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

“那就是了,长兄为父,父为子纲,你就得听我的。”

林弘殷直接这话说的是不对的,但又不知道从哪里反驳,只得不情不愿的爬上去了。

等他踩着梯子爬到墙头,正准备往下看时,却看到一双尖细的小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衣领。他循着小手的方向看过去,看到的却是一张令人崩溃的脸。他连忙逃也似的准备往下爬,却听到上面的人道:“想死你就跑。”

这句话对他极有威慑力,他抬起头来,哭丧着脸对她喊了一句:“嫘姐儿…”

嫘姐儿却不管他,抓着他的衣领从梯子上爬下来,等脚落到了地上,将手上的人往地上一扔,然后哼声道:“不错嘛,都学会爬墙了!”说着屈腿压住他的小腹,手又抓住他的衣领,道:“你刚刚说要休了谁,说谁是母夜叉?”

林弘殷仿佛已知难逃龙爪,伸手捂住自己的脸,道:“呐,老规矩,你不能打我的脸。”

嫘姐儿弯着嘴角笑了一下,道:“行,不打脸。”说完脸色一冷。

接着…霹雳,啪啦,噼噼,啪啪…

王檀站在墙头下,看着面前彪悍凶残的女子,嘴巴张成“O”字形。

太毁三观了有木有…

她不过是跟着她一起上了一趟茅房,然后在墙边听了一阵子的墙角,结果就看到了这么凶残的场景。

这么凶残的女子,真的是刚刚还一副淑女模样的嫘姐儿…真的是古代原汁原装的贵女…果真是将门虎女!!

在王檀还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嫘姐儿已经凶残完一轮了。此时她正揉着自己的拳头,一边对身下的人道:“你放心,这些拳头只会让你疼上几天而已,不会造成你残废的,而且身上绝对不留伤口,连淤青都不会有。”说着又叹了一声道:“这种打人不留痕的招式还是我跟祖父新学的,没想到最先运用到我未婚夫身上了。”

林弘殷咬着自己的手臂,咬牙切齿的道:“你,你根本不是女人!”

“我是不是女人,要等你成了亲才能知道。”

王檀看得连下巴都差点脱掉了。

而嫘姐儿仿佛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三观正常的小淑女,连忙站起来拍了拍衣裳,拿出帕子姿势优雅的擦了擦脸,又变回那个淑秀的贵女。接着对着王檀有些尴尬的笑了一下,喊了一句:“檀姐儿…”

地上的林弘殷又在呜呜的道:“你这只母老虎,母夜叉…”

嫘姐儿又低下头来瞪着他,冷声道:“你说什么?”

“母老虎,母夜叉!”

接着又是新一轮的凶残。

王檀觉得自己的心脏瞬间变强大了。这可能,也许…就是她们互表情意的方式。

她又看了看现今还躺在地上没人理的林四少爷,不由疑惑:这样不管他真的可以?

她抬脚走了过去,蹲在他的旁边,先是看了看他面容。

林四少爷不过是九,十岁的年纪,睫毛长长,鼻子挺挺,另还长了一对跟珍姐儿十分相似的桃花眼。肤白面秀,跟雪团似的,是一个极俊秀的小公子。

漂亮的小男孩总是更容易引起人的怜惜的。王檀不由从身上掏出帕子,轻轻的擦着他脸上被刮出的几道小口子,又轻声问他道:“你还好吗?”

林弘熙其实并没有摔伤,至少没有腿残骨折,他只是被摔得手疼腰疼腿疼另带眼冒白花然后起不来身而已。然而此时,他睁着眼睛看着身边一个朦胧模糊的身影,那身影小小的,模样儿只能看到个大概,但可以想象是非常精致的。此时她正拿着帕子,动作轻柔的帮他擦着脸上的伤。

那温柔的动作,与不断在他耳边响起的“噼啪”声对比着,然后他突然就觉得…她好像仙女啊!

墙内两个人水深火热,而在墙外的两个人,早在林弘殷喊出那声“嫘姐儿”时,就已经弃军逃跑了。

第37章 涵哥儿生病

王檀坐在马车上,手抱着一个紫色团花大迎枕,整个人显得有些木木呆呆的。

蒋氏和王楹坐在旁边,翻检着她们姐妹二人今天收到的见面礼。金银珠翠做成的各种精致物件,将蒋氏膝盖上的小匣子堆得满满当当的。

永宁侯府办堂会,来的都是京城里数得上的权贵之家,给的自然也都是拿得出手的好物件。不过细比较起来,还是王檀收的东西成色要好一些。然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说是记名的嫡女,嫡母也拼命抬举,但也不能让别人真将她当真正的嫡女对待。好在王楹心胸开阔想得开,并不因此而嫉妒妹妹。

蒋氏手拿着一个成色不错的羊脂缠花玉玦瞧了瞧,然后笑着对王檀道:“我们檀姐儿今日露一回脸,回来就变成了小富婆了。”

王檀并没有完全听清蒋氏说了什么,只是张着嘴“哦”了一声,然后仍是一动不动的继续发呆。

王楹有些奇道:“你今日怎么了?在永宁侯府,自你与嫘姐儿去了一次恭房回来,我就发现了你的神色有些不对劲。你们出去的时候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蒋氏听着不由担心,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你是不是病了,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不怪她有些大惊小怪,王檀小时候太经常生病了,她都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一听到她哪里不好就以为她又生病。

王檀轻轻的挥开蒋氏的手,道:“我没事。”她只是太震惊于彪悍的嫘姐儿了,到现在还有些接受无能。

蒋氏仍有些不放心的叮嘱道:“你若不舒服,要记得说啊。”

王檀等人回到王家时,已经是半下午的时候。王桢和涵哥儿还没从东昌伯府回来。蒋氏让王檀和王楹各自回房休息,自己则回了正屋。等进了内室换了一身衣裳出来,蒋氏又让秋堂去将杨麽麽叫了过来。

过了没多久,就有一个穿了官绿色潞绸褙子的麽麽撩开帘子从屋外走了进来,对着蒋氏喊了一句:“夫人。”来的正是杨麽麽。

杨麽麽有五十多岁,长了圆盘脸,皮肤很白,脸上几乎是时时都挂着微笑,看起来很是和蔼。杨麽麽原是小杨氏丫鬟,是从小伺候小杨氏的忠仆。当年蒋氏嫁人,做的是继室,下边还有一对关系早成一团乱麻的继子女,小杨氏怕女儿应付不过来,是恨不得将所有能干的下人都陪嫁了过去。杨麽麽是小杨氏当时最信任的心腹,便也被陪嫁到了王家来。杨麽麽颇为能干精明,蒋氏对其颇有仰仗。

蒋氏见她进来,从手上的素笺中抬起头来,道:“麽麽,您快进来。明天云阳侯夫人要来,你与我一起看看明天的席面该准备什么。”说着又让秋葵给她搬了一张小杌子过来。

杨麽麽也不推让,对她行了一礼就在小杌子上坐了下来。

蒋氏放下手中的素笺,又开口抱怨道:“我本是不耐烦给不相干的人操心,只是她到底是我们一房的人,我不出来招待,倒显得三房不和。外人看着只道老爷不会治家,没得坏了老爷的名声。”

云阳侯府是四小姐的未婚夫家,杨麽麽自然知道这个“不相干”的人是谁。杨麽麽对蒋氏道:“夫人正该这样想。我们内里如何是内里是事,但却不能将家里的不和拿给外人看,没得让外人来看笑话。且古人都言,修身治国平天下,若外人看到你和四小姐四少爷不睦,只怕还会影响了老爷的仕途。”蒋氏性子执拗受不得委屈,却最看重丈夫和四个儿女,杨麽麽跟着蒋氏的时间不短,自然知道往哪里使劲才能让蒋氏触动,然后听劝。

蒋氏道:“知道你大道理多,麽麽就别唠叨我了,我不是正准备明日好好给她做面子么。”

杨麽麽怕蒋氏听多了不耐烦,便也不再多说,笑道:“是我叨烦夫人了,老人家话多些,夫人不要见怪。”

蒋氏道:“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麽麽还是与我一起商量,明日该怎么准备席面吧。”说着将桌子上的素笺摊开,与杨麽麽道:“明日的席面就安排在正屋的西厅,装菜的碟子就用那套牡丹纹的甜白瓷,主菜做胭脂鵝脯、素烩三鲜、糟银鱼、水晶肘子…另做几个时令的青蔬,您觉得如何?”

杨麽麽道:“夫人安排得很好。另夫人不是还从金陵带了些醉鹅回来么,这倒也可以做一道主菜。”

“明日叫上大嫂和二嫂来作陪,另唐家大少爷怕也会来,就让涟哥儿泓哥儿等几兄弟去陪着。就不知道明日涵哥儿身体能不能行,若能行让他来陪着却是最合适的…”

两人絮絮叨叨的商量了近半个时辰,才将明日招待云阳侯夫人和唐少爷的事情商量完毕。接待方案做得极其想尽,大到在哪里摆席,小到什么地方放什么瓶子,说得细无巨细。

蒋氏说话说得口燥,便端起旁边的茶碗喝了一口茶。又有丫鬟从外面进来禀道:“四少爷和四小姐从东昌伯府回来了,现正在外面等着进来给夫人请安。”

不说王桢和涵哥儿的人如何,但他们将面子功夫还是做得极到位的。虽满府的人都知道他们不和,但礼数上的请安问候,恭顺孝从,王桢做的甚无可指摘之处。而涵哥儿病弱,礼数稍有欠缺却是情有可原。例如现在,外出的少爷小姐回来后给母亲请安,告知一声他们回来了,这是礼数,是孝义。不管她们如何厌恶,她们就能按照规矩来,不让人拿捏一点错处。

反观蒋氏,做的就要比她们差多了。此时她就不耐烦的对丫鬟道:“就说我在歇息,让他们回去吧。”

杨麽麽不由劝道:“夫人,您便是不喜四少爷四小姐,但面子功夫总要做了。他们既来请安,总要将人叫进来问上几句,你若不耐烦见他们,就早点打发他们走就是。”

蒋氏道:“我才不耐烦跟他们相看相厌呢。”

杨麽麽张口想再劝,蒋氏却先开口打断她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什么贤良的名声之类的我也不在乎,别人爱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呗。”

杨麽麽无奈的摇了摇头。

其实什么“坏了名声”之类的还都是次要的,就怕会坏了夫人和老爷的夫妻感情。不管如何,四少爷和四小姐总是老爷的亲生孩子,老爷总是希望他们都好的。

流言传上一遍没人信,传上一百遍总会有人信的,再深的信任,有了一百一千个人的话来动摇,都可能会破碎。老爷听多了别人说夫人对四少爷四小姐不好的话,难保心里不会有什么想法。这世间对女子不公,哪怕腰杆再直,不依靠着男人也无法立身处世,更何况夫人对老爷看得还如此重。

只是这些话,她说上千遍万遍,夫人总听不进去,反相信男子那微薄的情意。

夫人和侯夫人是母女,为何性子却差那么多。想当年侯夫人的手段如何了得,可惜夫人却没有学到半分。

莲雾躺在榻上,轻轻的拉了拉身上的被子。

夜已经入了三更,淡淡的月光从窗纱照了进来,外面偶有清风吹动树叶发出的沙沙声。她虽然极困,但却仍留着半个心随时注意着前面拔步床上的动静。

她们做丫鬟的,从小学的就是伺候人的本事,像这种给主子们值夜的时候,是绝不敢死睡过去的,得随时准备着主子们半夜醒了需要人服侍时能马上就起身。

屋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走得急切却轻浅,但在这寂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莲雾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隐隐约约能听到那脚步声是往正房方向而去,接着又是似有似无的说话声。

却在这时,拔步床上传来一阵翻身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稚音传来:“莲雾。”或许是刚刚醒来,那声音里还略带了些忪哑。

莲雾这才想起,八小姐一向是浅眠的,外面那些细碎的声音可能将她吵醒。莲雾连忙从榻上下来,拿了火石点了蜡烛,然后移了烛台走到了床边,撩开床上的纱帐,轻声问道:“小姐,您醒了?”说着将蜡烛放到旁边的一张梨花小桌上,又撩起纱帐用银钩勾了起来。

莲雾将王檀扶着坐了起来,或许是因为还没睡醒,她的眼睛还有些惺忪。王檀用拳头在眼睛上轻轻的揉了揉,才让自己清醒了些。然后问莲雾道:“我听到外面有声音,你出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莲雾轻声道是,然后出去了。

莲雾走后,王檀深呼了口气,又拿手拍了拍脸颊,等完全清醒了之后,才有伸手拉了拉被子将自己裹起来。

过了没多久,莲雾就从外面回来了,对王檀道:“小姐,好似是四少爷突然又发病了,四少爷的小厮白术进来问老爷拿主意。刚刚老爷已经去外院了。”

王檀有些意外道:“发病了?严重吗?”她记得大夫说涵哥儿的身体已经好多了,要不然王清今日也不会允许他去东昌伯府。

莲雾了解的信息到底有限,只摇了摇头道:“奴婢不清楚。”

王檀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莲雾见她似是想起来,又问道:“小姐,您可是想要去看四少爷?”

王檀想了一会,然后道:“算了,我就不去了,我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没得还要给大人添乱。你帮我把衣服穿上,我去正房看看母亲。”

蒋氏对王桢和涵哥儿的事情是不愿意沾边的,她肯定没有随王清一起去外院。但此时她怕也绝对睡不着,反正她也醒了,她去陪她。

第38章 耗心神

王家外院,涵哥儿的住处。

王桢坐在床边,双手握住涵哥儿的一只手,声音微颤的喊着:“涵哥儿,涵哥儿…”表情悲痛,眼眶含泪,几乎忍不住就要落下泪来。

而躺在床上的涵哥儿,则双眼闭合,面色苍白,看上去了无生气。

王清领着太医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对太医道:“杜太医,请您为犬子请脉。”

杜太医恭敬的答了一声是,然后放下医箱,拿出扶脉用的软木,走到床边。却见到仍还坐在床边的王桢,便又恭敬道:“王小姐,请您避让一下,让下官为王少爷扶脉。”

王桢的神情却有些恍惚,仿佛并未听到太医的话。王清皱了一下眉,连忙开口道:“桢姐儿,你先让开,让太医给涵哥儿诊脉。”

王桢这才回过神来,看到傍边的太医,连忙抹了一下眼泪然后让开。

杜太医将涵哥儿的手拿过来放到软木上,又将手放在他的手腕上,然后闭上眼睛静静的听脉。一会儿之后,他才又睁开眼睛,将扶脉的那只手收回来。

王桢有些急切的问道:“如何了?”

太医并未答她的话,反而伸手又将涵哥儿的眼睛翻开瞧了瞧,接着又从医箱拿了一排针出来,从上面抽出两支概约半寸长的针,往涵哥儿的脑袋上轻轻的扎了下去。

针扎了一会,躺在床上的涵哥儿突然轻咳一声,接着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太医将针拔了出来,又将他的手放回到床上,然后才拿着软木和针走了回来。

王桢已经迫不及待的跑了上去,握住涵哥儿的双手,急切的道:“涵哥儿,你终于醒了,你吓死姐姐了。”

涵哥儿的脑袋还有些混混沌沌的,过了一会他好似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昨晚本是在看书的,后来就觉得肚子不舒服,然后不断的想吐。他记得他好似就是吐着吐着就晕倒过去了,想来他又是生病了吧。

看着王桢担忧得几乎要哭出来的脸,他不由挤出一些笑容来,道:“我又让姐姐担心了。”那话说出来却有些气息虚弱。

王桢摇了摇头,哽咽道:“说的什么傻话,姐姐只要你好起来。”

那边王清看到涵哥儿醒来,反而不急着过去看他,而是问太医道:“杜太医,犬子的身体如何?”

太医道:“小少爷生来带有不足,脾胃虚弱,这是食用了酒水等刺激脾胃之物,导致体内五脏六腑运行紊乱,才引得腹吐昏迷。”

王清不由蹙眉,府中众人皆知涵哥儿身体病弱不得饮酒,连饮食都要十分的主意,是无人敢与他酒喝的。再想到他今日是去了东昌伯府,这酒怕是在东昌伯府里喝的。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心里责怪东昌伯府,明知道病人忌酒却还让他饮用,也太不为他着想了些。他本以为东昌伯府是涵哥儿姐弟的外家,里面都是他们的外祖舅父,定会好好照顾于他。

旁边的王桢自然也听到了太医的话,心中不由愧疚起来。

在东昌伯府用饭时,福安公主赐酒给涵哥儿。外祖父家的富贵全倚仗着福安公主,全家人皆捧着她,福安公主又是个不喜欢别人拒绝的性子,舅舅舅母他们虽明知道这样不好,却也不敢替涵哥儿拒绝。

而她呢,想着父亲偏心两个小儿子,涵哥儿的以后怕还要靠福安公主这个舅母撑腰,虽也知道涵哥儿不能喝酒,却也不想他为此得罪了公主。且涵哥儿的身体最近好了许多,她又想着侥幸这一点酒应该不会让他出事,所以也没有阻止,但没想到这却害了涵哥儿。

都怪她,若早知涵哥儿是滴酒都沾不得的,就算得罪了福安公主,她也不会让他喝的。

那边王清没有多纠结与东昌伯府的不当之处,已经请了太医去外室写方子了。

太医写好方子后交给王清,王清在上面看了看,他是懂点药理的,确定上面的方子没有什么问题之后,才将方子递给小厮让他去抓药。

太医站在一边,看着王清有些欲言又止。王清见了,又连忙问道:“杜太医,您可是还有什么话要交代的。”

太医道:“有句话,不知下官当不当讲?”

王清道:“太医有什么话说就是。”

太医想了一会,才开口道:“我刚刚为小少爷诊脉,发现小少爷印堂暗沉,是耗神过多之症。我知晓王家是耕读传世之家,但小少爷身骨虚弱,实在宜多静养而不宜多耗心神。否则心神耗尽,便是人尽枯竭之时。”他这是以为王家让病中的少爷仍是苦读不缀,才导致涵哥儿心神耗费过多。

王清低着头沉思了一会,然而却并不多说或辩解,反而对太医拱手道:“多谢太医劝告。”

太医道:“大人不嫌下官多嘴就好。”

王清让人送上诊金,又亲自送太医出了门口。

刚从门口回来,却看到王老夫人在紫苏松霞的虚扶下,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焦急的问道:“涵哥儿如何了?”

王清喊了一声“母亲”,然后才答道:“杜太医已经诊过脉了,只是有些脾胃不适,我也已经让人去抓药了,母亲不用担心。”

王老夫人这才小松了口气,道:“那就好。”说着望了周围一眼,又皱着眉问道:“你媳妇呢?”

王清道:“这三更半夜的,人来多了反而添乱,我让她在屋里等消息。”

王老夫人用指责不满的眼神看了儿子一眼,然后冷声道:“哪有孩子生病,做母亲的不来看一眼的。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她就一点不放在心上了。”

王清道:“母亲,是我让她不要来的,她来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王老夫人却对儿子失望的摇了摇头,然后道:“我进去看看涵哥儿。”说完就进了内室。

王清在外室站了一会,然后才进了内室。里面王老夫人和王桢正围在床边,与躺在床上的涵哥儿说着什么。断断续续的可以听到王老夫人关切的声音:“涵哥儿,你感觉可好些了,还有没有想吐的感觉…”涵哥儿偶尔虚弱的答上几句。

王清见他的精神明显不济,此时与王老夫人说话也不过是强撑着。王清对床边的两人道:“母亲,桢姐儿,我们先出去吧,让涵哥儿好好休息。”

王老夫人仿佛这才想到不妥来,连忙自责道:“瞧我,你刚刚醒来,正需要多休息,祖母却还一个劲的拉着你说话,没的耗费你的心力。”说着又轻轻拍拍他的手道:“那你先好好休息,等你好些了,祖母再过来看你。”

王清又叮嘱了几句让他好好休息,不要多思多想的话,然后领着王老夫人和桢姐儿一起出去了。

等出来后,王清让紫苏松霞等人服侍王老夫人回去,桢姐儿却与王清道:“父亲,我想留在这里陪着涵哥儿。”见王清有些犹豫,又道:“我不会打扰他休息的,我就在外面坐着。”

王清想着她就算回去怕也放不下心,便道:“随你吧,让云实云杉给你拿床被子来,不要冻着了。”

王桢道是。

王清便点了点头准备出去,刚走了几步却突然想到太医的话,他便又转身去了涵哥儿设在东次间的书房。

涵哥儿的书房极空荡,左边是多宝阁,上面稀稀落落的只放了几个青花瓷瓶,左边摆了黑漆桌和太师椅,上首是书桌。但书桌空空的只摆了一些笔墨和纸砚,上边并没有放书。

王清走到桌子前看了一眼,然后拉开桌子下面的抽屉,却见里面塞了满满的书。王清伸手翻了翻,发现里面皆都是科举所考的《大学》《中庸》等书籍。王清将最上面的那本《论语》翻开来看,里面纸张破损陈旧,看得出来是经常被人拿着看。字行间有人用毛笔写了注解,注解上的观点虽有些稚嫩,但对于十三四岁的年纪来说,却是非常不错了。

王清放下书,不由的叹了口气。

而此时东院的正房里,王檀和蒋氏坐在炕上,王檀正一边摆出搞笑的动作一边讲笑话给蒋氏听:“…有两条蛇遇到一起,小蛇问大蛇‘大哥,我们有毒吗?’,大蛇问‘你说这干什么?’,小蛇说‘我咬到自己的舌头了’”说完王檀便先“哈哈哈”的笑起来了。

可惜蒋氏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明显没有认真听女儿说话,但又不想太下女儿的面子,等王檀说完,便也跟着捂着嘴笑:“哦,是哦,檀姐儿说的好好笑啊,呵呵呵…”

然后王檀突然就丧气的低下了头,果然是冷笑话没前途。

不过娘您也笑得太假了,假得都直接打击到了我。唉,想当年她可是号称笑话大王的,只是可惜,她前世看的那些笑话,不是带黄色就是带现代名词,黄色笑话说出来会让蒋氏担心她的教养,带现代名词的则容易让蒋氏以为她鬼上身,现在只好拿这些冷笑话来充数。结果冷笑话果然冷。

蒋氏见女儿有些颓然的样子,连忙止住嘴上的“呵呵”声,抱过她安慰道:“哎呀,檀姐儿,你别这样,娘知道你是想引娘开心,娘是没听清楚,要不然娘一定会笑的。要不你再讲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