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老夫人也听到些闲言碎语,却没有这样清楚,“那就是要闹着和离?皇上赐下的婚事。如何能这样轻易。”

“谁说不是,”乔夫人道,“等这件事出来,就将您家里的事盖了过去,到时候再想法子会更容易些。”

和常家相比。保合堂所在的药铺一条街有些喧闹,陆家爷俩自从昨日进保合堂就没有出来,大家互相打听才知晓陆老爷的病稳住了,陆少爷却伤的太重。

“昨天顺天府的人都已经来了,要问陆少爷几句话,陆少爷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保合堂这是要治死人了吧!”旁边的郎中唏嘘。

“你们不知道情况就乱说。”保合堂的小郎中听了皱着眉头喝斥,“陆少爷伤的重,若是寻常人来治昨夜也挺不过去。多亏我们杨大小姐输了血,还有济先生缝合…”

大家听得这话聚过来询问,“那,能治好吗?”

小郎中阴沉着脸,“谁能保证一定能治好。”

“还是的。”旁边的郎中道,“治不好又有什么用。杨大小姐用血救人,不过就是一两个,不能算是一定好用,推行一种治疗方法,哪有那么容易,要治下去大家都有用才算,否则…金家药铺不是还号称能治好肺痨。”

昨日大家都还很有耐心地听消息,今天一大早却有不少人吵嚷保合堂就要治死人了,杨大小姐并不是什么病都能治好的神医。

保合堂的小郎中愤愤不平,还要接着辩驳,胡灵从药铺里走出来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进去帮忙。”

小郎中这才抬脚走了进去。

外面却是一阵哄笑声,“明明治不好,却还在这里狡辩。”

“就是,就是…”

“之前能治好病都是运气好罢了。”

“如果保合堂这么厉害,大家都不用去考太医院了,只要进去和杨大小姐学,那不就是包治百病。”

保合堂门口的伙计恨不得将门关起来,好将那些闲言碎语隔绝出去。

“女人开药铺,能怎么样?接生也就罢了,真正治病…差远了。”

“济子篆的手艺也不如从前了,被一个女人管着,老脸往哪里放。”

“丁二…丁二呢…出来,给我磕头,我也收了你做坐堂郎中。”

胡灵这样的好性子听得这话也忍不住想要出去理论清楚,“杨大小姐治好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来虚心请教医术,现在看出一点苗头就来起哄,亏他们还能说得出口,不知廉耻。”

江掌柜知晓这里面的蹊跷,“也不用和他们生气,那些人指着太医院发财,自然憋着一口气,每日都在我们药铺门口转悠,唯恐天下不乱。”更何况,一个女子开药铺撑着杨家,本来就是惹人闲话。

这种事日后也是避免不了的。

胡灵转头看向内院,内院里静悄悄的,杨大小姐仿佛并没有受闲话的影响,一个女子有这样的气量,真让人钦佩。

胡灵带着郎中去内院里帮忙。

杨茉正在查看陆贽的脉象,梅香带着人用湿润的软布擦陆贽的唇口。

怎么办?这种情况下还能用什么药。

杨茉看向旁边的陆正,“家中还有没有人能来抽血?”

陆正点头,“还…还有出血?”

杨茉摇头,“现在看来没有,不过陆少爷身体虚弱,应该输些血浆。”血浆有一定的增强免疫力的作用,在没有消炎药的情况下,她想不到更好的能帮助病患的东西。

陆正吩咐下人再去陆家找人来,然后看向杨茉,“杨大小姐,若是这样还没有用,陆贽他…”

杨茉也沉默下来,陆贽的情况不乐观,这是谁都能看出来的,她治了这么多病患,没有像陆贽这样病情一直得不到缓解,仔细想想不要说在古代,现代医疗条件那么发达,很多事也是解释不清,明明都按照程序来做,病患的病情还可能没有原因的恶化。

半瓶血浆输进陆贽的身体里,陆贽却还不见好转。

杨茉也没有了别的法子,只能吩咐弟子再用温水给陆贽退烧。

内院里的气氛不是很好,大家都知道陆少爷没治了。

陆老爷那边陆正虽然还尽量瞒着,到了下午却也压不住,陆老爷说什么也不肯再歇着一定要去陆贽身边陪着。

看到杨茉,陆老爷一脸的感激,“杨大小姐为了我们爷俩的病这般忙碌,我们陆家一定都记在心里。”

杨茉摇摇头,“我也是尽我所能。”

陆老爷伸出手来整理陆贽的发鬓,转头看向陆正,“回去和你娘说一声,让她将陆贽的衣服准备出来,一会儿若是情形有变,我们就将陆贽带回家。”

陆正应一声刚要走,杨茉开口挽留,“陆老爷还是将陆少爷留下,保合堂毕竟是药铺,这里有不少的郎中。”

陆老爷知晓杨茉的意思,却满脸歉意,“这是杨大小姐休息的内宅,怎么好…”人死在这里总不好,杨大小姐虽然有一身医术,面对死人还是会害怕吧!

杨茉摇头,“这是药铺,本来就是治病救人的地方,陆少爷在这里我们也好照应。”陆贽的伤口是不好来回挪动的,现在虽然眼看没救了,她也不能就眼看着陆家将人带回去等死,心里清楚是一回事,真的放弃不管是另外一回事。

陆老爷点头,“杨大小姐真是好心肠,将来必定有好报,”他不愿意就这样放弃陆贽,只要想到这一节他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陆贽父母走的早,这孩子从小就聪明,乖顺,从没让长辈多操一份心,平日里不爱说话,有事都藏在心里,别看年纪小却很上进,学兵法学武艺想要武举出仕报国,”说着看了一眼儿子陆正,“身板不如你们哥俩,却比你们学的辛苦,所以我才倾力教他。”

陆正惭愧地低下头,“父亲不说我们也知晓,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陆贽的确是个文武全才。”

陆老爷眼睛有些湿润,抱歉地看了眼杨茉,“让杨大小姐笑话了,”说着叹气,“都是我没有照顾好他,我哥哥去世的时候,跟我说,陆贽年纪太小,让我护着他,让他将来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害怕。”

杨茉回想起杨茉兰临死时的心情,那时候真的是非常害怕,不知道闭上眼睛回去哪里。

连续两次的缝合陆贽都已经熬过去了,杨茉看向陆老爷,“陆老爷多和少爷说说话,从前那么多困难都熬了过去,只要再多努力一分,说不定就会好转。”陆贽,一定要努力,千万莫要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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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生理盐水 求粉红票

杨茉蹲下身握着那条引流管看了半天,又吩咐梅香将外伤用的药粉和消毒水拿来给陆贽换药。

“怎么样了?”白老先生在堂上看完了病患过来问杨茉情形。

杨茉摇头。

白老先生叹口气。

杨茉仔细去看治疗陆贽的记录,应该给陆贽用上生理盐水,只是古代的盐最好的也是井盐,里面含有许多不该有的微量元素,不过氯化钠的含量也应该是极高的,特别是宫中进贡的盐和他们用的不同,少了苦涩味,应该是经过过滤的精盐,如果用这些盐来做生理盐水…事到如今该试一试。

杨茉一时不知道该向谁要这些精盐,干脆找到陆正,“你跟文正公世子相熟,能不能要些贡盐来。”

贡盐市面上是没卖的,要向内务府问问说不得能匀来,陆正点了点头忙转身出去,刚走到保合堂外,就看到蒋平迎上来。

陆正不禁觉得奇怪,这几日蒋平看起来很闲在,前些日子他才知道蒋家人出京之后,遭遇倭寇全家上下二十七口被杀,从此之后蒋平就跟着宣王。现在该是护着宣王的时候,怎么会正好在这里。

两个人走出这条街,陆正道:“这两日听说宣王被弹劾,可是真的?”以他的身份充其量是听听传言罢了。

蒋平颌首。

“那你怎么还在这里,”陆正左右看看,“该护着宣王爷才是。”

蒋平哭笑不得,陆正以为他愿意在保合堂门口做蒋门神?

蒋平咳嗽一声,“听说陆贽病重,你现在要做什么去?”

陆正便将杨大小姐要精盐的事说了,“杨大小姐让我向文正公世子问问。”

杨大小姐知道旁边的药铺就是王爷开的,想要精盐何必去找董昭。王爷不是更容易拿来,蒋平听着这话就心凉,杨大小姐宁可让陆家人找董世子,也不想向王爷开口。这是怎么讲的,两个人难不成越来越生分了,在疫区时还不是这样。

“我去帮你找。”蒋平道。

陆正摇摇头,“我也不和你见外,只是这事…杨大小姐也只是试试,不一定拿到盐就能如何,还是我去。反正我和世子爷也熟悉,何必惊动许多人。”

陆正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蒋平却也不能细说只得点头。

等到董昭命人送来一小瓶盐。杨茉吩咐人将蒸馏水和瓷瓶上秤来称,然后将精盐溶解在少量蒸馏水中再煮沸消毒,杨茉只留下沈微言和梅香站在旁边帮忙,煮盐水的茶吊都是经过事先烈酒消毒又煮沸的,杨茉的手也用煮过的布巾包好。

小心翼翼地取茶壶。将盐水倒出冷却,经过一层布巾过滤,最终倒入一瓶已经准备好的蒸馏水中,很快封好瓶口,杨茉试着用水晶针管抽出一部分放在阳光下看,至少里面不见有肉眼能辨的沉淀物。

刚要放下手里的水晶针管。就听外面胡灵敲门道:“陆少爷不行了。”

杨茉看向梅香,“将我刚才配好的东西拿过去。”

梅香忙点头。

杨茉径直来到东侧室里,屋子里的郎中纷纷让出路来。

济子篆正在查看陆贽的气息。杨茉伸出手放在陆贽颈部,不见有搏动,然后低下头靠上陆贽的胸口。

屋子里顿时传来抽气的声音。

虽说行医之人不必拘礼,杨大小姐如今也太胆大了些,竟然直接贴上男人的胸口。这如果传出去,谁还敢娶她。

“没有心跳了。”杨茉看向济子篆。

“胸外按压。”杨茉稍稍提起裙子,单膝跪在床边,双手覆在陆贽的胸口上,“我来按压,济先生教胡灵吹气。”

之前这套急救方法杨茉已经仔细讲给济子篆听,胡灵也在葛家见识过,三个人如今一起实施已经不难。

杨茉看向沙漏,“还是听我的,我说吹气就吹气。”

古怪的治疗方法让几个之前没有见识过的郎中睁大了眼睛,门口的陆正看着陆贽被按压的起起伏伏,也在发愣。

忽然之间床上的陆贽咳嗽了一声,杨茉停下了手,弯下腰去听陆贽的心跳。

听到陆贽的声音,陆正只觉得一瞬间浑身出了汗,他是在战场杀过人的,脸上被溅满了血也不会眨眼睛,可是见陆贽死而复生,他竟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而且愈发抑制不住,眼泪就要掉下来。

陆贽没死,陆贽还活着。

杨大小姐真的有让人死而复生的医术。

杨茉转头看向梅香,“将盐水拿来。”

众目睽睽之下,梅香捧着托盘迎上去,杨茉将蒙在上面的布巾拿下,“将瓷瓶吊起来。”低头在陆贽上臂找静脉血管。

本该忙碌的胡灵却停下了手。

大小姐这是什么?盐水?盐水也能输进人身体里?胡灵站着发愣,只听耳边传来济子篆严厉的声音,“怎么还愣着?”

盐水啊,胡灵手在发抖,流血的地方也能放进去盐水吗?那人不是必死无疑?如果盐水也能当血的话,还输血做什么?还辛辛苦苦配血做什么?

在杨大小姐身边知道许多东西,但是知道的越多越觉得不合理。胡灵不能控制自己的手去拿盐水瓶。

济子篆一把拉开胡灵,亲手将瓷瓶挂了上去。

瓷瓶里的水通过了金制的管子,从精钢做的针头里冒出来。

真的是水,透明的水,他没听错是杨大小姐说的是盐水。

这次不是血,是用水,水也能随便进入人的身体里,济子篆抬起头看向杨茉。

杨茉脸色如常,很坚定地将针扎入陆贽的血管中。

胡灵看着盐水瓶,挪不开眼睛,仿佛那些凉水顺着他的血管输入他的身体,一丝丝的凉,顺着他的血流到他的心里,因为不是血让他无法呼吸。

人不能没有血啊。

胡灵的脸色青白,那些水仿佛从他的头顶冒出来,然后流下来。

胡灵抬起眼睛,水就落在他眼皮上,他再也支持不住,扶了一下身边的矮桌就晕倒在地。

“沈微言。”杨茉看着胡灵忙转头喊。

沈微言立即带了郎中将胡灵抬了下去。

陆正惊诧,没想到跟在济子篆身边的外科郎中都已经吓成这个模样。

保合堂给陆家治病已经两天了,还没有一点消息传出来,外面已经是议论纷纷,陆正守在陆贽的病床边。

本来从前和陆贽似是没有特别多的感情,可如今眼看着陆贽由死至生,真的有一种情同手足的感觉。

“烧退了些。”胡灵看向沈微言。

沈微言也点头,“我也觉得,好像好点了。”

听到陆贽情况好些了,陆老爷和保合堂的郎中都过来看。

“陆贽,陆贽。”陆老爷低声喊着。

大家都盯着床上的陆贽看,陆贽的眼睛似是一颤却还是没有睁开。

“别着急,”杨茉低声道,“给他点时间休养。”只要有了起色就很有可能会痊愈。

陆老爷哆嗦着去碰陆贽的手,“手怎么还这样凉。”说着将另一只手也覆在上面,仿佛要给陆贽多些温度。

经过了两日,今天晚上最为关键,杨茉让人回去和姨娘说,今天就留在保合堂里。

到了掌灯时分,杨茉去检查陆贽的情形,提着灯照在陆贽的脸上,不知道是不是灯光有些扎眼,陆贽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醒了,醒了。”

沈微言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陆正忙要扶陆老爷去看,陆老爷却一时没有站起身,皱起眉头催促陆正,“你先去,我一会儿就过去。”

陆正点了点头,这才离开父亲径直去看陆贽。

陆贽的目光渐渐聚合起来,看到一个女子在自己身边忙碌,心中顿时觉得不妥,这个人看起来是个十几岁的小姐,并不是丫鬟下人,男女七岁就已经不能同席,他哪里能这样不顾礼数…陆贽正觉得羞臊,想要起身躲开,迷迷糊糊中却想起受伤的事,心里这才明白,怪不得是女子,是杨大小姐开的保合堂。

“陆贽。”陆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陆贽转过头看去,看到了一脸欣喜的陆正。

好样的陆贽,真是硬骨头,早就想好的话,陆正却说不出来。

陆贽眼睛在屋子里寻找着,嘴里喃喃地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叔…叔…”他刚才梦到了叔父教他马枪,还嘱咐他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也好考上武举,一定会给陆家增光添彩,他和父母知道也会欣慰。

他很奇怪,叔父为何会说这样的话,叔父不是要看着他考上武举吗?

陆正道:“过一会儿我将父亲扶过来跟你说话。”

陆贽点点头,提起的心才放下。

陆贽清醒了,杨茉松了口气,检查完陆贽的伤口出门,看向沈微言,“去看看陆老爷。”

沈微言去旁边的屋子,很快却去而复返,脸色苍白,“大小姐,快去看看陆老爷吧!”

杨茉快走几步进了屋子,陆老爷坐在地上,上半身靠在床边,头低下来,整个人一动不动,杨茉走过去伸出手来试探,陆老爷已经不见有气息。

“快,放平,抢救,叫胡灵来。”

保合堂顿时又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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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治罪 see_an和氏璧加更

外面下起了大雨,闪电过后就是雷声,宫里的风灯在雨中不停地摇晃。

皇帝穿着单薄的衣袍在上清院里走来走去,旁边的内侍拎着一件外褂跟在后面,“天家,您可慢着点,慢着点。”

皇帝好像从来没有像这样高兴过,“先皇夸他一次朕就恨他一分,朕早就想将他踩在脚下,他有什么地方胜过朕,太傅讲的东西朕回答不出,他不是也说不出?先皇却说他有意藏拙,”皇帝挥挥袖子,“现在又怎么样?还不是要跪在殿外,对,就让他跪着,我就喜欢将他踩在脚底下的感觉,让先皇看看到底有没有看错人。”

内侍旁跟着应和,“谁能比天家聪明,天家不过动动手指,宣王就自己来请罪。”

皇帝转过头,笑得十分开心,“未动一兵一卒,不过是个女人,不过是个快要病死的女人,就要了他的爵位,双爵听起来多么骇人…”皇帝笑声越来越大,“有什么用处。”皇帝长长的头发垂在腰间,被风一吹仿佛仙人,皇帝闭上眼睛十分地享受这一刻。

他高高在上,所有人都要俯首称臣。

“先皇忌惮康王的势力,朕却将他的后人玩弄于手心,你说朕和先皇谁更英明?朕不上朝照样把持朝政,照样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何必恩施于他让他死心塌地为朝廷办事,只要掐住他的喉咙,就像猫捉老鼠,”皇帝张开嘴仿佛‘啊呜’一下,“将他咬死,大周朝不缺他一个忠臣,朕有千百个忠臣能用,有他们在,保我大周江山万万年。”

旁边的内侍陪笑。“是,皇上英明。”

皇帝坐下来听着外面的雨声很享受地闭上眼睛。

内侍端了一杯茶,皇帝抿了几口,然后靠在软垫上,问着大殿里檀香的味道昏昏欲睡。

内侍站在旁边伺候,不停地看向窗外,殿里非常的安静,内侍却觉得十分难熬,不知道外面跪着的宣王爷怎么样了。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才伸了个懒腰。睁开眼睛,“还在外面跪着呢吗?”

皇上没让起来,宣王能自己站起身不成?皇上追求的是这种感觉。一次次地说着外面的悲惨,皇上心里就说不出的舒服。

内侍站起身特意出去看了看,然后冻得哆哆嗦嗦地回来,“在外面跪着呢。”