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檀丧气道:“不要了。”

蒋氏正要继续安慰女儿几句,秋堂却突然从外面掀了帘子进来。

秋堂对着蒋氏和王檀行了礼后道:“刚刚老爷让人传了话回来,说四少爷已经没事了。”

蒋氏小松了口气,她虽然讨厌秦氏,也讨厌秦氏生的两个孩子,但她却没想过希望他们死。

王檀也是小松了口气,她自然也是希望涵哥儿没事的。不是看在她们是兄弟姐妹的份上,她本就是空降过来的,他们对她也不见得好,她对他们可没什么感情。她是看在他们也是王清的儿女的份上,无论如何,王清这个“爹”对她总是很好的。

这个给她温暖让她尝到父爱感觉的男人,她总是不希望他伤心的。

第39章 唐缙

昨晚虽然半夜闹了一场,但第二日招待云阳侯府唐夫人的工作却仍要进行。

唐夫人是带了一双儿女过来的,儿子自然是与王桢定亲的唐缙,而女儿则是一个名叫纤姐儿的十一岁姑娘。听闻唐夫人仅生了一子,膝下并无女儿,想来唐夫人是觉得带着儿子来看准儿媳是显得太不矜持了,所以带了个庶女过来遮人耳目。

蒋氏和唐夫人虽然都曾经与秦氏做过好朋友,但她们两个人却只是泛泛之交,而奇怪的是,在她们两个都是秦氏的好朋友时,秦氏居然也没有想过凑合两个好朋友也成为好朋友。

后来蒋氏和秦氏闹掰了之后,蒋氏讨厌一切与秦氏有关是人事物,其中也包括了秦氏的朋友。她心里认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秦氏不是好人,与她搅合在一起的那些朋友也不会是什么好人。然而她在这样想的时候,完全忘记了,其实她曾经也与她搅合在一起过。

蒋氏与唐夫人见了面,互相客套了几句,又互相引见了各自的儿女之后,接着蒋氏便将她们往王老夫人的院子带了。客人来了之后,怎么都要去给主人家的最高长辈请个安才不算失礼,且他们相见的正主王桢也在那边呢。

唐夫人领着一对儿女给王老夫人请过安之后,王桢也上前给唐夫人见礼,同时顺便偷偷看一眼自己的未婚夫。

唐缙长得高高瘦瘦,面白俊朗,虽说是习武长大的,身上却没有带着武夫的那种粗俗之气。王桢对他的第一印象还算不错。

而王桢在打量唐缙的同时,唐缙也在打量她。

见她模样虽长得并不像她两个妹妹那样出挑,但也算秀丽。且娶妻娶贤,她看起来端庄稳重有大家之气,娶回家中做正妻却是极好的。

这 样一想,他便又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这一细看却又发现她脸色憔悴,眼圈似有青黑,仿若是昨晚没有睡好之故。虽然用厚厚的脂粉遮着,但细瞧着却仍是能够看得 出来。唐缙想起他娘唐夫人说过,王桢姐弟二人在继母手下讨生活,加之王清看重后妻幼子,他们的生活过得很是艰难。再看到她脸上似乎还有些郁结之气,越加证 明了他们在继母手下生活得不如意。看到这里,他心里又不由对她升起了些怜惜。

唐缙这一会儿计较娶她的得失一会儿又怜惜的,别人并 不清楚,但别人看着他这一动不动的盯着王桢看,却觉得他有些孟浪了。虽说都知道你们是未婚夫妻,也没说一眼都不让你看,但你偷偷的瞧上几眼,我们就算看到 了也就装作不知道了,但你这样一直盯着人家看就太过了啊。古代的女子,到底还是有些矜持的。

唐夫人自然也发现了儿子的失礼之处,连忙轻咳了一声,然后道:“缙哥儿,这是你桢妹妹,你是不是忘记人家的名字了?”将唐缙一直盯着人家脸看的行为说成是因为忘记人家名字才导致的,欲将一场尴尬消弭于无形。

唐缙到底不算太蠢钝,知道自己失礼了,而母亲正在帮自己解围,连忙顺着母亲的话对她拱手道:“桢妹妹好。”

王桢对他笑了笑,对他福了个礼,然后退回到了王老夫人的身边。

见过礼之后,唐缙被泓哥儿和涟哥儿等人领着去了外院,纤姐儿被王老夫人分包给了王檀王楹等姐妹,而她们大人则留在王老夫人这里说话。

王檀和王楹等人领了纤姐儿去了隔壁的偏厅。

纤姐儿却很自来熟,一口一个“楹姐姐”“槿姐姐”“椒妹妹”“檀妹妹”的叫,亲热得真跟她亲姐妹似的。

但王檀却并不喜欢纤姐儿这个人,觉得她的眼睛太灵活了,从进门开始就一个劲的转啊转的,直往人家身上首饰多的地方瞧。就比如此时,她就正直勾勾的盯着王楹头上的一支赤金三翅莺羽簪子瞧,笑嘻嘻的道:“楹姐姐,你这簪子真漂亮,能借我戴一戴么?”

在遭到王楹以“母亲所赐之物不宜外借”为理由的拒绝后,神情略有些失望,但紧接着又将目光转向了王槿,盯着她手腕上的一个八宝连珠手钏,又笑道:“槿姐姐,你这只手钏也好漂亮,能不能借我戴一会?”

王槿表情犹豫,正想拒绝,但刚开口说了一个“我”字,纤姐儿却先笑吟吟的打断她道:“不会槿姐姐的手钏也是嫡母所赐之物吧?”

实际上她正是想复制这个理由的,但现在被纤姐儿先说出来了,她却不好再说了,但一时她又找不到其他的理由拒绝,便只能有些不甘愿的去取手上的手钏。

那 个八宝连珠的手钏成色不错,王槿和丁姨娘在府中生活艰难,手中值钱的首饰不会多,那只八宝连珠的手钏怕都是王槿手中难得的好首饰了。王檀不忍,便开口替她 解围道:“纤姐姐也真是的,那手钏可是六姐姐新制的,六姐姐这两天稀罕着呢,一刻都不愿意让它离身,连我昨天说要用一个镶珍珠的璎珞圈来跟她换都不愿意, 你现在却偏偏要夺了人家的心头好去。”

纤姐儿却仿佛没听到王檀话中的讽刺,脸色不变,仍是笑吟吟的道:“我不过是借来戴一会,等一下我就还给槿姐姐的,槿姐姐不会这么吝啬,连让我戴一会都不肯吧。”

王檀在心里骂道,脸皮真厚!

心里虽讨厌着,但却仍是伸手将自己手上戴着的一个红珊瑚手钏取下来递给她,道:“六姐姐的手钏是心爱之物,不好借给你,你若不嫌弃,我的手钏借你戴一会。纤姐姐可别忘了还我,然后不小心将手钏带回了家中哦。”

纤姐儿看着王檀手上的手钏眼睛放光,连忙夺过来,笑道:“那谢谢檀妹妹了。”红珊瑚可是珍贵之物,比那些珍珠宝石还要值钱,比起那个八宝连珠的,她自然更喜欢这一个。

王楹见了却皱了皱眉,她怎么可能让纤姐儿将妹妹的首饰拿了去。更何况珊瑚可以辟邪躲灾,檀姐儿从小身体不好,那珊瑚手钏是檀姐儿小的时候,蒋氏特意从嫁妆里找了颗珊瑚石出来,打成手钏,又找高僧开过光,然后给檀姐儿戴着辟邪躲灾用的。

当 着纤姐儿的面,王楹故意对王檀道:“那珊瑚手钏是母亲特意找高僧开过光,给你防灾用的。那开光的高僧说过,这手钏不能随意离你的身,你怎么能随意借给外 人。”说着又做出歉意的样子,转头对纤姐儿道:“你看,纤妹妹,这手钏实在不好借给你。这样,若是你不嫌弃…”她伸手从自己头上拔了一支镶宝石挑心簪出 来,递给她道:“我这支桃心簪借给你戴一戴如何?”

纤姐儿虽有些舍不得红珊瑚手钏,但人家说了不给她,她却也不好硬抢。且桃心簪虽不如红珊瑚手钏值钱,但看起来也是不错,便将手钏还给了王檀,接了王楹手中的桃心。

正在这时,王桢却从外面走了进来。

王楹想,她来得正好,她自己的小姑子让她自己对付去。于是她干脆找了个借口,拉着王檀一起离开了。

王檀与王楹出来后,相对着无奈的笑了一下。王檀看了看王楹少了些装饰的头,道:“倒是害得姐姐少了支簪子。”想来那簪子是不会回来的了。

王楹道:“不要紧,我又不少簪子戴。”说着看了看院子外面的园子,道:“走,我们到那边走走去。”

大房与三房住的地方本来是不同一套的四合院,当年王家将两个院子买下来后,将中间打通,但两个院子中间却隔了一个小坡。王家将那小坡修整了一下,做成了一个花园。那园子虽然小,但有花有树有草有假山,却也像那么回事。

两人牵着手走走停停,正走到假山处时,一个人却突然从假山上闪了出来。

王檀和王楹先是吓了一跳,等缓过神来定睛一看,看到的却是唐缙的脸。

男女授受不亲,王楹牵着妹妹的手退后了几步,然后才问道:“唐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唐缙站在她们前面不说话,但却用一种不喜甚至带点讨厌的眼神看着她们。

男女大防,唐缙又是快要成为她们姐夫的人,这样单独站在一起实在不合适。王楹见他不说话,便对他福了一礼,拉着王檀想先离开。

但没等她们迈开脚步,唐缙却开口喊道:“喂,你们两个,回去告诉你们的娘,让她对桢姐儿姐弟好一些。既然嫁进来做了人家的继室,就该善待继子女,这才是贤良女子的做派。”

原 来这是来给王桢姐弟鸣不平的。王檀刚想上前去开口说话,结果却被王楹拉了回来。檀姐儿的性子有些像母亲,最是受不得委屈的,偏偏她口齿又伶俐,最喜欢呛 人。唐缙毕竟是客人,若是吵了起来,不管她们有没有错,最后得不是的只会是她们,且也会丢了王家的面子,让外人质疑王家的教养。

但外人说蒋氏的不是,王楹却也是不愿意的,便开口道:“不知唐公子是从哪里知道我娘对四姐姐和四哥哥不好的?是亲眼看见了?”

唐缙“哼”了一声道:“不用亲眼看见我也知道,外面谁不在传你娘对桢姐儿姐弟不好。”

王楹却看了他一眼,道:“古人云,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听说唐公子从小学的是武艺,但也应该学过“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的道理。任何事情,只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都不该轻易相信它是真的。只有昏聩之人,才会人云亦云。”

“我…”唐缙有些语钝,他平时并不是不善言辞的人,但此时却找不到话来反驳。他确实不曾亲眼所见,总不能让他承认这些事是他从他母亲那里听来的,承认他的昏聩之人吧。

王楹却不再管他想说什么,拉了王檀的手就离开了。

王楹和王檀走后,唐缙仍还站在那里,想着要用什么话才能反驳。过了一会之后,却仍只能“哼”了一声,喃喃自语了一句:“果真是个伶牙俐齿的丫头。”

而在假山的不远处,王桢站在那里,却不由弯着嘴角笑了一下。

原本她对唐缙并无多大的感觉,只是因为他是母亲安排给她的夫婿,所以想服从母亲的安排嫁给他,然后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到老而已。当然,听说他还有些出息,如果以后能够出头,然后为涵哥儿撑腰那就更好了。

但刚刚听到唐缙为她所鸣的不平,她却不由对他们未来的婚姻期待了几分。她不在乎他是否说赢了王楹,却珍惜他维护她的心意。

而另一边,王檀牵着王楹的手,想到刚才唐缙的所为,不由鄙视的说了一句:“轻浮。”

王楹没听清她说了什么,低下头问道:“你说什么?”

王檀道:“我说那位唐大少爷太轻浮了,刚才在祖母院子里的时候就一直盯着四姐姐看,刚刚他又不顾男女大防,单独一个人跑到内院来找我们替四姐姐和四哥哥鸣不平。不是轻浮孟浪是什么。”

这 里可不是现代,这里的规矩对女子有多苛刻难道他不知道。稍不小心就容易坏了女子的闺誉,而闺誉对这里的女子又多重要,说它可致人生致人死都不为过。刚刚若 她不在,而只有王楹与唐缙单独站在一起,作为年纪相仿的两个人,又有他是她准姐夫这层关系在,万一被有心人看见,别人都能冤枉她勾引准姐夫。他一个男子, 名声坏了照样能娶妻生子,而女子万一不好,只能古佛青灯了。

王楹也觉得唐缙的行为有些出格,但是…她笑了笑,道:“管他呢,与我们又没有多大关系。”

王檀想了想,道:“也是。”

作者有话要说:看评论的时候,很多人对蒋氏都表现出了一种恨其不争的愤慨。

写《侯夫人》的时候,就有很多亲们说王清渣渣,表示要我给蕴姐儿配另一个好男人,然后让王清和秦氏相爱相杀。那时候我也犹豫过,为了照顾亲们的情绪,是不是改掉大纲给蒋氏另配一个好男人比较好。

但最终我还是按大纲走了。因为我觉得,按照蕴姐儿的性格,就算另配给她一个比王清好上千百倍的男人,她可能并不会幸福。

很多时候我们会怒其不争,是因为我们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但很多时候,爱情是不能用理智来计算的。

给你们说个例子吧,我有个很好的朋友,就是俗称闺蜜的那种。

当然,我这个朋友性子比蒋氏强硬多了。而且她很优秀,高中三年都是做班长,学校学生会副主席,是那种跟男生的关系很铁,还不会让女生嫉妒,能够男女通吃的那种人。后来考大学,考到的是我们广东这边的一所985和211工程学校,重点大学。

他 有一个男朋友,两人从初三开始谈恋爱。在我们看来,其实他们两个人差太多了,真的非常不配,那男生只是中专毕业,家里还很穷,有个重病的母亲。就这样了, 那个男的还不知道上进,毕业后工作,三天两头就辞职,有时候甚至就在家里闲着不工作了。我朋友的父母很早就知道他们在谈恋爱,但一直很反对。我们也一直不 看好他们,觉得我朋友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

但我朋友非常喜欢他,两个人分分合合坚持了七八年之久,而且基本上每次分手都是我朋友 找那男生和好的,给我感觉就是我朋友比那男生更爱对方。我们那时候对她也有一种恨其不争的感觉,常劝她分手。甚至有一次他们分手了,我们几个好朋友都拉她 去唱K庆祝了,而且我朋友那时候也说这一次绝对不和好了。

结果不到半个月,他们又和好。那时候我们那种恨其不争的心情,估计就跟你们对蒋氏一样吧。

因 为各种原因,我朋友毕业之后他们最终还是分手了。然后不到半年,她在别人的介绍了另外一个男人,然后闪婚。那男的比她大六岁,是广东这边一个二线城市的公 务员,在他工作的城市买了房,房贷明年就可以付清了。单条件来说,她现在的老公真的甩她前男友一条街。而他老公的性子,除了年纪比较大,不怎么会耍浪漫之 外,其他都很好。

可是,我朋友现在过得并不开心,现在看到她,完全失去了当初的活气,对生活好似也是得过且过的样子。今年年初五的时候,她生了个女儿,然后患上产后忧郁症,现在还在看医生。

难道局中人真的不知道他选的男人不好吗?有时候其实她们也知道的。

那次我朋友分手最后又和好,我就问过她。她一直是个很要强的人,很少在人前哭,但那次她哭了,然后对我说:“我当然也知道他不好,甚至配不上我。但是分手了我觉得很痛苦。”

或许可以用一句话来形容:有些人你并不知道哪里好,可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第40章 家业

午膳是在三房吃的,无论是桌上的菜还是装菜的碟子都无一不精致。看得出来是花了心思的,为此,一向不待见的王老夫人还极其难得的夸了蒋氏一句:“你做得不错。”

因为有唐缙这个外男在,午膳分了男女桌,中间用屏风隔开。

吃过了午饭之后,唐夫人就带着一双儿女回去了。至于被纤姐儿“借”走的簪子,那真的是被她一不小心忘了还了。按着王楹的性子,她是做不出问客人还东西的事情来,且她也确实不在乎这这一支簪子。

唐夫人走后,王老夫人将王桢叫到自己的屋里说了半宿的话,然后王桢红着脸出来了,之后她便将自己关在了自己的屋里绣东西(按王檀的猜想,她很可能是在绣自己的嫁妆。)。除了会偶尔去看看涵哥儿,王桢现在基本上不大出门,自然也很少来找蒋氏的麻烦。

王 檀觉得这样很好。以着秦氏和蒋氏的恩怨,想着让王桢涵哥儿与蒋氏带领下的她们一笑泯恩仇最后变成亲亲热热的一家人,除非这是大陆家庭伦理剧,肩负弘扬社会 主义“真善美”品德的高尚责任,哪怕当年她害死了他爸,他又害死了她妈,电视剧结尾的镜头一定是两家人坐在一起和和气气的吃饺子。

而她们么,她还是觉得就如现在这样,双方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更好一些。如果这种互不干扰的状态能一直保持下去,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时间缓缓而逝,一转眼几天又过去了。王清起复的旨意也下来了,授的是吏部左侍郎,正四品。

在丁忧之前,王清是在翰林院供职修撰,同时兼任太子“经”“史”两门课程的老师。自来就有“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说法,对于有“入阁为相”这样雄心壮志的人来说,入翰林是必经的资历。当然,若问王清有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那是不用问的。

回京找路子起复时,王清觉得自己当年在翰林院熬了五年,资历已经够了,现在他想的则是进六部历练,所以找路子找的都是六部的路子。

京都是权贵的聚集地,正四品的官员一抓一大把,授了正四品的官似乎没什么。若是这样想那就错了,那是绝对不能小看了吏部左侍郎这个职位的。

中央的行政机构以“六部五寺”为主,六部的地位要高于五寺,而六部之中,又隐隐以吏部为首。吏部管的是官员任免,考核,升降,调动等事物,吏部尚书之下,最大的就是两个左右侍郎。所以吏部左侍郎这个官职,却是实打实的实职。

吏部左侍郎这个职位,在每日上朝之时,可以在勤德殿门外靠门的地方占一个小地方。

王清第一天上朝之时,蒋氏颇为隆重的将四个儿女都叫了起来,准备一起欢送王清第一天去上班。

王清的样貌还是十分不错的,且是标准的衣架子,在穿上王檀认为十分之丑陋的绯色団领衫和乌纱帽时,居然不损他的温润如玉的气质。

但王清拍了拍袖子从内室里走出来时,坐在椅子上手顶着桌子双手托着下巴的王檀不由给了个“赞”的表情,又惊叹道:“爹爹今日好帅啊!”

王清不由伸手在王檀鼻子上轻轻捏了一下,笑着道:“又拍马屁。”

王檀摸了摸被王清捏过的鼻子,心里道,这次我可不是拍马屁。

王清又摸了摸王檀的脑袋,叮嘱她道:“乖乖的在家,不要闯祸。”

王檀用力的点了一下头,道:“爹爹放心,我定会乖乖的。爹爹也不用担心家里,娘定会帮你打理好内宅,让你在为事业奋斗的前方没有后顾之忧。”她表情很是认真,偏偏说的话却机灵古怪的,让周围的人不由的都笑了起来。

蒋氏走过来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笑嗔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学来这么多古怪之语。”说着又推了王清出门,一边走一边道:“你快去吧,再不走上朝就要迟到了。”

王清出了房门,又回过头来对妻子儿女挥了挥手,这才出了内院,然后坐上马车去上朝了。

生活步入正轨之后,王檀每日的生活几乎没有什么不同,基本上都是吃吃喝喝外加玩乐。

王檀让莲雾用牛皮做了一条绳子出来,每天都会在庭院里摇着跳一会儿。这时候的跳绳被叫做“跳百索”,是一项比较常见的运动。其实不怎么喜欢运动,但是没办法,这具身体太弱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无论如何,都要将本钱变牢靠了才好。

当然,这样平淡的生活还是有一些小变化的,这变化就发生在王清在上朝后的某一天,那天王清从外面领回了一个头发胡子发白,俗称“大夫”的老男人。

这个大夫,王清不是为她找的,而是为了比她身体更弱的涵哥儿找的。很可能是那天晚上涵哥儿昏迷的事情将他吓到了,之后王清就拜托人找了一位颇有名望的山野大夫出来,重金请他专门上门来照看涵哥儿的身体。

只是王清让他在照顾儿子的身体之余,顺便拜托他将一直身体也不大好的小女儿的身体也一起照顾了,然后王檀就重新过上了将药当饭吃的苦逼日子。

王檀试图用“是药三分毒”的理由来劝服王清让她停止喝药,在她看来,药养真的不如运动对强健身体有效。但王清却用一句“放心吧,这些都是调理身体的药材,喝了对你只有好处的。”来否决了。

后来她将这些汤药贡献给了大房养的却经常跑到三房当家的一只白猫,然后将猫养得白白胖胖的,浑身都散发出人参灵芝的味道。当然,后来王清发现了这只猫,再之后她喝药的时候旁边就总站了一个丫鬟,这都是后话了。

那位大夫姓孙,据他所说,他是孙思邈的三十八代世孙,这是真是假王檀保持半信半疑的态度。

这位孙大夫其实是有些医术的,他来了几天之后,涵哥儿的身体就有了大的起色,为此王清又再次重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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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身体已经好了许多的涵哥儿正在自己的书房里,当他看到书房里伺候的并不是他最信任的小厮白术,而是另一个小厮官桂时,他的心不其然的就跳了一下。他问官桂:“白术呢?”

官桂答道:“奴才不知道。”他确实不知道,那天少爷生病之后,第二天三老爷就将白术叫过去问话,之后就没有再回来。

涵哥儿点了点头,然后道:“你下去吧,我这里不用你伺候。”

官桂有些犹豫:“四少爷…”官桂知道四少爷平时最信任的是白术,特别是他在书房时,是从来只让白术伺候的。但白术见了,三老爷又嘱咐他好好伺候四少爷,他总不能不听三老爷的话。

涵哥儿怒瞪了他一眼,厉声道:“下去!”

官桂吓得缩了一下身子,这才行礼下去。

官桂走后,涵哥儿拉开桌子下面的抽屉,却看到里面空空如也。

他心里明白白术为什么会不见了。他自小被父亲勒令不许读书,但现在却偷偷的违背父亲的命令,白术作为帮他隐瞒的下人,自然会受到惩罚的。

他想起了以前,家中有两个小厮曾经帮他偷偷从外面买书回来,后来被父亲发现了,那两个小厮便被父亲命人打了一顿板子。他对他们一直很愧疚,想拿银子补偿他们,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们的人。而这一次,白术是不是也会像他们一样,他再也找不到了呢。

涵哥儿坐在椅子上发了一会儿呆,接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然后直接去了王清在外院的书房。

涵哥儿到的时候,王清正在考校泓哥儿和浩哥儿的功课,王清手拿着一篇文章,对泓哥儿道:“不错,比上次进步了许多,想问题的角度也深入了。”说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继续努力。”

泓哥儿道:“是,爹爹。”

王清点了点头,一转头时又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涵哥儿,便对他道:“涵哥儿,你怎么来了?”说着挥手示意他进来。

涵哥儿看了泓哥儿和浩哥儿一眼,又看了一眼王清手上的文章,不由低头垂了一下眼。但很快他又抬起头来,上前去给王清行礼:“父亲。”

王清问道:“你身体可好些了?”

涵哥儿答道:“谢谢父亲关心,已经好多了。”话语中多有客气疏离,令王清心里不由的叹了口气。

泓哥儿和浩哥儿见涵哥儿与父亲有话要说,便告辞道:“爹爹,孩儿们先回去了。”

王清对他们点了点头,道:“记得将今天的功课完成。”

泓哥儿和浩哥儿道是,然后出去了。

泓哥儿和浩哥儿出去后,王清让涵哥儿一起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帮他倒了一杯茶,然后才问道:“你找父亲有什么事?”

涵哥儿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并不说话,王清也不催他,端起一杯茶慢慢喝着,只等他慢慢想清楚的时候再说。

过了许久之后,涵哥儿才抬起头来,看着王清道:“父亲,我想考科举。”

王清放下茶杯,认真的看着涵哥儿,道:“涵哥儿,你知不知道你的身体并不适宜多耗费心神。”

涵哥儿低着头,再次沉默起来。

王清无奈的叹口气,最终伸手握住涵哥儿的一双手,认真道:“涵哥儿,你是我的嫡长子,以后我们这一房的家业会由你来继承,所以你不需要用考功名来挣前程。”

如果他是因为看到他更疼两个小儿子,所以心里有不安全感,那么他先给他许下这样的承诺,只希望他能安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