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章 膝盖中箭

安宁明眸流转,顾盼生波,不紧不慢笑道:“宋夫人缪赞了,不过这家和万事兴倒是不假的,相信宋夫人也是深有体会的,不是?”安宁假装听不懂宋夫人话里的暗指,又踢皮球似的踢了个似是而非的话题回去,里面有什么深意就足够惹人遐想的了。

宋夫人本来想看安宁听到她的暗指气急败坏的模样,没想到她面色不改,轻描淡写的把事情踢了回来。还说什么‘家和万事兴’,难道她在暗指宋家家宅不宁么?张嘴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张瑶还有古灵月,沈静柔相携过来了,安宁看古灵月和沈静柔的脸色还好,也不愿意耽搁什么了,同宋夫人笑道:“既然宋夫人无别事,那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张瑶对宋夫人的观感也不怎么好,前年的事还历历在目,对这位拿她生母出来做文章的妇人很讨厌。再看看安宁的神色,见她神色淡然无甚异常,心下放了心,她和其他太太们坐在一块儿的时候也听到有几人含糊的说起皇后和贵妃娘娘赏赐的事,声音微小含糊,她也只恍惚的听到了那么几个词。看到宋夫人张瑶的头一个年头就是她来找安宁的茬,但见如今的情况就知道宋夫人的目的没有达成,反而是被安宁噎了一番。心里清楚母亲虽看上去温婉可亲,但有时候说话时软软的腔调里带着极硬的骨头,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宋夫人脸色一白,看着张家的马车缓缓驰去,转身也上了马车,没有看到那些后出来的命妇诰命们都用略带讥讽的目光看着宋夫人。虽然搁的有些远,但并不碍着她们听到其中的只言片语,再加上宋夫人说‘都说张大人和张夫人琴瑟和鸣,最为恩爱不过,所以府里姨娘通房都是寥寥的,如今张夫人又得麟儿。张大人不知会高兴成什么样子呢。’这话的时候声音稍微大了那么一些,再者还有后面安宁回过来的‘家和万事兴’,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也足够惹人遐想的了。

这‘家和万事兴’这话可就有得想象了。肯定不是什么正面意思,暗里嘲讽倒是真的。宋大人在吏部侍郎位置上呆着,人家都已经从吏部右侍郎到吏部尚书,如今更是入内阁理事,简在帝心。再说了宋夫人仗着肚子里出来的嫡女指给了诚郡王做侧妃,倒是挺嚣张,言行里都带着略略高人一等。得罪人而不自知。虽有诚郡王这一层面在,但前一段时间发生的事大家还历历在目呢,背地里讥笑宋家不知好歹的可大有人在,暗道宋夫人没眼色,想给张夫人有意无意的添堵。如今那张大人还是宋大人的顶头上峰呢,还认为自己有恃无恐不成?真是愚不可及!各家坐上马车出了外皇城,各自回家,权当看了一出好戏罢了。

宋夫人端坐在马车里想到安宁身上一品夫人的诰命朝服。还有皇后和贵妃娘娘的赏赐,心有不忿:不过是那样的出身,又是继室。却夫贵妻荣,凭她家老爷赚了个一品诰命夫人来!而她就算是嫡女嫁到皇室去,也赶不上人家圣眷之浓!

青萝这边,江侧妃挺着肚子轻抚弄华服上的牡丹绣纹,道:“今儿可托了妹妹的福得了皇后娘娘的赏赐呢,妹妹可是得了恭贵妃娘娘的青眼呢。”

太子妃瞥了众人一眼,道:“没什么托福不托福的,母后即是说了为皇室开枝散叶都有功,江妹妹还需保养好身子为爷生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呢。”只说孩子没说是男是女,要知道今日皇后在众位宗亲命妇前说太子膝下子嗣不丰时太子妃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明明太子府里有众多的庶妃侍妾。偏除了正妃,侧妃外都无所出,不过皇家向来子嗣都不丰厚,就是皇上子嗣也只排行到十,中间还有早夭和被废的呢。但当着众位命妇宗亲的面被皇后出言刺到,太子妃心里哪能高兴得了。

江侧妃神情一正。收起了原本似笑非笑的神色道:“姐姐说的是。”

青萝脸色闻言一白,但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端庄的神色,从头到尾都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吴侧妃近来气焰也收了不少,没有往日那般恣意了,早先还从母亲那里得到了信,父亲如今虽还是首辅,但权力多被分下去了,并且家里还欠着国库数额不小的亏空,就是在韶州作知州的三哥都也亏空了不少银两,再端看太子妃和几人斗法,暗里并不以为意。太子妃在心里暗嗤一声,又将皇后的赏赐分了下去,这些一对比青萝得的赏赐并不算得什么。再看坐在一旁如鲜花怒放般青萝,还有明艳依旧的吴侧妃,挺着大肚子还端丽着的江侧妃,还有一屋子或明媚或艳丽或柔美或俏丽的莺莺燕燕,心情说不得的堵得慌,草草的说了几句就赶人了。

青萝有些心不在焉,就算是太子妃和江侧妃一唱一和的挤兑她,她都隐忍着不发,到底让想看她气急败坏或是灰头土脸的都挺不甘的。青萝回到自己屋子,暗自琢磨着等母亲过来时让她去打听打听,怎么连个回信都没有?

安宁这边又叮咛了身子还未完全恢复的古灵月和沈静柔,松了一口气又问张瑶澜哥儿,蒋澜现在有七个多月大了,已经会爬了,虎头虎脑的很讨人喜欢。过午安宁才回到家,回到正房里安宁赶紧让丫鬟们卸了全身笨重的一品夫人的行头,还有膝盖上的护膝,揣着包子一番下来也累的气喘吁吁的。换上了家常的衣裳,才觉得轻松了不少,又皇后和贵妃娘娘的赏赐自然是妥善护送进库房上封,这宫里头赏下来的不能随意转赠买卖,单就是面上有光,其余的没甚大用。这还没来得及喝口茶润润嗓子,这边张致远也从宫中领宴回来了,恨不得围着安宁看几圈,甚至安宁三令五申的表明自己真的没事,张致远才按下了去请大夫过府诊看的念头。

接下来祭祀宗祠,家里人丁单薄好处就从过年就能看得出来,正经主子就那么几个,又管家和主事嬷嬷领着众人先男后女按差役上中下行礼闭,散压岁钱,荷包,金银锞子,又摆上了合欢宴,献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如意糕闭,众人方各散去。当值的规矩和往年一样,正月里当值就得双倍的月钱,府里众人都十分乐意,不当值的皆热闹去了。一夜人声嘈杂,语笑喧阗,爆竹起火,络绎不绝。

景曜景佑带着福久放烟火去了,守岁完了张玫困乏撑不住也回自己的落梅院休息去了,待张致远叮嘱了儿子们回来,安宁已经倚在床榻上昏昏欲睡了,这是在等他回来么?毕竟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忙碌了一整天,又支撑着和他们一起守岁,饶是她身体再好,但又不是铁打的,早累的不行了。张致远心中一片温软,轻轻托着她躺到床上,伺候起来无比的自然,“先睡吧。”

安宁半抬着带着水光的眼看了他一眼又闭上,蹭了蹭暄软的枕头睡着了,她实在是累的不行困的不行了,过年还真是累啊,尤其是还揣着八个多月大的包子,真是甜蜜的负担啊!

张致远洗漱回来,先亲了亲熟睡的妻子光洁的额头,大手摸了摸安宁高耸的肚子,温热的触感,小东西仿佛知道自己的爹在外面似的冲着他贴手处踢了一脚。睡梦中安宁有些不适的嘤咛一声,张致远跟做错了事被当场抓出的小孩儿一样快速的把手拿回来,又熟练的揉了揉,小东西还真调皮啊!

正月里各家均是贺节宴会,语笑喧阗,亲友往来不绝。安宁身子越发的笨重了,就是空间也比较少进去了,不过和外面一样,过年时安宁也给空间里的吉祥它们发了压岁果,吉祥乐的也没在围着安宁越发高耸的肚子问东问西了。安宁抹了一把虚汗,又在空间里吃了些灵果喝了泉眼里几乎凝成固体的灵液,很像果冻哈。不过吃喝完感觉神清气爽,浑身如同沐浴在煦日下,同时也清晰的感觉到腹内小东西的欢喜和轻快,这小东西平日在外面懒洋洋的很少动弹,等安宁一到空间里吃了灵果或是修炼后,这小东西总是特别的乐呵,还没出生就知道吃好喝好的了,以后可别是个小吃货就行了。

安宁好好的在空间里歇了一歇,过年的时候总是最忙碌的,关键是还揣了个包子,算算日子这个小包子出生的日子会和福久差不了多少,家里的小孩生日还在上半年。张瑶是四月初六,景曜和景佑是四月初七,福久是二月初二,张玫是在六月,就是张致远的也是在五月,就她一人的在下半年,还真省的别人和她抢了。

正月里热闹过了,府里氛围就紧张起来了,不为别的如今安宁已经三十岁了,在这时代算得上‘大龄产妇’了,而且还升级做了外祖母,不比以往,非同小可。安宁每每听身边大丫鬟唠叨,嘴角都习惯性抽搐,以往那双十年华的老姑娘到现在三十的外祖母,膝盖中箭的不要太无辜啊!

第三百一十一章 弟弟妹妹

二月初八,张致远去上朝没多久,安宁的肚子就开始痛,阵痛十分密集,屋子里的大丫鬟临危不乱,指使着将早就请来的稳婆叫来,产房也很快就布置好了,小丫鬟们准备热水毛巾等等,还有让人去通知老爷。

稳婆从几天前就被安排在正房的耳房里住着,一得了信儿很快就来了产房,见里面的东西各色齐备,伺候的丫鬟下人也是有条不紊,不由心中暗赞。

安宁一回生两回熟,这都是第三个,但这阵痛真是有够人受的,不过好在这小东西没让做娘亲的痛太久,生产的十分顺利,约过了一个时辰,旭日高照时,产房传来的响亮的‘哇’的婴儿哭声。

刚下朝就马不停蹄往家赶的张致远不顾礼仪的从仪门到这里几乎是奔跑来说都不为过,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到那响亮的婴儿哭声,愣了下这小东西可乖,没让娘亲受多大苦。稳婆们还颇为纳罕,这太太生孩子真是顺利,将婴孩身上的秽物抹干净,用襁褓包的严严实实的,迭声道:“是个少爷,这模样可真俊!”安宁精神尚佳,示意稳婆把孩子抱过来一瞧,愣了:“这是个小子?”

怪不得稳婆说孩子可真俊,小东西在娘胎里吃好喝好,再加上如今的空间进化后天外岛上的灵根可比外面的高级了不知多少倍,还有泉眼里的灵液几乎要化成固体了,灵气浓郁粘稠,再加上如今安宁功法有进步。这小东西在娘胎里没少跟着受益,生下来不像别家的小孩皱巴巴的,娇嫩的皮肤一点都不皱,跟雪砌玉雕般的。湿漉漉却乌黑浓密的头发,许是闻到了娘亲的味道哭声也变小了,樱桃般嫣红的小嘴儿微微嘟着。带着粉嫩嫩的双颊,五官融合了父母的优点,眉目如画,睫毛又浓又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半睁着,被泪水浸润着就如同沁在水中的黑葡萄,特别的俊俏。只是太俊俏了些,无外乎做娘的看到熬了一个时辰生产之苦的生出来的小儿子发出这样的疑问。

稳婆是极会说好听话的,连忙奉承道:“老婆子接生这么些年,还真没见过像小少爷这样漂亮的孩子呢,瞧这眉眼。就跟年画里的金童似的。”

金童玉女是长一样的,等到张致远先抱着新得的极俊俏的小儿子稀罕个不行,又打赏了稳婆和府中的奴仆,又让在一旁忙里忙外的张玫去休息…这边儿鹊儿和添香已经利落地帮着安宁净了身,换了被褥,产房也被收拾了干净,得到信儿的景曜景佑还有福久也同先生请了假回来了。安宁颇有‘独乐了不如众乐乐’的想法,不预先让府里的仆从告诉他们几个是弟弟还是妹妹,等几个孩子进来。安宁虽然脸色没往常好。不过刚才刚吃了帮助排除恶露的红枣赤豆粥,用了两块点心,再加上生小孩儿时没受多大的苦,看起来就像是除了肚子瘪了下去,其他倒无甚影响。张致远进来时,安宁就拿手指戳刚吃了奶睡的香甜的宝贝小儿子。制止无效,这会儿颇有些郁卒的坐在床边的富贵花开乌木高脚墩上。

安宁出言招呼几个孩子过来,景曜咂舌道:“娘啊,这一会功夫妹妹就生出来啦,还不够一顿饭的功夫呢。”

景佑好奇的用手轻轻戳戳襁褓里的睡的香甜的婴儿的柔嫩的脸蛋,道:“果然咱家的风水好,生出来的小孩儿多漂亮啊。”当初有福久的时候他们还小,没多少印象了,现在长大了还有了之前去看小表妹和小侄子的‘专美于前’,再看襁褓里玉雪可爱的小婴儿,这就显得自家的好看又可爱,多乖啊,当哥哥的会好好疼弟弟妹妹的。

福久挤进来,嚷嚷道:“哥哥,是妹妹吗?我要看——”鼓着脸颊进来,皱着清秀的眉毛,摸摸小婴儿小小的脸蛋儿,看看自己的手,“妹妹好小啊。”

等到几个孩子稀罕够了,安宁笑眯眯的,看来不止自己看差了么,对几个孩子道:“你们有了小弟弟,可得兄友弟恭啊,孩儿们。”

从小儿子生下来张致远清隽的脸上全是笑意,眼角眉梢抑制不住的弯着,在几个孩子没过来之前已经遭受到了安宁的‘不满’了。不过他原本也想着安宁给他生个像她的娇女,知道是儿子时虽然有点失落,但也控制不住对小儿子的喜爱,谁让小儿子继承了父母的优点,生的十分俊美,五官偏向于安宁多一些,尤其是那双杏眼几乎和安宁一模一样。安宁早知道是儿子,所以等到儿子出生时也没多大的心里落差,只是小孩儿长得太好看,自己差点认错,就来糊弄下几个孩子,看到景曜他们惊讶的模样,安宁很不厚道的笑了。

景曜眼睛瞪的溜圆,道:“是弟弟?”说着手还想往襁褓里探,似乎是想验证一下,被安宁拍开了,才讪讪的收回手,打哈哈道:“是个漂亮的弟弟啊——”声音拉的老长,怪里怪气的,景佑往前走了一步,碰巧踩在景曜的靴子上,景曜刚想开口嗷,看到睡的正香甜的弟弟强忍住了,单脚跳到一边儿去了呲牙咧嘴去了。

景佑越看越觉得这个小弟弟精致可爱,讨人喜欢,笑的文雅:“刚才都是因为景曜才先入为主了,小弟弟很可爱。”为了使自己的话更具有说服力,用手指腹轻轻碰了碰小婴儿的脸颊,不过小孩儿微皱了下眉,景佑就立刻把手指缩回去了…福久从景佑胳膊下钻过来,仗着人小爬上床,“先入为主。”最开始先入为主的景曜露出一副‘真是不好意思,哥哥我老眼昏花隔着襁褓看不到小**’的复杂表情,除了景佑没谁看明白了这么复杂的神色,景佑鄙视的看了一眼景曜。景曜嘿嘿笑了两声靠上来。

张致远发话了,道:“行了,你们娘也累了,看完弟弟就先出去罢。”意思就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别在这儿碍眼了。

反正安宁的目的是达到了,而且撑不住想歇歇了,几个孩子有些愧疚。娘辛苦啦,又颇为眼红的看了眼在娘旁边睡的正香的小宝宝,临走时景曜笑嘻嘻问张致远:“爹,小弟弟的名字取好了吗?”说起几个人的名字来,当初有景曜和景佑的时候,做父亲的过于欢喜把给孩子起名的事忘了,还是先有的小名儿。大名张致远斟酌了好些天才取出来的。景曜,意为景星的光芒,生景曜时正值一天的交错,旧时与新时的交错,《文选?扬雄》里言:“甘露嘉醴。景曜浸潭之瑞潜;大茀经霣,巨狄信鬼之妖发。” 又有光彩照耀之意,《文选?张衡》:“饰华榱与璧璫,流景曜之韡晔。”又《拜南郊颂》序:“遂能发轩庭之景曜,蹑隋运之颓风。”寄托了张致远对于这个嫡子的愿景。而景佑,景,日光也。日出天而耀景,流景曜之韡晔。佑有保佑、庇佑之意。其实是从字面上看,张致远当时是从名字上分出了嫡庶、亲疏远近之别的。安宁当时只是说大老爷是个不折不扣的文人。玩这些个文字游戏,弄些个弯弯道道的。

等到福久,做父亲的有了经验,原本思量了很久,中间的景字不变,只后面一字是瑜字。取自瑾瑜,瑜美玉也。《左传?宣公十五年》:“谚曰:‘高下在心,川泽纳污,山薮藏疾,瑾瑜匿瑕。’”又“玉,石之美者。有五德:润泽以温,仁之方也;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尊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折不挠,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絮之方也。”又比喻美德贤才,‘怀瑾瑜而握兰桂者’。希望孩子能有瑾瑜之美德,玉之君子之德。

景曜这一问,张致远脸有尴尬之色,这做父亲的又没来得及想名字呢。安宁笑笑,道:“小名儿我来取吧,你还是想想宝宝的大名罢。”

景曜眨巴眨巴眼睛嘿嘿笑:“娘,这小名儿要集思广益么,正好来表达我们对小弟弟的友爱之意啊!”瞧瞧这冠冕堂皇的话,几个小孩儿的小名儿倒也蕴含了父母对他们的期望,景曜的福生,景佑的安康,景瑜的福久,外面和下面的都是按照大名称呼他们的,倒是父母姐姐们这边儿景曜和景佑大些就直接说大名了,福久到现在还是叫他小名儿呢。

安宁想想应了,不就是个小名儿,又不会上族谱,叫什么都无所谓。张致远又陪着安宁坐一会儿,等安宁睡了才捻了捻被子出去。出了产房就见景曜他们几个到隔壁小书房去商讨这小弟弟的小名儿了,张致远不好去跟儿子们抢地方,只到外书房去翻书本了,要给这个小儿子取个好听的名字。

安宁沉沉睡过去,小包子在闻着娘亲的气息也睡的正香,一旁侍立的丫鬟看到这一副母子沉睡图,静谧慈霭,异常祥和。

安宁睡的沉,被小包子哭闹的声音吵醒了,睁开眼睛道:“这是怎么了?”碧水抱着小包子都快要哭了,见安宁醒了跟见了活菩萨似的,等染翠扶着安宁坐了起来,又在身后放了石青刻丝锁子锦背靠在安宁身后,又拿过一个石青金钱蟒引枕,道:“太太您可算醒了,小少爷许是饿了,不肯吃奶娘的奶,碧水姑姑抱过来试试也不行。”几个孩子基本上都是安宁奶大的,原本有景曜和景佑的时候白天安宁看顾着,也有奶娘在一旁帮衬,晚上基本上是奶娘喂养着,不过他们俩掐奶的时间也早,景曜还不到一周岁就掐奶了,景佑身体弱些又有些苦夏,等过了夏天一周岁多就掐奶了。从他们俩五六个月的时候,安宁就慢慢的在他们的食谱里搭配蔬菜水果鸡鸭鱼肉这些食物,等到后面多是晚上睡觉之后吃,白日里根本吃不多少。

原这个世界,没有哪个大户人家的当家奶奶自己亲自哺乳的,因而这就导致了小少爷或是小姑娘幼儿时期的大部分时间都和奶娘在一起,时间长了,母子之间的情分难免要比与奶娘的淡薄。有些不安分的奶娘为了让小主子跟自己更贴心甚至会做出挑拨离间母子之间感情的事儿。更有甚者仗着自己奶过哥儿姑娘的,总该觉得比别人更有几分体面,就借此滋生事端,专管挑唆主子护短偏向的。或者是仗着这份主子给的体面。欺负到哥儿或姑娘头上,将他们的东西据为己有,倚老卖老。这样奶娘恶奴欺主、欺上瞒下的事情并不少见。之前最开始张瑶的奶娘王氏,看着是个老实的,可到最后查将了出来纵容屋里丫鬟偷懒儿、夹带偷盗大姑娘的东西出去卖,可见是不能纵容的。

安宁可不想她辛辛苦苦怀胎十个月的孩子同她生分了去,且不说在选奶娘上就上了心,不说奶水足不足,关键的是要健康、体贴、心细会照顾小孩儿。另外长相要过得去,最起码端端正正,行事要落落大方,不能畏首畏尾小气猥琐的。毕竟小孩子学习是从模仿周围人开始的,奶嬷嬷随身照顾。被学了不好的习惯可就糟了,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要忠心。然后还想了权衡之策,白日里她喂养,晚上才由奶娘们看顾,尽可能的隔绝奶娘和孩子。

景曜和景佑的乳母们虽说权力没有其他大户人家里乳母的权力大,像张致远的奶娘谢嬷嬷如今就是府里头管事嬷嬷,但是日常吃穿,各项用度,年节的赏赐等等都是一等的。因而众人对她们都不会怠慢到,等到后来景曜和景佑入读广安寺后,两位奶娘留下来照顾福久,等张家上京来,两位奶嬷嬷不愿背井离乡,安宁给了她们足够的体面。放她们出府算是荣养了。

等到福久时,福久别看现在小大人模样儿,小时候可是霸道的很,除了安宁的奶,奶娘的都不愿碰,谁碰就哭给你看。连晚上都没有回去自个睡,都是安宁亲自喂养的。所以到了安宁这一胎时,奶娘也是选了,可等到小包子不肯吃奶娘的奶,伺候的丫鬟们都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不得不说当时福久小少爷留下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刻了。安宁赶紧接过来哭个不停的小儿子,果然闻到娘亲的温暖气息哭声就小了下来。吃完奶的小包子白玉般的小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粉嫩的小嘴吐出个奶泡泡,小小的琼鼻随着呼吸一张一翕,在母亲温暖的怀抱中慢慢的闭上眼睛睡着了。

福久偷偷跑过来看弟弟,看到弟弟还在睡,不免有些失望,说:“娘,怎么弟弟总是在睡觉?”安宁笑着给福久解释:“弟弟还小呢,等他再大点就好了,福久像弟弟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整天吃了睡,睡了吃的,跟个小猪儿似的。”福久鼓鼓脸颊,对于这个‘小猪似的’评价不满,哼道:“弟弟才是小小猪呢。”

安宁笑笑,问他怎么没和哥哥们在一块儿,福久把自己的小手指伸到宝宝蜷缩的小拳头里,很新奇的发现弟弟的握住他的手指了,软软的触感很好玩,一边回答安宁的话:“哥哥们在给小弟弟想小名儿,在争执,我过来看弟弟。”

安宁突然觉得答应了景曜那冠冕堂皇的理由不是件好事儿,问了福久景曜他们想了什么小名儿,一听果然黑线。有些人家为了使孩子好养活,一般都给小孩儿起个贱名好压住,像是狗蛋儿啊狗剩啊花啊草啊的,没想到景曜和景佑正恶趣味的为狗蛋儿和狗剩儿哪个适合而起了争执。这俩熊孩子,又问福久:“你给弟弟想了什么小名儿没有啊?”

小孩儿很认真的看看睡着的弟弟,“白白胖胖的,圆圆滚滚的,嗯娘,叫汤圆好不好?我喜欢汤圆,好吃~”元宵节才过没多久,小孩儿对圆滚滚的汤圆还是很喜欢的。

安宁哭笑不得,这小孩儿,不过看了看白白胖胖还在熟睡中的小儿子,当娘的也懒得想名字了,大手一挥,准了福久给弟弟起的小名儿,反正是小名儿,没差的,景曜和景佑那俩熊孩子不知道恶趣味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呢。

果然景曜兴冲冲过来的时候,小汤圆已经醒了,大大的黑黑的水水的眼睛往有声响的地方看。景曜先嘿嘿笑道:“哎哟,小弟弟睡醒啦,我是你景曜哥哥,为了表达你景曜哥哥、景佑哥哥还有景瑜哥哥对你的厚爱,额,是友爱,特此绞尽脑汁为了你特特特意想了很有寓意,又琅琅上口,别树一帜,别出心裁,匠心独运,耳目一新…的小名儿,不要太感动哟~”

景佑连忙撇清关系道:“景曜的纯属个人意见,与我无关。”

第三百一二章 童言无忌

等到景曜发表了一番关于给小包子起的‘很有寓意,又琅琅上口,别树一帜,别出心裁,匠心独运,耳目一新’的小名的高谈阔论后,安宁深深觉得景曜就是一披着羊皮的小狐狸,整天装出一副乖滑的样子,其实说话做事能把人气死了。这孩子绝对是故意的,哪有人会取这样看似‘阳春白雪’其实‘下里巴人’的小名儿,故意折腾人的吧!

张致远黑着脸进来,道:“这都是些什么?”

景曜特无辜的眨眨眼睛,道:“给小弟弟起的小名儿啊。”还摆出一副‘你明知故问的’样子,安宁叹道:“小宝宝已经有小名儿了。”

景曜震惊了,凑到小包子跟前,“怎么会啊?不是说好了让我们取的吗?”

安宁淡定的无视景曜的星星眼,道:“你只说集思广益,没说一定由你来定啊,小名儿是福久起的,叫小汤圆,很是琅琅上口,有别树一帜,匠心独运吧景曜?”

“小汤圆?白白胖胖圆溜溜的还算贴切的。”景曜还是很爱护弟弟的,再者他还得看他爹黑的跟墨水染过的脸啊,不能虎口拔牙啊!硬生生的转过来,不过又不大甘心的盯着小包子大大水水黑黑的眼睛看,“小弟弟的眼睛跟葡萄似的,叫小葡萄也不错嘛~”

渀佛知道是在说自己,小包子乌溜溜的眼睛转转,张致远过来看着小儿子的大眼睛,浅笑道:“这孩子看来也是个聪敏的。”

安宁笑道:“这么小,哪里看得出来?”不过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孩子都是自家的好啊,再说了小包子在她肚子里的时候就吃了不少空间里的好东西,看生下来白嫩精致就知道了。

其他几个孩子也不吃醋,听听父亲话里的这个‘也’字。就很能说明问题嘛,咱家风水好啊!

景佑见景曜和福久都在有关于小弟弟的小名儿上插一脚,也不甘示弱。伸手捏捏弟弟的小手,被那手中胖肉腻到心口窝,笑道:“小弟弟肉肉的软软的,又白嫩嫩的,看这脸上肉溜溜的,与那白面儿馒头没什么区别,不如就叫小馒头吧?”

嘿。一个个都跟吃的有关,不是汤圆,就是葡萄,这会儿又到馒头上了。小包子被围住,再加上刚吃饱睡好。心情倍儿好,小嘴一张一合,眼睛弯弯,一脸笑样特别招人爱。几个孩子不够,当爹的也来凑凑热闹,神情放松带了笑意,“不如叫嘟嘟?”白嫩嫩圆嘟嘟的,手脚跟藕节似的,手背上的肉呼呼的肉能将小手全部藏起来。小脚也是,圆不隆冬的藏在小腿上的肉中,就是肉呼呼的啊。

安宁白了他一眼,无语道:“还嘟嘟,你养小猫小狗呢。”安宁抱着小包子晃了晃,“这小东西还挺沉的。至于这小名儿——”说完就觉得几双眼睛亮晶晶的看过来,就是福久也昂着脸清亮的凤眼里带着‘用我说的’的希冀,安宁都不忍心拒绝,最后拍板:“先小汤圆的叫着罢!”

福久眉眼弯弯,凑过去亲亲小汤圆,景曜哀叹一声:“孔融让梨,悲哉哀哉!”

安宁瞪他一眼,“臭小子,怎么哪儿都能让你歪解喽,又大一岁了还嬉皮笑脸的。”

景曜躲到景佑后面,老生常谈:“我就说娘有了小的就不要大的了,有了新人忘旧人,让我情何以堪。”景佑往旁边侧了一步,跟甩什么脏东西似的扯扯衣袖,“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景曜哥哥——”故意拉长声音,皮笑肉不笑的,还叫了声哥哥,虽然他们俩同天生,也就差几个时辰而已。景佑从小就很少称呼景曜为哥哥,都是直接叫名字的,这回叫起哥哥还挺让景曜不习惯,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景曜一时没还嘴,张致远觉得他俩聒噪的紧,一个冷眼过去将他们俩赶出产房了。

安宁看了看天色,同张致远道:“领着福久去吃晚饭罢。”话正说着,添香就端着荷叶莲藕雕绘小茶盘,上有一带缠枝莲花样的汝窑小盖盅,不用说肯定是补汤,比之怀孕期间的油腻有过之而不及,尤其是那猪蹄汤,纯白汤汁上飘着一层厚厚油花,无盐无作料,没办法是坐月子期间,而且安宁这一个人吃两个人的分量,还有小汤圆嗷嗷待哺呢。安宁接过一口气喝完,鹊儿在一旁赶紧递过来一盅茶说:“太太,漱漱口。”

低头听小团子啊啊咿咿的哼哼,忍不住地低头啃啃儿子白嫩小脸蛋儿,再亲亲,搂着小儿子算心满意足了,再次发誓这绝对是最后一个了,就算没能生个女儿,看小儿子精致的小脸蛋儿也有那么些安慰了。

待天晚,几个孩子来和小葡萄/小馒头/小汤圆道晚安,不过小包子没空理一下子叫几个不一样名字的哥哥,闭着眼睛睡的呼哈,小嘴张着,不是吐泡泡就是“啊啊咿呀”轻声哼哼,时不时再动动小胳膊小腿晃悠晃悠,别看是睡下,仍透着那股子喜欢人劲儿。

“吃了睡,睡了吃,小猪啊兄弟~”

景佑带了些幸灾乐祸,道:“不知道是谁小时候就是个小胖子,还被大姐夫嫌弃的。”

景曜东看西看,说:“是谁啊,到底是谁啊,真好奇。”

景佑嫌恶道:“脸皮没救了。”

福久也被兄弟俩夹着带走了,小孩儿还一直追问‘小胖子事件’,当年景曜三岁的时候想跟还不是姐夫的蒋二哥学射箭,结果被蒋韵很直接的指出来他太胖了。三岁的景曜还是个自尊心很高的小胖子,最不喜欢的就是人家说有关他一点胖或是圆润的字眼。就跟如今景佑不喜欢旁人说他长相‘水灵’或漂亮的字眼一般,不过倒是因为这‘小胖子事件’景曜如今的箭术虽不能说百步穿杨,但五十步还是可以的。算是一种变相的激励吧。就如那公鸭嗓因为景佑的相貌出言不逊,他们俩为此还设计了公鸭嗓,又为此跟着乌先生学习策论不曾缀。

几个孩子离开后,安宁还回忆下当年几个孩子小的时候的可爱又可笑的糗事。摸摸小儿子肉呼呼的小脸蛋儿,软糯的触感简直要腻歪到心底去。张致远从外面过来,眉梢的笑意还没消散。道:“已经传信到扬州岳父母那边儿了,你且放心。”坐在一旁盯着小包子看,瞧那吐着的奶泡泡也觉得尤为可爱,见安宁亲着小娃娃,回头见下人自觉走净,当下恬着老脸凑上去,道:“其实儿子他爹的脸也挺白挺嫩的。”

安宁无语。当下一个大白眼飞过去,道:“馒头和花卷儿能一样么?”

张致远摸自个的脸,他已经过了四十而立,在这平均年龄不过五十的时代,四十岁已经是中老年了。好在这些年保养的好。又注重养生,再加上修炼《清心诀》滋养肌体,延年益笀,才不至于花卷褶子见长啊。“花卷还不至于,只比不上小汤圆肌肤娇嫩。”再看小妻子的肌肤水嫩,几乎要沁出水来的。

安宁笑道:“小孩子的肌肤本就娇嫩,孩子他爹已经是历经几十年的沧桑了,比不得啊比不得。”

第二日得知消息的张瑶抱着蒋澜来看安宁,蒋澜八个多月了。会说简短的词了,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看到躺在床上白胖胖的小汤圆,嘻哈哈的拍着小胖手,“弟、弟?”

在一旁的张瑶和奶娘丫鬟都是忍不住抿嘴笑起来,这哪是弟弟!安宁尴尬了一下。童言无忌啊亲爱的小外孙。张瑶把蒋澜抱起来,忍笑道:“澜哥儿这不是弟弟,是小舅舅。”

澜哥儿还不知道什么是舅舅,一听不是弟弟,就在张瑶怀里揉搓着半点都不老实,奶娘过来帮忙将澜哥儿抱起来哄来哄去,总算是不吵着小娃娃叫弟弟了。不过注意力就被比他小的娃娃吸引过去了,澜哥儿爬到床上来冲着小汤圆依依呀呀的夹带着他现在会说的字,来和小汤圆交流,小汤圆也啊呀咿呀的动动小胳膊小腿儿,似模似样的还真和对话似的呢,可在场的一众大人都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就是了,不过挺有趣的。

小孩子的精力有限,尤其是小汤圆才出生没两天呢,没一会儿就打着可爱的小哈欠睡了,蒋澜还想伸出小胖手去戳戳,别坐在床边乌木高脚墩上的张瑶赶紧哄住了。张瑶又和安宁说了一会儿话,才抱着蒋澜离开了,蒋澜撅着嘴很是依依不舍,又张着长了六颗玉米粒的小嘴儿奶声奶气的往外蹦吐字清楚的‘弟、弟’,让一众人皆抿嘴偷笑。

醉雨端着碗鹌鹑红枣汤进来,又是补汤,安宁才喝了一天的补汤就觉得心头一阵发腻了,但是外有谢嬷嬷盯着,内有几个大丫鬟耳提面命,安宁可不好反驳,要是反驳了她们肯定会有一大堆的理由对上。经过两次坐月子后,安宁对古代女人是多么重视坐月子这事有很深刻的认知。还有怀胎的这十个月,前面头三个月胎儿还不稳,要千万小心,后面肚子大起来又得小心千万,等到小包子出生后坐月子也是很重要。好在她坐月子根本就不用一个月,身体就能养好了,不然的话她可得湮没在各种各样的补汤中了。

小汤圆洗三添盆之人都是自家亲戚,顶多是再请了几名至交旧故过来凑热闹,不过饶是如此还有其他人差管家送了贺礼来,安宁也乐的清闲,反正来的都是熟人。几位太太见小汤圆精致秀气,又圆溜溜的眼睛特别有灵气,纷纷赞了几句,直道安宁有福气。可不是么连着三胎都是儿子,而且一个塞一个的俊美,斯文有礼。两个大的不说,九岁的廪生,如今在国子监读书,一个俊逸一个雅致,站在那里如同芝兰玉树一般,又如一丛挺拔的翠竹,俊秀飘逸。小些的这个相貌肖父,年龄虽小但已经看出气度不凡,而且师从致仕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就是刚出生这个,因天冷身上包裹得也多些,但这一点都不影响小汤圆的可爱程度。白嫩如玉。眉目如画,见谁也不认生,咧开嘴露出无齿的笑容来,真是精致可爱的让人恨不得上前啃上一口。

范太太只抱着不肯撒手了。又澜哥儿的‘童言无忌’,众人纷纷露出玩味的笑容,“啊呀。正好澜哥儿以后带着小舅舅一起嬉耍,还有年前出生的小侄子,他定不会孤单的。”

几人又说了会子话,洗三的时辰到了,奶娘进来抱了小汤圆出去准备,安宁叮嘱道:“小心点,孩子洗三完毕。赶紧抱回来,注意别受了风。”范夫人几人也出去添盆,自家孩子的洗三礼是见不着了,不过安宁洗三礼也见识过,安和家的侄子女的。澜哥儿的和最近安然家的小侄女安昕的还有澄泓家的张曦的。“洗三”,也叫做“三朝洗儿”。“洗三”的用意,一是洗涤污秽,消灾免难;二是祈祥求福,图个吉利。

“洗三”之前,本家照例按照收生姥姥的要求,予备好挑脐簪子、围盆布、小米儿、金银锞子,什么花儿、朵儿、升儿、斗儿、锁头、秤坨、青布尖儿、青茶叶新笼子、胭脂粉、铜茶盘、大葱、艾叶球儿等等。还要熬好槐条蒲艾水,用胭脂染红桂元、荔枝、生花生、栗子若干。

“洗三”。按照规矩,仪式是在午饭后举行的,由收生姥姥具体主持的。首先,在产房外厅正面设上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等十三位神像。然后,本家将盛有以槐条、艾叶熬成汤的铜盆以及一切礼仪用品均摆在炕上。这时。收生姥姥把婴儿一抱,“洗三”的序幕就拉开了。本家依尊卑长幼带头往盆里添一小勺清水,再放一些金银铜钱等物,谓之“添盆”。添盆是个很重要的过程,添的可以是金银锞子,还可以添些桂元、荔枝、红枣、花生、栗子之类的喜果。

收生姥姥见添清水,她说“长流水,聪明灵俐”;你添些枣儿、桂元、栗子之类的喜果,她便说:“早儿立子(“枣”与“早”谐音,“栗” 与“立”谐音),连生贵子(“桂”与“贵”谐音);桂元,桂元,连中三元。”以博得本家和来宾们的喜欢。

“添盆”后,收生姥姥便舀起棒槌往盆里一搅,说道:“一搅两搅连三搅,哥哥领着弟弟跑。七十儿、八十儿、歪毛儿、淘气儿,唏哩呼噜都来啦!”一边洗,一边念叨祝词,什么“先洗头,作王侯;后洗腰,一辈倒比一辈高…

洗罢,把孩子捆好,用一棵大葱往身上轻轻打三下,说:“一打聪明(“聪”与“葱”谐音),二打灵俐。”随后叫人把葱扔在房顶上(有祝愿小孩将来聪明绝顶之意)。舀起秤砣几比划,说:“秤砣虽小压千斤…

这“添盆”的金银锞子、首饰、围盆布、当香灰用的小米儿、鸡蛋、喜果儿、撒下来的供尖儿——桂花缸炉、油糕…一古脑儿被她兜了去,因而收生姥姥的吉祥话是一溜接一溜的,没个停歇,而且不带重复的,质量绝对有保证。

基本上洗三的流程就是如此,安宁有些遗憾的不能看到自家孩子的洗三礼,不过奶娘回来都会眉飞色舞的讲述洗三时小包子的情况。景曜时折腾的不行,不过这‘响盆’的时候哭的那叫响,等把他从盆里抱出来立马不哭了,根本不用人哄。景佑身子弱,收生姥姥基本上只是象征性的沾了沾水。福久和景曜差不多,不过还是奶娘紧着,那时候福久粘人黏的紧,生怕他哭的声嘶力竭再把自个累着了。

这才几天就看出来小汤圆和福久不一样了,见谁都笑,一双杏眼骨碌碌转,饿了就哭,尿了也哭,等饱了或是清净了,就咯咯的傻乐。吃饱了有精神的时候嘟囔个几句,和来看他的爹姐姐哥哥们来个无齿笑容,不然就是扯着小呼噜哈哈大睡,好哄的很。

洗三礼一完,来的宾客见小汤圆精神还好,杏眼滴溜溜转不怕众人打量,纷纷赞几句,过一会儿奶娘就把孩子抱回去了。大家也知道安宁不方便见客的,热闹完了以后,都回自己家去了。想着满月礼或百日礼肯定是会很热闹的,到时候再闹不迟。

张致远去给扬州的岳父岳母去了信,安老爷不说,安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安大嫂在一旁奉承,心里感叹她现在很相信当初二嫂跟她说的这个大姑子是个旺夫旺子有后福的。虽然熬成老姑娘才嫁出去做个继室,但如今夫贵妻荣,一品诰命夫人不说,又生三子,个个都是钟灵毓秀的,上无婆婆在堂下无姨娘通房膈应,日子也真是舒坦了。不像那小姑子,想到自恃是长辈又是小姑子的亲姨娘的柳姨娘,安大嫂就觉得无奈,虽然看不上柳姨娘,但到底是公爹房里的人,多少还有些膈应的。

第三百一三章 安婉思量

这边安夫人和安大嫂正说着要给小外孙送满月礼去,还有安煦不日也要下场参加府试的事,外面院子里传来了柳姨娘的叫骂声。安大嫂听到之后,立刻为之色变,偷瞄安夫人的神色,安夫人原本兴高采烈的听到柳姨娘的叫骂声厌恶的皱皱眉道:“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

柳姨娘叉腰站在自己屋子门口,大声嚷道:“…好歹我也是大奶奶的长辈…惯是会‘看人下菜碟’,大奶奶是好的,倒是这么些下人七苛八扣的,想着从主子上省下来的偷回家去,好贴补自家…”

安大嫂听柳姨娘言语里指桑骂槐脸色不好,安夫人冷笑道:“柳姨娘愈发不着三四了,原本念着她是个糊涂人,平日里不和她一般见识罢,没想到不过仗着二姑娘,竟是越发没规矩了。你素日里待她太宽厚了,这人心大了拦都拦不住!”

安大嫂站在一旁心里发苦,安大嫂虽然看不上柳姨娘,但到底是公爹房里的人,哪里是她这个做儿媳的能管的。安夫人读书知礼,但不代表她没手段,不然安家的几个孩子里独她生育了二子一女,柳姨娘早先仗着安老爷的宠爱没少给安夫人添堵,安夫人对自个孩子慈爱,但对这个蹦跶了二十多年的柳姨娘整治起来绝不会手软。不过她现在不管家,指点起安大嫂不在话下,道:“即这么着,你去看看‘哪些个’克扣了柳姨娘的份例,狠狠申斥一番,若是属实就从我房里拿钱补上。”

安大嫂很快就转圜过来弯来。应了出去略带婉转的和柳姨娘说一通,柳姨娘本就是抓个由头闹一闹,听安大嫂一说,想要驳了回去。只是满心的话,却又说不出,只有些讪讪的。“怕是底下的不精细了,一时弄差了,大奶奶可不必烦劳了。”

安大嫂管家以来精明自有,哪里看不出来柳姨娘无事滋事,遂不愿和她一般见识,皱眉看向柳姨娘身边伺候的丫鬟厉声道:“姨娘没心神管这些个,你们伺候的竟是不懂了。这风口大呢,姨娘怎就站风口里万一着了凉可如何是好?还不扶姨娘回房休息。”

柳姨娘的脸青白交错,安大嫂的话无疑是借机敲打她呢,风大不怕闪了舌头,安大嫂可不管她脸色。带着丫鬟们离开了,又借机敲打了柳姨娘屋里的仆从。不日安煦要参加府试,她可不想自家儿子听了什么分心的话来,当初景曜景佑住在自家时,柳姨娘愣要给景佑添堵,里面若说没安婉在里面掺和,她是不信的。这以前安婉和安宁不对付,安大嫂是听奶娘说过的,安大嫂听了嗤笑。不说别的,就是嫡庶有别上,安婉就没法和安宁比,再者当家的可是安夫人。再者安婉能嫁到海家去,里面必定是沾了安宁嫁的好的光,安婉真是个拎不清的。

说曹操曹操到。安婉倒挺着大肚子上门来了,安夫人素来不喜她,往常在娘家时就骄横惯了,出嫁后心性脾气是有所改变,但每每回娘家不过是显摆夫家如何没别的了。安夫人做嫡母的自认没苛待过安婉,见她那般心性更加不喜,索性这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安婉今日过来却别有事,因而主动开口道:“太太,我听说姐姐又得了麟儿,可真是好福气,我这个做姨母的也不吝啬,贺礼自得备齐了,就想是和咱家的一起送去呢。”

安大嫂狐疑的看了一眼安婉,虽安婉说这话亲热,但往常听惯了安婉说起安宁来不阴不阳的论调来,乍然一听如此的话,竟是觉得不入耳。再说了这给新生儿的礼物,安婉给安宁的几个孩子准备的是什么她不清楚,但是安婉给自家孩子准备的礼物她可是知道的。当年有煦哥儿的时候,煦哥儿是安家的长房嫡长孙,安婉这个姑姑不过是几尺布头,外加两个装着‘状元及 第 312 章 礼都不走一处,怎么这回儿改了主意?”

若是搁在往常,安婉脸色指定是不太好了,但这次挺着肚子笑道:“这不两家搁在一处也省得姐姐多操心,太太可决定好了让谁去京城?原我也不该说,只这次不止姐姐得了麟儿,就是弟妹也生了姐儿,这样的大事,就算是恭喜,再派一个奴才去不合适,总归是要有正经主子过去的。”

安夫人刚才就在和安大嫂说这件事,就像是安婉说的安然家的生了个姐儿正赶上腊月,过年正忙碌的时候,只让奴才送了贺礼去,正经主子没去,这会儿又安宁生了麟儿,再不派正经主子过去就不像话了。

安婉见安夫人神色一动,就接着道:“太太这不正好大哥和我家相公进京述职,这不是正好的人选?”安和和安婉的相公海彦立这一任期已满要进京述职,再过几天就要启程了,安婉这么一说安夫人和安大嫂也反应过来,若是安和去的话,肯定是可以的,只是再看安婉笑意款款的样子,就觉得安婉还有其他想法。

安夫人道:“和儿是舅舅,也和宁儿兄妹有几年不见了,正好可去探望一番,如此也是好的。”

安婉见安夫人丝毫没有提起自家相公的意思,心里暗恨,这次她为了达到目的从库房里舀出好些东西来,让她肉疼的不行。她又不比安宁。出嫁的时候安宁足足有六十四抬嫁妆,而且都是塞的满满的,再说了也不知道安夫人到底塞了多少私房给安宁。再者张清和又在盐政担任了十余年,盐政可是肥缺。油水丰厚,家里的资产肯定是不少的。而她呢,出嫁时不过是五十六抬嫁妆。足足比比安宁少了八抬,而且听姨娘的意思是太太对她这么多抬还一直耿耿于怀,觉得多了呢!再说了海家里,若不是近年来海母上了年纪,儿子都已经娶妻生子,不好再事事亲为,当家理事。不得不把管家之权交到她的手上。可是海母并不是真正的放权,偏偏不服老,还东管西管的,就是看她这个媳妇不顺眼,不让她好过。总是找点事情给她添堵!还有那两个刚抬的姨娘,还真以为有那个老货撑腰就可以耀武扬威了,就算她怎么着,也轮不到她们两个踩到她头上去!

这婆婆和媳妇不对付向来比较正常的,但这娘家让安婉又憋屈又不甘,不过这次若是可以了她也不想再受这种憋屈了。不经意似的道:“太太说的是,老爷这做姨父的也有好几年没见过几个外甥了,昨天还和我念叨过呢,如今借上京述职之际去京城也能和姐夫、外甥们多亲近亲近。好歹都是自家亲戚的。哦,这次大哥进京述职可有什么打算?是要接着在扬州,还是回都城呢?我以前听父亲提起过原本咱们安家先祖是居住在京城的,还曾经封侯拜相呢,只是从祖父这一辈才迁回到扬州来的呢,如今就是老宅尚在呢。现在然儿和姐姐一家都在京城。就是大嫂的娘家也是在京城,若是大哥能在京城述职的话,也是挺不错的,如此大家来往起来就便利和亲密起来了呢。其实按照大哥的考绩要是想在京城谋个空缺并不是什么难事的,再说了姐夫如今是吏部尚书,正主管官员调动这一块儿呢,对姐夫来说不过是一两句话的事而已。”

安大嫂虽然心中一动,但下一刻就明白了安婉这般殷切的原因,她这一番‘我是为你好’的话语来的意思虽表面上是说安和,但其实是为了海彦立问的。虽然具体不知道海彦立的官绩如何,但不为别的安婉回来几次影影绰绰提到的应该是海彦立投靠了哪位皇子,里面必然有什么猫腻。若是以往安大嫂绝对会和安夫人说说,能在姑老爷那里疏通疏通,但这两年不比以往,安宁递过来的消息还有娘家传来的信儿里面都说到了这两年京城不平静。抄家的,入狱的,贬谪的,遭申斥的…林林总总,不知道有多少人家倒了下来。总之看皇帝这个架势,是要收拾京城里的世家豪门,并借此敲打各方勋贵以及清洗众成年皇子的势力之意。

这些年几位成年皇子为了立储君难免都有些小想法,虽然立了太子,但有当今也不是正经以太子登上皇位的,因而这皇子间拉拢朝臣,形成势力,积蓄力量,几位皇子角逐之下,不免有不少朝臣被卷了进去。再者如今的清洗贪官污吏,敲打各方勋贵,造成了京城里官员们几乎人人自危。自家相公的能力她是知道的,有些过于耿直了,在扬州还好些,但是到了京城水深火热的地方,很容易得罪人的。再说家里也不缺相公那点子俸禄,这些年安家的铺子田庄收益一年比一年好,真不好到京城那地方受罪。如今算是知道了安婉的意思,想在姑老爷那里走走门路么。

安夫人精明圆滑,安大嫂想到的安夫人也想到了,甚至比安大嫂想的更深一些,心里不喜,道:“这些公事我这个内宅妇人就算不清楚,但也知道这官员调动自有一套程序,再说了至于和儿的考绩摆在那里,不管是连任还是调任都不需要操心的。至于你说的家族史,咱们安家确实是从京城迁回来的,祖籍就是扬州,所谓‘故土难离,落叶归根’,‘人离乡贱’,老太太爷在世的时候心心念念的就是叶落归根,老爷和我倒是舍不得离开扬州的。”

这一推四五六,回答根本就不在安婉预想的范围内,她心里也明白安夫人这是在和她马虎眼,但她也没半点可以反驳的。毕竟她话里都是替安和着想的,没想到安夫人根本就不吃她这一套。心里暗恨,但看到坐在下首的安大嫂,笑道:“过几日煦哥儿就要参加府试了,若是再过了院试就要入学了。听说大嫂你娘家哥哥在国子监入职,煦哥儿可是要去国子监读书呢?虽说扬州府学和书院都是不错的,但到底没法和国子监相比呢。看现在姐姐家的两个孩子就在国子监入读,日后参加乡试得中的机会可是不小呢。”

安婉这话倒是不假的,国子监是国学,比之府学或书院还是有很大的差别的,关键是在京城里还可以面见各级官员,受到指点,为以后的乡试会试和入朝打下基础。安婉这是从安夫人那里走不通。想从安大嫂这里做工作,安大嫂也差不多四两拨千斤,就按照安婉话里的表面意思走,如此几回合下来安婉也没了什么耐性,心道安夫人和安大嫂顽固不化。既然有张清和这个吏部尚书的姑爷,都不知道疏通疏通,按照安和那样的性子,不知道多少年才能再升个半级一品的,看现在海彦立如今都已经升任到正四品,安和还在正五品上纹丝不动的,看安然在京城里如今都升任从五品的员外郎了!再想想也有可能是安宁根本就没照拂到自个娘家,想到这儿安婉暗嗤,亏的安夫人还这么疼安宁。都不知道照拂娘家,哼!想到这儿安婉心中有种微妙的平衡感,原本胸臆里夹杂的略微些的快感,手抚上高耸的肚子,索性就不和安夫人和安大嫂继续打太极了,就去看柳姨娘了。

安大嫂有些不明就里。安婉这不是没达成她想的目的吗?怎么还一副颇为高兴的模样?

安夫人冷笑道:“原以为安婉嫁人这么些年长进了,没想到还是老样子。”猪肚里装不了二两猪油的!

至于这老样子是什么,安大嫂也不好问,但肯定不是什么好的,就按下不提了,再看安婉去看柳姨娘,差不多就是每次安婉回来的老样子了,不去讨好嫡母,反而是窜缀着柳姨娘做出些给嫡母添堵的事来。也不是每个嫡母都像安宁那般,家里不分嫡庶,对待家里那个庶女也是比照嫡女的待遇来,听说是将宫里请出来教规矩的嬷嬷都留了下来教养那个庶女,不得不说这份心胸是旁的嫡母比不上的。自己这个婆婆,虽看似温和有礼,但那只是对她亲生的几个孩子的,好在如今自家没有庶子庶女诞生!

安婉到柳姨娘屋里,听了一通柳姨娘的抱怨,越说越言语粗鄙,实在是忍不住,再加上原本在安夫人那里憋了一口气在嗓子眼里,就忍不住道:“姨娘你就不能安生些,家里如今是大嫂管家,她再怎么着也不会克扣你这个做前辈的份例的,大清晨的在屋门口叫骂算是怎么回事?若是让父亲知道了,也落不得你什么好。算了,反正我也顾不着你多长时间了。”

前面被安婉说的讪讪的柳姨娘听到最后一句,眼睛圆瞪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如今嫁的好了,就想同我撇清干系了不成?想来当初我费劲好些心思才将你留在身边养大,可如今你倒是好了,我不过是发泄了回委屈,你就这般对姨娘的?”

当初柳姨娘生下安婉,硬是磨了安老爷将安婉养在自己身边,却还洋洋得意,却不知正和了安夫人的下怀。柳姨娘这个见识短浅,愚笨不堪的,除了一张面皮她养孩子,能养出什么好的来?

安婉原本心里有气,听柳姨娘这般一说,头都觉得大了一圈,按住太阳穴不耐烦的打断柳姨娘越说越离谱的话,语气里也不觉得带了些尖锐道:“行了姨娘,我哪里有这个意思,只是这事还不定,我也只给你事先通个气!”说着就将海彦立此次进京述职,想在都城谋个空缺的事告诉给柳姨娘,柳姨娘一听急的涨红了脸,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如今她敢这么硬气都是觉得有这个姑娘给她撑腰呢,若是姑娘若是走了,她在这家里还有什么立足之地。这家里奴仆惯是跟红顶白,看人下菜碟的,今儿她又闹了一通,就是仰仗如此的。当下就哭哭啼啼的说了一通哪里舍得了姑娘和外孙,又说在这家里她唯一的念想就是安婉和外孙了云云的。

安婉转念一想就跟柳姨娘说了一通,但也不真的指望柳姨娘能促成这件事,不过是先让柳姨娘闭嘴罢了,也不多呆挺着大肚子就离开了。不过那要给安宁和新生儿送贺礼的事她还要斟酌斟酌,看这次还能从那老货那里抠出多少好东西来!

第三百一四章 张家传统

安婉回到海家,扬州的早春乍暖还寒,安婉有孕后娇贵许多,这会子房里还放着上好的银丝碳,屋内暖融融的。因为是没达到自己的目的,再加上回来又见着了穿着粉红色的姨娘,安婉气上加气,端着一杯茶,脸色变幻莫测,思绪不由自主的转换到给安宁准备的礼物上。

想到安宁又生了个男孩,安婉摸着自己耸起来的肚子,这些年来她可是明白了当初柳姨娘跟她说的话是多么的正确。‘这女人啊嫁出去,靠的是三样东西,娘家、相公、还有儿子,这娘家能帮你撑腰,是你的靠山,就是你婆婆想要刁难你还得看看娘家;再来就是相公,得到你相公的宠爱也是很重要,这就不要让小的爬到你头上去;但最重要的就是儿子了,就算是得不到相公宠爱,但只要有儿子就能在后院立足,不管日后怎么样继承家业还是你这个正妻生的儿子。’

原本以为俊朗的海彦立是她的良人,但他还未成亲时就有了好几个通房,而且海母在她刚一怀孕就往他房里塞通房丫头,那些个丫鬟体态风流,颜色姣好,整日里打扮的妖妖娆娆的,惯会在老爷面前伏低做小的。还有海母,抓着管家之权不放,原本有翰儿在海母还不会明里不给她面子,但这些年那一屋子的姨娘通房都无所出,海母对她也越来越不满了,这一胎必得是个哥儿才是,这样能和翰儿作伴相互扶持,再来她在海家的地位更稳固。那些个姨娘通房又如何,不过是下不了蛋的母鸡罢了。

绿儿进来伺候,看到身着浅金二色桃红揪花褙子,撒花纯棉百褶裙,头上还斜斜的插了只赤金嵌石榴花钗,还有那阴沉不定的神色,压住心里的不喜,忙殷切的问道:“太太从安家回来了。可是跟老太太说的不顺。也不必生气怒伤肝,如今太太真该好好保养才是,全乎的生个哥儿才是正经呢!”

绿儿到底是跟在安婉身边七八年了,对安婉的了解还是挺深的,这些话算是挠到了安婉的痒处,安婉叹道:“我就不明白了。她安宁有什么好的,让太太满心满眼都是她,给安宁的东西那叫一个大方,到我这边儿了抠抠索索的不说。这倒是不说了。毕竟人家是亲生的,对张姐夫来说不过一两句话的事,只动动嘴皮子就行了,偏生的我不过略略提那么两句,太太就一推四五六的,就是不搭话。再说了我也不止为了老爷,对大哥也是好事。偏都是死脑筋。顽固不化的,哼,我看太太这边儿对她安宁掏心掏肺的,她安宁哪里顾得着娘家了,不然这么些年大哥怎么还在正五品的同知上,偏太太和我那大嫂都还觉得她是个好的,你说说这叫什么事?”

安婉讲述着对安夫人的不满对安宁的不甘,说:“安宁生的又不是头一胎了,哪里值得这么隆重的!要不是这次为了老爷我才不会准备那么多礼。呸,小孩子家家的也不怕当不起,折了福寿!”

绿儿也不止一次能到安婉抱怨了,早先还有比这更难听的,说实在的原本她是安宁跟前的丫鬟,但是一直怨恨安宁为何觉得她不好,连陪嫁丫鬟都不是她!不过如今既然开了脸给了老爷,若是真的生下一男半女,成了姨娘。不仅成了主子。这辈子的荣华可就全有了,所以她才放的下身段来讨好安婉。但如今看着安婉的抱怨。心里就特别的幸灾乐祸,但又不得不在一旁赔笑奉承。

诅咒完了安宁的孩子,安婉也觉得有些失态了,端起手中的茶盏,轻缀了一口茶,平复下因不平而激动的情绪。回头想想看看就是人家不过张张嘴皮子的事,到她这儿就得殷勤的来搭上线,这是哪门子的亲戚!又想到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房姑娘,对她话里的愿景心中一动,虽说她不期望柳姨娘能说动安老爷,再说了她安宁自己攀上高枝成了一品诰命夫人,心性凉薄也不管娘家了,就是安老爷说了也不定能管用呢,再者看安宁和她不对付的,也不会帮她的,说不定还会给她添堵!还是得做两全准备,揉了揉眉心,就让绿儿把放在梳妆盒匣子最底层的一封信拿出来,原本的怒火差不多熄了下去了。

安宁接到了安夫人的信,说安和要进京述职,安宁虽然与安和的兄妹感情不深,但到底是‘安宁’的兄长,感情比其他没什么血缘关系的人也来的深些。再说了也同安和好几年没见面了,不过安和也是外男,不好在内院多停留,安宁又是个‘冒牌货’,虽然前几年在扬州时有些接触,知道安和是个性情比较耿直的。反正这次他主要是来上京述职的,只会见见面而已,不会有什么尴尬的。

不过看到安夫人信上提到了另外一件事,安宁蹙了蹙眉,这件事就和当初安婉觉得景曜和景佑童子试作弊这件事一样是无稽之谈,这些年了她都没有搞懂安婉的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小汤圆粉嫩的小嘴吐着奶泡泡,比刚出生的时候又圆润了不少,看着虎头虎脑的,安宁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戳戳小汤圆脸上的小酒窝。安宁的注意力多半被新生的小包子夺走了,景曜和景佑也大了,也就是言语上吃吃醋,倒是福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汤圆的小名儿是他取的原因,很喜欢小汤圆,亲亲抱抱的,很有弟控的趋势。张致远翻遍了书本,给小儿子起了个‘景琳’的大名。琳,美玉也。《尔雅》:“琳,玉也。”又《上林赋》里“玫瑰碧琳,珊瑚丛生。”琳之一字,用于人名时,寓意美好无暇。

朝堂上的事如今迫在眉睫的就是追缴国库亏空一事,原本定的半年之期也就两个月了,因为是皇上的‘杀鸡儆猴’——从年前到现在大理寺里进去的老爷们可不知小猫儿两三只,夺去官职的有之,抄家的有之,申斥的有之,这让亏欠亏空的官员人人自危,还钱的还钱,但里面也有‘心宽’的,在别人还钱的时候还嗤笑不已呢。

漕运改革也在雷厉风行的进行,漕运贪污**的官员迅速的落马,一个线头牵连起了一张大网,一张由漕政**牵连甚广的涵盖小半个官场的大网,上至权爵公侯,下至不入流的小吏。皇帝怒气冲天掷下一折子,“这都是朕的好爱卿啊,一个个都为国为民,就是这样为国为民的,朕看是鱼肉百姓,只为一己之私!朕如今可算是知道一个个心知肚明漕运的弊端却放任之不管的原因了,呵!这样的好臣子朕可真消受不起,大越的百姓更消受不起!”

皇帝一怒伏尸百万,虽没有这么夸张,但该抄家的,灭族的,流放的,入狱的,远贬的,申斥的…都不会手软,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家倒了下来。皇上在整顿吏治、拔除国之毒瘤的同时,又借机狠狠的敲打了各方勋贵,清洗了几位皇子尤其是太子的势力,一时间朝中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朝堂上几位阁老皆是附议,就连平时蹦跶的厉害的吴阁老都没有出头,吴阁老自从看明白皇上打的是什么主意后,后怕不已,更是惶恐,然而到现在皇上也是一直晾着他,没有要拿他开刀的意思,但这样更让吴阁老惶恐终日不得安心。

本来按照张致远的意思小汤圆的满月宴是要大办的,在这种氛围下,不得不从简,规模只和洗三礼差不多。张致远抱着小汤圆,同已经出了月子的安宁道:“委屈小东西了,等周岁定要大办。”

安宁舒舒坦坦的洗了澡,再一次深刻感受到古代对坐月子这件事是有多重视了,坐月子不能洗澡。但安宁身子早半个月前就养好了,可真要她一个月不洗澡那简直是比一整个月湮没在汤水中还要难以忍受。所以在身子养的差不多的时候,就跑到空间里爽快的泡了个温泉浴,感觉就像是在沙漠中遇到了绿洲似的——终于活过来了!

听张致远这么说,安宁倒没觉得有什么,锋芒毕露自是能有一时的志得意满,但出头的椽子做不得,枪打出头鸟,尤其是在这样氛围下,虽不是详知外面刮风下雨情况如何,但作为张家人要时刻谨记张家的勤俭、低调、守拙、谨慎的家训,低调做事无声做人!张家历代纯臣,最善闷声升官发财,藏山不漏水,不招眼不出头,安宁嫁到张家来也和张致远一样,深蕴晦迹韬光之道,未将富贵显在人前,不显山漏水,因此日用排场不见奢华,让外人看不清张家的底细,就是去年琳琅阁那件事算是比较打眼的了。

安宁这么和张致远一说,大老爷笑的文雅,“有妻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话刚说完,笑声也停了,脸色一僵。

安宁默默的笑了,看来儿子给老爹一泡童子尿也几乎成了张家的传统哈~

第三百一五章 盛情难却

奶娘赶紧过来把还在咯咯笑,丝毫不知道闯祸的小汤圆抱走,安宁上前帮着张致远换衣裳,一边笑道:“小汤圆还小不懂事,老爷可不要跟孩子一般见识。”

张致远无奈,道:“你就挤兑我吧,这几个孩子哪个小时候没这么干过,噙着我招小孩子的童子尿了不成,一个个的。对了,你前些日子做的荷包呢,是给我的罢?”

你都这么说了,我能说不是给你的吗?安宁把新做的荷包拿出来,深绿色的缎子,上面绣着两条活灵活现的鲫鱼互相追逐嬉戏,给大老爷挂上。张致远神清气爽道:“过两日大舅哥和连襟就要进京述职了。”

安宁抬眼看了一眼张致远,道:“我知道,娘写信告诉我了,说起来景曜他们几个也好几年没见过他们大舅舅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亲密亲密。”再看张致远的神色,斟酌着道:“你在吏部也不用多为难,娘已经和我通过气了,大哥性情耿直,都城水深,怕是不适合他。至于那姨老爷,好像是想到京城里来,具体我是不清楚的,再说了老爷在外面如何行事,我嗯身为内宅女子不该问,不该管,也不是我们能问的。”算是婉转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张致远乐了,对新荷包也比较满意,道:“我不过说一句,你就有十句八句的等着我,我知道了。”

夫妻间默契十足,一会儿小汤圆香喷喷的被奶娘抱回来了,冲着刚换了新荷包的张致远傻乐,张致远丝毫不介意被小儿子尿了。又抱过来小儿子父子俩同乐去了。在孩子还小的时候,张致远几乎是‘二十四孝老爹’,论起宠孩子来安宁都比不过他,孩子是真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过两日安和和海彦立进京述职来了。京城里还有安然的,他们俩就住在安宅去了,稍晚些张致远为尽地主之谊就请他们俩来家里吃顿便饭。接风洗尘。安和是代表安家来给安宁和新生儿送贺礼的,虽是外男,但是安宁的兄长,兄妹俩几年不见了,安宁稍说了几句就将兄妹俩之间的疏离打散了。先把安家的老少问候个遍,安和提到安煦的府试通过了,要参加接下来的院试。不然就一块儿跟来了。安和到底是外男,不好在内院多停留,和安宁说了一会儿话,看了下小外甥就被请到前院去了。

这边随行的奴才是安夫人的陪房齐福家的,碧水引着把人带进来。鹊儿搬过一红木圆凳让她坐下,添香端上一杯茶来。齐福家的给安宁请过安,这才落座端起茶碗。

安宁向齐福家的道过路途劳累,又问候了安老爷安夫人及安家众人安好。齐福家的一一作答了,安宁好奇道:“我听底下说这次是备了三份礼单,是怎么回事?”

齐福家的回道:“姑奶奶得麟儿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连和大奶奶各自准备了一份贺礼,只二姑奶奶的那一份也一同送来,说是让姑奶奶不要多劳神的。我看姑奶奶的神色竟是比几年前还好一点半点的。怪道太太和大奶奶都说姑奶奶是有福的。”

安宁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但对于齐福家的话不置可否,便道:“嬷嬷这一路舟车劳顿,必是劳累不堪,如今已然到达。还是到客房洗漱一番歇歇罢。”并吩咐身边的人拿个上等的封赏给她,齐福家的答应着,结果赏钱,给安宁磕过头,退了下去。等齐福家的退了出去,碧水将礼单捧给安宁过目,安宁刚才就对齐福家的话里关于安婉的那部分不置可否。虽说安宁和安婉没姐妹情,但面上都是照旧例来的,节礼贺礼都是规规矩矩的,也没有这种‘小孩子福薄怕压不住’的说法,不过安婉的在一堆贺礼中就显得寒酸不已。不过安宁倒不是说礼薄,她自个也是自私的,往安家送的节礼都十分丰厚,但好些都是走的她的私库,像那些药材、干果、山货、果酒、茶叶还有干海鲜等多是空间里出产的,再者还有些宝石珍珠的空间多的是,完全不用担心,因而虽然在安大嫂看来安宁送来的节礼很丰厚,但实际上花费公中的根本就不多。

再者给安婉家的,都是些华而不实的物件,像瓷器、绣品等东西,这些除非是精品或是绝品,否则根本做不上价。但是比起安婉那像敷衍的节礼,安宁这边儿的就算是上档次了。撇开这些不说,像齐福家的话里说的,‘让姑奶奶不要多劳神’这种话她都不能相信是从安婉嘴里出来的,她都觉得怪别扭的。看来是因为安夫人提起的那件事,没想到安婉还会变通了,想起以往安婉有意无意都在针对她的事儿,安宁表示时间是把杀猪刀啊!

福久跑来看自己的小弟弟,趴在摇篮边上认真的研究着圆润可爱的小汤圆,半晌抬起头认真的看着安宁说:“小弟弟比曦哥儿聪明!”曦哥儿是澄泓的长子,去年腊月生的,比小汤圆大两个月,但实际上是大了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