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各方人对这场婚事如何看待,但二皇子的婚事还是按部就班的进行着。钦天监合过二人的生辰八字,大吉,然后内务府就开始准备二皇子的婚事了。二皇子和玉五小姐的婚期定在明年三月,离现在还有大半年的时间,有时间可以慢慢准备。

不过二皇子的婚事与王家并没有多大的关系,现在王家要忙的却是自家的好几场场婚事。

九月,二房的嫡长子王锦源成亲,十月,大房的庶长子王锦添成亲,十二月,是三房的嫡长女王桢出阁。

按照王家的定例,家中的嫡出少爷成亲,公中会出五千两的银子,庶出少爷成亲,公中出三千两银子。各房如果想将婚事办得更风光一些,可以自己私帐贴补。

二 房目前只有王锦源一个儿子,又是原氏亲子,王锦源成亲的时候,原氏贴补了好些自己的嫁妆进去,将王锦源的婚事办得极为体面。不过令原氏骄傲的是,王锦源的 妻子曾氏陪过来的嫁妆也体面。曾氏的父亲不过是个正五品的顺天府治中,而曾家却给女儿陪了近一万两的嫁妆,这足以看出曾氏在家中应该是极为得宠的。曾氏陪 过来的嫁妆,也是令原氏很是得意的在两个妯娌面前炫耀了很长一段时间。

曾氏的相貌平平,皮肤有些黑。当然她也算不上丑,但跟一般 的管家小姐比起来,她是在只能算是中人之姿,不过曾氏的性子看起来却颇为爽利聪明。成亲第二日见亲的时候,曾氏甚至不用人介绍,就能叫出家中每个人的名 字,且能按照每个人的特色说上几句夸赞的话,显然在家中就曾下过苦功夫。曾氏给王檀的开箱礼是一个绣得很别样的帕子,看得出来绣工很好。

跟王锦源的婚事比起来,王锦添的婚事就要逊色许多了。裴氏自己有两个亲子,肯定不可能拿自己的嫁妆来贴补庶子的。公中出的三千两银子,再加上大老爷贴补的两千两银子,裴氏用三千两银子做聘礼,用两千两银子办婚事,普普通通就将庶子的婚事办下来了。

裴 氏虽说对这个庶长子不见得有多亲近,但的确是不曾为难他的。要知道,下给女方的聘礼以后都是要算做女方的嫁妆陪回夫家的,聘礼才是真真能让庶子落到实惠的 东西。有些刻薄的嫡母,很可能就直接用公中银子的大头将婚事办得体体面面的,下聘礼则只给小头。这样既能不让庶子落下好处,又能在外面得个好名声。而现在 裴氏是用大头作了聘礼,婚事则是简单的办,便是大老爷对此都是无话可说的。

大老爷读书是不怎么行,但打理庶务却是一把好手,将王家的产业打理得没几年就要翻一番。这样的人的脑子通常都不笨,至少比二老爷要好上许多。

其实要说起来,大老爷对自己这个庶长子的态度也算不得亲近。他还是很知道嫡庶之别的,特别这个庶子还带了个“长”字,稍稍多宠点,就容易养大庶子的心思。便是现在,他都还有些后悔,当年不该着急儿子就让庶子先嫡子出生。

当年裴氏接连生下两个女儿,五六年都没生出个嫡子来,眼看着晚了自己四五年成亲的弟弟都有了儿子,大老爷也有些着急了。恰巧那时生了嫡长孙的原氏气焰高涨,以担忧长房香火的理由撺掇王老夫人断了他那些通房的断子汤,他愁儿子,也就顺理推舟的默认了。

后 面易氏怀孕,他差点被父亲和祖父给打死,王老夫人亦是挨了丈夫一顿训斥。大老爷虽知道自己不对,但到底心疼易氏的肚子,求着老太爷和曾太爷倒了那碗堕胎 药,又有裴氏帮着他求情,才留下了易氏的肚子。之后易氏生下一子,但没等他将这个庶子稀罕上,接着裴氏怀孕了,然后第二年终于生出了嫡子。

比 起庶子,他自然是更稀罕嫡子,也深深的后悔起,早知道裴氏能马上就给他生个嫡子,他就不应该急着让庶子先出生的。为免造成嫡庶之争,自有了嫡子之后,大老 爷就不怎么亲近王锦添了,又因为让庶长子出生的事,他自觉得对不起裴氏,易氏虽因生子被抬了姨娘,他却再未进过她的屋子。

大老爷觉得自己是了解裴氏的,她虽然也不喜欢庶出的子女,但却不会像二房的原氏那样,让庶出的儿子一个个莫名其妙的就消失。如今看来,他果然是没看错人。

好 了,不管如何,王锦添的妻子肖氏还是顺顺利利的进了门。肖氏进门的嫁妆比不得曾氏,刚刚好与聘礼打平,三千两银子。但与曾氏比起来,肖氏却是面容姣好的美 人,且带点江南女子的娇小玲珑。见礼的时候显得有些局促,常常不经意的看向丈夫,显得有些依赖人,并不如曾氏的大方聪明。不过对于庶子媳妇,家人要求的就 是她老实本分,不会撺掇着丈夫搅得家宅不宁,因此也不需要她多聪明大方,所以肖氏的这点缺点也算不得缺点了。

肖氏进门的第三天,二房的湘姨娘足月生下一子。二老爷显得很高兴,给这个儿子取名王锦涛。

因为是庶子,在如今王家不缺儿子孙子的情况下,这个孩子的出生并不让人多稀罕,王老夫人是照例问上一句“这个孩子生得好不好?”,在得到报信的人的肯定回答之后,点了点头,然后给湘姨娘赏了些药材就算完事。裴氏和蒋氏亦只是送了些药材。

涛哥儿的洗三礼亦没有大办,都只是自家人聚在一起添了个盆,在家里体面的下人中找了个福禄双全的麽麽来做收生婆婆,给涛哥儿又唱又吟的洗了个澡就算完了。

王檀没有见过刚出生的小孩子,涛哥儿刚出生的时候,王檀曾去湘姨娘的院子看过他。小婴儿的小手小脚都是肥嘟嘟的,长得跟莲藕一样一节一节的,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人,常常不知道他为何就突然咧着嘴笑,长得极是可爱。

涛哥儿出生的第五日,二老爷一个怀孕的通房绿萝小产了,原氏跟二老爷说,湘姨娘生的这个儿子命太硬,将绿萝的肚子里的孩子克死了。又跟二老爷叹气说:“涛哥儿命格这样硬,刚出生就将自己的弟弟克死了,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将他的父母克死了。”

结果二老爷没信原氏的话,直接将原氏大骂了一顿,说她见不得庶子好,且在咒他死,还问她:“绿萝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又是你害的?”然后二房又鸡飞狗跳的闹了一场,将王老夫人气得个半死。

不管别人如何,二老爷快四十岁得了涛哥儿,在这古代来说已经算得上是老年得子了。涛哥儿就是他还老当益壮的证明,二老爷对这个庶子还是非常稀罕和喜爱的。

王锦源和王锦添的婚事办完,接着就是王桢的婚事了。

王 桢与唐缙已经合过八字过了婚书了,合八字的钦天监说这二人是天作之合,二人的婚期就定在十二月十二。本来王清和王老夫人都不想将婚期顶得这么急的,但云阳 侯夫人急着“娶个媳妇回家好过年”,王老夫人想着王桢毕竟是嫁到唐家生活的,现在多迁就云阳侯夫人一点,有利于婆媳和谐,再加上王桢今年已经十六了,年纪 不小,所以答应了将婚期定在了年前。

其实王清对唐缙并不是太满意,一来他觉得唐家娶王桢有些太过功利,二来他看唐缙,觉得他太过有些自负自傲。官场讲究圆滑,这种品性以后在官场混,其实是很不利的。

但一来这门亲事是秦氏生前定下的,二来王桢自己期待着这门亲事,王清也就没有说什么了,只让人给她准备嫁妆。

十月的京城已经开始冷了,昨晚又下了一场雨,地上都是湿嗒嗒的,风吹到人的脸上也越发的冷。

唐 缙从王清在外院的书房里走出来,刚走没多久,就看到进内院的垂花门前停了两辆马车,穿了一身绛紫浣花镶毛小袄的王楹就扶着丫鬟的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下来 后又转身看着穿了一身杏色对襟小袄的王檀从马车上下来,接着牵了王檀的手在几个丫鬟的拥簇下从垂花门前走了进去。

唐缙驻足望了那背影看来许久,直到那背影已经消失不见,仍还是有些移不开眼。他身边的小厮见他停在那里望着垂花门的方向,显得有些好奇,不由也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只看到跟在后头的几个小丫鬟的身影。小厮提醒般的喊了一句道:“少爷。”

唐缙仿佛这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然后才提起步子往外走去。

这 些日子,他常被云阳侯夫人追着多来王家找王清,打的就是让他多到准岳父面前多刷存在感的主意,好让准岳父以后能在他的仕途上多提携。唐缙对自己母亲的主张 是多少有些不以为然的,他觉得自己在武艺上是有真才实学的,并不需要依靠别人。更何况王清所在的是文官系统,而他以后要走的是军功路子,王清能帮到他什 么。

他虽对自己母亲的主战不以为然,但不知为什么,他却并不排斥来王家。

他虽来王家找的是王清,但每次 来自然也是需要到内院给王老夫人请个安的。去内院时,他除了每次能在王老夫人院里见到桢姐儿之外,偶尔他也能在路上碰上王楹。王楹对他还是如以前一样冷冷 冰冰的,除了礼节性的跟他见个礼之外,并不大愿意与他多说话,哪怕他试着跟她找话题聊,她对此也没什么兴致。

而在这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过王楹。他知道王楹和她的妹妹王檀每个月都会被蒋氏送到威北侯府住上几天,有时候是四五天,有时候是*天也不定。而刚刚,她们应该是刚从威北侯府回来。

唐缙不知道自己对王楹是一种什么感觉,他说知道自己要娶王桢的,也从来没有想过不娶王桢,但他也确确实实希望能常常见到王楹。

另一边,唐缙走后,王清抱着一个紫檀木匣子去了蕖华院。

蕖华院是个两进的小院子,王桢住在院子的第一进。院子之所以取名为蕖华院,就因为院子的庭院中央挖了一个小水池,池上种了睡莲。此时池上自然没有开花,池面上浮着几片碧绿的叶子。

从搬到这座宅子里来,这几乎是王清第一次走进这个院子。他一路上了台阶,进了院子,穿过庭院,然后到了正屋门前。门上的小丫鬟见到他显得有些惊讶,连忙福身给他行礼,然后撩起帘子请他进去。

王桢本来在屋里绣着一个荷包,浅蓝色的底,上面用金丝绣线绣着白鹤展翅,一看就知道是给男人绣的。然后她便突然听到丫鬟来禀报:“三老爷过来了。”在接着她便看到绕过帘子从外面走进来的王清。

对于王清的到来,王桢也显得有些惊讶。但惊讶归惊讶,她还是起身过去给行礼问安,又请了他到榻上坐下,再从丫鬟手中接过茶碗给他送上一碗茶。

王清坐下后,抬起头看着还站着的王桢,指了指榻上另一边的位置,对她道:“你也坐下吧。”

王桢道是,然后在榻上坐下。

王清看了她一眼,然后问道:“婚期就快了,你的嫁妆都绣好了吗?要不要找几个绣娘来帮你。”

王桢道:“多谢父亲,但已经绣得差不多了。”

王清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带过来的匣子移到王桢的面前。

王 桢有些不解的看着匣子,王清解释道:“这是你娘的嫁妆。当年你娘去世后,你娘的嫁妆便在王秦两家人的见证下封存了下来,你外祖母和舅舅们言明这些东西是留 给你和涵哥儿的,现在你既然要出嫁,我便先将你的那一份交给你。这匣子里头的都是田产铺子的契书和帐册,这些田产和铺子现在都由你娘当年陪嫁来的忠仆管 着,我每年会查一次帐。另外还有一些金银器件和古董字画等,我都让人封存在库房里,等你出嫁的时候,我让人加在你的嫁妆里头。”

王桢将匣子打开来看了看,里面放着的果然是一叠契书和几本帐册,而那些帐册则应该是总帐册。

秦 氏是秦太夫人当年唯一的女儿,秦家当年本来走通了薛贵妃的路子,准备送她进宫的。结果后面却嫁到了王家来,当年还是东昌伯夫人的秦太夫人虽然恼她不识好 歹,但毕竟是亲生骨肉,给她陪嫁过来的嫁妆虽不能跟后面的蒋氏比,但却并不少。再加上这些年有忠仆的打理,嫁妆亦有升值不少。

王清又道:“既然已经说到了嫁妆,我也一道与你说清楚。你的嫁妆公中会出五千两,我另外会再给你添上两万两。但云阳侯府下的聘礼只有一万两出头,你的嫁妆不好太过压过聘礼,所以你的嫁妆单子我会让人写成两万左右,余下的你私下拿着陪过去。”

时 人嫁娶,女家陪嫁妆一般会比聘礼高出一二成,为的是不让人说成嫁女儿是为了攀荣华富贵。但女方明面上的嫁妆同样不会高出聘礼太多,为的是不让男方面上不好 看,亦是不想让夫家以为女方是想压男方一头。而王桢的嫁妆,公中出的,王清添上的,再加上秦氏留给她的,加起来至少有四五万,这已经算得上是厚嫁。按照王 清的意思,这些嫁妆不会全部写在明面上,至少有一半是私下陪给王桢的。

“再有,以后进门后,哪怕你与夫家再亲近,你的嫁妆也该自己手上握着,万不可交给你的婆母和丈夫,也不可让你的婆母和丈夫插手你嫁妆的打理。我会将你娘原来的忠仆都随你陪嫁过去,若不够的,我另外再给你找几房忠心的下人。”

虽 说高门大户不屑于动用儿媳妇的嫁妆,但云阳侯府现在家道中落,很难说他们不会打桢姐儿嫁妆的主意。这些事情本该是母亲来教的,但让蒋氏来教桢姐儿,却实在 是有些为难蒋氏,桢姐儿亦是未必就愿意听蒋氏说这些。更何况,蒋氏进门后,她自己不耐烦打理嫁妆时都是一概推给他来打理的,他虽然高兴妻子这样相信他,但 让蒋氏照自己的经验来教女儿,他却不愿意了,所以有些事情只能由他来提醒她。

王桢将小几上的匣子合上,然后抬起头与王清到:“我的嫁妆,有公中和父亲添上的这些已经够了,母亲的嫁妆不如以后留给涵哥儿。”

说到底她还是觉得他以后会亏待涵哥儿,所以事事都想着先替涵哥儿打算。

王清看着王桢,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是给你的你就收着,涵哥儿的那一份我以后自会给他。涵哥儿还有家中的产业,以后饿不着他。”

王桢也并不想激怒王清,见他面上隐带不高兴,便顺从道:“是。”

王清在心里无奈的叹口气,最终还是缓和了声音,又道:“这些时候若是有空,可以先将你娘留给你的田庄铺子的帐册翻一翻,你自己心里也好有个底,免得以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清楚。”

王桢又道是。

王清见要交代的事情都交代好了,又见与这个女儿实在是无话可说,在蕖华院坐了不到两盏茶的功夫便就离开了。

第56章

玉臻曲腿坐在石阶上,他的前面是一个水面清澈的小池,小池两边种了几棵垂柳,他的北面是一个供人休憩的小亭,小亭再往外走二十步,则是他们念书的书房。

寒风习习的吹来,池面破浪涟漪顿起,柳条摇曳,园子里四季常青的树木发出沙沙的声音。

突然,一只白皙细瘦的小手从他后面伸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个咧嘴大笑的陶泥人,陶人笑得憨憨的,仿佛不知愁。那小手拿着陶泥人在他眼前摇晃着,身后的人故意装出粗旷的声音与他道:“小老头,小老头,再皱眉头就要变成小老头了!”

玉臻笑着喊道:“檀妹妹。”说着转过头来,看到的果然是一身大红衣裳的王檀。

王檀并不在意被人发现是自己,直起身走到玉臻旁边坐下,问玉臻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在外面坐着。”

玉臻道:“没有啊,只是读书有些累了,所以想在外面吹吹风醒醒脑子。”

王檀道:“读书又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情,我看你最近就是太用功了,也不与泓哥儿他们一样读一会儿书就休息一会,小心欲速则不达。”

玉臻弯了一下嘴角,然后道:“谢谢檀妹妹的忠告。”

王檀见他脸上郁郁还有些愁苦的样子,不由又问道:“喂,我见你最近都有些闷闷不乐,你没事吧?”

玉臻道:“我没事啊。”

王 檀道:“还说没事,我看你的脸皱得都快成五六十岁的小老头了。”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跟他道:“别这样嘛,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再苦大仇深也改变不了什 么,何不高高兴兴的接受。再说了,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老天让你遇上这样的事情,其实就是在考验你。”

玉臻笑了笑,道:“檀妹妹,你可真会安慰人。”

王 檀道:“所以啊,你要放开心胸多笑一笑。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别小小年纪就将自己弄成个糟老头。像这个陶人一样,多笑口常开,你自己心情好,别人 也心情好吗。”说着又拿了手上的陶泥人对着他晃了晃,然后将他的手摊开,将陶泥人放到他的手上,道:“这个送你,记得多笑口常开。”

玉臻拿手指在陶人的鼻子上点了点,然后又问道:“笑一笑十年少,愁一愁白了头…没想到我一个男人,还不如檀妹妹心胸开阔。”说着笑了笑,也拿起陶人对王檀晃了晃,道:“谢谢檀妹妹。”

王檀道:“这样就对了嘛,多笑笑才更健康。”

玉 臻又再次笑了一下,接着转回身来,面对着小池,过了会,才又道:“其实我并不是为了自己才不开心,而是为了皎姐姐。我是男子,与二皇子结亲虽然会对我的前 程有影响,但我相信通过努力,我定能让皇上和太子殿下看到我的忠心。即便是不成,以后走不了科举仕途,我以后也可以另走他途。但皎姐姐是女子,婚姻对女子 来说就是一次新的投胎。皎姐姐容貌才情都是佼佼,我本以为她以后定能嫁一位如意郎君,夫妻两人琴瑟和鸣的。皎姐姐亦和我说过,她以后要嫁的男子,不一定要 权势富贵,但一定要对她一心一意。但如今…就如我们家不想和二皇子结亲一样,二皇子也不一定愿意和我们家结亲。以后皎姐姐进门,二皇子会如何待皎姐姐还 不好说,更何来说一心一意。”

王檀想起那天与她谈起花茶来,神采奕奕的少女,亦是为她可惜。

玉臻又道:“偏偏皎姐姐为了不让我们为她难过,还要对这门亲事装出高兴的样子来,一点不满都不敢流露。”

王檀道:“既然这样,你更应该高高兴兴地生活才是。若还闷闷不乐的,既白费了皎姐姐的苦心,亦会让皎姐姐心里更难受,岂不是冷皎姐姐本来不安的心情雪上加霜。若是你担心皎姐姐,你就趁着她没出嫁的时候,多陪她做一些她想做的事情就是。”

玉 臻又转过头来看着王檀,道:“檀妹妹说的是,是我想岔了。”说着又深吸了口气,继续道:“将心里的事情与你说出来,心情果然好受多了。哦,对了,”他又想 起了什么似的,从身上掏出一个巴掌大的小匣子,递给她道:“这是皎姐姐让我带给你的莲花茶,皎姐姐说,她按照你上次与她说的方法泡出来的果茶果然很好喝, 让我替她谢谢你,这匣子茶叶是她的谢礼。”

王檀打开匣子看了看,上面果然是一匣子品质上好的茶叶,茶叶上馥郁的莲花香扑鼻而来。

玉臻又道:“我本来打算中午去蒋伯母那边吃饭的时候带给你的,现在既然你在,便给你了。”

王檀合上匣子,对玉臻道:“替我谢谢皎姐姐。”

而此时,林弘熙与浩哥儿正从他们身后的一条小路上走过,林弘熙看到坐在池子边上正开心聊天的玉臻和王檀,讶异道:“那不是檀姐姐和玉小六吗。”说着抬脚就要往他们坐着的方向走过去。

浩哥儿却拉住他道:“我们不要过去,玉六哥最近心情不好,檀姐儿好不容易逗得他开行一些了,我们不要去打扰他们。你上次不是说想看我养的那只田鼠吗,我带你去看。”

林弘熙又看了玉臻一眼,见他果然要比前段日子死气沉沉的模样要开朗些。林弘熙想了一想,最后心道:算了,看在你们家最近这么倒霉的份上,我暂时将檀姐姐让给你。心里这样一想,然后便笑嘻嘻的勾搭着浩哥儿的肩膀,道:“那我们走吧。”

晚上,王檀和浩哥儿一人一边坐在归田居的榻上,榻中间的黑漆小几摆着围棋。浩哥儿看着被下得乱七八糟,且已经快输掉的白子,执着黑子的手一移,最终给白子又让了一子。

王檀见浩哥儿已经落子,将手上剥好的松子扔进嘴里,然后拿了一颗白子随便的往棋盘上一方。浩哥儿看了连道:“檀姐儿,你这一子怎么下在这里,你应该下在那里才对。”

王檀无所谓的道:“随便了,反正我不管下得多烂你都会让我赢的。”

“呃…”浩哥儿一时被说得无话,他还以为檀姐儿看不出来呢。王檀一看浩哥儿的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道,小朋友,你做得太明显了,明显得让人想装作不知道都不行。

浩哥儿道:“算了,这一局你输了,无论下一子我落在哪里,你都输了。”真是令人丧气,这下棋烂到别人想让她赢都赢不了,也算本事了。果然还是他学艺不精,若是檀姐儿和父亲下,无论檀姐儿下得有多烂,父亲就总有办法让她赢。

浩哥儿收了棋子,又问檀姐儿道:“对了,我今天看到你和玉六哥在池边说话,他怎么样了?”

王檀道:“你妹妹我金口良言,被我一劝,自然心情就好了。”

浩哥儿道:“他们家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王檀点点头,赞同道:“是倒霉了点。”谁叫满京城里,只有他们彭安侯府门第不算低,但在朝中没什么权势,又恰好有年纪合适的嫡出姑娘呢。

王檀不想谈论玉臻的事,便岔开话题,问浩哥儿道:“对了,最近你和熙哥儿的关系日进千里啊,你以前不是讨厌他的,怎么现在跟他这样要好了。”简直可以用形影不离,同穿一条裤子来形容。

浩 哥儿道:“以前是我误会他了,现在误会解开了,自然就跟他亲近了。”说着又与王檀解释道:“虽然浩哥儿性子调皮了些,但人还是很好的。上次我去城西买书, 遇到几个地痞无赖偷了我的钱包,还将我引到一个巷子里准备打劫,幸好熙哥儿刚好出现,然后救了我。”说着还用一种略带崇拜的表情道:“熙哥儿读书虽然不 好,不过武艺却很厉害。他今年不过八岁,那次却将四个十多岁,个头比他要大一倍的流氓全都打倒了。若不是那几个人跑得快,熙哥儿还说要抓他们去送官呢。”

这么巧?

王檀看了浩哥儿一眼,然后道:“小心是他自己设的山羊跳,然后骗你呢。”前段时间林弘熙经常捉弄玉臻,常将书房弄得鸡飞狗跳,为此让泓哥儿浩哥儿先生和王清都对他印象非常不好。以林弘熙的性子,王檀相信他绝对想得出用这样的法子来挽回众人对他的印象。

浩哥儿不赞同道:“檀姐儿,你不应该将熙哥儿想得这样坏。”因怕王檀继续误会林弘熙,又帮他说好话道:“虽说熙哥儿以前对玉六哥做的事是出格了些,但自从被爹爹教育了一顿之后,现在已经收敛了很多,对先生也是客客气气的,也不再捉弄玉六哥了。”

果然是印象大改观,若是以前,浩哥儿不说他的坏话就算是好的了,可绝对不会这样帮林弘熙说话。而这也更加让人觉得林弘熙这样恰巧出现救了浩哥儿的事情可疑了,她可听说,熙哥儿跟外面的许多地痞也是称兄道弟的关系。

浩 哥儿见王檀仍还有些不信,最后便又道:“好吧,其实一开始我也怀疑是熙哥儿故意作局来骗我的。”谁叫浩哥儿一开始给他的印象太差呢。“不过我后面去打听过 了,当日要打劫我的人,确实是经常在外面做一些鸡鸣狗盗打家劫舍事情的小混混。那些小混混在打劫我之前,还曾因为同样的事情被熙哥儿教训过。”在这样的情 况下,那些小混混怎么可能还会帮着林弘熙设局来骗他呢。

听起来挺合情合理,这件事若不是真这么巧,那就一定是林弘熙太滑头。

接着王檀又欣慰起来,好在浩哥儿读书还没读傻掉,知道事情不能看表面,后面会自己去查探事情的真相。不管后面查探出来的事情真不真实,但对一个刚十岁的小少年来说,能想到这一步已经算不错了。

泓哥儿和浩哥儿整日就在书房里读书,她之前可一直很担心他们会读成一个只知道圣贤书其他什么都不懂的书呆子。现在看来,还好还好。

至 于熙哥儿,虽说他一直在跟她说喜欢她,以后要娶她。但他可不相信他对她是男女之情,一个八岁的小正太,脑子都还没开窍,哪里懂得感情之事。他看她,就像现 代的小学生看高年级的漂亮学姐一样,不过是一种崇拜加幻想心里而已。等大了之后虽然还会想起曾经崇拜过的学姐,但绝对不会有要娶她的心理。

而她看林弘熙,亦就像是在看一个还没长大的弟弟,样子长得略萌,常闯祸。

不过这个弟弟有时候实在是太聪明了点。

另一边,彭安侯府。

玉臻在书房的内室里换了一身衣裳走出来,一出来却看到自己的母亲站在他的书案前,手上拿着他放在书桌上的陶泥人在看。

玉臻连忙走过去道:“娘,你怎么来了?”

彭安侯夫人看到儿子出来,放下手中的陶泥人,看着玉臻道:“我听笔帖说,你最近都在用功,不怎么休息,所以我来看看你。”说着又整了整儿子的衣领,继续道:“读书虽然重要,但你也要注意身体才是。”

玉臻道:“娘,你听笔帖瞎说,你又不是不知道笔帖这个人,就喜欢夸大其词。”

说着将书桌上放着的陶泥人小心翼翼的拿起来,放到书桌右边的多宝格上。彭安侯夫人看着儿子的动作,不由问道:“你这陶泥人挺好看,是从哪里来的?”

玉臻虚扶着彭安侯夫人到到下面的太师椅上坐下,一边走一边道:“哦,是王家的檀妹妹见我不高兴,送了这个来哄我高兴的。”

彭安侯夫人又道:“你好似与王家八小姐很亲近。”

玉臻答道:“是,檀妹妹人很好,我很喜欢和她一块儿。”

彭安侯夫人听后便不再说话。

等从儿子的书房出来,彭安侯夫人站在院子处顿脚想了一想,接着转身去了玉太夫人的院子里。彭安侯夫人到时,玉太夫人刚在小佛堂里念完经出来,见到彭安侯夫人,有些惊讶道:“这个时候,你怎么过来了?”

彭安侯夫人道:“我过来看看娘。”说着过去从丫鬟手里接过玉太夫人,虚扶着婆婆到榻上坐下。玉太夫人指了指另一边的榻上,对她道:“你也坐吧。”

彭安侯夫人道是,然后走过去坐下,心里却在思考着怎么与玉太夫人开口。

玉太夫人见了,便道:“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彭安侯夫人笑了一下,道:“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娘。”说着顿了一下,过了会,才开口道:“娘,您说若是儿媳为臻哥儿求聘王家的八小姐,您觉得如何?”

玉太夫人看了儿媳一眼,然后沉默不语。彭安侯夫人便又接着解释道:“如今我们家这样子…儿媳想着,王侍郎原是太子的老师,现在又得太子看重。若是臻哥儿以后娶了王家八小姐,臻哥儿有王侍郎这个岳家做助力,以后说不定…”

玉太夫人道:“这事你还是不要想了。若是从前宫里还没下旨将皎姐儿赐婚给二皇子,这门亲事倒是还能说一说,但现在臻哥儿前途未卜,人家王侍郎和王夫人又不是傻的,怎么愿意让女儿嫁给臻哥儿。”

彭安侯夫人急忙辩道:“这不试怎么知道呢,我见臻哥儿在王家与王家八小姐玩得挺好,王家既没有阻止,说不定是并不排斥臻哥儿的。”

玉太夫人道:“那王家八小姐今年还不满十岁,离说亲事还早得很,人家怕是根本没想到这方面去。”

彭安侯夫人道:“可是,娘…”

玉太夫人打断她道:“好了,这件事就不要再说了,免得到时候两家亲事结不成,反而坏了两家的情谊。这事你也别跟孩子提半句,免得让两家孩子尴尬。你可别忘了,臻哥儿还要在王家读书呢。”

彭安侯夫人到底还是有些不甘愿。

玉太夫人见了,便又劝道:“现在孩子年纪还小,说什么都还太早。等过几年,若臻哥儿能考取了功名,那时王家八小姐又还没定亲,我们倒是可以勉力试上一试。”

既然玉太夫人已经把话说到了这里,彭安侯夫人也只好答是。

第57章

威北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