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世瑛将竹筒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东西?”说完还准备将盖子打开来看,但接着就听到林弘熙凑过来,一脸神神秘秘的道:“你知道苗疆最出名的就是‘蛊’吧?我这几年在西南没事就养了几条来玩,你手上的这只,就是蛊中之蛊的‘情蛊’。这些日子我看你一脸闷葫芦样,肯定是没有女人缘的,就是有个女人跟你久了,也必要闷了。等哪天你夫人嫌你闷不喜欢你了,你就将这‘情蛊’用在她身上,保准她这辈子都对你死心塌地的。”

周世瑛听完这个,也没打开来看的心情了,将竹筒直接扔回给他,‘哼’了一声道:“这玩意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林弘熙看他暴殄天物的模样,不满道:“你别不识货,这东西我可就只养了一条。我是用不着了,檀姐姐不用说也会对我死心塌地的。我是看在我们有同袍之谊的份上才好心送给你的,一般人我可不舍得给他。”

周世瑛道:“免了,你可千万别对我这么好心。”说完走快了几步,将自己与他隔开距离。

林弘熙在后头嘟囔道:“不要就不要,我以后送给檀姐姐玩儿去,反正我是不怕檀姐姐用在我身上的。”说完将竹筒挂回自己腰上,脚步轻快的跟上。

按理这个时候他们本该是回军营,然后等明日和其他的将领一起进京在午门领赏的,只是皇上发了话,可以让他们先回家看一眼,跟家里人说说话再回军营去。

皇宫外面,永宁侯府和继远侯府的马车早已等着了,等他们一出来,等在马车旁的管事连忙迎了上来。

周世瑛上个马车直接打道回继远侯府,而林弘熙自然是先回永宁侯府。

等马车行到继远侯府,周世瑛迫不及待的下了马车,然后进大门,二门,大路,小路,他的脚下几乎生风,但他仍是觉得这条路太长。

他从去年冬天离家,到现在已经快半年了。檀姐儿会变成什么模样,勋哥儿又会变成了了什么样,有没有长大一些,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

站在中堂门口的小厮看见他,迫不及待的跑进去禀报道:“二爷回来了!”

那话音还萦绕在屋子里,周世瑛已经到了门前,进了大门,然后便看到站在中堂中央,牵着勋哥儿的手在一直望着他笑的王檀。在她的身后,是周世琨和杜氏,周世玹和高氏等人。但她站在那一群人之前,却显得那样鹤立明显,让他一眼望去,所有的目光都被她吸引。

她的模样比半年前变得更加添了成熟韵味,少了少女的娇俏,多了少妇的韵致,落在他眼中,让他更加的为之心动。

拉着王檀的手躲在她大腿后面的勋哥儿仿佛有些不认识他了,小小的脑袋伸出来,一双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他,仿若是疑惑仿若又知道了什么,过了一会便高兴的笑起来,放开王檀的手,蹬蹬蹬的扑上来喊道:“爹爹!”

周世瑛连忙蹲下来将他接着,勋哥儿踮起脚,伸出手抱住他的脖子,又笑嘻嘻的喊了一声:“爹爹!”

周世瑛只觉得心里一片柔软。

勋哥儿比他离开的时候高了半个头,那时候他还不到一岁半,走路都还走得踉踉跄跄,说话也有些含糊不清的,但如今不仅会跑,连话也说得清晰动听了。他虽然自小爱粘着他,但他离开时,勋哥儿还在不能记多少事情的年纪,何况离开半年,战场磨砺让他的模样变了很多,他本以为勋哥儿会忘记他了,没想到他却只是多看了两眼,然后便认出了他来。

周世瑛将勋哥儿抱了起来,在他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勋哥儿则咯咯的笑开,一边躲一边道:“爹爹,痒痒,爹爹,痒痒。”

周世瑛摸了摸下巴,这才想起拿起长了刺拉拉的胡渣。

周世瑛便也不再闹他,用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子问道:“勋哥儿,想爹爹没有”

勋哥儿点点头,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他,认真道:“想爹爹。”

周世瑛笑开了颜,又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子,然后才抱着他往王檀身前走去。

王檀看着终于站在自己面前,依旧如山一样高大强壮的丈夫,笑着开口道:“回来啦?”

周世瑛道:“是,我回来了。”

王檀的心到了此刻才像是落了地,这半年来,无论她怎么说服自己要相信他,但还是忍不住要担心,担心他吃不好穿不暖,担心他受了伤,更甚者担心他会因此因此永远回不来了。

她以前觉得自己对周世瑛爱虽爱,但不觉得感情有了那样深,但直到他出征的这半年里她才明白,他早就成了她生命里的一部分,生命里最不能缺少的一部分,失去他就像是要了她的命,她甚至不敢想象失去他的生活。

周世瑛此刻同样是送了一口气,他以前觉得爱王檀,自己就一定要建功立业让她过更好的生活,过令天下所有女子都羡慕的生活。但在战场上的几次生死,他才明白,什么都不如活着陪在她身边来得重要。

在战场上有一次他不小心中了苗人的毒,军营的军医都找不出解毒的办法。他那时候想,倘若他死了,檀姐儿必会归宗再嫁的,就是王清和蒋氏也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女儿留在侯府替他守寡,他也知道其实这样才是对王檀最好的,她有权重新寻找新的幸福,他也一直这样说服自己。但直到那一刻他明白,他没有自己想象得心胸开阔,面对檀姐儿,他也不过是个小男人。只要他一想到在以后的某天,檀姐儿会陪在另一个男人的身边,那个男人会渐渐替代他在檀姐儿心中的位置,他就觉得无论如何就算是拼死他也要活着,他绝对不要让另一个男人有这样的机会。

好在蒙耶虽善于用毒,但他这里还有个比他更加善于用毒解毒的金池公主。

周世瑛将勋哥儿放在一只手上抱着,另一只手揽过王檀,下巴顶在她的头发上,她的脸靠着他的胸口,她的耳朵能清晰的听到他胸口里面的心跳声,“砰”“砰”,轻快而有力。

周世瑛开口道:“我很想你。”

王檀笑了笑道:“我也是。”

勋哥儿很爱笑,看着自己夹在爹娘身边,仿佛是很好玩的事,又‘咯咯’的笑起来,一手抱着周世瑛的脖子,另一手则伸过去放在王檀的脖子上,快乐的笑道:“爹爹抱抱,娘娘抱抱,勋哥儿抱抱。”

她们一家人旁落无人的相亲相爱,看在中堂里周世琨等人的眼中,就实在是嫌腻歪得厉害。周世琨像是提醒般的轻声“咳”了几声,开口想说话,但却被杜氏悄悄拉了拉袖子摇了摇头。

周世瑛和王檀勋哥儿又抱了好一会,这才依依不舍的将她放开,然后一手抱着勋哥儿一手拉着王檀,转头去与周世琨等人寒暄。

周世琨看他这个样子,实在是觉得有些不成体统,且这个二弟有些儿女情长了些。只是他虽是兄长,但对这个军功赫赫的二弟来说早没什么威信,所以他也不敢说什么,免得这个弟弟万一不给他面子,丢脸的还是他。

比起周世瑛这里的妻贤子孝来,林弘熙那里就要“坎坷”的多。

林弘熙回了永宁侯府之后,陈氏也是半脸的泪水迎接离家多年才归来的儿子。

只是比起陈氏来,林弘熙则要洒脱得很,根本没有见到父母两眼泪汪汪的自觉。在家中拜见过父母兄长嫂子祖母之后,他的心早就有些飞了。

在陈氏一片关心呵护的问切中,林弘熙好不容易找了个间隙,然后拉着陈氏的手道:“爹,娘,我有些事要出去一趟,等我回来再跟你说啊。”说完放开陈氏的手,飞一般的跑出去了。

陈氏看着这个多年回到家中见到父母居然一点都不激动感动兴奋的儿子,多少觉得自己刚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有些浪费感情,连忙将眼泪一收,那帕子擦了一下眼睛,然后骂道:“臭小子!”

林家的大少奶奶年氏有些担忧的道:“这四弟该不会是去找檀妹妹吧。”

林弘熙这些年是有寄信回家的,每次信上总要问上一两句的王檀,只是陈氏等人怕林弘熙伤心,回信时一直没有跟他提王檀已经成亲的事,同时顺便将他吩咐转交给王檀的信也扣了下来。

陈氏此时正恼着这个儿子呢,闻言半是生气半是认真的道:“让他去,就该让他碰一鼻子灰。”

陈氏既然已经这样说了,其他人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而林弘熙离开后确实是去找王檀的。

他的记忆还留在王檀住在王家的时光里,所以他是骑着马一路飞奔着去了王家。蒋氏还是很喜欢他的,听到他来显得很高兴,只是有些疑惑他这个时候不在永宁侯府和父母兄长“互诉衷肠”,跑来找她做什么。

林弘熙的嘴甜起来的时候也是腻起来不偿命的,等见了蒋氏,开口一顿“伯母多年不见,我好想你啊”“伯母越长越年轻了,我们两人走一起,别人都要以为我们是姐弟了”“王伯父这几年对伯母一定好得不得了,只有日子过得舒心的人才能像伯母这样永远都不会老”,巴拉巴拉巴拉,将蒋氏直夸得心花怒放。

等将蒋氏哄得高兴之后,林弘熙这才开口问了:“伯母,檀姐姐在家吗,我去见见檀姐姐。”

然后,蒋氏顿时愣住了,开口道:“檀姐儿?檀姐儿在继远侯府啊。”

林弘熙眼皮扑扑的直跳,心中不好的预感不断的生起,他有些急切的问道:“她在继远侯府做什么?”

蒋氏也迷惑了,道:“她嫁在继远侯府,不在继远侯府在哪里?”

“叮”的一声,林弘熙觉得自己胸口里的某个器官顿时碎了一地,觉得眼前的空气都变成冰无数的碎裂开来。他也顾不上跟蒋氏告辞,直接从王家飞奔出去了,然后直往继远侯府而去。

蒋氏如今也明白了,只怕是永宁侯府的人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告诉林弘熙檀姐儿已经出嫁的事,所以这孩子还一直以为檀姐儿还闺中待嫁呢。

等到了继远侯府,林弘熙也不等人进去通报,直接开架将守门的小厮撂倒,然后硬闯进去了。

等走到半路,看到正好闻讯匆匆赶出来的周世瑛和王檀,再看到被周世瑛抱在手上模样可爱的勋哥儿,林弘熙顿时有心脏瞬间裂掉的感觉。

他的手指着周世瑛“你,你,你”了半天,最后指向他手上抱着的勋哥儿,开口问道:“还小孩子哪里来的?”

勋哥儿见到这样一个陌生又有趣的叔叔,还很有兴致的扬着手对林弘熙招了招手,仿佛是打招呼,手上的挂着的铃铛被他摇得“铃铃”作响。

周世瑛伸手揽着王檀的肩膀,开口道:“我跟檀姐儿的孩子。”

王檀看着林弘熙,笑意温柔的道:“熙哥儿,这么多年不见,你的性子还跟小时候一样咋咋忽忽,真是一点没变。听说你当上大将军了,恭喜你,不到二十就当上将军的,大燕开朝以来也没几个。”

若是别人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怎么都要得意一下的。但这话从他的檀姐姐口里说出来,还是在这种情景之下,他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他看着王檀,哭丧着脸,道:“檀姐姐,你怎么…”但他嘴巴张了半天,就是没能将“你怎么就嫁人了”这几个字说出来。

他最终在心口淌着满满的血泪,然后将头转向周世瑛,严肃而认真道:“周世瑛,我们两个打一架吧!”

勋哥儿还以为是十分好玩的事,拍着手高兴道:“打架咯,打架咯!”

于是,最终的结果是,周世瑛和林弘熙两人从京里回军营的时候,是一路打着回去的。直到到了大军驻扎地,两人过招上百,未分出胜负。

第193记章 后记二

大军归朝的第二日,午门举行“献俘礼”并皇恩封赏。

周世瑛受封为从二品的镇国将军,林弘熙受封为正三品的昭武将军,今后由昭武将军领西南一方军队。

周世瑛和林弘熙受封的事在京中很是轰动了一阵,与这件事同样轰动的,还有皇上为加强大燕和苗疆这两个宗主国和附属国之间的关系,将苗疆的金池公主赐婚于昭武将军,而昭武将军当朝掀桌子不干拒婚的事。

其实两位将军领着军队进城的时候,就有人看见骑马的人中就有一位穿着异族服饰随行的妙龄女子,传闻那便是苗疆的金池公主。传言那位公主还长得十分漂亮,堪比年轻时候的纯禧皇贵太妃。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家称赞一个女子长得漂亮时,都喜欢将其与纯禧皇贵太妃作比。

王檀对这位漂亮的金池公主只闻起言不见其人,倒是苏嫘跟她大倒苦水道:“…你说以后有了这样一位风俗、习惯、礼仪皆不相同的妯娌,这日子还怎么过哦。你不知道,这位金池公主原先是住在行馆的,但自从皇上赐婚后,她便求了皇上要求搬到了侯府来了。每天带把刀剑在侯府横冲直撞的,她又会武,她身边带着的两个丫头也是会武的,下人想上前去劝劝,但他们一走近,她那两个丫头就拔拉出刀剑挡在前面,弄得下人们都不敢上前。大嫂给她安排了院子,使了丫鬟前去伺候,结果她嫌丫鬟身子太弱了,说要教丫鬟习武,每天弄得院子噼里啪啦的。还有她在院子里练武,一招将院子里种着的树砍断了,完了她还跟我们说,府里种的这些树太不结实了,让我们下次种些结实的树来。我自己也是习武的,但也没她这样行事大胆的。”

说完换了口气,又接着继续道:“这还不止,不管是家里的主人还是下人,她抓到一个人就要跟人说说她跟熙哥儿在苗疆的故事,说什么她十岁的时候就决定要嫁给熙哥儿了,熙哥儿救过她,她也救过熙哥儿,她还看过熙哥儿的身体,月神娘娘指引她找到熙哥儿,他们两个得月神娘娘祝福,以后是一定要成亲的。你说若是我们大燕未嫁的姑娘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早就该被人抬去浸猪笼了…”

王檀一边微笑一边听着苏嫘倾诉,她到底是在比那更加奔放的年代生活过的,所以对这位金池公主的所作所为倒不觉得什么。

苏嫘终于是吐槽完了,到最后叹了口气,又接着道:“不过话又说回来,除开这些,那姑娘的性子倒是不坏。熙哥儿倒是怕她,她以来就要躲。婆婆还开玩笑说,这下好了,总算有人能制住熙哥儿了。”

王檀有些八卦的问道:“听说这位公主长得很漂亮。”

苏嫘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道:“这倒是真的,而且她美得还有些特别,不像中原女子的那种漂亮,是一种异族女子的美。”

说完想到了什么,又凑近道王檀身边道:“你最近小心着点她,她最近不知从谁那里听到,说熙哥儿从小就喜欢你,最近正跟我们打听你的事情呢。她是会武功的人,论起来我都只怕打不过她,你最近还是避着她点。她是不讲我们中原‘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一套的规矩的,上次阜阳侯府的柳二少爷在街上跟自家丫鬟玩‘恶少强抢民女’的游戏,她看见了以为柳二少爷是在欺负那丫鬟,直接上去将人家的手脚给打折了,后面阜阳侯府的人找上了侯府来,婆婆赔了一顿道歉又包揽了医药费才算完事。”

听着这位金池公主这么剽悍的事迹,王檀不由在心里颤了颤,好一会才开口道:“这关我什么事啊?”她都嫁人了都。

苏嫘给了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四月初八是药王生日,王檀带着丫鬟去药王庙进香。

有人说,将门家中的女眷,哪怕她从前再不信神佛鬼怪,到最后也都会信了。

王檀从前是不信这些东西的,顶多也就是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但自从周世瑛出征之后,她则无论是对佛教还是道教,皆奉起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有时候求神拜佛不是因为真的相信,不过是求个心安。

今日来药王庙进香的人很多,药王庙到处都是人声鼎沸,庙里散出来的烟雾在庙顶弥漫着久久不去,到处都是檀香的味道。

王檀下了马车,缓步往药王殿走去,刚走到门槛处时,却看见药王殿的另一个门里,一个刚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少妇提着篮子匆匆跟在一个年长的夫人后面从殿里出来,那夫人被丫鬟虚扶着走在前头,姿态高昂,目不斜睨。

那夫人像是对走在后面的少妇突然有了,突然转过头来指着她骂了几句,那少妇则连连弯腰道歉。

王檀觉得那少妇有些眼熟,转头问莲雾道:“你看看,那个像不像是秦家的蓉姐儿?”

莲雾循着她的眼光望过去,然后回答道:“是,少奶奶,那确实是秦五小姐,不过如今该称秦家五姑奶奶了。”

莲雾望了王檀一眼,见她还盯着秦蓉看,以为她对她有兴趣,便又接着继续道:“秦五小姐从紫光寺出来之后,因为毁了容,又有那样不好的名声在,当时便是有顺郡王妃做主,最终也只是嫁了一个姓文的乡绅之家。那位文少爷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愚孝,什么都听母亲的,而文夫人不大喜欢秦五小姐这个儿媳妇,出嫁的这两年,秦五小姐受了文夫人不少的磋磨。再者,紫光寺里的麽麽们最会整治人,秦五小姐在那里呆了五年,什么脾气都磨平了,如今温顺得近乎懦弱,文夫人磋磨她,她也不敢反抗,如今她的日子实在算不上好。”

王檀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她是知道王桢在当顺王妃的那几年,跟娘家虽然关系不好,但对外家东昌伯府却是相当照顾的。王桢替秦蓉找的这位文少爷,怕除了愚孝之外也确实是没有其他大的缺点了。只是夫家再好,她自己立不起来,那也是白搭。

秦蓉曾经是多么胆大骄纵的一个人,如今性子变成这样,多少有些令王檀感到意外,看来她在紫光寺里,确实是吃够了苦头吓破了胆子。

失去了福安公主和王桢的庇佑的东昌伯府,这些年过得越发不好,听蒋氏说过,现在秦家都要当东西过日子了。

不过这些都与她王檀无关了,她小时候与秦家的恩恩怨怨,她自认为在秦蓉被送去紫光寺的时候算是一笔勾销。

王檀不再看秦蓉,转过头对莲雾道:“走吧,我们进去。”

进完香出来,外面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春雨。王檀看了外面一片雨帘迷蒙的天,只能等雨停了再回去。

只是等雨停了之后,外面的道路经了一场春雨的“灌溉”,到处都是坑坑洼洼的。而王檀的马车,很幸运的在半道上陷进了泥沼坑里。

可惜屋漏逢夜雨,祸不单行,跟车的家丁正要将马车从泥沼坑里推出来时,突然又听见前面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

家丁丫鬟顿时都警戒起来,当年玉五小姐进香时遇匪丧生的事情还记忆犹新,大家只怕他们也这么倒霉,会遇上山匪趁火打劫什么的。

只是等那些马蹄声走近之后,大家才看清楚,来人看着不像是山匪,却是清一色的穿着异族服装的十五六岁的姑娘。

打头的那个姑娘长得极为漂亮,在场的不说家丁,连丫鬟看着都有些痴了。她的身后还跟着五六个同样清秀的姑娘,看着像是她的侍从。这些姑娘中,个个衣服上都挂着刀剑,虽是女儿身,却不可小看,只怕都是练家子。

打头的姑娘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他们一眼,然后开口问道:“喂,这是不是继远侯府的马车?”

其中一个家中壮着胆子打着结巴回答道:“…是,是,不知姑娘们是何人?”

“我是苗疆的金池,你们之中谁是继远侯世子夫人?”

王檀在一开始看到她们穿的服装的时候整个人就要不好,再联想到苏嫘跟她说过的话,不由悄悄的将身体往莲雾的身后挪。

只是金池公主旁边的其中一个侍从眼神贼尖,一眼便望见了她,然后指着她对金池公主道:“公主,看,那女的穿的最好,肯定她就是。”

金池公主也望了过来,看着她,看得王檀周身都是冷冷的。

既然被发现,王檀只好走出来,用一种“大家要和气生财,打架不和谐”的语气笑着道:“我就是,不知金池公主找我有什么事?”一边说一边思考,倘若等一下打起来,她带的这些家丁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她们七个人。

然后王檀又听到那女侍从又道:“就是她,公主,我们是不是现在就下去把她打一顿?”说完就要去拔刀。看得王檀心里直呼呼的冒冷汗。

金池公主却突然拦住了她,目光冷厉的道:“打什么打,没看见姐姐的马车陷坑里了,还不快下去帮忙推出来。”

随从们面面相觑的愣了一下,然后集体道是,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跑去帮忙推马车。

金池公主接着也从马车上跳下来,漂亮的脸蛋上,笑容温柔得能将人都溺毙了。一步一步的走向王檀,然后声音柔柔的喊道:“檀姐姐,我是金池…”

王檀被这么情势急转直下的状况愣在了当场,不是来找她打架的么,现在是怎么回事?过了好一会,她才想起要开口说话,道:“不敢当公主一声‘姐姐’,公主喊我名字就好。”

金池公主道:“檀姐姐太客气了,你叫我金池就好。而且有什么不敢当的,你是熙哥哥的檀姐姐,那就是金池的檀姐姐,不能熙哥哥叫你檀姐姐,金池却不叫你檀姐姐。”

这是来跟她宣示对林弘熙的主权的?

王檀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带笑眼睛黑亮黑亮的望着她,一脸认真又单纯的模样,怎么看都不让人觉得她会有这样深的心思。

王檀只好“呵呵,呵呵呵”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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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弘熙听到金池要去找王檀打架的时候,他正坐在自家院子荷花池上的栏杆上,一边喝酒一边喂鸟。

林弘熙最近觉得自己失恋的心情很难受,更令他难受的是,他明明已经这样难受了,皇上还要逼他娶他不爱的女人,所以他觉得很伤心,只有一醉才能解千愁。

所以他喝一口酒,就从小碗里拿一只青虫喂到关在鸟笼里的一只鹩哥的嘴里,然后对着鸟倾诉几句自己很伤心的话。

就在此时,她听到丫鬟来跟他说“金池公主带着人去找王檀”的话。他听完突的从栏杆上跳起来,将酒瓶往身后的小厮一扔,惊叫道:“什么!”惊叫完又骂了一句:“那个坏丫头。”说完便风一样的飞跑出去了。

只是等他跑到的时候,他有些傻眼了。

什么打架,此时金池和王檀就并排坐在路边的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两个人头靠头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的,看着仿佛是感情好得不得了的好姐妹。或许是怕石头脏的原因,丫鬟们还在石头上铺了锦垫,其他的人则在路边俢那辆半路上坏掉的马车。

金池正在跟王檀说她和林弘熙在苗疆的事,她道:“…我十岁的时候在山里玩,熙哥哥看到有一条大毒蛇向我爬过来,他以为那蛇要咬我,所以出手杀了那条大毒蛇。其实我是不怕蛇的,我身上带了好多可以对付毒蛇的东西,但是熙哥哥救我的样子实在太帅了,我那时候就决定以后要嫁给熙哥哥。不过可惜,熙哥哥那一剑没有将大毒蛇杀死,结果熙哥哥反而被大毒蛇咬了,最后我又救了熙哥哥。”

那这算是英雄救美呢,还是美人救了英雄呢。

王檀还是有些了解林弘熙的,很怀疑那时候他是不是看到有个漂亮的小姑娘在,所以杀蛇的时候故意耍了个帅气的动作,结果帅气的动作都不实用,那一剑没将蛇杀死,反而激怒了它让它反咬了一口。

王檀笑着道:“你那么小就想着嫁人了,那你要嫁给熙哥儿,以后就要住到中原来,你爹愿意?”

金池道:“当然不愿意,你知道在我们苗疆,有时候大祭司比苗王还要受族民尊敬,所以我父王一直想让做下一任的大祭司。可是我不愿意啊,大祭司有什么好的,不能结婚,还只能呆在圣殿里,又不能出去玩。我父王还说要把我关起来,以后都不许去见熙哥哥,后来我就跟我父王说,我跟熙哥哥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了,然后我父王就答应我嫁给熙哥哥了,但我父王说,以后熙哥哥只能呆在苗疆里,不能带着我去中原这么远的地方。不过我喜欢熙哥哥,熙哥哥想要呆在苗疆,那我就呆在苗疆,熙哥哥如果要回中原,我自然要跟着他来中原的。”

王檀叹道,真是个情真意切的好姑娘啊。

但林弘熙听着心里却抖了抖,什么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了,这丫头在胡说八道什么,还是在他喜欢的檀姐姐面前胡说。

林弘熙走过去,一手拉起金池,恼道:“你这个坏丫头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躺在一张床上睡觉了。”说着又紧张的看着王檀,慌慌张张的解释道:“檀姐姐,你别听她胡说,我才没有跟,跟…这丫头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金池看到林弘熙还是很高兴的,但一听到他这样说,便又不满的嘟起嘴来,辩驳道:“怎么没有,那次你好奇我们苗疆的百毒林里有什么毒虫,闯进林里结果被毒虫咬了,我去救你,然后我们在山洞里过了一夜,那天我们就是躺在一张床上过夜的。”

林弘熙辩道:“那怎么能算,我又没干什么。”

金池道:“你还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