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总是有这样的习惯,每到她觉得女儿受到伤害时,总喜欢将女儿抱进自己的怀抱里,仿佛这样便可以使得女儿不受伤害。这个习惯,哪怕在王檀长大后,蒋氏也一直没有改变。

蒋氏红了红眼睛,哽咽道:“檀姐儿,我的檀姐儿…”她觉得难过,这种难过并不是因为女儿不能嫁给玉臻,而是因为女儿遭到了嫌弃。她想安一安慰她,可是很多时候,她又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才能令她好过而不是更加伤心。

王檀也伸手抱住了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道:“娘,我并不是非玉六哥不可的,你说是不是。”

蒋氏连忙点点头,道:“是,我的檀姐儿这样出色,她们看不上你,是她们有眼无珠。”说着又放开她,握住她的手保证道:“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找个比玉臻更出色的男儿来。”

王檀笑着道:“我爹爹是正二品的尚书,深受皇上信重,我娘是威北侯府的嫡出千金,我自己也是才貌双全,我这样人品家世的姑娘,哪里会愁嫁,我自然相信爹娘能给我找个好夫婿的。”

蒋氏知道王檀这是在安慰她,但听着她的话,仍还是被逗笑了,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道:“哪有像你这样自夸的。”

王檀故意道:“难道我有说错?”

蒋氏道:“自然没有,我的檀姐儿是这世上最好的姑娘,聪明又懂事。”

王檀道:“就是嘛。”说着又伸手抱着蒋氏,道:“那您不要伤心了。”

蒋氏点了点头,也伸手拍了拍王檀的背。而在蒋氏看不到的地方,王檀却偷偷的将刚才的笑容敛了起来。

王檀知道,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心胸疏阔。听到彭安侯夫人那些话时,她只觉得自己整颗心脏都像是被人揪了起来,难受得几乎令人无法呼吸。

被人嫌弃的感觉,是如此的难受。蒋氏和王清是如此的疼爱于她,恨不得将这世上最好的东西全都捧到她的面前来,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尝过这种滋味了。她想起前世的时候,父母老师同学,全都嫌弃于她,那时候便是这样的感觉。

王檀将眼眶里的眼泪忍回去,弯了弯嘴角,又强迫自己重新露出笑容来。

另一边,玉臻骑着马飞奔来到王家门口的时候,正看到彭安侯夫人从王家大门走出来。

他今日并不知道彭安侯夫人来了王家,而等他知道的时候,彭安侯夫人早已经出门了。他急急忙忙的骑了马想过来阻止,只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玉臻跳下马,走到彭安侯夫人身前,有些惊恐的问道:“你去跟王伯母说了什么?”

彭 安侯夫人看了他一眼,但只这一眼,却让玉臻明白最坏的情况已经发生了。玉臻看着彭安侯夫人,那目光里带了责怪,失望,怨愤,甚至还有些绝望,让彭安侯夫人 心里不由痛了一下。有那么一会会,她甚至觉得她这样是不是做错了。但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唯一的儿子好,他或许暂时会埋怨 她,但总有一天他总会明白理解她的。她拉了拉儿子的袖子,道:“我们先回家再说。”

玉臻却拿开母亲的手,然后转身跑进了王府。彭安侯夫人在后面喊道:“臻哥儿,你回来。”但他却想没听见似的,急匆匆的往蒋氏的院子跑去。

秋葵和秋堂将他拦在了院子门口,道:“玉六少爷,您请留步,我们夫人今日不见客。”

玉臻急切道:“两位姐姐,麻烦你们,请您去跟王伯母通报一声,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秋葵和秋堂摇头道:“玉六少爷,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玉臻道:“或者你们将檀妹妹请出来,我跟她说几句话,就几句话而已。”

秋葵和秋堂仍是摇头。

玉臻不由有些泄气,今日他怕是别想见到蒋氏和檀姐儿的了。玉臻用手捂了一下脸,最后道:“那请两位姐姐帮我给王伯母和檀妹妹带几句话可以吗?”

秋葵和秋堂对视了一眼,然后道:“您请说。”

玉臻道:“请姐姐跟王伯母说,请她不要介意我娘今日说的话,我会说服我娘让她接受檀姐儿的。请姐姐再跟檀妹妹说,我是真心想娶她为妻的。”

秋葵道:“玉六少爷放心,我们一定将话带到。”

玉臻点了点头,接着又望了院子内一眼,接着便失望的回去了。

而彭安侯府里,玉太夫人听到彭安侯夫人今日做下的事情后,气得伸手拿起桌子上的茶碗砸到跪在地上的彭安侯夫人的头上。

那茶碗并没有砸中,偏偏的从她耳朵边上飞过去,然后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铛”的声音。

玉太夫人气得连气都有些接不上来,指着她道:“你这个不孝媳,看看你做的什么事,你是要害死你儿子才甘心是不是。”说着便捂着胸口,气得有些呼吸短促。

身 边的丫鬟连忙走过去扶着她给她顺气,彭安侯夫人亦站起来走过想帮她顺着胸口,玉太夫人却伸手将她推开,缓了缓气,又继续道:“你真以为这样你儿子能考解元 很了不起吗,便是能考状元,倘若没有人扶持,你以为就能那么容易混出来。你这样将王家往死里得罪,便是臻哥儿做了官,人家王清随便给你儿子下个绊子,就能 让他一辈子出不了头。”

彭安侯夫人道:“儿女亲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倘若这样王家就记恨于我们臻哥儿,心胸也太狭窄了些。”

玉太夫人摇着头看着他,接着悲痛道:“我们臻哥儿真是倒了那辈子的血霉,会摊上你这么个母亲。”

第112章

继远侯府的后花园。

陶嵇慢悠悠的从一条被假山所挡的小道里走出来,然后看到的便是手持着弓箭站在平地上的周世瑛,他闭着眼睛瞄准了五十米外的箭靶,然后箭矢“倏”的一声飞了出去,正中靶子上的红心。

陶嵇走到他旁边站定,然后抱着手,看他继续从小厮手上接过另一只箭矢,正准备继续射箭。陶嵇悠悠的道:“你还有心情射箭啊?”

周世瑛道:“今日沐休,家中也无事可做,不练箭做什么。”说着弓上的箭矢又“倏”的一声飞出去,将原来红心上的箭矢打落下来,自己插了进去。

陶嵇道:“王家八小姐要定亲了,你就一点不伤心?”

周世瑛道:“那我恭喜她。”

陶嵇“哼哼”的讥笑了两声。倘若心中真有这么平静,就不会一整天呆在这里练箭了。

他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算是明白了,这位仁兄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用练箭,练剑这类的运动麻痹自己。

周世瑛继续边射箭边问他道:“离你和白姑娘的成亲的日子没几天了吧,你不去准备成亲的事宜。”

陶嵇道:“婚事自有卿慧准备,到时候我披上新郎服拜堂就行了。”说着才明白什么似的,“啧”了一声道:“你别岔开话题。”

周世瑛不理他,继续射箭。陶嵇又道:“喜欢人家就去争取,你是继远侯府的世子,又是从三品的将军,跟她也算门当户对。”

周世瑛道:“谁说我喜欢她。”但这句话一说完,手上的这一箭却射偏了出去。

陶嵇道:“不喜欢人家,常跑去撩拨人家姑娘做什么?不喜欢人家你这几年做什么不娶妻。”

周世瑛道:“我常去找她是因为我们是朋友,不娶妻是因为我不喜欢我后母给我找的那些歪瓜裂枣。”

陶嵇对站在旁边伺候的小厮招了招手,让他们帮他搬张椅子过来,然后坐下道:“你就继续嘴硬吧!”

周 世瑛也知自己骗不过他,叹了口气,将手上的弓箭交给了身边的小厮,然后也让人搬了张椅子给他坐下,道:“她跟玉家那小公子是青梅竹马,感情一向很好,难道 你让我故意去破坏他们?再说,你瞧我家里乱得,我虽是世子,说到底不过是姨娘生的,我又是武将,说不定哪天就死在战场上让妻子做了寡妇,王尚书疼女儿,不 一定愿意将女儿下嫁给我。”

陶嵇道:“彭安侯府也不见得就有多规矩,彭安侯也是宠妾灭妻的人,玉六公子上头还有三位年长的庶兄。 说到底其实你是怕王家八小姐看不上你,怕求娶不成闹得两人连朋友都做不成。”说着又“啧啧”两声,道:“没想到都二十岁的人了,结果还跟那些十五六岁的小 年轻一样别扭。”

周世瑛将身子一转,背过身道:“你胡说什么。”

陶嵇又道:“有个不算好消息的好消息要告诉你,关于王家八小姐的,要不要听?”

周世瑛重新转过身来。

陶嵇道:“玉六公子的母亲彭安侯夫人看不上王家八小姐,前几天去王家将亲事给拒了,玉六公子跟她闹了一场,坚称‘非王家八小姐不娶’,如今彭安侯夫人为了让儿子放弃王家八小姐,正在家里闹绝食呢。”

周世瑛听了,不由“哼”了一声道:“彭安侯府不过一个落魄侯府,如今在京城早沦落成二三流的府第了,她也敢嫌弃人家二品尚书的女儿。”

陶嵇道:“可不就是。不过听说应家大房想将孙女许给玉六公子,应家大老爷已经入了阁,比起应家来,王家自然又稍次了些。人皆是往上看的,彭安侯夫人想选应家大房的姑娘做媳妇也不奇怪。”

周 世瑛不屑的又“哼”了一声,道:“目光短浅。应氏一族在靖晖一朝太过兴盛,皇上做太子的时候希望他们权势越大越好,这样才能支持他坐稳太子之位。如今他做 了皇帝,可不会看着应氏一族继续坐大威胁自己的皇权。你瞧着吧,皇上如今已经坐稳了皇位,接下来就该要压制康国公府和应氏一族了。”

陶嵇道:“她一个内宅妇人,自然不会有你一个混朝堂的人看得清楚。”

周世瑛却不再与他多说,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离开。

陶嵇朝他问道:“你去哪里?”

周世瑛一边走一边道:“回颐和堂。”

周世瑛躺在颐和堂的床上,双手放在后脑勺上,眼睛一直望着帐顶。

想到刚才陶嵇跟他说的话,彭安侯夫人拒亲,她应该会伤心吧。任何一个人被别人这样拒绝,心中都不会太好受。想到这里,他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周世瑛觉得,自己真是一个很复杂的心里,想到彭安侯夫人的拒亲会让她伤心,他也跟着会心疼,但想到她不能嫁给玉家那小公子,他心底又有小小的窃喜。

他是真心希望她一辈子幸福安乐的,哪怕给她幸福安乐的这个人不是自己。

她在亲人面前一直表现得开心幸福,像个被人娇宠着无忧无虑长大的女孩,偶尔在父母面前撒撒娇。但他觉得,这好像只是她给自己披的表皮。在她的眼底埋着一股忧伤,他虽然不知道这忧伤从何而来,但他确实感受到了。

他真心希望有人能抹去她心里的这股忧伤,然后让她发自内心的幸福快乐。他以为玉家那位小公子能做到,他看得出来他对她如珍似宝,而她并不反感嫁给他。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

他继续躺在床上看着帐顶发呆,他的丫鬟羽扇走进来对他道:“二少爷,侯爷和夫人请您过去丹栖院一趟。”

估计又是白氏哄着他那位亲爹在搞什么名堂,周世瑛突生起一股不耐烦,烦躁的道:“知道了,我等一下就过去。”

羽扇走后有一会之后,他才慢悠悠的从床上爬起来,衣裳也懒得换了,随便拍了拍就去了白氏的丹栖院,反正白氏也不值得他费工夫换一身衣裳。

周世瑛走进丹栖院时,白氏正在和继远侯说着话:“…我们是勋贵之家,自然应该找回勋贵之家的姑娘。阜阳侯府的那位三姑娘我见过,无论样貌才情那真是万里挑一的,配我们瑛哥儿可再合适不过了。”

继远侯在旁边一直听着,但并没有说话。

周世瑛听了在心里不由“哼”了一声,然后走过去给继远侯和白氏略微敷衍的行了个礼:“见过父亲和太太。”

继远侯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训斥道:“怎么说话的,这是你母亲,喊什么太太。”

白氏在旁边幸灾乐祸的‘劝’继远侯道:“算了算了,总归我是继母,瑛哥儿不当我是母亲也是人之常情的,何况瑛哥儿的生母还在,瑛哥儿喊了我母亲,让桑姨娘怎么想。侯爷也不要怪瑛哥儿。”

继远侯却更生气了,拍着桌子怒道:“姨娘不过是贱婢,她还想管着主子少爷不成。”说着又用手指着周世瑛,怒道:“还有你,你是还想认姨娘做母?你这么出息有种,当初怎么不当你的庶子,记什么在你嫡母名下。”

周世瑛讥笑道:“父亲说话可真可笑,当初记名可是你们大人决定的,我那时不过几个月大,能决定什么。”

“你…”继远侯指着他,被气得脸色涨红,可偏偏说不出话来反驳。

白氏又连忙伸手帮继远侯顺着气道:“侯爷,您别气,您别气。”说着又转头指责周世瑛道:“瑛哥儿,你对我不满便算了,这可是你亲爹,将他气成这样,你也太不孝了。”

继远侯咬牙切齿的道:“逆子!”

同样的情景早已发生不下几百篇了,周世瑛对此也早已是不放在心中,而是问道:“您们找我来是有什么事?”

继远侯想起找他过来还有事,这才将怒气压了下去,稍稍缓了缓语气道:“你已经二十一岁了,该成亲了。你母亲这些日子一直为你的婚事着急,帮你相看了人家。”

白 氏也连忙道:“是啊,瑛哥儿,你这个年纪早该成亲了,婚事实在不好再拖。你眼光高,之前帮你相看的人家你都满意,我只好继续帮你找。这次相看的是阜阳侯府 柳家的三小姐,那位姑娘样貌人品都是上上选,又是侯府嫡小姐,跟我们家门当户对。我想着,我们是不是尽快将你的婚事定下来。”

阜阳侯府说是侯府,但早已落魄到要当东西度日的地步了,他们家上一辈还有一位自甘去给人家做妾的嫡小姐,将这样人家的姑娘娶进来,只怕岳家三天两头就得上门跟他打秋风了…他这个后母,还真是不余余力想给他找一个拖后腿的岳家。

周世瑛道:“这位柳三小姐定过亲吧,好像还将未婚夫给克死了,太太你帮我找个这样的媳妇,不怕外人传你不慈想咒我死。”

白 氏被她说得脸色一僵,接着敛了敛脸上的表情,道:“瑛哥儿,你这样说就太诛心了,我一心为你好,你却当成驴肝肺。那柳三小姐原先的未婚夫是吃饭噎死的,怎 么能怪柳三小姐。”说着又瞥了周世瑛一眼道:“何况,你当日在婚礼上逃婚,弄得周白两家好一个没脸,虽说我们已经用心替你遮掩,但因为这件事,外面传你的 名声可实在不好听。能让柳家同意将女儿嫁给你,已经是我花了心思的了。”

周世瑛嗤笑一声,然后道:“这门好亲事你还是留给三弟吧。我还有事,先告退了。”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白氏看到他的模样,不由恼怒,转头对对继远侯道:“侯爷,您来说,我听您的,要不要这门亲事?”

周世瑛出了丹栖院之后,在门口顿了一会,接着转身去了陶嵇的院子。

陶嵇正在院子里晒草药,见到周世瑛来,手脚也不停,继续摆弄簸箕里药材。周世瑛走到他旁边站定,然后道:“白姑娘好像很久没见檀姐儿了吧,你不如让她下帖子请檀姐儿来喝茶。”

陶嵇转头看了他一眼,道:“终于想通了。”说着又道:“卿慧正好买了一个新宅子,可以用邀她游赏新宅的理由请她过来。”

第113章

王檀托着下巴,看着亭子外面的成片成片浓艳的桃花发呆。

她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一个亭子,亭子的外面是一片桃花林。正是四月的时候,桃花挨挨挤挤,一簇簇,一丛丛的开满枝头,空气重散发出淡淡的桃花香。春风吹过,桃花摇曳,那些粉嫩的桃花仿若少女一般楚楚动人,又仿若分外的妖娆。

亭子里的石桌上搁了一只小炉,炉子里的炭火烧得很旺,上面锡铜小壶上“噗噗”的冒着气。

对面的男子伸手提起炉上的茶壶,将滚沸的热水倒入茶碗中,然后空气重便闻到浓浓的茶香。

男子将茶壶放回炉子里,再将茶碗的盖子合上,然后亲手奉起递给王檀。

王檀伸手接过来,用盖子轻轻拂了拂茶叶,再吹了吹茶水,接着小小的抿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碗,看着对面的男子问道:“你找我就是想请我喝茶?”

周世瑛也跟着放下茶碗,笑道:“当然不是。”

王檀道:“说吧,所为何事?”

周世瑛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少女,穿着淡黄镶领粉绿暗花对襟褙子,鸦青的乌丝柔柔的梳成倾髻,髻上绾着几支赤金步摇。面容如亭子外面的桃花苞一般,娇妖而秀丽。

周世瑛喊了一声:“檀姐儿。”

王檀“嗯”了一声算作应答。

周世瑛顿了一会,然后开口道:“你嫁给我如何?”

他话音刚落,地上却传来“铛”的一声茶碗破碎的声音,王檀仿佛是被吓傻了,睁着眼睛看着周世瑛,那眼神中含着震惊,不可置信,以及对自己“我是不是听错话了”的怀疑。

周世瑛继续道:“我自认为我条件不算差,侯府世子,从三品的将军,样貌也不是见不得人,配你我自认为还是可以的。”

过了好一会,王檀才吐出一句话:“这个时候就开始有愚人节了吧?”

愚人节?周世瑛愣了一下,然后对王檀作出一个问号的表情。

而在这宅子的另一边,在一片竹林里,白卿慧和陶嵇也坐在亭子里喝茶。

白卿慧道:“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谈得怎么样了,你说檀妹妹该不会被我们的周世子爷吓傻了吧。”

陶嵇端起茶碗喝了一口茶,道:“管他们谈得怎么样,操那么多心做什么。”

白卿慧笑了一下,道:“也是,我也操心不来。”说着便也不再关心王檀和周世瑛如何,转而望了望亭子的四周,问陶嵇道:“你觉得这宅子怎么样?”

陶嵇道:“山峦叠翠,花木成荫,很不错。如今在京城,已经很难买到这样景致好,面积又够大的宅子了。”

白卿慧道:“这原本是一个商贾人家的宅子,那商贾的儿子犯了事,急着用钱打点,我便用了比市价高一成的价格将这座宅子买下来了,然后又做了一番修整。”

陶嵇问道:“用了多少银子?”

白卿慧道:“一万五千两。”顿了顿,白卿慧又看着陶嵇道:“陶大哥,我们成亲后搬到这里来住吧?你在继远侯府始终是客居,我们成亲后若再住在继远侯府,我总感觉不像一个家。”

陶嵇笑了笑,道:“你决定吧,你喜欢就好。”说着又叹道:“看来我注定要一辈子吃你的软饭了。”

白卿慧见他同意,心里很是高兴,听到他后面那句话,便又笑道:“夫妻一体,我的还不是你的。”说着又继续道:“我在后院里给你留了一块地,你不是喜欢种草药吗,以后你就可以在那里种了。在地的旁边我让人建了一个药庐,以后你要试验草药什么的,就可以在那里弄。”

听得出来,她在布置宅子的时候,处处都是先考虑他的。陶嵇不由有些感动,伸手握了握白卿慧的手道:“谢谢。”

白卿慧笑着摇了摇头,将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上面。

在回来的路上,王檀坐在马车里,想着今天周世瑛说的话。

想了好一会,她都没想明白她说的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后面想不明白,她干脆晃了晃脑袋,将脑子的思绪全赶出去,不想了。

坐在马车里,她不由觉得无聊,便掀开帘子的马车往外瞧。

马车外面车水马龙,商铺林立,行人在路上进进出出。

过了一会,马车经过一个当铺时,她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从当铺里面走出来。

那人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穿一身半新不旧的豆绿色妆花褙子,出来之后便匆匆的上了铺子外面的轿子。那人却正是云阳侯府的唐夫人。

王檀想起云阳侯府。

云阳侯府早就有些落败,这几年更落魄得不成样子了。

三年前先帝去世,当时已是武进士功名,并且在五城兵马司已经谋了职的唐大少爷唐缙被发现在百日国孝时喝酒押妓,被御史告了一状,然后被革职和革了功名,在那之后,唐缙志气全失,整天喝酒度日,而云阳侯府更是彻底落败,连门面都撑不住了。

前几年的时候,云阳侯府还能通过卖女儿来度日。云阳侯府有不少的庶女,唐夫人将那些庶女嫁进商贾之家,收人家五千两的嫁妆,陪一千两的嫁妆。这些事一直成了京中贵妇人的笑谈。而如今庶女都嫁得差不多了,云阳侯府便只能变卖祖产和当东西度日。

王檀一直都觉得唐缙在国孝里喝酒押妓的事更像是被人陷害的,唐缙这个人她还是知道的,人品不怎么样,但他还晓得轻重,不至于会做这种没分寸的事。开始王檀以为是王清做的,还专门跑去问他,但发现不是。那陷害他的便是另有其人了,而且王檀多少能猜到这人是谁。

不过王檀并不同情唐缙和云阳侯府,有些事情,总是他们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