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昭这样一说。冯成真有点害怕了,虽然昨日已经将童、冯二位的衣服处理了,可谁知道还会不会被传上痘疮。

冯成是老管家,虽然心里害怕,脸上仍旧是笑容。“您看这天多热,世子爷去府里喝口茶。小的已经让人去禀告阁老。”

董昭望着冯成,他身姿挺拔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冯管家引路。”说着将手里的马鞭抛出去扔给旁边的下属,大步踏进冯府。

冯成连忙让人再去禀告冯阁老。

董昭坐在堂屋里喝茶,旁边就是冯阁老喜欢坐的铺着白虎皮的椅子,那白虎皮是御赐之物,谁进来想到冯阁老倍受恩宠,都难免心中胆寒,董昭坐在那里却好似看也不看一眼,偶尔抬起眼睛,神色也是极淡。

武将都是这样直来直去,尤其是一根筋的武将,反倒不如文臣好摆弄。

冯成在一旁陪着,脸上的笑容早就变了形。

好在没有过多久,外面一阵熙熙攘攘,冯御医被人绑着推进院子。

冯成忙迎了出去。

“阁老吩咐,如果冯御医来到我们府中,就交给文正公世子。”

冯成还没有从这句话中尝出味儿来,董昭已经站起身,从冯家下人手中提起冯御医,冯御医想要挣扎着去求董昭,却被董昭闪开,冯御医扑了个趔趄,几乎跌倒在地。

巡捕营的人立即接手将冯御医像东西一样架起来弄出冯家去。冯御医呜咽地喊了半天,没等出了冯府就哩哩啦啦地尿了一路。

等到董昭带着人走了,冯成这才急着去问来传话的下人,“阁老怎么说?为什么让人将冯御医带走?”

下人道:“世子爷接了平瘟的差事,不将人交过去万一京中出事,那不是要烧到老爷身上,现在京里已经闹起来,人人都怕痘疮,先帝那时候,哪个达官显贵家中没死过人,痘疮余威仍在…这两位也太乱来了,这样就闯进京…”

这是弃车保帅,将冯御医送进去,将来再想办法免了他的死罪,冯成叹口气,“这位表少爷还想着捞个院使做做,没想到,这就完了,这官场上真是一步都错不得。”

冯阁老听着道士讲黄老之术,年轻的皇帝披散着头发听得津津有味,清爽的一身道袍,腰间没有多余的挂件,只有一块九螭玉璧。

冯阁老仔细看清楚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盘腿打坐。

要么是这世上有两块九螭玉璧,要么是皇帝故意在他面前装作不理朝政的样子心中另有打算。

自从皇帝登基开始,他就跟在皇帝左右,对皇帝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就算半年见不到皇帝,他也依旧能猜出皇帝的想法,与其说他是皇帝肚子里的虫,不如他握着连在皇帝身上的线,这些线早就和他十指相连,他轻轻一动,皇帝就会做他想要的反应。

毕竟是年轻的帝王。不懂得万里江山的好处,只是迷恋不存在的虚幻,他已经垂垂老矣,却并不羡慕羽化登仙,反而沉迷于如今迷迷糊糊地做人,冯阁老闭上眼睛仿佛已经进入半睡半醒。

内侍悄悄地走进来,在皇帝耳边说了两句话,皇帝立即起身,很是害怕的模样,“将这两个东西杀了…居然没等朕下诏就进京。”

冯阁老似是被惊醒了。茫然地看着皇帝,垂垂老矣地哆嗦着手,“皇上息怒。别伤了龙体。”说着跪撅在地上。

皇帝清秀的眉眼舒展,伸出手指指点点,“没有规矩…我看他们是不将朕放在眼里,那朕就让他们人头落地,看看皇权是不是还在朕手上。”

就算再离谱的皇帝。也懂得要不时地维护自己的权利。

冯阁老颤声道:“今天是皇上修道之日,不可见血啊,不要让两个东西坏了皇上的修行。”

皇帝一听也有几分道理,立即看向内侍,“去太医院听差处,让那个原判丁…丁…”

旁边的内侍忙提醒皇帝。“丁科。”

“对,就是他,”皇帝收回宽大的袍袖。“让他去平瘟,”然后看向内侍,“文正公世子不是上奏折自请了平瘟的差事,让他也火速动身。”

说完话,似是了了大心事。又很规矩地参拜道家各位天师去了。

冯阁老这才老迈地站起身,随意地挥挥袖子。旁边的内侍立即一溜烟地去传皇命。这一次他是不声不响地吃了闷亏,这里面到底是谁在使劲,他竟然半点不清楚,这件事安排好了不难,就算吃点亏也没什么,关键是要查出背后的这个人,这个和他作对的人到底在哪里。

京城的上空乌云蔽日,杨茉的治疗所里抬起头却能看到繁星点点,好不容易将吴老太太熬了几日身体不支,吴大太太过去伺候婆婆,吴家两个孩子就由杨茉来看护,半夜里睡不着,杨茉干脆起身去检查吴家两个孩子的情形。

烧退的差不多了,就是还没有醒转,天花病毒已经将两个孩子折磨的皮包骨,再这样下去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杨茉伸出手来握住小女孩的手,不知是不是哪里又下了雨,晚上有些冷,杨茉将薄被盖在两个孩子身上,也许明天就会好了,杨茉期盼地想着,听秋桐说杨茉兰得痘疮时也是这样昏迷了好几日,晚上的治疗所比白天静谧了不少,让杨茉有一种很心安的感觉,本来很有精神,却一下子就困顿起来。

柳成陵走到院子里,转头就看到治疗所里杨茉守在床边,不时地点着头,人都乏成这样还来看病患,白天还没有忙够,晚上还这样溜出来,他从前就没见过这样给病患诊治的郎中,柳成陵忍不住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来披在杨大小姐肩膀上。

蒋平抱着大大的包袱眼巴巴地看着少爷,少爷这样子…还准不准备走…少爷做事从来都很利落,也不知这次到底是怎么了。

身体忽然变得很暖和,昏睡感就更加强烈,杨茉感觉到整个人都向前倾去,多亏在最后一瞬间她醒过来立即坐直了身子,似是感觉到有人扶了她一下,她下意识地抬起头道谢,就看到柳成陵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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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吃味求粉红加更

“谢谢。”杨茉下意识地道,没有将身上的斗篷拿下来,这一刻让她觉得很温暖。柳成陵平日里看起来心思很重,可是现在这一刻借着月光,却觉得他的神情柔和了许多。

“爹爹…”模糊的声音传来,杨茉连忙低下头去,床上的小女孩醒过来,茫然地看着柳成陵,稚嫩的手一下子张开就像小乳燕一样向柳成陵抓过来。

小孩子病的稀里糊涂,将柳成陵当做了自己的父亲。

柳成陵的手被迫握着小女孩,小女孩呜呜咽咽地哭着,“爹爹回来了,囡囡想爹爹。”

突然被一个孩子握住手,柳成陵的样子有些僵硬,似是不知如何是好,杨茉站起身,让柳成陵离床边近一些。

小女孩的父亲已经阵亡了,对于这么小的孩子来说还不明白什么是生离死别,或许父亲不过是一个模糊的形象罢了,人在害怕的时候都会找心目中最大的依靠,所以才会将柳成陵当成了记忆中的父亲。

谁能拒绝一个生病的小孩子。

柳成陵很体面地坐在椅子上,任一个小孩子拉着袖子,小女孩哭喊了几声蜷起身子又睡了过去。

“明日说不定就能醒过来。”杨茉低声道。

眼看着柳成陵将袖子从小女孩手中一点点地抽出,杨茉抬起头望过去,“柳公子就拉着她的手,让她睡个安稳觉,这样对她的病是极有好处的。”

这是什么怪说法,柳成陵皱起眉头看杨茉,“这跟她的病有什么关系?”

杨茉笑着和柳成陵对视,虽然柳成陵还是乔装打扮,她好像已经适应了他的假胡子,一眼就能看到他的真容,男人还是像平日里那般浑身上下散发着贵族般的威势。可是僵硬的神情却能看出他的不自在,面对这种无辜的小孩子,他倒束手无策了。

“当然有关系,心情好自然病会好的快些。”不管是亲情疗法还是触摸疗法,在现代国内外都在进行相关的治疗试验,反正总是会有些用处。

光是听她轻松的语气,就知道不过是随便一说,虽然这样想,柳成陵想拽回袖子的手却渐渐松开了。

蒋平抱着包袱伸着头向治疗所里张望,少爷说过的话从来都是按部就班的执行。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明明定好了要走,却从早晨拖到了晚上。现在又坐下来,仿佛没有要走的迹象。

“你去问问?”蒋平戳向旁边的阿玖,却发现阿玖站在那里已经昏昏欲睡。

“问什么,快将东西放下,肯定是不走了。”阿玖打着哈欠。眼睛一撇却看到抱着药筐走过来的沈微言,立即机灵地笑迎上去,“沈郎中,怎么还没歇下?”

沈微言伸出手背来蹭脸上的软布,布巾已经被汗湿了,“刚和姚御医一起分好了药。”说着向治疗所看去,“是谁在那边照应?”

阿玖笑道:“太医院的学生,沈郎中去歇着吧。明日里还有更多事要做,累垮了身子可怎么得了。”

阿玖很是和气,沈微言倒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将草药放好就去净手。

蒋平不明白。一把将阿玖揪了过去,“你撒谎做什么?明明杨大小姐在那边。万一误了事你负责?”

杨大小姐和沈郎中经常一起论病案,阿玖指指天,“大半夜的哪来的误事,不让沈郎中过去,对我们谁都有好处,免得主子一会儿见了要发脾气,你我都要遭殃。”

蒋平更是一头雾水,主子发脾气和沈郎中有什么关系。

阿玖脸上是高深莫测的笑容,“平日里看你也挺聪明的,怎么现在倒糊涂起来,别怪我没提醒你,日后对杨大小姐再恭敬些,别每次见到随随便便行个礼了事,说不得哪日主子将你扔去西北灌风去,但是也不要太过亲近,小心…”阿玖面目表情突然凶狠,将手做刀般比划着剁下来。

蒋平顿时觉得脖颈一阵凉风,可是立即他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你是说…”

阿玖的样子不像是开玩笑。

这怎么可能,杨大小姐…只是会些医术,少爷也没有表现出很欢喜的模样。

“你想想,那日少爷为什么对沈郎中生气。”

阿玖的意思是…那日少爷会气沈郎中,是因为沈郎中和杨大小姐走得太近…少爷这是吃味了。蒋平转头看治疗所里的两个人,希望从中看到些许玄机。

杨茉本想着困了就去歇着,没想到转眼的功夫天就要亮起来,转头就看到天边缤纷的朝霞,身边都是啁啾的鸟鸣声,晨风徐徐吹过,似是卸掉了黑夜的沉重,让人无比的轻松。

“春、夏观日出是最好的时候。”

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闲情,许多女子看到的就是内宅上那一块四方的天空,“太阳升起,每日还不是都一样。”

“不一样,阳光被挡住,就没那么美了。更没有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感觉。”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柳成陵的声音传来,杨茉才觉得自己失言,也许是眼见着打了抗毒血清的病人渐渐好转,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都是诗钞上看的。”内宅小姐兴看这种诗钞,想必柳成陵不会与她仔细计较。

杨茉将脸上的布巾整理好,刚准备低下头看吴家的小女孩,就看到小女孩睁开了眼睛。

这次比之前多了几分光亮,小女孩将眼睛向周围看了看才模模糊糊地道:“祖母…母亲…爹爹…”

这是真醒过来了,杨茉脸上露出笑容,忙吩咐赶过来的秋桐,“快去寻吴太太,就说孩子醒过来了。”

秋桐、春和两个见内室里没人还吓了一跳,好在追出来就见到了大小姐,大小姐眼睛里满是红血丝,却精神奕奕,旁边还有那个柳公子…

秋桐先去寻吴大太太,春和倒了水过去,杨茉亲手喂了小女孩喝了些水。

“囡囡。”吴大太太蒙好口鼻,就迫不及待地冲过来将床上的小女孩抱起来。

小女孩伏在母亲的肩膀上,小小的手来轻轻拍着母亲的肩膀,似是在安慰母亲,又像是在向母亲撒娇。

孩子这样的举动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看来已经是慢慢地痊愈了。

可是一起打血清的小男孩还不见醒过来。

小女孩和母亲说了几句话就转头去找哥哥,小男孩的样子睡的很沉,吴大太太紧张地看向杨茉。

吴老太太让人扶着赶过来,叹气,“能好一个算一个,这样凶险的病,别说小孩子,就是大人得了又能挺过来几个。”

吴大太太这才将嘴边的话吞下去。

杨茉知晓吴家人的心思,想要两个孩子平安不算是奢求,任何一个母亲都会这样想,杨茉刚想要劝吴大太太,床上的小男孩忽然睁开眼睛。

吴大太太还没来得及露出喜悦的神情,小男孩忽然整个身体绷直一下子张嘴吐出秽物,杨茉忙起身将吴大太太和小女孩护着除了治疗所。

太医院的学生见状忙上前去查看小男孩。

吴大太太惊恐地看着杨茉,手臂不停地颤抖,小女孩搂着母亲的手臂更加紧了。

“大太太,朝廷已经将道观旁边的屋子也收拾出来,我让人用红布遮挡好,您将孩子送去那边养病,一定不能和孩子太亲近,免得染上痘疮,一定要照我的话做,否则不但不能照顾孩子,还要互相传染让病情加重,公子这边,太医院和我都会尽量救治…凡是女公子用过的物件都要经过蒸煮,衣物也是如此,您戴着的软布不可揭下来,太医院的学生会每日过去换。”

吴大太太慌忙点头,孩子失而复得,她怎么还敢让她有半点闪失。

杨茉交代完,沈微言将吴大太太和小女孩领去旁边的院子住下,那边都是痘疮症状很轻的病患。

杨茉交代完这才去看吴家的男孩子。

天花会引起许多并发症,如果孩子出现了呕吐、惊厥、皮肤水肿等病症,就应该考虑是否是病毒引起的脑炎。

脑炎的西医治疗是要大量的抗生素,除了这个她不懂得用别的药,杨茉安下神来将孩子手腕露出,开始用中医的方法诊脉。

光知道病症却不懂得配合用中药,这是她最大的问题,一旦没有了西药她就等于束手无策,脉象沉数,身热,手足蠕动,按照中医来说该是温病,应该用清窍解毒滋养的汤剂,再往深她就想不出来,而且并不会药方的加减。

杨茉正辩症,转头看到姚御医忙起身将杌子让给姚御医,“请您辩症。”

姚御医慌忙摇手,“我哪里及得上杨大小姐。”

“我不行,在辨脉上,我还不如沈郎中。”这是她的实话,中医上她要学的东西还太多。

杨大小姐神情十分认真,不像是在谦虚之言,姚御医不禁惊讶,能拿出新药来治痘疮的杨大小姐,怎么不会辨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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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信任骆驼寻归来和氏璧加更

姚御医捋了捋胡子,“杨大小姐在家时有没有学着辨方?”

杨茉摇头,“只是背医书古籍。”

姚御医诧异地看向杨大小姐,真是难得,治好了这么多病症,却还这样直言不讳地说着自己的短处,现在许多郎中只要见长一种病症,就故作高深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不过想想,这样才是正常的,以杨大小姐这样的年纪,就算是杏林世家,也不过才能给长辈抄方而已。姚御医还是想听听杨大小姐的见解,“杨大小姐已经诊过脉,觉得该是什么病症?”

吴家小男孩的拇指、口角抽动是典型的脑病造成动作失调的临床症状,所以不用太困难她就能诊断出脑膜炎,杨茉道:“病患发热嗜睡,呕吐,肢体不由自主抽动,脉象沉数,是痘疮引起的温症,又因发于头,应是头瘟。”

姚御医点头,“杨大小姐所说不错。”

诊断她还会,但是用方子就要听姚御医的。

“温病的治疗要点是什么?”

杨茉心中不禁一阵紧张,如同是被教授考了功课,“不该用发汗的药物解热,体虚再发汗会损伤表阳,病症就会更重,得不偿失。”病患不能再丧失身体里的水分,西医的治疗方法除了大量抗生素,还需要摄入大量的液体这一点就和中医不谋而合。

姚御医沉吟片刻,心中不禁感慨,如果他有这样的学生该多好,这样想着,姚御医仔细诊脉,半晌才道:“解热固然重要,但还应断出此邪热客于心肺,该当泄心肺之火。”

中医的神奇之处就在于能诊断出还没有发生实质性病变的症状。如今吴家孩子只有脑膜炎症状,姚御医却断定会有肺症,所以解热也是解心肺之热。小孩子的上呼吸道短小,很容易会发生支气管肺炎。姚御医将心肺一起治,定然会有效用。

杨茉请姚御医开方子,等到学生们去熬药,杨茉将姚御医写好的每一味药仔细问了一遍,什么药作用于什么经,用量又为何是这些,学的十分认真。

“归于心肺经的药和归于肝经的药。药性看似相同,却要分辨清楚,各自对症使用。”姚御医也耐心的讲解。仿佛要将自己所学全都传授给杨茉。

柳成陵看着忙碌的杨茉,这个女子只要接触到了病患就仿佛什么也顾不得,杨大小姐能心无旁骛地学习脉案,不但仔细还有耐心,怪不得已经在医药上小有所成。之前他以为杨大小姐离开常家是因看出常家人心术不正,现在看来她不过是利用常家短处,飞出那座宅门罢了。

是不是这也代表杨大小姐日后不愿意被关进宅门中?她有她的志向,那么将来她又想得到些什么?一辈子行医治病?不会为任何人而改变?柳成陵忽然发现他想的有些多。

柳成陵回到房中看书,蒋平将一摞信送上来,放在平日里柳成陵早已经一封封开启。慢慢地看过去,今天他却不想碰触这些。

蒋平道:“不如我先拿下去,少爷这几日太累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着急的事,户部来的信函,无非是为了税银发愁。”

柳成陵没有说话,蒋平将信函整理好放进一只檀木盒子里,“放下吧!”他并不在乎处理这些东西。面对这些事他早已经习惯了,长年累月就过着这样的日子。虽然信件不断,却少了人打扰,让他觉得十分清静。

杨茉好不容易才将病患劝去红房子治疗,红外线温度高,红房子就比道观里炎热了许多,大多数病患都不愿意进去让红光照射几个时辰。

幸好姚御医和沈微言不停地游说,她的红房子才得以利用。

眼见就到了中午,杨茉想起要给柳成陵换药,特意换了衣服净了手去看柳成陵。

见到杨茉,屋外的蒋平笑着迎上来,很规矩地给杨茉行礼。

眼前这个魁梧的大个子,平日里都是公事公办的模样,今天突然热络起来,将杨茉吓了一跳。

杨茉轻轻蹲身要还礼,蒋平却似忙闪身避开了去,堆了满脸的笑容,“杨大小姐,您是来给少爷换药的吧?少爷在屋子里等着呢,您快进去吧!”

杨茉看看身边的秋桐,秋桐上前推开门,将杨茉请了进去。

屋子里很安静,柳成陵刚用过了墨,空气里留下淡淡的墨香,桌上的纸上还有书写留下的痕迹,柳成陵坐在椅子上,眉宇中多了些许端凝,头上束起来上面结了暖玉小冠,地上的影子都显得比平日里巍峨,穿着宝蓝色的袍子,提笔的时候脸微侧,眉眼中的神态总有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秋桐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柳公子,好像不是往日里见的那一位,反正就是不一样了,就像读书人乔装成了下人,让他拿着扁担看着还似那么一回儿事,可是拿起笔身上就会有那种气势…无论怎么样也是遮掩不住的。

柳公子就是这样,现在横看竖看都不是个商人。

杨茉走过去,柳成陵衣服还穿的好好的,这是让她怎么下手?这样也好,免得又要有违礼教。

柳成陵感觉到背后的人松了口气,他的伤算起来是为了救她才有的,当日就是碍着这个面子才会亲手来诊治吧。如今见他没有脱衣服,她正好借口不方便看诊,就能顺理成章地叫来沈微言。

一个姑娘家面对这个难免心里不舒服,虽然他早就想好主动为她安排个退路,如今见她这样欣喜,难免心中微有些异样,说不清道不明为何会这样。

“我和姚御医一起商量了个方子,能化瘀止血,先用它洗三日,待伤口长好差不多七日可以拆线。”杨茉说着将手里的方子递给蒋平。

看杨茉眼睛不抬,没有了刚才面对别的病患的模样,不知怎么的,他心里仿佛又微微起着波澜,柳成陵道:“眼见这痘疮不是一两日就能止住,我让蒋平去买些东西,你有什么想要带些的,让婆子跟着一起去采买。”

蒋平微抬眼皮,少爷哪里有什么东西要买,分明是看到杨大小姐带来的东西不够用了,才会这样说。

“我去和婆子说,就辛苦蒋平跑这一趟。”杨茉想蒋平轻轻行了礼。

蒋平眼见着前面坐在椅子上不动的少爷,他哪里敢受杨大小姐这一拜,忙上前折腰。

柳成陵看着杨茉带人出去,肯用他的人去买东西,这算是心中肯信任他?

董昭在府中接了“即刻出京赴通州”的圣旨,董夫人还有些忧心忡忡,“刚回去衙门,怎么就求这样的差事,杨大小姐是有了治疟病的药,可是那边还有痘疮啊…你从小身子好,就没生过这些病症,若是染上了可如何是好?”

董昭稳稳地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母亲没听说杨大小姐能治痘疮?”

董夫人板起脸,“这你也信,杨大小姐神了不成?什么病她都能治得好,谁不知道痘疮要看命数,有命自然不怕,没命吃什么都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