包子捻了被角出来。

差不多两刻钟的时间,张致远身上就出了一层薄薄的黑色污垢,仲夏的天,这很明显的不好受,但不好受的同时,张致远皱着眉,身体僵直,他在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很明显的,大老爷想到了之前安宁说过的话,看到施施然走出来的安宁,喉头滚动,半晌才道:“宁儿,这…”

安宁明媚一笑,吩咐丫鬟准备了热水,“老爷,伱先洗干净,我们再来说么。”

很显然的张致远很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草草的将身上出的一层污垢冲洗干净,不过天不遂人愿,还不等他洗干净最开始生出来的一层薄薄的黑色的污垢,就觉得这污垢好像越洗越多了。低头黑沉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脏兮兮的浴桶里的水,在犹豫着是否再让下人再抬上新的热水来的时候,耳房外传来让他又爱又恨的声音。

安宁笑嘻嘻道:“老爷,我能进来吗?”

宁儿伱都将门推开了,还问这一句,伱说我能拒绝吗?

安宁笑嘻嘻的进来,让丫鬟重新抬了一桶热水来,显然是预料到这种事情的发生。看着黑兮兮的洗澡水,语气上扬道:“哟~老爷,这都是从您身体里排出来的有害物质。这下子伱该相信了吧,您认为您强壮的身体实际上内里可能千疮百孔了。额,我没有要恐吓您的意思,我真是用事实告诉您,小福久就没什么事,不像您,看来您的多洗一会儿澡了。”看到张致远黑沉如墨的脸,偷偷的吐了下舌头,“好了,我帮伱清洗。”

冲洗了两回,等到最后一次水才干净,安宁有的时候纯情些有的时候脸皮又厚的不行。伸手戳了戳张致远的胸膛,他的肌肤原本就白皙,这下子排除了污垢之后就像是脱了一层老皮一般,变得光滑不少,但是韧性和弹性也增加了不少。安宁不由得上下起手起来,肌肤的肌理相当的吸引人啊,在心里啧啧了两声,颀长的身体,穿上衣裳后长身如玉,看上去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但谁能想到看起来清瘦的身体里会蕴含了力量呢?

“咳咳,摸够了没?”

安宁也干咳了两下,干巴巴道:“那啥,老爷还是先穿上衣裳罢。”说着往外走,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张致远嘴角轻扬,曼斯条理的穿上衣服,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感觉是最深的。排除了那些黑污后,整个人就感觉轻逸的不少。原本有些沉重感消失殆尽,浑身暖洋洋的,这种感觉很奇妙。

安宁看着张致远走过来,他面容冷峻,长身如玉,剑眉星目,顾盼晔然,走过来宛如芝兰玉树一般,又如一丛挺拔的翠竹,雍容俊逸。安宁不由得在心中赞一个,等张致远坐下来,不等他开口问就先发制人道:“玉膏的滋味不错吧?”

玉膏?张致远见识广博,自然知道有关于玉膏的一些记载。。《山海经?西山经》:“ 丹水出焉…其中多白玉,是有玉膏。其原沸沸汤汤, 黄帝 是食是飨。” 郭璞注引的《河图玉版》:“少室山,其上有白玉膏,一服即仙矣。” 汉张衡的《南都赋》:“芝房菌蠢生其隈,玉膏滵溢流其隅。” 晋朝张华的《博物志》卷一:“名山大川,孔穴相内,和气所出,则生石脂、玉膏,食之不死。”

“食之不死?长生不老?”他挑眉道。

第一百九五章 要去游历

“食之不死?长生不老?一服即仙矣?”张致远挑了挑眉道。

安宁继续干巴巴地道:“当然不能,效果伱也看到了,只是温和的排除体内的有害物质,滋养身体,一定程度上能祛病延寿。还可以疏通窍穴、强壮经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