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乐了,这小孩儿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来的。福久接着说:“我和哥哥们去看曦哥儿,他一个劲的冲着我笑,哥哥戳他脸蛋,结果他还是对着我笑。可是我刚才还没有碰到弟弟,弟弟就对我吐泡泡,所以弟弟比曦哥儿聪明!”

安宁嘴角抽抽,原来还有这样的理论,又道:“曦哥儿是侄子,是你的晚辈,要呵护晚辈知道吗?哪能戳来戳去的。”

福久戳破小汤圆的奶泡泡,鼓鼓脸颊,道:“可是曦哥儿没见不高兴,还是笑呵呵的,还是小汤圆好玩,竟然对我吐泡泡。”说着福久伸出手指头,开始在小汤圆身上骚扰了,小汤圆也不甘示弱,人家之前还很英勇的在父亲的衣裳上留下痕迹呢,挥手舞脚的闹腾着,嘴里还‘咿呀咿呀’的给自己鼓舞,见有人跟他玩,高兴的露出无齿纯洁小笑容。

安宁在一旁看着,小汤圆从聪明变成好玩了,她觉得福久有点把小弟弟当一个会哭会笑会吐奶泡泡的玩具了。一会儿染翠说开饭了,福久就很乖巧的在安宁房里吃了饭,安宁盛了一碗莲子粥给福久,莲子是碧波潭上的五叶莲花结出的,稻米也是采用空间里的普通稻米,但味道也比外面的好一些。米粒在浅绿色的粥里显得格外的雪白晶莹,淡黄色的莲子也很圆润,泛着莲的清香和米饭的甜香,再配着几碟酸辣清爽的小菜,让人口齿生津,欲罢不能。福久喝了一碗,舔舔嘴角憨态可掬的对安宁道:“哥哥们喝不到了。”

安宁笑道:“那咱们就不跟他们说~”

福久弯着眼睛点头:“再来一碗!”

前面男人们推杯引盏,景曜和景佑被安宁规定过十五岁以前最好不饮酒,就是宴席上被要求吃酒,最好坚辞不饮,若是推辞不过了,以三杯为限,绝对不能再多喝了。他们俩也知道未成年饮酒的坏处,都很好的遵守了安宁的规定,除了过年过节喜庆的时候才能讨到一杯酒吃,不过在家里多是吃的果酒或是浓度低的酒。但看着姨父那过于热情,对于前年回扬州去拜访姨母时候姨母的冷淡,真不知道这热情是有多少水分的。好在张致远还是有分寸的,替景曜景佑推了海彦立的酒杯,这顿饭吃下来,景曜和景佑感觉自己的表面功夫还练的不到家,大人们的世界实在太复杂。饭后在书房里谈话,就没他俩什么事了,等回到正房安宁和福久已经吃过饭了,景曜就和安宁大吐苦水。安宁面带严肃的拍拍景曜的肩膀,道:“儿子啊这说明你长大了,和景佑共勉吧。”

景曜捏捏眼角,扑向景佑,带了哭腔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可怜的景佑!”

景佑利落的避开,谁要理这个白痴,不过这次和安宁坦白:“娘,我和景曜每人喝了两杯酒,刚才喝了浓浓的茶才去了酒气,实在是姨父的盛情难却。”

景曜也点头,安宁心里觉得好笑,这盛情的原因不外乎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呗!他们俩没吃饱,安宁就让厨房把剩的莲子粥温热了给他们俩吃,福久鼓鼓腮帮子不大高兴了,就拐到碧纱橱内去戳小弟弟了…不过成功的获得了晚上和小弟弟一块儿睡的机会,安宁临睡前还吩咐了添香到前面催催,天色已晚,而且早也命人酽酽的沏了茶,又让厨房备了酸笋鸡皮汤醒酒,弄好这些后,也不等张致远回来就搂着两个小的睡去了。福久脸颊红彤彤的,都快要冒烟了,自从四岁后连午睡也很少被安宁搂着睡了。

昏睡间,一只罪恶的手慢慢的掀开锦被,又慢慢的伸到了安宁的衣服内,安宁想也不想抓起那只手放到嘴里。

“嘶!”张致远倒抽一口冷气,“宁儿你属狗的不成?”

第三百一六章 外强中干

“嘶!”张致远倒抽一口冷气,“宁儿你属狗的不成?”软香温玉没在怀,倒是‘伶牙俐齿’在手,这反差可有够大的…

安宁这下是彻底醒了,拢了拢滑下来的发丝,选择性的将刚才自己做的事忽视了,道:“什么时辰了?怎么这般晚才回来?醒酒了没?别一股儿酒气就上来了…”

张致远轻柔的从背后揽着安宁,在安宁耳边低声道:“已命人酽酽的沏了茶,也沐浴过了去了身上的酒气。你呀,明白会儿迷糊会儿,人前端庄大方人后却又跟只小野猫般,时不时亮亮爪子,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还这么淘气。”

张致远的语气,安宁在心中品味了下,想不出具体的形容词,只是听在耳边心底儿渗得慌,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而且觉得这是喝醉了还是没清醒怎么的?这会儿动静把睡在里边儿的福久吵到了,嘤咛一声,安宁也不管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了,赶紧将这小孩儿哄着又酣睡过去,可不能让他听到自己爹这般不正经肉麻的话,不然张致远这严父形象何在?安宁转身就注意到张致远不自在的神色,敢情是清醒着的,偷笑,低声道:“孩子在,你也正经点,省的日后孩子跟你学得也这副嘴脸。”

张致远没想到福久也在,要是小汤圆也在并没啥,只福久已经六岁了知事了,幸亏是没听到,不然觉得脸皮没地方搁了,再者放下的帷幔掩盖了大老爷清俊脸上闪过一抹红,接着脸色又一沉:“福久也大了。不要老把他当小孩子一样护着。”

这话题转的可够生硬的,但安宁不打算再就这样的话题和张致远说道,类似这样的话题俩人不知说了多少遍,不过这原先这话题的主角是景曜和景佑。现在变成福久了,暗自撇了撇嘴。又将扯着小呼噜的俩孩子往里面抱了抱,给大老爷腾出空来。闭上眼睛就要接着睡,张致远温香软玉在怀,只可惜旁边还有两个小的,将安宁搂着翻过身来,见安宁闭眼装睡,好笑摇头,伸出食指中指。夹住安宁小鼻子轻轻摇晃,压低声音道:“为夫我还有话同你说,你居然真的摞下为夫自个先睡去。”

这人果然不是清醒的…安宁半睁着眼睛,嘀咕道:“有事不能明天说么,平白扰人清梦。”

张致远索性长话短说。本来说话就够言简意赅的了,这回也只有几个词,简短的一句话就要把他想的说齐全了。安宁半醒不醒间突然想起她刚嫁过来的那一段时间这人基本上说话都是几个字几个字的,也得亏她能从这简短的话语间理解了这人要说的意思。原该他在外面如何行事,安宁身为内宅妇人本就不该过问,只这事牵扯到安宁的妹妹安婉,就算是安宁和安婉姐妹之间并无姊妹之情,但到底面子也顾全了,不能惹张家和安宁为人诟病。说不顾亲戚情面,因而张致远才将海彦立的事情说来给安宁听,算是表明自己的态度。

且不说现在的安宁在安家真正呆的时间只有半年,而且这半年里还有大半的时间是在准备出嫁的事,就是这半年里安婉和柳姨娘也没少明里暗里给安宁添堵,再者原安宁的记忆里。对安婉和柳姨娘就没什么好感。再者不管安婉婚后如何行事成熟,但对于安宁来说和之前并无两样,彼此之间的罅隙也是怎么也抹不去的,就算有血缘关系在,也不是一路人。因而对安婉的夫家安宁说不上什么恶感,但安宁这人最是护短,景曜和景佑的言语间说到这姨父‘盛情难却’,‘推杯引盏’竟然让他们俩喝了两杯酒,从这事上安宁就对这安婉的相公没什么好感,至于他想来京城任职一事,本来就是外面的事,她一内宅女子管不着。将自己的意思婉转的表达了,张致远点头,端看那海彦立虽有才干,但颇外强中干,又颇有野望,不求在政事上能有大作为,偏是会经营钻研的,再者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怕是已经站了队,不然按照他的政绩也不会升迁的这般快。

张致远思量一二,心里有了章程,遂看安宁已经是困顿的不行,也不多言,搂着妻子安歇下来。

小汤圆夜里也颇为乖巧,吃了两回奶,也睡得安稳。只福久 第 315 章 礼中有好些都是从空间里生产的茶叶、蜜饯、海鲜等,还有对普通人身体有好处的药材补品等。至于安婉,终究不是一条路上的,没什么好说的。

等到官员填了缺。海彦立如愿以偿的从扬州调任到京城,从四品的城门领,品级虽然没上去,但看那些削尖了脑袋都想往京城里来的官员来看已经让海彦立满足了。安和还是正五品的同知。这正五品的同知均有定例,每府两员,虽只是副职。却有实权,分管事务不少,而且扬州知府乃是张家的旧识陈嘉懿,是张瑶生母陈氏娘家舅兄。这陈嘉懿虽为庶子,但颇得陈老太爷偏疼,而且自陈老爷子去后,这陈嘉懿算是陈家难得的明白人。早早的从陈家的泥坑里出来,再加上妻族的帮衬,在福建时政绩不错才升迁到扬州知府的职位。再者陈嘉懿和张致远也有私交,算得上旧识,对安和也颇为照顾。因而很有可能将来陈嘉懿升迁后这知府的位置就会落到安和身上。安宁虽然知道安夫人行事有度,但到底也怕安大嫂生了嫌隙,在齐福家的回去的时候带了安宁的亲笔书信一封给安夫人分析个透彻。

安夫人胸有沟壑,将信阅后转给安大嫂看,端着茶盅沉思道:“就连我这个从来不关心朝堂之事的妇人都听闻了近段时间来皇上对朝堂的清洗,和儿的性子你也了解,这职位倒也是适合他的。再有那日我与安婉说的‘落叶归根’之言虽有敷衍她之意,但‘故土难离,落叶归根’‘人离乡贱’不假。和儿为家中长子,日后要继承家业,在扬州也好。”

安大嫂原本心里还有些不舒服,但看安宁来信款款而言,分析利弊,倒也委婉的提出了唯恐和大哥生了嫌隙。因而来信解释。再者安夫人话里的意思让安大嫂心中一动,原本的一分不满也被这点明言‘继承家业’平息了下去。

安婉得到消息之时顿时满脸喜色,虽觉得品级没往上,但到底从扬州去了繁华金贵的京城,这比什么都强,又问得安和的情况,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幽幽叹道:“姐姐家这是位高权重怎就不知帮衬些娘家,如此的话我这儿少不得得多帮衬些娘家。看大哥这次依旧是原地不动,太太和大奶奶该是心酸些了,原我也该回家安慰一番,奈何我身子笨重的紧…”只不过这幽幽的语气与这嘴角止不住上扬的神色比起来,竟是有些说不出的狰狞了。

绿儿早习惯了安婉每当说到安宁时都是这样的‘方式’,接的顺口道:“还是太太孝顺,您有这番心意都是大姑太太比不了的,不若送些礼去聊表慰藉罢了。再者如今老爷调任到京城去,日后平步青云,那时再帮衬些安家也是尽够了的!”

绿儿这话说的安婉极为慰贴,安婉眉眼一转,笑道:“你且先扶我去上房去和老太太贺喜去,送礼之事我另有打算。”

海母脸上笑得堆成了一朵花,安婉别口不提安和依旧没得升迁一事,只奉承着海母,却还从海母这里得了几样好东西,看了那几个狐媚子一眼,眼里闪过阴霾。转身回了正房让陪房家的略收拾了几件薄礼到安家去了,安大嫂了陪房家的话,脸上虽然还带着笑,但心里边却将这小姑子暗恨了好几回,说什么聊表慰藉,不过是变相的炫耀罢了。陪房家的在那里口沫横飞,言语中不乏是传递着安婉在暗示安宁即为安家的姑娘,却没想到提点娘家,你们却还拎不清巴巴的往上靠,且不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但看安和没升迁就可见一斑了。还有这时候安婉能记得安家,安家得感多大恩似的,安大嫂眼中闪过阴霾,心里冷笑连连,不予理会。

原本就有安婉之前来安家‘别有深意’在前,如今等到海彦立调任到京城在后,加之平时安婉的‘斑斑劣迹’,如今再加上这番言语,安大嫂没了耐性,按捺住冷笑让人领安婉陪房家的下去。这样恶劣的挑拨和离间,安大嫂虽说性子绵软些,但好歹也是管家好些年,再看不出来就是愚钝了。不过若是没有安夫人的开解和安宁的信在前,安婉这出‘聊表慰藉’的戏码说不定会有用,不过这时候再来看反而是显得安婉刻意的炫耀和给安宁上眼药罢了。

陪房家的回去给安婉回话,让安婉以为安大嫂的冷淡反应是在怨怼、不平,进而对安宁产生不满,和安宁离了心,如此一想就顿觉心情畅快。然而海母接下来的说法让安婉的好心情跌倒了谷底,眼角厉色狰狞,这海彦立是要到京城任职,全家都是随行的,海母以安婉身怀六甲,这舟车劳顿的怕对肚中胎儿不利,就言明让安婉生下孩子满月后再到京城去。却让其他姨娘通房跟着去了,还停了她们的芜子汤,意思可就是很明显的,就是想让这一屋子的姨娘通房趁着这段时间肚皮能有动静。安婉心有不甘但无可奈何,虽然她对现在后院的姨娘通房采取了一些手段,防着她们怀孕,但到了京城保不准还有其他心大的丫鬟趁她不在的时候爬上老爷的床,保不准肚皮有了动静,而且断没有‘一日防贼千日防贼’的道理!再者安婉愤然的还不止这个,她还认为等到她几个月后到京城去,府里的事务不还得让这姨娘把持住了,到时候再收回来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因而趁机将绿儿抬成姨娘来和原先抬的两个姨娘来打擂台。

绿儿跟在安婉身边这么长时间,对安婉使在那些姨娘通房大丫鬟身上的手段也是有所了解的,而且也清楚的明白她为什么被抬成姨娘,自然是想调养好身体,好怀上,将姨娘的位子坐实了,一家老小什么都不用操心,吃穿不愁,这辈子的荣华可就全有了。

等到安婉十月怀胎生下个姑娘,坐满了月子就火急火燎的赶往京城,时间已经是六月溽暑时了,这段时间京城风云诡谲,笼罩在‘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肃穆气氛中了!

第三百一七章 息息相关

安婉火急火燎的赶往京城,正是六月溽暑时节,天气炎热,这段时间正值京城风云诡谲,暗潮涌动,笼罩在‘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诡谲气氛中。

原本追缴国库亏空的半年之期到达之际,直隶韶州却发生了民变,乱民已经占领了四处县城,韶州知州吴恺和都指挥使宋涵义背城而逃。朝中有律令,弃城者死!再者近两年来还有另外一起弃城事件——泉州知府等一干失职官员在倭寇袭城的时候非但没有带人坚守,而是收拾了金银细软溜之大吉了,这件事引起了皇帝震怒,等到泉州倭寇之乱平定之后,皇上就雷厉风行的处置了以泉州知府和泉州都指挥使为首的失职官员,首恶被判斩立决,余下官员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再者所有的官员的家产抄没,女眷被充作奴籍,男丁未及弱冠的也随着流放。这件事的余韵还未消除,如今就发生了民变,知州和都指挥使背城而逃的事,而且韶州动乱和吴恺和宋涵义等人鱼肉百姓倒行逆施有关,在这个节骨眼上民乱的发生不啻为今上头上的打了个响雷。

当下大殿上气氛都沉重了三分,众人恨不得呼吸声都不要有,生怕是惹恼了皇上。韶州知州吴恺的父亲吴阁老只觉得晴天霹雳,当初追缴国库亏空的时候皇上就单把韶州单拉出来,而且等到吴阁老想明白了皇上对勋贵权爵的调度后,还曾告诫过吴恺,然而没想到事情竟然发展到现在不可控制的地步。

吴阁老颤颤巍巍地跪在殿中。心中思量转圜,压抑住心中的不安,半晌老泪纵横道:“皇上,犬子无能背城而逃。实为大罪,为今之计还是先等韶州四县民乱平定后再请皇上治罪。当务之急还是韶州平乱,免得惹来其他地方刁民相应。危害社稷!”

都察院副左都御史许斓出列奏道:“启奏圣上,韶州一地动乱,归根到底起因是户部极力追缴亏空,虽追缴亏空一事乃是利国利民之策,然而户部官员急功近利,不知变通,才引起了韶州出现如此变故。臣奏请皇上将户部诸人治罪。以安民心。”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之话就像是在炸锅里滴上一滴油,虽然许斓奏请里的意思是将户部等人治罪,但朝堂上的谁不知道这追缴国库亏空一事是由诚郡王负主要任务的,而户部不过是从旁襄理和协助。他之言是在暗指诚郡王急功近利逼迫了韶州动乱,然而这奏请不啻为睁眼睛说瞎话。这韶州民乱的原因可不是因为户部急功近利追缴国库亏空造成的,而是韶州知州对于朝堂政策倒行逆施,剥削压迫当地百姓,以至于当地百姓积压不满到最后官逼民反!

张致远黑沉的眼睛沉淀下来,回想了这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许斓的生平,似乎这许斓妻族最近与太子来往甚密!然而这在张致远看来许斓是在睁眼说瞎话的情况下,仍旧有不下十数人出列附议,“臣等认为许大人言之有理,还请圣上制裁户部诸人之行。”

从去年皇上让诚郡王负责追缴国库亏空以来。虽然有‘杀鸡儆猴’震慑了朝中的一干官员,但京城的勋贵以及地方官员追缴起来并不顺利,而且宗亲权爵之间盘根错节,况且亏空中所欠巨额多是这些人,再加上改革漕运一事不知道断了多少人的牟利之处。就像是当年张致远在江南整顿两淮盐政时,掐断了不少人的钱袋子。这漕运中牟利之处多多,而且清洗漕运涉案官员一事让不少人忙的跳脚。而且在这半年之期里皇上基本上很少过问这件事,让一些心宽之人认为这追缴亏空一事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能拖延几时就是几时。不过这段时间他们选择性的将被参劾进大理寺的老爷官员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而且很多人都看得出来皇上渐渐看重起了坚毅果敢的诚郡王来!

张致远一一将这些出列的官员过了一遍生平,发现十有五六是太子党派的官员,再者吴阁老颓败的跪在大殿上。傅阁老自从去年大朝会卧病在床后,就不曾再上过朝,不过傅阁老在朝堂上经营多年,党羽众多,但是由于追缴亏空一案以及改革漕运一案以及之前的升迁贬谪,渐渐的让归附于傅阁老进而归附于太子一派的官员渐渐成了一盘散沙,而且傅阁老半年多不曾上朝首辅的权力渐渐分派到其余的几位手中,让太子看似没什么事,但势力大损!

皇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这出列的十数人,半晌冷笑道:“在你们看来,诚郡王和户部追缴亏空还有错了?还是说朕将诚郡王和户部人等治罪,韶州的民乱就会平息了?还是说为了不再造成民乱这亏空是不能再追缴了?在你们看来朕难道就是这般容易被糊弄的昏君了不成?!”

当下钦点诚郡王为平乱大将军,另有京畿兵马司参将为偏将,前往韶州平定民乱,再者将韶州一带动乱缘由查证,将罪证带回京城来。

等钦点后皇帝才看向还跪在殿中的十数人道:“许斓,你身为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本应有监察百官之责,却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既如此朕岂能留你在左副都御史的位置上!”皇上话音刚落,就有内侍上前,摘去了许斓的顶戴花翎。许斓抬头看着皇上眼中的冷意,心中一颤,再看向前面站着的太子,跪下哭泣道:“圣上,臣等一心为了朝廷社稷啊,韶州民乱起因确实是因为户部追缴亏空所致,臣等不敢颠倒黑白,混淆视听啊!”

皇上的耐心寥寥,直接让侍卫将许斓拖出去,那其余出列的十数人也各被皇上以不思尽忠,混淆视听还有其余该有罪名或是摘去顶戴花翎或是抄家发往大理寺处置。皇上每冷言语一句,这出列的十数人就脸色灰白一分,就是跪在地上的吴阁老心中焦急几分。

最后皇上也不管脸色灰败的吴阁老,直接道:“韶州动乱和吴恺、宋涵义等人鱼肉欺压百姓上行下效有关,张文轩朕命你署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倒之位,待民乱稍定,便起身往韶州,和诚郡王以及京畿兵马司参将会合,将一干失职有罪官员收押,待回京后交予大理寺审问。”

张致远颇为诧异,张文轩彼时从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升迁为正三品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这升迁倒是挺迅速的,不过虽然这张文轩实际上是同族之人,而且两人还有交易,但实际后来来往并不多,就算是有澄泓在中间。诧异归诧异,但并不会质疑皇上的钦点。原先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许斓被贬官,张文轩顶替上并无可厚非。

下朝后,大理寺卿范青逸和张致远并排出了宫门,张致远让随行小厮回府通报后,和范青逸到太白居雅间里要了一桌酒席边吃边说。

“没想到圣上今日一口气发落了十多名臣子,不过并没有发落吴阁老。”范青逸边吃菜边叹道。

张致远吃了两口菜,才道:“这些人怕是被人当了枪使罢了,再说圣上岂是那般好糊弄的,罪有应得罢了。”

范青逸道:“你是说…?”未竟之语两人都是明白的,范青逸又道:“没想到原先料想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虽说这韶州民乱并不是因为户部追缴亏空所致,然而你看今日就有不少人拿这件事做文章。不过圣上既然怕了诚郡王倒也可理解,然而还怕那么多人去,未免不仅仅是因为那七万两的亏空罢!”

张致远点头道:“确实如此。”

范青逸挑眉看向张致远:“致远可知道些什么?”

张致远缓缓道:“莫忘了这韶州知州吴恺是吴阁老的儿子,都指挥使宋涵义是襄阳侯的姑爷,而且朝中有不少权爵侯门同那地儿有牵扯。再者民乱不能姑息,去这么些人无可厚非。”

范青逸拿着筷子的手一怔,细想一番皇上怕是会因韶州动乱一事来将涉及的豪门权爵们拉出来,要说动他们早就在去年宋国公一事就开始了,而且这襄阳侯年前就因为家养戏子置办缠头就花费一万两等还有动静排场奢华而遭到圣上训斥了,还有傅阁老已经很久没有上朝了…然而就有一些权爵宗亲们拎不清,认为皇上不会把他们怎么样,但事实上若是他们联合起来威胁到了皇权,皇上是绝对不会姑息的,看来近来京城是不会有平静的时候了。

这时朝政上的波动已经影响到了内宅,很多人都在不安中等待、猜测和观望着事态的发展,不过在这样的大环境中却还是因为此事暗自窃喜,比如太子府内宅妇人们。韶州知州吴恺是吴侧妃的嫡亲兄弟,这些女子在夫家的地位可与娘家息息相关,因而就是有人愁有人喜了…

第三百一八章 一会子来

这朝堂上的波动已经影响到了内宅,吴侧妃唯恐父亲吴阁老遭到了皇上的不喜,再者嫡亲兄弟的背城而逃一事给吴家的打击不小,娘家出了这样的事,她也觉得十分没脸面。而且到吴阁老算是太子的半个岳父,自从傅阁老卧病不出后,太子的脾气更加的阴晴不定,勉强在朝堂上撑着没发泄出来,等回到太子府发了一通脾气,虽然没有言明,但太子妃‘闻弦知雅意’趁此机会将落到吴侧妃手中协理管家之权要了回来攥到自己手上,吴侧妃因为娘家的事没脸面,只得胳膊折了往袖子里折,将这委屈混着血吞下去。

不过太子妃这收回去的协理之权还没捂热,就被查出来有喜了,嫡妻怀孕总算给近两年来惨淡的太子府增添了几分喜意,太子尤为看重,再说他膝下的孩子实在是称不上多,太子妃诞下的一子一女,吴侧妃生育的一子,青萝生下的一子,江侧妃诞下的一女,拢共起来才不过三子二女,就是在寻常官家都是显露不出来的,更何况是在皇家。虽有聪慧的嫡子但谁会嫌嫡子多,因而对太子妃腹中的胎儿尤为看重。府中公务之权哪有腹中胎儿重要,太子妃分得清孰轻孰重,再者也以保胎身子不愉之因将府中管家之权下放到几位侧妃上,参加宫宴以及操办宴会等以及其他外面交际应酬等事由青萝以及江侧妃出面,另银钱发放以及账册等繁琐之事则由吴侧妃处理。

青萝是又惊又喜,但看太子妃有孕时府中气象,对比于往日,便知这嫡庶有别,不过对于送到手上的权力哪有平白推出去的道理,再者宴会以及外面的事儿就能借机和其他宗亲权爵太太来往,是很得体面的事。再想想虽说太子妃放下手中大部分事儿,但多是杂事、得罪人的事儿,像采买之类油水多又与府外有联系的事儿不是太子妃的人就是太子跟前的老人,真正的大权可是半点不曾旁落。青萝就算有心去争。但她撒钱收买的人根本就到不了真正核心里去。再者家里因为二哥的事又生了些嫌隙,家里的产业也缩水不少,往府里送来的银钱也没有以往多了,让青萝有些恼怒。不过这恼怒在家里送来的信后略微消了些,没想到安婉倒真的到京城来了。

安婉到了京城后,先是在海母还未来得及开口前就将府务抓在手里。又瞧着海母以‘太太不在跟前,老爷忙着事务瞧着憔悴许多,也没人照顾’的名义塞到海彦立房里的两个如那五月之柳春色无边的丫头,眼角狠戾狰狞。不过到底这几个月里没有哪个姨娘通房肚皮有动静,安婉除了在心中暗恨海母这个老货外,又不着痕迹的挑起后院对那两个新纳通房的挤兑打压,再者她心思多半并不在这后院争斗中,但看这繁华富贵更盛扬州的京城,安婉一时间百感交集,不过她已经迫不及待得想要到安宁面前晃荡了。

景琳小包子已经四个月大了。被养得越发玉润可爱,安宁抱着孩子指着廊檐下的一个鎏金大鸟笼里的关着的虎皮鹦鹉对着小汤圆说话。小汤圆很喜欢花花绿绿的鹦鹉,对着那只明显是被小包子的热情吓坏的虎皮鹦鹉高兴的手舞足蹈的,一个劲的依依呀呀的叫着。

“不要抓它身上的毛,它会很疼的,要咬你了,小汤圆乖乖,咱们回去吃饭饭好不好?”安宁抱着小包子要回去吃东西了,“啊。啊——”小汤圆使劲的伸着小手要把鹦鹉身上华丽的羽毛抓下来看看究竟,那只虎皮鹦鹉看见小魔头又要欺负自己,吓的呱呱乱叫,上蹿下跳,一个劲的扑棱着翅膀要逃走。

几个孩子中也就这小子最是调皮,从这时候就能窥见端倪,每个小孩都是天使恶魔的结合体,可爱的时候当人恨不得把自己最好的东西都供上去,讨厌的时候亦是恨不得伸手掐死他。更何况这会儿他就瞪着一双世界上最纯洁的眼睛无辜的看着你。一点都不知道刚才做了什么‘天怒人愤’的事情,当真让人哭笑不得。又无可奈何。再者这小包子皮薄肉嫩,又粉嫩滚圆,大大的杏眼明亮剔透如同沁在水中的黑葡萄般,眉目如画,就是一天然萌物,这还没下手呢心就软了,压根就对这小包子没辙。

好在安宁对待自个小孩儿时候耐心极佳,小汤圆能吃能睡跟个小猪儿似的,四个月大抱的会子大了安宁也觉得胳膊酸涩。那只可怜的虎皮鹦鹉在小魔王的小魔爪下反抗不得,上蹿下跳的,更惹得小包子咯咯的笑起来。好在添香的出现让鹦鹉暂时解放了,“太太,府里收到二姑太太府里送来的帖子,说是二姑太太并表小姐初来京城,想念太太和少爷们,故而一会子来拜访。”

安宁没看帖子,漫不经心的逗逗小包子,一会子就来好霸道的作法呢。原本海彦立虽说品级没升,但从扬州到了都城入职,而且城门领也是有实权的差事,再者安和依旧是在原来的同知职位上,依照对安婉的了解,安宁都能预料到安婉的行事,果不其然从安夫人的来信上就可见端倪。不过因为安婉生产的事比海家来京城晚了几个月来才上京来,这段时间安宁除了偶尔参加贵妇们的聚会或应酬,整日就带着小汤圆,还有带着张玫或教她管家理事,或是带她出门交际应酬,或是讲一些医药之理、食物相克之道,她如今已经十四岁了,来年及笄就要出嫁了,能留在家的时间也没多久了,再者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安宁还将当初安夫人在婚前教导她的拿来教导张玫,还有当初安夫人拿来的医理册子抄录了一份给张玫,罗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阴私手段也见识不少,安宁也不怕给张玫造成阴影的,暗示罗嬷嬷讲给张玫听,就算是日后不会用到,但也要知道后宅里有哪些阴私手段,这样才能未雨绸缪有防范之策,不会到时候手忙脚乱,着了道…总得来说,这几个月来,虽然朝堂上的暗潮涌动影响到了内宅,但家里还有张致远这‘定海神针’在,家里也没怎么受到影响,日子过的充实而平稳,小波澜都是小汤圆滚滚馅料流了出来,且这馅料流的不是地方…

安宁看向添香手中的请帖,淡淡道:“既然客人上门,规矩候着罢。”添香在安宁身边呆了时日不短,最开始时安宁身边的大丫鬟有碧水、杏儿、芝儿和红袖,如今碧水和杏儿成了管事娘子,红袖外聘出去成了当家媳妇,芝儿因为犯错被贬才由二等丫鬟的她填上了大丫鬟的缺,如今四个大丫鬟添香、鹊儿、染翠、醉雨隐隐以添香为首,因而听了安宁的话就差不多揣摩出安宁话里的深意,便应下了。

小汤圆的注意力从斑斓绚丽的虎皮鹦鹉身上转移到不理会他的娘亲那里,见安宁和别人说话,哼哼唧唧的两只嫩嫩的蹄子抓着安宁的衣领,小脑袋埋在安宁的胸前,小身板一抖一抖的,从行动到声音就非得把安宁的注意力吸引到自个身上来。安宁宠溺的亲亲小包子的脸蛋儿,回碧纱橱内了。

果然是不到一时,海家来了两辆车,安婉带着刚满月不久的女儿坐在前面一辆朱轮宝盖车上,另有丫鬟婆子在后面简单些的青围乌轮车上,孙嬷嬷将押车的婆子、媳妇子都请到小厅里去招待,安婉一路逶迤而来,只觉得房舍雅致精巧,长廊环绕,蜿蜒曲折,亭台楼阁,假山莲池,青墙瓦黛掩映在翠绿秀雅的树花之中凸显出婉约精致,江南风韵亦浓。

安婉却是暗自惊讶,说实话即便在扬州时,她亲到张府的次数寥寥可数,那会子虽是嫉妒安宁嫁了三品高官,但她是时常觉得自己是实打实的原配正妻,再者那会子安宁确实没住正房,住在了稍偏一些的桂院,还有原配留下的嫡女以及姨娘生的庶女在前,安婉内心因为这些平衡不少,再者来张家时也没见房里摆设描金绘彩,也无辉煌金碧,有些房舍还稍显破败,只觉得张家不过是名头好听,‘家无几分余粮’,然而这一路而来山石流水,草木氤氲,这内院缀锦带碧,五进的宅邸比之自家三进的宅院宽敞不知几倍,她还好些,丫鬟们四处张望,又惊又喜。

待到安宁所居的正院,安婉但看院中青墙瓦黛,和扬州的院落里并无不同,硕果累累散发着清甜的果香,草木清香盈鼻,翠竹掩映,池塘里浮着荷叶莲花,看到影壁前的如绿云般的葡萄藤,安婉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她这位嫡姐出嫁后不爱芳菲反倒爱上穑稼之事了,行事果真不同凡响啊!

第三百一九章 专程找茬

谢嬷嬷领着一众女媳将安婉迎进来,方进了正房,安宁往外走几步迎了出来,略说几句寒暄话问好见礼,迎着入了座,安宁又道:“请二姑娘来,今日有客来,可以不必上学去了。”

安婉示意奶娘将小女儿抱过来,安宁嘴角含笑道:“看着是个可人意的娃娃,原本我这做姨妈的没能亲自添礼,将我给外甥女的见面礼拿来。”

身后的添香将准备好的表礼拿了出来,是一块赤金坠的如意金锁,由奶娘代为收起。借着这个机会安宁仔细打量了一下安婉,只见她身上穿着一身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服饰,头上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点翠云纹金簪,赤金嵌朱红玛瑙簪,耳上则是景泰蓝镶红玛瑙耳环,手腕上是一双羊脂白镯,甚是华丽照人。安婉的相貌是随了柳姨娘的,娇俏明媚的脸上淡扫胭脂,比起几年前更多了丝官太太的雍容。

就在安宁不着痕迹打量安婉的同时,安婉看向安宁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掩饰不住的诧异,安宁比她大了六岁,如今更是生育了三个孩子,可比照记忆深处尚在闺阁的温顺绵软模样,再比照如今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再者比照几年前时周身除了增添了几分少妇的风韵外,娇脸凝脂,眉黛鬓青,宛然是双十好颜色,如今两人站在一块儿谁承想安宁是姐姐呢?再者端坐在上座自带优雅清贵,难不成,张府的米水就比别的地儿养人?

安婉手指紧了紧。抿了抿嘴角,安宁敏感的觉察到她身上不善的气息,黛眉微动,淡淡地问了句:“怎么不带翰哥儿过来玩?如今学业可好?如今你们家到了都城来。表哥表弟的也好亲近亲近。”

安婉不以为意道:“原我过来探望姐姐来的匆忙了,翰儿正准备学业之事就没来。说起我家翰儿,不是我自夸。是个极聪颖懂事的。在扬州时他父亲请了那知名的先生进府教导他读书习字,原本是打算今年下场参加府试的,只他父亲进京来我又怀胎六甲的,为了不让家里费神就给耽搁了,先生也觉得可惜,说是若是翰儿下场十有**是要中的。这般说起来,可不见几个外甥过来拜见?”

安宁听着安婉自顾自说了一通话。心里不以为意,你也知道你来的匆忙,而且安婉来京城安定下来也有三四天了,如今也是匆忙来拜访的呢。便笑道:“原他们几个都入学去了,若是知道他们姨母要来。合该要同先生请假来给姨母见礼的。”

正说着外面的丫鬟通报道:“二姑娘来了。”

张玫穿着一身海棠红撒着莲花的薄纱斜襟褶子,同色的纱裙,高绾落云髻,团玛瑙滴珠凤头钗,珠钿错落,耳边的金丝圈垂珠耳环,衬着肌凝如瑞雪,如今已经十四岁的她如同四月新花,清丽明媚。从进门端步行来。举手规矩严整,行礼时姿态优雅,礼数周到,安婉也只知道这张家的二姑娘是个庶出,没想到这一行下来分不出一丝错,昭显着一品大员家的家教。安婉但见安宁同张玫言语间的亲密。心中嗤笑,姐姐若真是贤惠,怎么会在上京时候留那庶出姑娘的姨娘在扬州,可见不过是面上贤惠罢了。安婉这将给张玫的表礼一对赤金绞丝芙蓉镯子拿来给张玫,口中犹自道:“外甥女是个可人意的,听说早早订了人家,到底是高门大户,这般讲究的不是那些个小门小户比得上的,早订了好!待大礼时姨母定是要来添妆的。这镯子是特特从琳琅阁订做的,是我的一片心意,外甥女还是不要嫌弃才是。”

一言既出,满室寂静,张玫怔了一下,好在平时规矩俱在反应的快道:“礼轻情意重,姨母这话,外甥实在不敢当,在这儿谢过了。”拜谢后站在安宁一侧。

安宁拢了拢手腕上的佛珠,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笑意丝毫未达眼底,看着眼中的那抹得意还未消下的安婉,心里冷笑。当她没听出安婉话里的意有所指不成,这时代从纳彩问名到下定,再到成婚,一般情况下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有那讲究的,则需要三年甚至更多。当初安宁和张致远,全套流程下来,不过小半年的时间。之所以那么急,是那时候张母病重,而且安宁已经是近二十的老姑娘了,安家也急,因而加快速度,不过半年就略带仓促的成亲了。安婉这看似漫不经心、随口说出来而已,她以为她的很隐晦了,但实际上这几句话不仅将张府、安家、安宁暗指上,而且就是安婉自己都没发现她将自己说了进去。这说张府是高门大户,但张致远和安宁成亲时候并没有大过讲究,当时的形势所逼,而且因为是继室,讲究并没有娶正室时那般繁复,但该少的还是没少的。不过如此半年时间来这安婉的意思难道是说张府也跟那小门小户似的不讲究规矩礼仪了?再者她话里的‘小门小户’搁在这里可不就是暗指的安家,难道她自己就不是安家女?就算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在这个讲究孝道的年代,父为子纲,子不言父过,这话若是深究了,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就能让安婉名声尽毁的!就算安婉话里的没有这层意思,但暗思下来她是在说安宁,但她根本就不知道当初若不是安宁嫁到张家来,安婉这个庶女哪能得到旁人家的亲睐,再说了安家虽然是没落了比不上以往,但那时安和已经出仕,是官家,底蕴犹在一两分,没得让安婉这般贬低的。

除却这个层面不说,还有安婉说的最后一句话,尽显小家子气,再说了是从琳琅阁订做的?谁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呢?虽然安宁在心中暗笑安婉的愚笨与拎不清,对安婉这种自以为隐晦的嘲讽暗自好笑,再者对安宁来说,安婉尖刺也不是一次两次,若是计较的话,就有不完的气生。因而就算是对安婉再不满,但安宁又不能同这拎不清的发脾气,那可真让人看笑话了。转头同张玫笑道:“既然你姨母特意订来给你的,收着便是。”语气在‘特意’二字上重了重,又对安婉道:“让你费心了,原等你家来京城,思量着摆宴同你接风洗尘,奈何你家事务繁忙,让我可好等呢。”似怨似怪的不软不硬的话将安婉堵住,安婉见安宁似乎不讲她刚才的暗指放在心上,又听这漂亮话,暗下撇撇嘴,这‘漂亮话’谁都会说,她才不相信安宁心口如一。

安宁看安婉的样子,怕是没听出她话里的反意,暗自好笑,再看安婉的样子这拎不清可不止这一茬罢,果不其然安婉略坐一会儿就隐晦算是感谢张致远的提点,让海彦立能到京城来入职,但心里其实是不以为然的,她可不相信安宁在这件事中费了心思,但看安和还是没能升职就可见一斑,幸亏当初她没将全部期望都寄托在安宁这里,还另外寻了出路。

安宁神色一正,笑道:“按说老爷在外如何行事,不是内宅女子能过问的,也不是该过问的,不过我也是知道的官员调动自有一套章程,姨老爷能调职可说明是他政绩好,我还没恭喜你们呢。”

安婉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来,眉梢间略带了几分得意,笑道:“姐姐不容这般客气的,只遗憾的是大哥没能调职到京城来,大嫂娘家亲戚俱在京城,相隔千里不能亲密,我倒替大嫂惋惜了。若是之前…哎算了,事到如今就算是大嫂心有抱怨,都是板上钉钉的了,还是等下次有机会罢了…”

安宁听安婉这‘欲语还休’,暗自好笑,怕这话安婉也同安大嫂说过类似的,不过这般话对安大嫂来说就是直白的挑拨了,难道安大嫂看上去显得那般眼皮子浅,在这里争个高低,自己小气爱计较,当谁都和她一样呢。不过如此一来安宁都是庆幸安婉同她不亲,过来也是‘匆忙’而来,倒省了很多置气的机会。

但安宁还是庆幸早了,安婉这边儿看安宁毫不动色目光暗了暗,心中暗恨,话题就从这调职的事转到正房的园子上去了,款款道:“姐姐这院子可真是花果累累,没想到姐姐对这穑稼一道这般精通呢。我记得在扬州的宅院里姐姐的桂院也是这般罢,不过如今的这正房可比不过桂院宽敞呢,到底是正儿八经的正房,就算是种上这些个果木,也让人觉得耳目一新,不比我家那芳菲满园的院子差的,而且这花果还能收获来自己吃用,可见姐姐是个会生活的。”

听听这话,就算是听起来是夸赞的话可用这般的语气说出来就觉得不顺耳,而且安婉自然是针对安宁来的,哪里是什么夸赞的话。安宁无语了,敢情这安婉是专程来找茬的吧?!

第三百二十章 绵里藏针

安婉款款道:“到底是正儿八经的正房,就算是种上这些个果木,也让人觉得耳目一新,不比我家芳菲满园的院子差的,而且这花果还能收获来自己吃用,可见姐姐是个会生活的。”暗自不屑,就算是当初嫁到张家又如何,就连正房都住不上,若不是肚子争气的话,能不能在这张家站不站得稳脚还说不定呢!如今夫荣妻贵、母凭子贵的都是一品诰命夫人了,还改不了之前的小家子气,会生活?谁家的院子不是花红柳绿,就是芳菲满园,偏就她搞特殊!

面对安婉这不阴不阳的话,安宁暗自好笑,安婉尖刺不是一次两次,若是计较的话,有生不完的气,而且她们本不就是一路人,她自不会出言给安婉难看,只装作听不懂。

一拳打出去无处着力,安婉不甘心的将目光落在一旁的张玫身上,眼睛一亮,轻笑道:“都说姐姐如今最是贤惠端庄,对待孩子也是一碗水端平,可姐姐教养这么多也有忙不过来的时候,怎么不找个帮手来分担一二呢?旁的不说,现成的可不就有一个…”说完拿着帕子掩着嘴掩住嘴角的嗤笑。

安婉这话不阴不阳,又意有所指,可不就是直白的挑拨,根本就是直言到安宁的家事上来,所言安宁平日里的贤惠大度都是装出来的,就算是安婉是安宁的同父妹妹,但也逾矩了。偏还摆出一副‘我是为你好,为你着想’的模样,让人看了心生厌恶。安宁笑意未达眼底。道:“姨太太哪里的话,这不还有奶娘丫鬟们在呢,我能操劳到哪儿去,再者张家人丁单薄。正经主子就那么几个,比不得姨太太家枝繁叶茂的。”

‘枝繁叶茂’安婉手指猛地攥紧帕子,指尖煞白。海家孤儿寡母单丁哪来的枝繁叶茂?想到那一屋子莺莺燕燕,安婉心里暗恨,这几日可劲折腾海彦立新收的两个通房丫鬟,夜夜都让其睡在脚踏上,指使人又端茶又捶腿的,弄得娇滴滴的美人儿日渐憔悴,如此也不觉得解恨。平常听不得旁人说这些。如今被安宁戳中了肺管子,缓了好一会子,再听安宁对她的称呼明显的疏离,对比她这一嘴一个‘姐姐’来说,手指紧了紧。也觉得讽刺。这姐姐、妹妹的说的好听,那点子血缘关系早就磨蹭的一干二净了。

端着添香才沏上来的茶,安宁拿着碗盖刮了刮茶碗里的茶叶,那甘美的芳香顿时溢满了屋子,曼斯条理的气度让逞一时口舌之快的安婉心神有些不定起来。被奶娘抱在怀里的海家小女娃突然大哭了起来,安婉听的兀自心烦,语速很快带了不自觉地尖锐:“到底是怎么服侍的?还不快将姑娘哄哄。”转身对安宁道:“姐姐真不好意思,这些下人素日里在家里蠢笨不会点眉高眼低的,偏偏在外面儿还是个榆木疙瘩。不准个,还真得费点事好好调^教调^教…”

安宁截断了安婉的话,轻轻一笑,更显温婉,道:“横竖都是你家的奴才,回了家关了门怎么管教都行。”言外之意别在主人家管教自己的奴才。这指桑骂槐的把戏安婉玩的已经不是一出两出的了,而且安宁还真不想和安婉说话了,明显的不想和安婉一般见识。

此言一出,安婉顿时神色一窒,她哪里听不出安宁的言外之意,浑不在意地道:“姐姐说的是,横竖费些事管教就是了,我看姐姐家的丫鬟规矩行事都是好的,还是你会调^教人。对了我还没见过小外甥呢,奶娘也不抱出来瞧瞧?”

安宁呷了一口茶,拂拂衣角,道:“去看看琳儿醒了没?若是睡醒了就抱来见一见姨妈。”原本安婉送上来拜帖说是一会子就来,小汤圆那小娃娃还逮着廊下的鹦鹉玩的正兴高采烈的,对于安宁把他丢给奶娘这件事很不爽,两只嫩嫩的蹄子死死抓着安宁的衣领,小脑袋埋在安宁胸前,小身板可怜兮兮的一抖一抖,时不时传来呜咽哭声,这委屈的样子,有谁敢抱走这小祖宗?奶娘也有经验了,在一旁等候,安宁哄了会儿才依依不舍的被奶娘抱走了。

安婉将注意力放在一旁的张玫身上,长篇大套的说些家务人情等语,安宁坐在椅子上,全然不动声色,一会儿奶娘将精神着的小汤圆抱过来。见着安宁,伸出两只嫩嫩的蹄子,安宁暖意才注入眼底,起身将小汤圆抱起来,那边安婉也笑盈盈的走过来,但看小包子粉雕玉琢的,安婉略带敷衍的夸道:“真是个漂亮的。”男孩子那么漂亮做什么,男生女相可不是什么好的。说着往小汤圆腮上一拧,可不巧的小汤圆微微偏了一下头,躲过安婉拧腮的手,却不防被安婉的指甲刮了一下。小包子皮肤娇嫩,这一刮,只觉得火辣辣的疼,还留下浅浅的红痕,从出生以来就是全家人的心头肉、掌中宝的四个月的小包子受不了了,张开红嫩的小嘴儿就嚎了起来。安宁登时上扬的嘴角冷下来,神色倒一瞬间极为冷厉,心疼还来不及呢,轻拍着他的背,慢慢的哄着,厉目一扫道:“还愣着做什么,快把那雪花膏拿来!”

小包子咧着小嘴哭的更厉害,声音洪亮的颇有些惊天动地的味道,白玉般的脸颊上那一道红痕尤为的明显,张玫也凑到安宁跟前帮着哄小包子。安婉本就是脸色讪讪的,安宁的话传入到安婉的耳中,安婉神色一窒,变得难看起来,安宁的言语和满屋子人几乎都围着哭的可怜的小汤圆的而把她晾在一旁的举动无疑是给安婉一个难堪,攥着帕子,指甲几乎要扎进肉里,那边儿海家奶娘抱着不哭的姑娘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生怕是被迁怒了。

安宁哄好了小汤圆,又换了身衣裳,让张玫且先回去梳洗一番,转身出来道:“琳儿被惯的娇贵些,不好哄。”又对添香道:“不是交代了要殷切待客,怎好让客人空等,还不给客人换新茶,怎么当的差,这么没规矩?”

和刚才安婉教训海家奶娘这一幕是何其的相似,安婉脸上一僵,原本的耐心早就磨光了,但看被丫鬟簇拥着出来的安婉神色就难看,再听这般指桑骂槐的言语心里边儿就堵得慌,淡淡道:“原是我的不是,小孩子本就是娇嫩的,本想是亲香下小外甥的,哪成想这般不小心。倒是男孩子不在意这个,不然的话我这做姨母的可是羞愧难当了。”

安宁真不想理会安婉的不阴不阳,遂道:“谁家的孩子不是千小心万仔细的照顾的,见自个孩子哭我这做母亲的可是心疼,怠慢了你们勿怪。”绵里藏针的话听到安婉耳中也不舒服,莫说接风洗尘宴,就是一顿便饭安婉都没有在张家吃,随便找了个‘海家不能离人’的借口就车马簇簇的走了。

碧水进来,觑安宁的神色,安宁笑盈盈道:“海家枝繁叶茂,我这妹妹自然忙。”说罢转身到里间哄小汤圆去了碧水暗自撇撇嘴,一个从四品的城门领,家里满打满算也就五个主子还能忙碌到哪里去?‘枝繁叶茂’是说她家那些姨娘通房罢,不过看这情形,这二姑太太来张家的不会太频繁,就算是在扬州时也不见她主动上过门,再者一来就弄的张家鸡皮狗跳的不清净,看太太的情形就知道相当不喜啊,还是少来为妙!

除了安宁这儿因为安婉不阴不阳外加手指甲‘不小心’刮到了小包子细嫩的脸颊不喜外,还有人也觉得莫名其妙,那就是安然的妻子沈氏,沈氏嫁给安然两年,得一女,安夫人和安然都没觉得有什么,而且安然还宽慰过沈氏,夫妻感情和睦。偏偏安婉总一副‘我是为你好,为你着想’的样子似有似无的提起这生男之事来,一回两回沈氏听听还觉得安婉是在关心她,次数多了沈氏暗自觉得不喜。还有那些直白的挑拨,总以为别人也和她一样小性儿,实在是很无语。也不想想安然和安宁是嫡亲姐弟,姐弟感情好,哪是安婉这个没甚感情基础的庶姐能比得上的,再者沈氏大族出身,识文断字,对于安婉的明褒暗贬、指桑骂槐哪能听不出来,又碍着安婉的身份不好表示,但心里边儿已经将这姑太太划到黑名单里去。

别以为这样就完了,过了几日碧水又递了帖子给安宁,说一家子俱来拜访,选的日子‘正好’是张致远和景曜景佑休沐的时候,还送了礼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安宁心里冷笑,不知这回安婉葫芦里又卖的什么‘不阴不阳’的药?让帖子搁到一旁的小几上,小包子拱拱肥嘟嘟的小屁股,粉嫩嫩的脸颊抹了雪花膏已经恢复了往日的‘花容月貌’,咧开小嘴儿露出无齿的笑容,哼唧两声后露出满意的笑意。安宁脸一僵,这熊孩子…尿了…

第三百二一章 王八绿豆

海彦立不过是从四品的官,这在扬州能排的上号,但在京城三品以下的官员都算不得上什么的情况下,就实在是不能看了。安婉一心想打入贵妇圈,但旁人看不上眼。原本这种情况下有个‘领路人’引领为好,就是安宁初来都城时,还是由范夫人引领下出门做客,参加京中一些贵妇人组织的集会等,但主要当时张致远是二品大员,又有出入内阁议事的权力,深得今上的赞誉,有心的加上有意的,融入自然是快。不过安婉看不上安宁,不说之前的不可逾越的罅隙,再者安婉觉得她还有更好的选择,来京城前就与海彦立通过气,海彦立早早就站了队,对于安婉能与太子宠爱的侧妃有几分旧情喜不自胜。原本在扬州时房家还是盐商时,送来的两名房家分支的女儿在青萝得势时也被高看了两眼,在去年青萝被立为侧妃时海母就和安婉说一声就将这两人抬成了姨娘,到底还便宜了绿儿,为了和这两位姨娘唱对头戏,也被安婉抬成了姨娘。

其实说起来,这青萝家世代皆为盐商,虽然不曾有男子入朝为官,可是高官豪门姬妾中不少都是他们族中的女儿,通过如此盘知错节的关系,形成了官商相互庇护的局势。因而对族中女儿教育很重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歌艺舞技、女红厨艺…无所不教,就是当初张致远任职两淮盐政时,房家也不是没打过将族中女儿送来进而巴结张致远的主意,想当初张致远是由皇上亲自点派过来的。下面的人自然要琢磨一番皇上将他派过来的用意,因此在深谙官场规则的在还没有琢磨明白之前,绝对不会冒冒失失的就和他亲近,因而周家这根基浅薄的被拿来试探。才有了周姨娘进府一事。然而房家还没来及下手,江南盐政局势就颇为紧张,虽说房家世代经商。有几分底蕴,但到底还需要靠山,因而身为嫡支明珠的青萝就作为示好的礼物送到了当时炙手可热的睿亲王府中成为了王府中的侍妾,不过青萝有青云之志,胸有沟壑,如今更是凭借生育一子一跃而上成为了侧妃。房家也能在大清洗时保住了嫡支,更摆脱了商籍。成为了官身。

安婉从张府回来,更是确定海彦立能调派到都城来与安宁没半点关系,再者她也不指望张家能和海家亲香,来拉扯海家一番,能让海家更好的在朝堂上立足。眉眼一转。就想到了如今已为太子侧妃的青萝身上,虽说和青萝数年不曾联络,但这两年来也渐渐恢复了热络,昔日那分情谊被发酵放大,再者安婉认为张家与太子的权势比起来,根本就是天壤之别,有了更好的选择她根本就不需要‘低声下气’的去‘讨好’安宁。青萝那边也有意拉拢安婉,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中间跟着房家,可是王八看绿豆,相处的很是融洽,没几日安婉就随青萝的娘家进了太子府拜见青萝。

青萝并未摆出侧妃的架子,只打扮的端庄隆重,彩绣辉煌。雍容华贵,另动静皆有排场,与安婉记忆里那牡丹花般明艳但贤淑、大方、体贴的房姑娘几乎是天壤之别,再看周围摆设排场,安婉只觉得震撼,举动间都按规矩来,又见青萝不曾摆架子,只觉得她平易近人,心中更为慰贴,再对比安宁来,只觉得安宁眼高于顶,更为不屑。

青萝有意与安婉拉近关系,便支开了一同而来的房太太,只和安婉说话,过了一会子,安婉尚觉青萝还是当日的房姑娘,不由得和青萝排揎了一通安宁眼高于顶。

青萝只笑道:“我去年才请封了侧妃,身在王府见不得外人,只恍惚在年三十命妇们进宫朝贺时远远的看了一眼张夫人,皇后和恭贵妃娘娘对她多有褒奖。”

安婉心里有些不虞,陪笑道:“原是呢,不过如今你也是人上人,皇家媳妇儿,小王子的母妃,日后…恍惚间我都不敢认了呢。”

青萝眼里闪过志得意满的光,但拿着帕子攒攒嘴角,道:“你我原是旧识,虽多年不见,但旧时的情分尚在,如今你也来京城,必然得比旁人亲香些的。”不说青萝在拉拢人心这方面是极为擅长的,几句话说的安婉心潮澎湃,极为暖和的,脸上笑出了一朵花,道:“有你这番话,我是极为慰贴的,哎你不知道原本我是想着大家是亲戚,亲戚间亲香了,相互拉扯,才好在朝堂上立足,不曾想她倒是飞黄腾达了,素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个亲戚了,还说是一家子亲骨肉呢,万是靠不住的。”

青萝心道这安婉蠢笨,也知安婉素来和安宁不对付,她素日最遗憾娘家势微,让她花费了更多的心力才能在太子府站稳脚。娘家虽脱了商籍,但到底不是正经科举人家,而且又不是掌实权的,本来是想借安婉一家来向张家示好的,没想到安婉这儿向外面推,心里头暗恨,面上却道:“瞧你这话说的,一家子亲骨肉,就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别的且不说,张大人如今是一品大员,又是内阁大学士,简在帝心,深得圣眷,掌管吏部主管官员调动,你家人丁素来单薄,可不得要靠着这姻亲?”顿了顿又道:“而张家的公子小小年纪成了秀才入读国子监,日后出仕可不得因为张大人而高看一眼。而且那张家三子所拜的老师是致仕的翰林院掌院学士,虽说是致仕但桃李满天下,那些往年进士哪个不得恭敬称一声老师,那些翰林院出身的官员比得因为如此而高看几分,入仕之后的路子比旁人宽了数倍!”

安婉听闻这个,两眼冒光:原本在扬州时海翰是请了先生入府教导,但之前觉得到了京城后必然会有名师,如今正愁找不到合适的老师,自家翰儿的天资可不是那小外甥能比得,若真有了名师教导,日后还不平步青云?!

青萝自然不想自己的算盘在安婉这儿就落空了,更何况就算不能为自己娘家拉拢了张家,就是通过安婉把张家拉到太子这里来,自己做这个中间人,可不得让太子高看几分,日后…也好凭借如此得个高位。见安婉意动,哪能不趁热打铁,因向安婉笑道:“都是一家人,说不得两家话,既是拜师,还是张大人引荐一番,彼时也舍不得面子拒了。”

安婉自然是十二分意动,前年景曜和景佑回扬州顺利通过了童子试,成为了廪生,安婉就有意想让景曜和景佑引见一番,让海翰随他们一般拜澄观大师为师。只不过当时安婉不阴不阳说些‘…外甥这小小年纪便是成了秀才真是了不起啊,且不说你们父亲二品大员,就是你们恩师澄观大师,盛名天下,如此自不是旁人能艳羡来的…’‘…天下那么多读书人,能像你们兄弟俩侥幸的可是不多,岂不是让那些考了好几十年都考不中的老童生情何以堪…’的话,还被安夫人皱眉截住了安婉的话头,这事才罢了。

如今青萝的一番话让安婉心动不已,回到海家自然到上房海母处说了一会子闲话,海母为安婉竟拉上太子宠爱的侧妃关系十分欢喜,再者海母也不知安婉同安宁交恶,还为如今海家有这么个位高权重的连襟喜不自禁呢。如今更听得安婉为孙子谋划,如今海家可就海翰一个男丁,那些个姨娘通房肚子不争气,连个蛋都不下,海母对海翰更是宝贝,便连连点头说就按安婉说的做。安婉这边有海母撑腰,气焰更盛,捏着错处狠狠整治了海彦立身边的两朵娇花,海彦立气急,海母却训斥了海彦立一番,那两朵娇花儿也得日日去安婉跟前站规矩,由着安婉折磨。

这因而才有了安婉算准了日子往张家送帖子的事,就是送去的礼也多是海母私房里掏出来的好东西,安婉看着肉痛,不过这次因为是为了儿子着想,并没有像以往那般私下将东西昧了。

安宁接到帖子后,暗自好笑,将帖子搁到一旁的小几上,当下已经恢复了‘花容月貌’的小汤圆脸上挂着满足的笑意——放水放的顺畅啊!安宁只顾着管他去了,待再看帖子时上面沾染了小汤圆的…痕迹,哭笑不得。就算安宁不喜安婉,但毕竟表面上还是姐妹,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同张致远还有几个孩子说,景曜和景佑脑海里冒出来当初扬州碰到那位姨母的事,还有‘热情如火’的姨父,再瞅见娘亲那双带笑的眼,立刻挺胸抬头提臀收腹双眼望天,当下表示:我们会好好招待表弟的!

景瑜趴在小床边逗着更加玉润可爱的小汤圆,戳戳肥嘟嘟的小肚肚,看能不能戳出香溜溜甜滋滋的芝麻馅来…

第三百二二章 憎嗔怨怒

小汤圆看到进来的张致远,伸出小爪子扑进张致远的怀里,开始拿着口水给老爹洗脸了,张致远面色温和笑呵呵的,抱着孩子亲亲,一点也不在意自己脸上的口水。

其实看张致远下颌上的胡须就可以看出家里有没有小孩,从景曜开始,原本蓄而修剪的美髯都会因为初生儿而毫不心疼的剪掉,等到小孩儿一两岁能记事了,那段被认为‘不利于培养严父形象’的‘二十四孝老爹’的时光差不多就一去不复返了,随之而来的就是再蓄下颌上的胡须,不过等过几年下一个孩子出生了,又周而复始这剪断到再蓄胡须的循环了,这不如今小汤圆才四个月,张致远下颌的胡须必然刮的干干净净,也不会出现小孩娇嫩的肌肤被父亲下颌的胡须扎的红彤彤的情况,而且小孩儿才乐的亲近父亲。

在这个以美髯为流行的时代,张致远这光溜溜的下巴还是挺引人注目的,就是私下皇帝也亲问过,得知事实后,赞了句。再想想自己的几个皇子,不由想是不是自己对皇子们太过于严厉了,但皇帝将自己的几个孩子思量一遍,心情十分复杂。皇上本身生母分位虽高却并不受宠,仙逝的先皇也很不在意这个儿子,皇宫里惯是个捧高踩低的地儿,只暗自隐忍,受尽兄弟们的嗤笑,皇上韬光养晦,暗地里筹谋策划。夺嫡之争越演越烈,兄弟之间形似仇人,父子之情不存一二,先皇甚至不顾太子尚在欲废太子立宠妃之子,使得原本诡谲的夺嫡变成了兄弟刀剑相向的战场,太子被废,那宠妃所生之子也被鸩杀,最后在外人看来默默无闻的皇上在最后的争斗中,胜出登基为帝。

皇上何尝不知道骨肉亲情的可贵,但所生的几个皇子中逼宫的大皇子使得皇上心惊和心寒,孩子就像是参天大树茁壮成长。而自己却渐渐衰老。当年在那场惊心动魄的夺嫡之中胜出的皇上就算顾忌着骨肉亲情,但实在不可能让皇权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儿子动摇。而他又何尝忍心将养大的孩子削掉!可是不忍心,难道任由他们的野心继续膨胀下去?不封太子是不让外戚做大,封太子则是为了遏制成年皇子们的野心,然而立储带来的后果却不是皇帝希望看到的,素日里骄奢淫逸。结党营私,打击旧臣,贪污受贿,一想到去年经由江浙地区受灾而被尚书何叙然呈上来的名单。皇帝就颇为心冷,却按下不处理,如今朝堂动荡,可不想原本还渐渐平稳下来的朝局再次波动起来,但也不能姑息!然而前时朝中百官十有六七都保举当时的睿王的情景让皇帝警醒,睿王势力之大令宣武帝着惊,这已经不是他不满意睿王做继承人的问题了。而是这种势力已经严重威胁到了至高无上的皇权,威胁到了皇帝的地位。一个皇子,在朝中的人心竟比一个皇帝还大,这是想要干什么?!尽管在几位皇子中睿王居嫡居长,而且元后淑慎贤德,与宣武帝休戚与共、同甘共辛,然而皇权至上,皇帝由此警醒,时年的江南科考舞弊案。便当机立断由此契机开始清查‘太子党’以及节制其他党派的势力,前九门提督耿春玉等人聚众会饮议论国事,贪婪不法,太子党开始被清洗,然而令宣武帝心冷的是:这件事并没有达到他想要的结果,太子并没有丝毫沉寂,江南科考案次年结案后紧接着就发生了泉州倭寇袭击事件,太子的手已经从江南盐政上伸到了东南沿海,收取贿赂。这让宣武帝很是失望。

还有江浙对赈款贪入私囊一事让宣武帝不可忍。而且几个皇子中太子往江南伸手伸的最长,这让正值春秋虎狼之年的宣武帝头一次生出几丝颓败之意。私觉得为君者心为天下尽其血,神为四海散其形,忧勤一生,却无偃息之地可退也!但看自己的能臣可仕则仕,可止则止,年老致政归养,抱子弄孙,犹得优游自适矣,然而天家无亲情,有时候形势所逼,身为天子很多时候必须抛却很多私情,就算是为了避免同室操戈,手足相残,皇帝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余的几位皇子上。三子淳郡王天生有疾,与大位无缘,素有才情在士林寒门子弟中拥有较高威望,然而行事宽仁平和,这让宣武帝想到已经仙逝的先皇,先皇好名,讲究宽厚仁慈,素行无为宽仁的政策,以至于官吏的贪污舞弊之风越演越烈,问题越积越多。因先皇挥霍无度,又政事宽仁,导致今上登基时国库里已经剩下没多少内帑了,过了几年才略有好转。而且如今宣武大刀阔斧的进行政策改革,要的是魄力,就算是到他退位时仍旧需要下一任的君王能够巩固甚至进行创兴,所以说淳郡王会是个贤王却不是个好的继任者。而与淳郡王同母所生的七皇子,年纪尚幼,心性纯孝,却是个厌文尚武的,鲁莽有余,感性大于理智,为皇者需要理智大于感情,必要的时候懂得取舍,这点七皇子就做不到。再看如今皇后所生的八皇子,是除了太子外出身最为尊贵的皇子了,继后是元后的嫡妹,然而才情理事都比不上元后,这八皇子表面功夫做得极好,心思却阴厉狭窄,不是容人的性子,这点倒和太子很像,睚眦必报,太子将这点浮于表面,八皇子将这点藏于内心,宣武帝对于这点颇为不喜,没有人喜欢一个表面光风霁月,内里却阴险狡诈多疑的皇帝。不说太子,若是八皇子得了皇位,必然是容不下异母兄弟的。而余下的几位尚幼的皇子,宣武帝已经没有心思和余力再去培养一个年幼的继承人了,毕竟比起八皇子以上的皇子,这位年幼的怕是惹来其余者不服,到时候很有可能成了傀儡。

最后宣武帝想到了被他派到韶州平乱的诚郡王,说起来诚郡王和当今很像,同样的是母妃分位高却不得宠,本身也不为皇父所喜,一样的默默无闻,性子却坚毅果敢,最是纯孝,这点从让他追缴国库亏空这点就可见一斑。对于半个岳父的宋家也不假辞色。然而不知变通并不好。为皇者不能心性凉薄,尽管要当皇帝就不能太感情用事,但这并不代表要一个人冷血无情,这样的人即便一时能震慑住朝臣,但久了必会离心离德,不利于统治。

张致远没想到他的胡须会让当日的昭和殿灯火通宵达旦。彼时他正洗漱,俊脸被小儿子涂了一脸口水,身上也不免带了小儿子的赏赐给的‘纪念品’。安宁抱着香喷喷的小儿子,觉得家里这个传统还真是好玩。就算她和孩子们幼年在一起的时间比当爹的长的多的多,然而这种‘纪念品’还真是少有,就是那稀罕的第一泡童子尿,景曜的和小汤圆的都很‘亲切’的留在了大老爷的衣衫上。张致远也不生气,等到他洗漱去了味道后,小汤圆已经在小床上睡的四仰八叉的,小萝卜腿叉着。樱花瓣粉嫩的小嘴儿向两边微微翘起,带着白嫩嫩肉呼呼的双颊,小脸蛋上挂着满足的笑意。安宁挑了灯做针线,见着张致远过来,幸灾乐祸的瞥了他一眼,转过头来继续给小汤圆做小衣。张致远摸了摸鼻子,这会子依旧是‘二十四孝老爹’的模式,因而对孩子尿到他身上也不生气,还是等小儿子尿的顺畅了才让奶娘抱走。可见是这耐心十足的。更何况这会子换上的新衣还是安宁亲手做的,因而对小儿子尿尿也不大在意,反而是欣喜于今年多得了身衣裳上了,瞧这多容易满足的。安宁见他高兴的扯着衣摆,倒是不大好意思了,这可不是瞧着大老爷容易招儿子‘童子尿’的体质,怕大老爷哪天恼羞成怒怪到儿子头上来,遂稍微安抚一番,并没有张致远所想的‘郎有情妾有意’这等子脑补来的意思。误会是美好的。安宁也不点破,任由这人误会着罢。等张致远坐下来。安宁还亲自斟茶端到他面前,瓷质细腻通透,彩面润泽光亮的青花瓷杯衬着纤白宛如春葱的双手,滑下来的袖子下露出来的圆润白腻的手腕,拢着鲜红的佛珠,恰如雪中红梅,娇艳夺目,竟让张致远有些愣神。

安宁端着茶盏也不见张致远接过去,这一看到那不加掩饰的眼神,白了他一眼,将茶盏放到他跟前,嘀咕道:“真是越老越没个正形了。”声音虽小,但彼时的张致远已经不是当年的张致远了,这几年《清心诀》不是白练的,很清晰的听到了安宁的低语,就算是这些年脸皮够厚也得掩饰一下,端着茶杯呷了一口,道:“海家递了拜帖来?”

安宁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将针线放到一边,笑道:“上回人家是匆忙而来,这回正经准备好了再全家都过来拜访呢,得好你和景曜景佑福久他们都休沐呢。”

张致远和安宁多年夫妻,若是连安宁说的是真话还是反话都听不出来就白混了,对于小姨子印象暂且不论,对海彦立的印象却并不如安和来的好。此人太过于钻营,而且还是武官,虽说如今文官武官之间的间隙并不那么严重,但张致远有他自己的清高自傲,并非针对武官,而是和海彦立的几次来往私下觉得不甚愉快。听安宁这般一说,就听得出来上次‘匆忙而来’肯定是没什么好事,稍微那么一问。

安宁也不至于和张致远抱怨安婉的种种,不过张致远问起来,安宁抵着下巴笑的纯良,“这世上极品的人多了,我那妹妹就是其中之一,以前我未出嫁时,她就有种庶比嫡还高三分的想法,真不知道这想法是如何而来。这话说有所求必礼下于人罢,她倒好一方面千方百计找我的茬,另一方面还觉得我对她得有求必应,平白惹人笑话。我若是真和她计较起来,这饭都不用吃,气都气饱了,这人脑回路还真是有问题,不是我们能够理解得了的。而且我觉得这次她‘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不会是让人高兴的事,而且更让人郁闷的是她好像特别的针对我,真不知道该荣幸的还是该荣幸呢?”

听到最后张致远笑了,惹来安宁一白眼,老婆奴嘴角立马扯平了,正经道:“憎嗔怨怒都是业障啊!”

安宁嘴角抽搐了下,半晌才来了句:“老爷不愧是在广安寺呆过几年的。”说到广安寺,安宁自己转移了话题:“澄观大师出关了吗?”这两年景曜和景佑都没有回扬州去,安宁对于他们在外面交友学习如何也是不大干涉的。再者对于澄观大师安宁的观感十分复杂。到都城后倒也不怎么关注了。

张致远继续喝茶,茶香清冽,轻轻呷一口,满口生香,沁人心脾。悠悠道:“我不知,怎么不问问景曜和景佑?”

“不过是随口问问。”这话题算是结束了。夫妻俩又随口说起话来,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等到就寝后你侬我侬,芙蓉帐暖…

这日。正值海家一家‘正经’过来拜访,跟上次一样安婉来后院,海彦立和海翰就在外院处,景曜他们兄弟几人也在。

安宁见安婉眉梢间得意更甚,不禁猜测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事让安婉这般眉飞色舞的,即便是见到了自个。见也就她自己来,便多问了句:“怎么不见外甥女来?”

安婉便道:“姑娘尚幼娇弱的紧。万一磕碰到就不好了。”

安宁颇为无语,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家姑娘如今也才一个多月好不好?不说奶娘抱着,婆子看顾着,难道在我家还会有什么不成?这般金贵啊!她算是知道了,如今可别和安婉说的话较真,较真你就输了,因而也不在意。不过不等安宁说话呢,安婉就欢欣鼓舞的巴拉巴拉的说起来她得意的喜事了:啊呀你不知道么,那谁谁太子侧妃原来是旧识啊。当初那般雍容如牡丹花般的房姑娘啊,真是没想到啊…我就是知道这房姑娘不是一般二般人,如今飞上高枝啊那叫一个雍容华贵,那叫一个锦绣辉煌…可也是个念旧情的,还是跟以前似的平易近人,见到了就不自觉地亲近,我们啊这还算闺蜜呢,如今就算是十来年没见了,也不觉得疏离啊…怪道呢我还是真没白念想啊。怎么你不知道么?那可就是怪了。她还和我说年节时候还见过你呢…也是啊,如今她都是高高在上的太子侧妃。碍于规矩你也是到不了跟前的,也倒是没什么啦…

一刻钟的时间差不多都是安婉在自言自语,总的来说就是回忆她和青萝作为闺蜜的美好过去,端看如今相认后的和谐相处,展望携手共创美好未来,强调她俩感情好的同时,顺便贬低一番安宁。安宁端起手边的茶盏,作喝茶状来掩饰抽搐的嘴角,真对不起您嘞,咱身份低微不能亲到太子侧妃跟前行礼作揖哈~不过,这两人‘勾搭’上的可真快,安婉这才来都城几天的功夫呢,而且瞧这感情都‘如胶似漆’了都,真是难以望其项背啊!

安婉口沫横飞一番,说的口干舌燥了,这才停歇下来,顺便还给了安宁一个‘你现在知道了吧,不用来谢我’的表情,安宁额角再次抽搐,谢谢您嘿~

安婉喝了两口茶,拿帕子攒攒嘴角,笑道:“如今太子如日中天,说不得日后…到那时侧妃既是得太子如此这般宠爱的,还有小王子傍身,必是不得了的。若是早知道,也不用为老爷那般操心,如今我们俩感情更上一层楼,明儿里还要侧妃拉扯拉扯我们才是。姐姐这边儿虽是位高,但这没嫌弃权势更大的不是,如今姐夫简在帝心,日后可没个准儿呢,我这话可没别的意思,姐姐可不要误会才是,未雨绸缪总是错不了的。就是那俗话说的:鸡蛋也不要放在一个篮子里呢,姐姐说我这话有没有道理?”

安宁额角都不抽搐了,这‘如日中天’可真是耳熟啊,想当初尚是睿王妃的太子妃也说过,‘如今我们王爷是如日中天,炙手可热,再没人可比的…’如今再听安婉说起来,怪不得耳熟了。微微一笑,放下茶盏,道:“你说的是什么话?就是上回我也说过了,内宅女子断没有能管能问外面老爷们行事的道理,牝鸡司晨,唯家之索也。”要是大道理安宁还真是能讲出一大堆来,不过对安婉来安宁还真是懒得说道,这人认准了还真没有回头的地方啊。

安婉也不意外,心里边更认准了安宁不知好歹,若是以往她早就拉下脸来了,不过今日她有事相求,决定不跟安宁一般见识。不等安宁说完,就打断安宁的话,道:“各人有各人的理,既然姐姐这般说,我也不好置喙什么,不过若是姐姐什么时候有别的想法,再来说道说道也是可以的。”

安宁再次端起茶盏,作喝茶状来掩饰自己抽搐的不能再抽搐的嘴角,你这是盼着我家不好呢还是不好呢。正这时,外面小丫鬟回报,见过张致远/海彦立的海翰/景曜景佑景瑜进来了。安婉听到通禀,眼前一亮,安宁吩咐把人带进来。身着明蓝色锦袍的景曜,竹青色锦袍的景佑,橘色半袖长衣,里面着藕荷小衣的福久,还有身着青莲紫点阔袖滚回字纹宽袖锦袍的海翰走了进来,给安宁和安婉见礼。

海翰比景曜景佑小一岁,不过比起已有少年形状的景曜景佑,他还带着脱不去的稚气,眉目清秀,文质彬彬,安宁以往见到他的次数还真不多,最后见面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等他见礼后,就让添香端出预备好的见面礼,递给海翰,笑道:“好孩子,这是姑妈给你的,景曜景佑和你差不多大,表兄弟间合该亲近些的。”

那边景曜几人给安婉见礼,安婉面上的功夫也是做得,也给三人准备了见面礼,而且略微反常的对着安宁一顿夸,尤其是年纪最小的福久得的夸赞最多。不说景曜和景佑,就是安宁都觉得诧异,这太阳难道是从西边出来了不成?

和安宁差不多,安婉见到如今安宁的几个孩子,就是一向觉得自家儿子出众的也不得不承认,几个孩子的模样长相都是俊秀的,而且一溜的儿子可把安婉刺激的不轻,但是看到景佑,安婉拿帕子攒攒嘴角,这景佑不是安宁亲生的安婉还是知晓的,认为安宁把姨娘生的孩子抱到身边儿当亲儿子一样养可真是够‘贤惠大度’的。稍微平衡了些,但这有异的神色也瞒不过景曜和景佑的眼睛,俩人对这姨母的观感历来就不大好,如今更是跌落到谷底,但想归想,面上还是规规矩矩的给安婉行礼,你来我往的说了些客气话。安婉笑容满面,仿佛是慈爱的姨母一般。

安宁叫了福久过来身边,另外几个回了前院,安婉又对着福久一阵夸,半晌才问道:“听说瑜哥儿的先生姓殷,是致仕的翰林院掌院学士?”安婉那日从青萝那里回来后,也曾打听过这殷大人的情况,虽说是致仕的翰林院掌院学士,但以前也是做过皇子们的师傅的,颇受皇上看重,不仅学生众多,而且长子任广东布政使,次子为户部右侍郎,孙辈的也是颇为出息的,不说别的单就是如此就让安婉很满意,迫不及待的想要让自己的儿子拜到殷先生门下。

安宁还有些疑惑呢为何安婉有别于其他的热情,听她这么一问,瞬间悟了。不过她不准备答话,就听福久回道:“正是。”没了下文,让准备接话的安婉噎住了,好歹你也得问我为何提起这个啊?

安宁很不厚道的笑了。

第三百二三章 凤凰乌鸦

安婉一反常态将福久一通好夸,半晌才问道:“听说瑜哥儿的先生姓殷,是致仕的翰林院掌院学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