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是山东的望族,族中常有人出仕,如今的大理寺丞纪正便是纪家二房的人,现在纪家的掌舵人纪广居曾是内阁一员,但于三年前因病致仕。纪家虽然名望比不上本家在江南的应氏一族,但在士林中亦有声望。

纪家少爷要尚主,纪家自然要来人,来的正是王榆和纪大少爷夫妇。

其实王家要比其他人要更早知道福庆公主要下降的消息,原因在于裴氏在消息传出之前就已经接到了王榆的书信,在消息传出之后的第三天,王榆夫妇到达了京城,第二天,王榆带着丈夫一起回娘家。

王榆是裴氏的次女,在七年前由曾太爷做主定下亲事,远嫁山东纪家,嫁的的是长房长子。婚后与纪家大少爷恩爱,如今已育有两子一女。纪家一直有长房长子需在本家守业的规定,所以王榆出嫁之后,除了婚后的三朝回门,这还是她第一次回娘家。

王檀对这个堂姐的印象一直模糊,如今才算是第一次看清楚她的样子。王榆的样子长得并不太像裴氏,也不大像大老爷。她的模样要比裴氏漂亮些,脸蛋圆圆的,两颊处有一对梨涡,笑起来的时候给人感觉甜甜的。尽管是已经二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却像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

而此时穿着一身深棕绣金撒花褙子的王榆坐在王老夫人的屋子里,旁边裴氏原氏蒋氏作陪,另还包括王檀王楹等人在旁陪坐。

王榆脸上带着愁容,却是没有一点家中要尚主的喜悦。

若 是别的人家,公主下降自家,还是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太子殿下的亲姐姐,睡觉都改笑醒了,但王榆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对这王老夫人和裴氏等人叹气道:“… 其实去年腊月的时候家里就已经接到九弟尚主的旨意了,老太爷当时就气得昏了过去,后面更是病倒在了床上。还没过年的时候,老太爷便想亲自上京来看看是怎么 回事了,最后被我们劝住了。等过了年,连初五都没出,便让我和大爷急急的从山东赶了过来。”

裴氏关心的问了一句道:“那你家老太爷现在没事吧?”

王榆忧心忡忡的道:“还没缓过劲来,现在都还只能躺在床上下不来地。大夫说,他这是郁结在心,郁结不解,便好不了。”

裴氏道:“亲家老太爷还是该看开点好。”

原氏有些不以为然的道:“你家老太爷也真是的,尚主是天大的好事,尚的还是最受宠的福庆公主,若是我,做梦都该笑醒了,有什么好气的。”

王 榆看了她一眼,然后解释道:“二婶母可能不知道,我那小叔子自小就聪明伶俐,读书十分有天分,更兼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在这一辈的人中,是家中最出彩的人 物。自小别人要读几遍才能记得的文章,他看过一眼就能记住了,别人要研究许久才能理解透彻的问题,他看过一遍就能领会了。之前童试和乡试,三房的七弟寒窗 苦读几年皆不能一次考中,而九弟只是临前抱佛脚看了几个月的书,便轻轻松松的考中了案首和解元。我家中婆母公公老太爷等人,谁不以他骄傲,谁不指望他能考 中功名好光宗耀祖。老太爷一直遗憾于自己没能做到内阁首辅,就指望九弟以后能弥补他的遗憾,以后能做到内阁首辅。若一尚主成了驸马,便不能再参政,那就相 当于绝了九弟的仕途。再加上这个驸马还是九弟亲自求来的,老太爷听到之后,能不气吗。”

裴氏和蒋氏颇能理解,诗书耕读之家出一个人才不容易,出一个天分高的人才更不容易,尚主虽然看起来风光,那也只是针对读不好的书的人。有本事考功名和入朝拜相的子孙,谁会愿意让他去尚主。

王 榆歇了口气,又继续道:“或许聪明之人,性子总是有些独立特行的,九弟便是自小不爱经济仕途,反向往无拘无束,每日游山玩水的生活。他常跟老太爷说的一句 话便是‘官场乃污浊之地,我不欲让自己深陷淤泥之中’。为了扭正他的性子,老太爷不知道想了多少法子。但偏又爱惜他的天分才华,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平时便 只能哄着他念书。家里人见老太爷宠他,便也都跟着事事顺着他。之前家里本打算给他定门亲事,然后让媳妇拘着他念书,但九弟没看上那个姑娘,扬言若家里逼他 成亲,他便出去外面一辈子都不回来了。本来两家都差不多要换庚帖了,老太爷听了他的话也无法,只得给女家道歉推了亲事。去年秋天的时候,九弟跟老太爷说要 上京,要在京里用功准备今年的春闱。老太爷以为他终于转了性子,肯好好用功了,不知道多高兴。高高兴兴的让人给他准备行礼银两,派了小厮跟着他上京,又写 信给二叔,让他在京里好好照顾这个侄子。哪知道春闱还没到,家里就接到九弟要尚主的旨意。”

王榆再顿了顿,再继续道:“老太爷接 完旨之后,当时就晕倒了,醒来后便让人去打听是怎么回事。后面才打听出,原来福庆公主在京中颇有才名,九弟上京之后听闻公主腹中诗书堪比男儿,九弟心中不 服,便去福庆公主在京中办的集文馆找公主挑战。结果不知怎么的,比着比着两人就看对了眼,九弟更跑去跟太子和皇上说,他要求娶公主。老太爷听到是他主动要 求要尚主,更是气得病倒了。”

听完整个故事之后,裴氏和蒋氏,包括王老夫人都对纪家老太爷颇为怜悯,对纪九公子的作为就颇为不赞 同了,在古代来说,毕竟经济仕途才被认为是正道,更兼纪九公子违背老太爷的意思,气得老人家病倒,这多少都有些不孝的意思了。但王檀听了,却很是为这位纪 九公子点了一个赞,这简直就是古代版勇敢追求理想勇敢追求爱情的典范啊。

王榆在娘家呆了半下午,在娘家跟亲娘亲祖母诉了半天的苦,抱了几句怨,接着便跟着丈夫回纪家在京城的宅子去了。

但不管纪家愿不愿意尚主,旨意已下,却是再无更改的可能,纪家也只能接受并准备尚主的事宜。

不 过公主的婚事有礼部准备,纪家不需要准备聘礼,也不需要准备新房。自古以来尚主就像入赘,哪怕公主婚后为迁就驸马住进夫家,但婚礼一定的在公主府里举行 的,所以新房自然也在公主府。而至于像过八字,合婚书,卜婚事凶吉,定婚期之类的事情,更没有纪家插手的余地。纪家唯一重要的事就是成亲那日,在婚礼上出 个场就好,所以纪家要准备的事宜也真是不多。

因为公主府还未建好,公主下降的日子定在七月,王榆夫妇要在京城一直住到公主和纪九少爷成亲之后才能回山东区,而在这期间,王榆倒是可以常常回娘家看看。

第88章

王檀在王清的书房里晃悠悠的转了一圈,伸手在这里翻翻那里翻翻,又或者站到书案前,将桌子上的一个玉兔镇纸拿起来瞧一瞧。

门外突然传来有脚步声,王檀以为是王清回来,正要跑出去迎接,却有忽然听到他旁边还有另一个人的说话声。王檀顿下脚步,想着王清或要见客,自己在这出现有些不好,便又跑到书案后的一扇多宝格后面躲起来,接着又探出头悄悄去往外看。

只见书房的门被打开,王清和徐洧一起从外面走进来,王清一边走还一边道:“…今年的春围是由礼部尚书付大人做主考,礼部左右两位侍郎都大人和李大人陪考。付大人和李大人偏向朴素实用的文章,都大人则更爱辞藻优美。你回去之后可以好好研究一下这几位大人的文章。”

徐洧道是,接着又道:“学生这几日便在研究付大人的文章。”

王清点了点头,接着拍了拍徐洧的肩膀,又鼓励道:“你也不用太过紧张,上次付大人看过你的文章,对你的印象不错,考试尽力就好。”说着自己已经走到椅子前坐下,又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徐洧坐下来。

徐洧拱手行礼道过谢,然后才在椅子上坐下来。

小厮端了茶水上前来,将茶碗放下来之后又腿下去了。王清指了指茶碗,对徐洧道:“喝喝看,这是年前太子赏下的大红袍。”

徐洧应了声是,接着端起茶碗小小的喝了一口。王清亦是将茶碗端起来,用碗盖轻轻拂了拂上面漂浮的茶叶,接着抿了一口茶。

等将茶碗放下来后,王清又像不经意提起般的,问徐洧道:“对了,一直不曾问过你,你家中还有些什么人?”

徐洧答道:“我父亲早亡,如今家中只有母亲和一位长我两岁的兄长,兄长已经娶妻。我上京后,母亲便由兄长和嫂嫂照顾。”

王清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家中可有给你娶妻或定下人家?”

徐 洧不由悄悄的握了握手心,他说心灵剔透之人,知道王清如此问,只怕是有意将家中女儿许之。想到这里,他不由想起了那日在庄子上,隔着屏风绰绰约约看到的那 个婀娜的身影,以及在王家偶尔惊鸿一瞥的人影,心中不由有小小的失神。过了会,他才回过神来,连忙回答道:“不曾?”

王清又问道:“我见子豫年已二十,早已到了娶亲之龄,为何还未娶亲或定亲。”

徐洧定了定神,然后才斟酌着语言道:“家中母亲曾欲给我娶亲,只是学生以为,身为男儿,自该是先立业后成家,功名不成,何敢娶妻生子。再者,学生亦未遇到可心的女子。儿女婚事,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与心灵相契者共结连理,才能永结同心。”

王清笑道:“子豫对婚媒之事,倒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如此说来,子豫想要的可心女子是怎样的呢?”

徐洧道:“能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便可。”

王清点了点头,便不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接着又说了几句其他的事情,便送走了徐洧。

王檀见徐洧走了,便从多宝格后面跳了出来,对站在书房里的王清喊了一声:“爹爹。”

王清转过头来,看到王檀,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说着拉了她到旁边的一张榻上坐下。

王檀道:“我本来想在爹爹的书房找一本书的,后面听到你和徐公子一起进来,我就在后面先躲起来了。”解释完自己在这里的原因,王檀接着又问道:“爹爹,你看中徐公子,想让他做你女婿啊?想让他做你大女婿还是二女婿?”

王清问道:“大女婿如何,二女婿又如何?”

王檀道:“若是让他做你大女婿,那就与我无关,若是做你二女婿,那我就要劝你,还是先多了解徐公子的品性,看清楚他的人品再说。”

王清伸手拍了一下王檀的脑袋,道:“小丫头,桢姐儿也是你亲姐姐。”

王檀耸了耸肩,摊摊手道:“那也要她当我是亲妹妹啊。”

再 说了,她一个换装进来的芯,既没有原装王檀的记忆,也没有原装王檀的感情,她与王桢连说有血缘关系都算不上。她能对王清蒋氏王楹泓哥儿和浩哥儿产生亲情, 那是因为他们同样十分爱她疼她。感情从来都是等价交换的,王桢都不曾喜欢过她,她怎么可能真心拿王桢当亲姐姐。她又不自虐,别人打她左脸,还将右脸也伸过 去给他打。

王清也知她们之间的矛盾是不可能完全缓和的,这除非桢姐儿能放下对他和蒋氏的怨恨,而蒋氏放下当年秦氏对她的伤害,若不然,两边互不相扰,就已经是最好的状态。

王清不再这个话题多纠缠,接着又问起道:“你刚刚说要先了解徐洧的品性,是不是觉得他哪里有不对的地方?”

王檀道:“没有,一直以来他都表现得挺好,没看出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过,我有一点奇怪的是,当初徐公子是腊月的时候上京,你说一般的人出远门,有没有连年都不过,等不及在腊月就出发的。或者你看其他赶考的举子,大部分都是过了年才上京的吧。”

王清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王 檀则继续道:“春节是大节日,更何况腊月一直在下雪,一般人都会等过了年再说。这除非有非常急的事,或者就是他在家乡发生什么事让他呆不下去了,然后他才 会迫不及待的要出门。徐公子上京是来赶考,春围在四月,还早得很,并不着急。那便应该是第二种情况了。所以我说,至少也要去他的家乡,让人打听一下他的为 人如何,做过些什么事,有没有劣迹等,然后才好说婚嫁到事。等成了亲再发现他有问题,那就晚了。”

王清听完之后笑了笑,然后摸了摸她的脑袋,道:“就你鬼主意多。”说着又问道:“对了,你来是想找什么书?”

王檀道:“哦,我想过段时间,我自己在院子里种些花啊果啊之类的东西,所以想找本有关种植的书研究一下。爹爹你这里有没有像是《天工开物》,《齐民要术》这样的书?”

王清奇道:“《天工开物》,《齐民要术》?这是什么书?我没听过,你从哪里听来的书名?”

王檀:“…”

呃…难道这个时代没有《天工开物》和《齐民要术》这两本书?不应该啊。她记得《天工开物》是明末的时候才有的,现在或许还没被人创作出来?但《齐民要术》北魏就已经有了啊,而且她知道,大燕之前是有北魏朝代的,难道是此北魏非彼北魏?

王檀“呃呃”了两声,然后随便找了个理由解释道:“…是我自己乱编的书名,就是专指那些种植或农业的书。”

王清无奈的笑了笑,他自然是不相信王檀的解释的,那多半是她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结果却听错了名字。

王清又问道:“你是要种花?”

王檀道:“种些花,还有丝瓜葫芦之类的。”

王清点了点头,然后从书架上找了一本半寸厚的书出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后递给王檀。王檀看了看书名,只看到上面写着《园艺精要》四个字。王檀又随便翻了翻,里面写的都是一些花卉种植的方法,有些还附上了插图。

王清又道:“家里花木房有会照料花卉的人,不懂的可以去问问她们。”

王檀道:“知道了,爹爹。”

王檀拿到书之后,便开开心心的告辞回去了。王檀走后,王清在书房又坐了一会,接着便去了王老夫人的院子里。

寿安堂里,余烟缭绕,紫檀香的香味从五足的蟠纹香鼎里散出来,整个院子里都有一种安谧的气氛。丫鬟在院子中垂首安静的站着,见到王清进来,皆纷纷屈膝福礼。

王清对他们挥了挥手,然后进了内室。内室里,王老夫人正躺在床上半躺着小憩,听到有人进来,轻轻的睁开了眼睛。等看到王清时,眼中却露出惊讶。

自 从上次因为楹姐儿的事,除了请安,她这个儿子已经许久不曾主动到她的院子来了。她也不是不知道这个儿子对她有些冷了心,她也尝试弥补,包括先放低身子,叫 这个儿子来陪自己吃饭,这些日子哪怕是看蒋氏不过眼,却也不再像以前找她麻烦。但这个儿子心肠却硬得很,对她仍是不能亲近起来。

王老夫人从榻上坐起来,然后问道:“你怎么来了?”

王清连忙走过去,扶着王老夫人起来,道:“我来看看母亲。”

王老夫人看了他一眼,颇为幽怨的道:“你如今对我这个母亲,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事?”

到底是自己的亲母,母子没有隔夜仇,王清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对母亲的冷落,又不由愧疚起来,连道:“都是儿子不孝。”

王老夫人道:“我也是有错。”

说着让王清与她一起坐到榻上,再次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王清道:“有关桢姐儿的婚事,我想与母亲商量一下。”

外室里,端着茶水的正准备进去的王桢听到这句话,不由的顿下了脚步。

第89章

王清对王老夫人道:“我想把桢姐儿许配给徐洧,母亲觉得如何?”

王老夫人还没反应过来徐洧是谁,开口问道:“徐洧?”

王清道:“就是我年前收留的那个举子,如今住在清书馆。我见他颇有才识气度,这一次春围,他是多半能考出来的。”

王老夫人这才想起来。

王老夫人深处内院,徐洧一个外男,秉承规矩,也极少到内院来,所以王老夫人是不曾见过徐洧的。但王老夫人却听人说过王清收留了这么一个年轻人,而这个年轻人行事颇有眼色和聪明劲,外院的小厮和管事说起他,皆是多有称赞。

王老夫人转动着手中的一串佛珠,过了一会,才道:“他家中家底如何,族中可还有其他人做官。”

王 清道:“徐家不是什么大族,族中暂无人出仕,家底也是略薄。但好儿不贪爹娘财,徐洧胜在自己有才识,我观他的文章,这次春围是极有可能进一甲的,再不济也 能考中庶吉士。只要他能熬出来,同样能封妻荫子。倘若母亲是怕桢姐儿嫁了他会受苦,出阁的时候我们让桢姐儿多陪些嫁妆就是。”

王 老夫人仍是有些犹豫。她对徐洧的印象只停留在穷书生上,桢姐儿这几年一直陪在她身边,对她孝顺,她身边的事几乎事事亲力亲为,就连得匹好布料,都要先给她 做了衣裳。几个孙女中,以前她疼爱椒姐儿,如今却是桢姐儿最得她的心,她是极希望桢姐儿能嫁得好的。但在她看来,徐洧却有些配不上她这个可人心的孙女。

王 清见王老夫人仍有些不乐意,便又接着道:“高门大户人口复杂,规矩也多,嫁进那里去未必是好,反不如像徐家这样简单的家庭。徐洧上头只有母亲和兄嫂,桢姐 儿嫁到徐家是低嫁,只要有王家在,其母亲和兄嫂不说高高供着桢姐儿,但也必不敢拿捏她,桢姐儿反而可以过得轻松自在。”

王老夫人 又想了一会,最终道:“罢了,你是桢姐儿的老子,她的婚事你做主就是。”说着顿了一下,又道:“只是那徐洧已经是二十之龄,仍未娶亲多少有些奇怪。你也该 让人去打听清楚,家中是否真的无妻儿或不曾订亲,别现在被他瞒了去,等桢姐儿嫁过去了,却出现一个千里寻夫的,那才是闹大笑话了。”

王 老夫人担忧的却并无道理,概因这种事情以前也常有发生。前朝的时候流行“榜下抓婿”,许多高门大户喜欢将家中女儿许嫁给那些春围中榜上有名的士子,而那些 状元进士为了攀附权贵,青云直上,亦是欣然允娶。而这之中有许多人却是家中早有妻儿的,为了娶得权贵之女,助力仕途,他们不惜抛弃糟糠之妻,更有甚者是直 接杀害原配妻儿,更甚有岳家帮着女婿杀害原室的。

这种现象在当时简直败坏了整个社会风气,那时就有一些戏班子为了讽刺这种现象,专门编了故事排成戏。

前朝灭亡,大燕建立之后,太祖为禁止这种现象,曾颁布了法令,凡因考中功名而弃糟糠者,革职革功名;为娶高户之女而杀妻者,诛死,且五代之内不能科举;女家知情而仍许嫁者,有官职的革职,无官职的杖三百;女家参与助纣为虐的,全家流徙三千。

但权势动人心,尽管为法所禁,但这种事情也偶有发生。

王清笑了笑,对王老夫人道:“我自晓得,我会派人先将徐洧的家世背景打听清楚。”

王老夫人点了点头。

王清又与王老夫人说了一会儿话,接着便与王老夫人告辞出来了。

王桢见王清出来,侧身走进屏风后躲开,等王清出去之后,王清才端着手中的茶水走进来。

王老夫人看到王桢,对她道:“桢姐儿,你回来了。”说着招手让她过来。

王桢放下手中的托盘,走到王老夫人的前面,屈膝跪到脚踏上,手放在王老夫人的膝盖上,对王老夫人道:“祖母,您和父亲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你都听到了?”顿了顿,王老夫人又道:“徐洧那孩子不错,有才识,人也聪明,你父亲也说了,这次春围他…”

王桢却抓住王老夫人的手,打断她道:“祖母,我不想嫁给徐公子。”王桢抬起头,看着王老夫人,再次强调道:“祖母,我不想嫁给他。”

王老夫人看着王桢,也抓了抓她的手。

王 桢红了红眼睛,对着王老夫人弦然欲泣的道:“祖母,您当我贪慕富贵也好,当我受不得苦也好,总之孙女不想嫁给他。徐公子寒门出身,就算他有才华有见识,但 这个世上有才华的人有多少?并不是人人都能熬出来的。就算他能熬出来,连如父亲这般的人才,从考中状元到做到正三品的侍郎,也整整熬了十二年,而这还都是 升迁快的,而女子能有几个如花绽放的十二年。”

王老夫人在心里叹气,她不得不承认桢姐儿说的有道理的,徐洧能不能熬出来还是个未知数,倘若不能熬出来,他若一辈子只能做个七品县令,难道还让桢姐儿一辈子都做县令夫人,再如何,她也是三房的嫡长女。

王老夫人想了想,然后道:“那我跟你父亲说一说。”

王桢弯了弯嘴角对王老夫人笑了笑,然后道:“祖母疼我。”

冬雪消融,大地回春,转眼便到了二月。

蒋氏早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吃斋茹素念起了佛,盖因泓哥儿和浩哥儿从二月开始,便开始要考童子试了。

蒋氏还在锦春院里专门劈出了一间佛堂,请了一尊佛祖一尊菩萨和一尊文曲星像回来,没事就进去烧烧香拜拜佛。

蒋氏未出阁之前,虽然曾在庵堂里住了三年,也跟着师太抄过经书念过经,且听蒋氏自夸云,当时水月庵的师太还曾夸过她很有慧根。但自嫁了人之后,蒋氏虽然也还是会求神拜佛,但却基本上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部分时候都是要求人保佑的时候,才会对人家烧香供香火。

便如此时,蒋氏跪在蒲团上,手拿着小木槌,敲一下地上放着的木鱼就念念有词的说一句“菩萨/佛祖保佑。”她虽多年不曾再使用过敲木鱼这项技能,但如今重新捡起来,动作姿势却仍还标准熟练。

王檀坐在佛堂里的椅子上,咬着一个潘石榴,对着跪在地上的蒋氏取笑道:“娘,你平时不烧香,临时才来抱佛脚,早将菩萨和佛祖得罪遍了,人家不怪罪你就好了,怎么可能会保佑你。”

蒋氏放下木鱼,双手合十对着佛像拜了三拜,然后才睁开眼睛道:“胡说,佛祖和菩萨胸怀博大,当年为一只鹰尚能舍身割肉,怎么可能会为了几柱香火而怪罪于我。”

王檀道:“倘若真那么胸怀博大,那你别拜了了,佛祖和菩萨一样会保佑你的。”

蒋氏从地上站起来,一点都不脸红的道:“但拜了却代表了我的诚心。”说着还一边伸手捶腰,一边道:“可真是累死了,到底是不如从前了,当年我跟着师太,可是在禅房里跪着敲上一天的木鱼都没事的。”

童子试由县试,府试和院试组成。县试在二月举行,县试过了才能考府试,府试过了才能参加院试,府试和院试则在四月举行。院试若通过了,则就是人们所称的秀才了。县试一般考四到五场,内容涉及八股文、诗赋、策论等。

泓哥儿和浩哥儿对这次考试颇为紧张,主要表现在越到考试前书房的灯就亮得越晚,而蒋氏则是什么人参燕窝,都不要命似的给泓哥儿和浩哥儿拼命补。在这种气氛的衬托之下,连王檀和王楹也跟着紧张起来。

家中心态最平和,或许要数王清了。在王清看来,这次让泓哥儿和浩哥儿下场,只是为了让他们去试试水,以防以后怯场而已。若能考中最好,若不能考中,泓哥儿和浩哥儿一个十三岁,一个十一岁,都还年轻得很,还有的是时间,这次不行就等下一次。

为了表示对两个兄长的支持,王檀给泓哥儿和浩哥儿每人都做了一个新书包。

王 檀的针线已经学了不短时间,手艺不说突飞猛进,那也是大有长进。而且她在绣书包时,还加了那么点点现代手艺,就是将书包里面分了许多格子,可以分门别类放 不同的书,在书包的外面还加了口袋,可以用来放镇纸,毛笔之类的,颇有点现代小学生的书包。而王楹给两个弟弟做的,则是两套衣服。

到了二月初五县试第一场开考的那一日,王清对着两个儿子勉励了一番,接着泓哥儿和浩哥儿穿着王楹做的衣服,背着王檀做的书包,在全家人的目送下走,气轩轩宇昂昂的进了考场,颇有小学生去考升学考试的壮烈。

第90章

县试的几场考试都是连着的,在二月上旬便都考完了。

等考完县试之后,王清去问泓哥儿和浩哥儿考得如何,泓哥儿显得信心满满,而浩哥儿却并不是很有把握。与泓哥儿和浩哥儿一起参加县试的还有玉臻,作为玉臻名义上的老师,王清也关心了玉臻一番,玉臻同样是自信满满的表示没有问题。

考完县试之后,不等休息一番,泓哥儿和浩哥儿接着又全身心投入到府试的备考之中。

到了二月下旬,县试出榜,泓哥儿,浩哥儿和玉臻皆榜上有名。

县试由县府主持,每县按人口不等取十到三十名,而京城的考生名额更宽些,取四十名。玉臻和泓哥儿都考得不错,玉臻考了第一,泓哥儿考了第五。

浩哥儿考得差些,在榜上挂了个尾巴,第三十九名。这个成绩令浩哥儿显得有些失落,之后便开始奋发图强,也不跟林弘熙常去外头玩了。

阳春三月,万木扶苏,春暖花开。

天气渐渐回暖,园子里的桃花杏花皆都开始抽芽,并慢慢的打出了花骨朵儿。草长燕子飞,一派生机勃勃之色。

王檀见天气正好,问花木房要了一株兰花,拿回院中与小泥巴一起捣弄着要种到花盆里。

兰花刚刚种完,王檀搬着花盆,正准备将它搬到庭院去让它多晒晒太阳,芜菁便是这时从外面进来的,进来之后便匆匆的对王檀道:“小姐,玉家五小姐过世了。”

王檀当时就震惊得将手上的花盆都摔了下来,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相信的道:“怎么会?”

已经被封做顺王的二皇子在三月初三那一日便从宫中搬进了已经修整好的顺王府,而三月二十五是顺王和玉五小姐玉皎大婚的日子。

而在三日前,玉皎还开了一个赏花宴,邀请了她和王楹去彭安侯府赏花。而当时她看到玉皎还好好的,已经完全接受了嫁给顺王的事实,并准备以后好好当好顺王妃。

芜菁道:“玉五小姐是昨日去寒云寺上香时,在回来的路上遇刺的,随行的五十多个家丁和跟着去的丫鬟也全部遇刺身亡。彭安侯府的人刚才已经来府里报丧了,夫人正在让人准备送去彭安侯府的丧仪。”

王檀想到那个温柔和气,喜欢制弄花茶,爱读《诗经》和宋词,待人真诚的少女,只觉得心中一片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